第三章 耳里传来叨叨絮絮的说话声,躺在床上的樊言曦轻蹙眉,不快那阵嘈杂打扰 了自己。 「怎么还不醒来?」 这声音她认得,是淑姊儿,她又让淑姊儿担心了。 门开了又关,四下一片静寂,她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梦,为何听得见自 己微弱的呼吸声? 什么东西碰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她的指尖才动了下,那东西又飞快地缩 回。 她困难地张开眼,但随即却又酸涩地闭上了。是谁?在迷迷糊糊间,好像有 一道烈灼的视线包围她,是官剎吗? 只有他才会有这般强烈的眸光啊!于是她强迫自己再次张开眼── 没错,是他,这次她看清楚了。 言曦虚弱地扯动嘴角想说话。「你──」才说出一个字,她的喉咙就像被火 烧着了一般。 不一会儿,她的面前多了一杯水,樊言曦看着僵着脸的官剎,手并没有伸出 去接的意思。「我……没有力气。」不知怎地,她想笑,但得极力克制,否则他 可会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他抬起了她的娇躯,将她的重量靠放在自己的身上,神态不悦但手上的动作 却是细腻,像怕弄伤了她般。 就着杯沿,她一口一口喝着,像朵干枯的花将杯内水喝得一滴不剩。 「还要。」 官剎不发一语,又倒了一杯给她。 樊言曦摇摇头。「你喝。」他的唇也干涩得都泛出了血丝。 官剎脸色一变,回头放下水杯,起身便要走。 「你别走!」 言曦突然心中微微一酸,她咬了咬唇,手脚笨拙地爬下床,但双脚才踩在地 上,整个人却无力地软滑下去,和地板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官剎回过头,拧起眉头看她笨拙的模样。 言曦朝他伸出手,苍白的脸庞在烛火的晕染下,显得娇憨。「我站不起来。」 她软软的声音带着潜藏的笑意。 睖瞪着她恼人的笑意,官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上前扶起她,抱她上了床。 然而在他松开手臂放下她时,她却紧紧地抱住他。「别走,你不要回那间孤 伶伶的屋子,好不好?那里只会让你更孤单。」他走了,孤单的岂只一人,她也 是个孤单的人啊! 官剎抬起她的下巴,红眼复杂难测直看着言曦,半晌,他轻轻地推开她。 「不准丢下我,带我走。」小小的脸庞虽然苍白,但固执的眉眼却坚如盘石, 谁也撼动不了。 他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挣开她,但这陌生的温暖、她清澈温柔的眸子,却让 他迟疑,原来人的身体是这么的暖和。 「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他的声音暗沈了下来,眼眸中闪着属于男性 的需索。 言曦虽不识情欲,但他眼中的火焰仍让她不由自主地别过脸,脸上突地涨满 不知名的红晕。 「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像要将我吞噬了一样。」她举起手,摀住他的眼睛。 官剎整个人顿时像被电击中了,他直觉地想要挣开她,但覆在他眼睛上的手, 是那么的柔软,像用整颗心去包覆他的尖锐,即使被刺痛了,也笑着说没关系, 他举起手,却无法动弹。 这女人!他的心起了一阵无以名状的骚动,很轻,但却割舍不开。 官剎一把抱起了她,更深层的温柔取代男性的欲望,他紧紧地拥住她,回到 王府后头那深幽却属于两人的地方。 在他怀中的言曦不知何时已深深入睡,他轻皱眉,对于言曦无来由地信赖自 己,感到疑惑。然而他仍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只见已在梦中的她笑得像只期待酣 睡的猫儿一样,满足而幸福。 官剎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忽然想起娘,但他早已忘记娘的模样,出现在 脑海的,却是身后女人温柔的笑颜…… ※※※ 秋去冬来,言曦待在王府的日子已过了一季,只见她的眉眼儿愈加标致,原 先属于少女的稚气已脱落不少。 王爷待她极好,总是笑容可掬;而他,言曦的眼倏地湛亮,一阵热意烧上了 颊,他虽还称不上温柔,但已不再待她冷冰冰了,甚至还允许她夜里到他的屋子、 吃她做的点心。 可她注意到了,最近官剎老盯着自己看,看得双眼快要焚烧起来似的,而她 的唇瓣会不自觉地颤抖,好似在呼应他灼烈的视线。 言曦羞涩地摇头,似乎要将心中的悸动全赶出心中。「别胡思乱想了。」 砰!一声巨响让言曦从椅子上跳起,她冲到前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了一 口冷气。 官剎浑身是血,倒卧在屋前,只见他呼吸急促,脸色泛白,左肩不断地流出 鲜血,但还困难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 「官剎!」她冲上前,呼吸像被夺走了般,心被紧紧揪住。 言曦使劲撑起他的身子,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给压得跌倒。 「闪开,我自己走!」他拧着眉,因身上的痛楚而扭曲了脸庞。 她恍若未闻,只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扶着他走向内室。 好不容易扶他上了床,她已经是汗流浃背。「你躺着,我去找王爷。」 「站住!」他冷喝一声,左肩上的伤口撕裂了开,让他痛得连声咒骂。 「你需要大夫。」言曦心疼地用手帕擦着他不断冒出的冷汗。 「我们遭乱党伏击,他也受了伤……」官剎深吸了口气,才忍着痛继续往下 说。「我是属于黑暗的杀手,不能曝光。」 言曦望着他,沉默地点点头,泪如雨下。他都是这样一个人独自舔着伤口吗? 一个人忍受着伤口的痛楚,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照料,要是他死了,也没有人知 道,没有人!想到官剎一直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她突然胸口一阵心痛。 「不会了,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了。」她抹去了脸上 的泪。「告诉我,我该如何帮你?」 按照他的指示,她的手颤抖却坚毅地慢慢剥开他身上的衣服,伤口上的皮跟 着衣服被扯下,左肩的伤口处血肉模糊,又涌出了大量的血液。 官剎抖着手,连点几处周身大穴,止住了血液的潺流,他虚弱得几乎睁不开 眼。「竹柜里有酒,淋在伤口上。」说完,他半昏了过去。 言曦依言取了酒,不忍地闭上眼,将酒淋在他的伤口上。 「啊!」官剎疼得睁开了眼,发红的目光射向她,凶狠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 襟。 但这不过一瞬间,他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 三天了,她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已三天了,白天还得趁着淑姊儿不注意时才能 跑来这儿,只有夜间,才可以全神贯注地看护着他。 愈是夜深人静,她愈是不敢闭目,深怕他……她咬着下唇,不敢再继续往下 想。 看着他平静的眉眼,她哽着声说道:「只要你醒来,无论你要怎么凶我都可 以。」她靠近他,心里头堆着满满的话不断地在他耳边轻诉。 「好吵!」低沈嘎哑,又不耐的一句抱怨。 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见他睁开了眼。「你醒了!」她揉了揉眼,再次确 定这不是自己的想象。 「你终于醒了!」说着说着,她的唇角竟尝到了咸味,一颗颗的泪珠迫不及 待地奔出,迎接他的醒来。 「水。」 言曦点了点头,赶紧回身倒了杯水,并吃力地扶起他沉重的身躯,让他缓缓 饮下。 「还要不要?」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官剎摇头,只顾着极力伸展四肢,他小心地避开了受伤的左肩,尽情舒畅酸 痛的筋骨。 忽地他注意到了言曦泪湿的脸庞。「妳哭什么?我又还没死。」她的泪水总 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言曦脸一皱,她抹干了泪,气得上前狠狠咬了他一口。「不要吓我,不准吓 我……」话还没说完,泪先流出来了。 官剎瞪着臂上的齿痕,不敢相信她竟敢咬他,手臂上的那抹刺痛直通到了他 的心脏,他的心像也给咬了一口般。 一股贴着脸庞的热意,让他突地回过了神,他伸手扯下了脸上的热毛巾。「 做什么?」 「帮你洗脸。」言曦将毛巾放回脸盆里,再重新拧过。 官剎瞪着她手上的毛巾。「不必!」他习惯用冷泉和雪水,她手上那热热的 东西让他不自在,就像她手上的温度,热热的,令他想逃开。 「来不及了,这几天,我都是用热毛巾帮你擦脸的。」她抿起了笑,笑得像 只得逞的猫儿一样。 缓缓地,夜里的淡薄回忆流回心间,她的细语,她的轻泣,挑动着他胸膛间 最细的那根神经,望着她的眼,笑得两颗黑眼燃着小小的火焰,官剎一阵震颤, 心房剧烈跳动。 他终于清醒了,可见他身上的伤大概也不碍事了。言曦用热水拍了拍自己的 脸颊,因为这阵欣喜,言曦感觉自己的精神也比昨日好上许多。 「你能移动吗?」她试探地问道。 官剎仍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道道不熟悉的热意滑过他的心。 见他不语,言曦只好自己猜测。「应该不行,你才刚醒,还没什么气力。」 说完,她的手已经扯下了绑着他头发的绳子。 「你这带子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言曦一副趁人之危的模样,打 算欺负没有抵抗能力的病人。 她转过身,在水盆里轻轻搓洗,眉间则得意地轻扬。 「啧啧,原来是蓝色的。」她拿起已洗干净的布绳,在官剎面前扬了扬后, 晾在窗台上。 官剎的黑发散了开,更显狂野的气息,他野性的红眼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哇!你的头发也好乱。」言曦拿起木梳,坐到床边帮他梳头,真将他当成 毫无抵抗能力的娃儿了。 他瞪着她,然而她却有恃无恐地朝他眨了眨眼,手上的动作未停,仍是细心 地梳着他的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阻止她的行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她的笑, 却让他下不了手。 「妳真的把我当成一只病猫了。」他笑了,笑得高深莫测。 「你笑了!」言曦呆愣地看着官剎笑,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手无意识地 抚向他的脸庞。「你应该常笑的,你的五官很深很漂亮,如果不要冷冰冰的,会 让天上的星月都黯然失色。」她不知道自己竟将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 官剎的脸庞闪过一抹狼狈的暗红,他忘了身上的伤,倏地压向她,迫使她的 身子平贴在床板上。 「你?」她惊愕得连手中的木梳都掉了地。「你怎么会有力气?!」鼻间嗅 到的男性气息,让她不甚自在地想挣开,但他牢牢地压着她,让她无法翻身。 不想和她多费唇舌地解释练武之人与平常人的分别,官剎只是弯起笑,眼灼 灼地锁着她。他承认,她是特别的,由她身上一点一点传来的温热,每每在他心 口狂猛流窜,他心底的某个部分正不知不觉地为她所影响…… 「你的伤口会压到。」她忽然想起了他的伤口,情急地想推开他,但却一点 也撼动不了他巨大的身躯。 「我要妳。」他俯下身,狂乱的发散在她脸庞的两边,将她罩进一个黑暗而 迷离的世界。 他的动作虽轻柔,但对初次体验男女情事的她而言,却似大军压境,在亲密 中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的情欲怎会因她的胆怯而熄灭?他固定住她的脸,要她也尝尝那焚身的烈 焰,他的唇舌在她细致的颈间辗转吸吮,大手在她柔软的身上肆虐。 言曦突然咬住唇,克制着唇内的轻吟,他愈来愈激烈的举动,让她无法再思 考,浑身的热气不断游走。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吹灭了茶几上的烛火,黑暗的室内,只剩薄薄月光落在 贴合得再无隙缝的二人身上…… 突然,外室的门被人推了开,耳尖的官剎脸色一凛,掀起了被子覆住身下赤 裸的言曦。「穿上衣服。」他跳下床,警戒地护在她身前。 「官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虽让他缓了脸色,但却让言曦涨红了 脸。 她还在和衣裙间的带子纠缠不清,官剎不发一语地迅速帮她一一系上。「先 委屈妳了。」说完,他抱着她放到窗户外头。 「官剎,我要进来了。」十四王爷戏谑的声音由远而近。 他走进内室,官剎恰好躺回到床上。 「你的伤口愈合了吗?」他的眼在窗台转了一圈,才回到床上的男人身上。 「嗯!」官剎面无表情的冷冽,不想让外人窥见真正的情绪。 十四王爷的眼蓦地一沈,看来,他还是无法让官剎真正信任啊!他还像只未 被驯服的野兽,埋在血液里的野性总会不时地显露出来。 「我来看看你,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先走了。」他走向门口,忽然停住脚 步。「要我唤花妍过来吗?」他勾起了笑。 两个男人的眼再度对上,是在试探他吗?官剎的眼眸一转,胸膛内的怒涛在 酝酿。 「有何不可?」官剎冷道。 「那我明日唤她过来服侍你。」说完,他便走出了门外,身形与夜色融成一 体。 他走后,官剎奔至窗边,但窗外已空无一人,他闭了闭眼,浓密的黑发狂肆 地占据了他的脸侧,随风遮住了眉眼,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像千年不灭的寒风冷雪。 又来了!尖锐的回忆像一把把小火烧着官剎的身体,他不断地向前跑,在烈 日当空下,在那些人恶毒的攻击下,赤裸的脚底像被火烧,但他不能停,后头有 着鬼魅追着他,嘶吼着要撕裂他。 这就是昔日的官剎,一个只会逃命的弱者! 此刻已烙在骨子里的凶残再次吞噬了初冒出头的良心,回忆过后,如今眼底 里那股凶残却教人打心底害怕啊! 一个强者是没有弱点的!他不会让任何人窥见他的弱点,如果言曦是他的弱 点──官剎眉一敛,曾经温热的眸子降至了最冰点。 Re:茉 曦- 残情狂君 言曦挣扎了好久,才拖拖拉拉地走向王府后隅。 今早,热烈的阳光如同以往一样刺着她的眼,她开始觉得昨夜发生的事遥远 模糊得像是一场梦。 直到在镜中见到了颈子上的青紫,她涨红了脸。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看似冰 凉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却像是最炙烈的火焰,掠夺着她全部的呼吸。这就是男女 之间最亲密的情事吗?她的体内好似潜藏着一把火,响应着他的呼唤,他的吻愈 狂猛,手指的触动愈火热,她心中的那把火就愈是燃得炽烈。 一整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虽然疲倦,但脑子里却像装满了蝴蝶似的, 胡飞乱舞,怎么也定不下来。 每当她闭上眼,他红得似火的眼眸就会浮现,紧紧地锁着她,而她的肌肤还 残存着他手指的温度,鲜明得就像是刚烙上般…… 言曦的脸已不知是第几度的涨红了,不受控制的红潮还是直往脸上窜,心跳 怦怦地加快,像快蹦出来般,她投降似地摀住脸,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一直垂着头走向后隅的言曦,黑亮圆润的眼比天上的日光还闪耀,粉嫩的脸 庞像朵绯红的花儿,绽放着陶醉的幸福笑意。因为心不在焉,她完全没有发现后 头偷偷跟着一个人。 是淑姊儿,她早就注意到言曦奇怪的行踪了,尤其是这些天,大白天的老是 寻不着人。 跟着跟着,一直跟到王府的最后头,她看着言曦拨开浓密的绿草丛,走进一 间幽静院落。 她守在外头,频频探看,言曦已经进去半晌了,怎么还不出来?里头住的又 到底是谁? 禁不住好奇心的催促,淑姊儿鬼鬼祟祟地绕到门口,想看清里头的动静。 言曦甫一进门,如花的笑靥被眼前的景象冻结,一瓣一瓣的剥落凋谢。 她瞪大的眼,眨也不眨,麻木僵硬地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男女。 「官剎?」她颤着声,微颤的声音消失了原有的明亮,身子不稳地晃了下。 纠缠在一块的男女分了开,但那男子看着她的眼,冷得教她发寒。 她在作梦吗?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梦中的他,那眼、那声音、那狂张的冷漠, 却真实地穿透梦境,直达她的眼前,冷冽的眼几乎要吞没她?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她低下头,紧咬着唇,强忍着涌 上眼的一股酸涩,唇间一阵哽咽。昨夜,那个让她置身在沸点的男人,此刻将她 推向了冰点,她的心被冻得好难过。 官剎冷着眼,面无表情,但一股郁气却在他胸膛间不断翻搅撞击。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在捉弄我对不对?」她绽出了虚弱的笑意,试着说 服自己,但眼眸却专注地锁住他的脸庞,想看清他所有的表情变化。 一道无法穿越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强烈的痛苦让她丧失了勇气,她无法如 同以前一样,拉近两人的距离。 砰一声,水杯重重地摔在茶几上,喷起的水,溅湿了桌面。「需要我下逐客 令,妳才肯走吗?」 言曦退了一步,她不断地摇头,他冰冷的眼神伤得她好重,他看着她像看着 陌生人一样,不,甚至比一个陌生人还冷漠! 「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我?」她朝他大喊,脚不断地后退,滑落的泪伤心欲绝, 心痛如绞,闪过脑中的是昔日最甜蜜的回忆,但却让她痛彻心房。 她心痛得没法再思考,僵白的脸和发抖的身子显示她受到的伤害,而此刻唯 一的意识就是离开。转过身,她开始向外飞奔。 躲在一旁的淑姊儿在门开启的时候,看清了门内的人,和他一对红色的眼, 她才刚露出畏惧的神色,下一瞬间,她便让一阵掌风给甩到一边。 淑姊儿顾不得被摔疼的腰眼,急忙爬了起来,眼中尽是骇怕和惊惧,她转身 追着跑远的言曦,心底有着一股沉重的不安。 屋内的人,浓眉紧紧地拧起,不曾压抑过的怒气让他的脸庞扭曲地狰狞,他 做到了,他将心中唯一的弱点给拔除了! 你看见了吧!你满意了吧!他的视线扫过隐匿在窗外的暗影,迸裂的怒意, 却不及心底那阵阵的抽痛。 他生命中曾有的温暖发出若有似无的嘲笑,幽幽地离去了。 「哈哈哈!」他炙痛的笑声,不断撕裂着他的心。什么叫做「爱」,他不懂, 他也不稀罕那些无用的东西。唯有「恨」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力量;唯有「恨」, 对他而言才是受用无穷! ※※※ 好深的夜,静悄悄的月光照着一抹孤单的身影。 窗外,言曦空洞的双眼望着里头谈笑的男女。 他笑了,可这抹笑不是属于她,是另一个女人的。 她不想来,不愿来,但她的脚却在入夜时分,不受控制地带着她游荡的魂魄 前来。 她想和他如同以往的说话,但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心里头有一条巨大的 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她只能偷偷地望着他。 这不知已是第几个夜了,她站在外头,被风打在身上,她并不冷,只觉得孤 单。 白日,她可以欺骗自己强颜欢笑,但到了夜晚,她却只能心如刀割地看着他。 她爱他啊!用着整颗心、整个人去爱他,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在一开 始就爱上了他。 眼眶有些发热,她顺着墙,身子慢慢地滑坐到地面上。 「滚!」 突来的一声冷喝,让言曦抬起了头。 「官剎. 」她唤着他的名,贪婪地看着她朝思暮想的脸庞。 官剎不耐地瞥开目光,一双女性的柔白手臂从后头环住了他的胸膛。 他嫌恶的态度让言曦浑身发冷,她的眼直盯着那双手臂。 「为什么这样对我?」她拚命抑制喉间的哽咽,让声音不抖颤。 「我一向对妳如此,从未改变过。」他露出一抹鄙夷的冷笑,眼神冷淡。 「难道从头到尾都只是我在自取其辱?」她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铺着一层雾 气。 她的心头浮现起一幕幕,从她耍赖地要他捡鞋、到处惹他生气、她掉入湖泊, 一直到两人肌肤相亲那一夜……似乎每一次都是她主动去跨越那道墙,主动去接 近他,她忽然觉得好累,累得想大哭一场,躲开所有的一切。 「别再来了,我不想看见妳。」他转过身,宽大的背脊透着冷漠的拒绝,俊 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背叛,对一个女人来说,难道不是最残酷的折磨?为什 么这重重的一击,却没有将她扯离他身旁,每一夜,她还是会到他这里,这到底 是为什么?! 「不想看见我?」她低下头,重复着他的话。「如果,如果我死了,你就可 以一辈子不用看见我了。」她幽幽地一笑,微弱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背对她的官剎脸色一僵,一想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再也不说不笑,他的胸口 紧紧缩着,疼痛猛烈的撞击,他闭了闭眼,极力压抑下体内异样的抽痛。可恶! 他不要这些该死的七情六欲,这些只会使人脆弱不堪而已。 「一辈子更好,我不想再看到妳那张恶心的脸、再听到妳那些恶心的话了!」 他回过身,笑了,扭曲的笑容中潜藏着巨大的痛苦,他要逃开,逃开这些无时无 刻等着纠缠他的情感,赶走她,就是唯一的方式。 言曦抽白了脸,再次被他脸上尖锐的笑意刺得遍体鳞伤。「恶心的脸、恶心 的话,你都是这样看待我的吗?」泪,缓缓地流下了,热热的,却比不上她心里 的灼痛。 「没错。」他嘎哑着嗓音。 他竟连犹豫都没有,这般残忍无情地伤害她,言曦不敢置信,她不断地摇头, 绝望的泪水淹没苍白的脸。「没想到我在你的眼中非但一文不值,还惹得你嫌恶, 我终于懂了。」她哽咽地咬住了唇。 「懂了,就别再来了。」别再来凿开他封印情绪的那道墙了。 她抬起头,泪眼对上他。「我来,不是找你,我找的是那个温柔待我,帮我 捡鞋,脸上凶恶却孤独寂寞的男子──」她朝他大喊,残存在心中挥之不去的, 却是霸道的他在不经意中所泄漏的温柔。 「住嘴!」他不需要她来提醒自己的愚蠢,那只是他一时鬼迷心窍,被脆弱 的情绪骗了。 「我爱的人是他,你把他还给我!」她扑上前去,握得紧紧的拳头,不断地 捶打他的胸膛。 有一瞬间,官剎直想拥她入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但他终究没有,想拥抱 她的手反而挥开她,将她推得远远的。 「妳找的人已经死了,这里只有我,滚!」他脸色紧绷,眼眸黯沈,斥喝的 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痛楚。 「你赶不走我,即使是死,我也不离开我爱的那个男人。」她从地上站起, 沾着灰尘的小脸满是倔强,她要用自己的双手捍卫属于她的爱情。 就这样,每到午夜时分,便会见到一抹日益消瘦的身影游荡在王府后隅,谁 见了那枯槁的形容,都会暗叹三分。 淑姊儿的劝告,只会惹来言曦的泪水,白日,她将自己关在房内,不言不笑; 夜晚,则像只孤魂飘荡到他窗前,是寡廉鲜耻也好,是自作多情也罢,她管不住 自己的心啊! 可他开始逃避了,从视而不见到避而不归,她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了,看着空 荡荡的屋子,她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样难受。 他真这么厌恶她吗?难道非要她死才能解脱吗?她残存的勇气已不够支撑她 的爱情了。 就在樊言曦怔忡的当儿,门被人一脚踹了开,天上的月光照向抬起头的她。 「把她抓起来。」为首的男人蒙着头巾。 门外立即拥进两名高大的男人,强行架起了她。 言曦没有任何的反抗,她空白的脸庞没有任何的惧意,只是呆愣。 「妳不怕?」为首的男人,显然讶异于她的平静。 她摇头,生既无欢,死又有何惧?也许,这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也不一定。 「真不愧是十四王爷认的义妹。」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丝的欣赏。「可惜,我 还是得抓走妳,妳这个人质太重要了。」 「最近,妳义兄的影子杀手杀了我们不少大将,这口怨气,我们准备拿妳来 填补,就看妳的王爷哥哥有无诚意,愿不愿意用那名影子杀手来换妳回去了?」 男子眉目狰狞,有一股凶狠的杀气。 言曦心中一抽,她蹙起了眉。不,她宁愿死也不要成为他的包袱。 「别说了,趁人没回来前,赶快离开。」为首的男人使了个眼色,架着她的 两名男人随即押起了她,足尖一点,消失在黑夜中。 言曦回头望了官剎的院落最后一眼。你放心,我不会牵绊你,这是我唯一能 够做到的事。 她绽出一朵最凄美动人的笑花,轻闭上眼,为他,即使是死,她也无憾。 -------------- 转自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