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关西会 初升的月光融融,洒在金阁寺历史悠久、金碧辉煌的楼阁之上,也洒在寺山 家古老庄严的建筑物上。 月光同样照进了寺山总司的大房间内,照出了气派简洁的家俱摆设,也照出 了独自盘坐在和桌前看书的男子。 但他的心思一点也没放在案前的书之上,他正专心地就着月光,愣愣地看着 自己的双手。 其中右手食指有一小圈被咬过的痕迹,已经泛出受伤的青紫色,就如同一枚 戒指挂在他的手指上。 左手呢? 他依恋地将指腹凑到自己的鼻端嗅闻,可惜其上的女性幽香,早在好几天前 就被他洗掉了。 其实那一夜,他并没有真正看到程爱音的身子,只是借由左手的触摸,知道 她的敏感…… 他立刻深深呼吸好几口气,平息胸中泛过的一阵难忍的欲望和渴求。 那时,程爱音丢下他离开之后,他只要随便一通电话,就可以找到一个很不 错的女人,来帮他排解已经勃起的男性欲望,可是他没这么做,他宁可只用自己 的左手,释放被她挑起的情欲。 而且从那一夜之后,他就变得哪个女人都不想要了。 他知道自己在等待程爱音,他也已经出手线要逮她了,在他还未将那条线拉 回来以前,他不要别的女人来碍他的眼。 或许,都是他自己太过挑食,才会被迫不得不禁欲。 可他宁可饿着,也不要先念那些次级的东西,这就是他一向的脾气。 此时,纸门外传来了女仆的恭敬叫唤:“会长,老爷和夫人在‘春树阁’等 你,请你现在就过去。” 寺山家有很多不同用途的房间,也都有它们自己的名字。春树阁是一个小型、 隐密又华美的会客厅。一向都是他和父母开家庭会议时在用的。 “我知道了。”他收敛放肆的心神,合上桌前的书,就直接起身走出房间。 当他走进春树阁,他的父亲寺山浩志和母亲咏美,也停止了彼此原先的对谈, 等大儿子在他们的对面落坐。 “爸、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疑问。 “总司,你对那个姓程的国际小提琴家,是不是存有企图?”寺山浩志快人 快语。 “你们知道了。”他平淡地肯定。 关西会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线和密报者,即使他贵为关西会会长,一样会受到 整个组织的监控,他并不意外。 “你在平安料理亭,为了那个女孩子动员大批弟兄,我想要不知道也难。” “爸,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请你别为我操心。”寺山总司礼貌地说,然而言 辞之间,明显不要父母干涉他的交游。 “你真的那么喜欢程爱音吗?别告诉妈妈,你才去医院探过她一次病,就对 她一见钟情了。”寺山咏美皱起眉头。 “妈,我没有。”他简洁地说。 “那你就不要去招惹她!”寺山浩志严肃地说:“她已经是‘三叶乐器’那 边的人了,我们关西会一向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坏了大家的默契和规矩。” ‘要是害怕冒险,我还有资格当关西会会长吗?“他终于坦然表明不对程爱 音收手的立场。 “总司,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你放弃她吧!她的未来跟你绝不会有交集,你 又何必去弄乱她原先就安排好的人生道路呢?”寺山咏美苦口婆心地劝说。 “爸、妈,你们从我小时候,就教我要尽全力得到最好的,现在我只是照你 们的教导去做而已。”寺山总司一步也不退。“我保证我会很谨慎,绝不会为关 西会带来困扰。” “就算你非常谨慎,程爱音那边呢?当你得到她之辱,你能保证她不会深陷 其中、无法自拔?” “当一个女人因为感情而失去理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寺山咏美附 和丈夫的话。“像是行为歇斯底里、故意怀孕要你负责、或是在你们分手后,去 夕I 面大鸣大放说你玩弄她……万一发生像这样的事,你真的都能处理好吗?” “妈,我了解她,她不是那种平凡的女人。” “再不凡的女人,遇到感情都是一个样儿。” “胡扯!你才见过她两回,你了解她什么?”他的父亲急躁插话。“她又不 是木头娃娃,怎么可能无心无情?” “我并没有想要跟她谈感情,她也会知道我们的游戏规则的,请你们别再小 题大做了!”寺山总司开始不耐烦。 从小就受领袖教育的他,即使面对父母,也不会失去该有的风范和威势,今 天他既然是关西会会长,他自然有他不可冒犯的尊严。 在组织里,他的父母也只能像他的部下提出谏言。并不能干涉他的最终决定, 否则也不必选他当会长了。 寺山咏美改以柔性诉求。“你就是不能放过那女孩吗?她会不会因而不幸, 你也不管了吗?” 他静默了,一双深沉的美目凝视前方某一点好久好久。 之后,他慢慢转向母亲温柔的眼眸。“妈,现在我只知道我要她,其他的, 我已经没办法管那么多了。” “这阵子,我打算安排你去相亲,你总该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他的父 亲无可奈何地使出最后一招。 -·就算我去相亲,甚至打算结婚了,我也不会放弃程爱音。“ 寺山浩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们好浣歹说,你就是不肯听我们当父母的 话,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让关西会蒙羞,我绝对会叫你切腹自杀谢罪!” 身为上一代会长的他,虽然已从这个职务功成身退,可是只要他活着,他还 是肩负守护关西会的责任,他当然不会让儿子任性地胡搞瞎搞,败坏关西会数百 年以来优良的传统和名誉。 寺山总司潇洒地微笑说道:“自杀就自杀,不能得到她,我的人生也没意思 了。” 。 t -咏美,你听听你的儿子,说那什么混账话?!“他气得开骂。 ··你别生气,总司自然有他自己的做法,你就信仃他一次吧!‘’她柔声 劝慰丈夫后,又转而跟儿子说: c ·我们懂你的意思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阻止你,可是我希望你记得你今 天说过的话,你不会让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 ‘’我会记得的,妈妈。“ ‘ -·你想怎么玩自己的游戏都可以,千万别动真情、别想娶那个已跟别人有 婚约的外国女孩进寺山家门,否则,我不能保证大家会不会再认同你这位会长。 “寺山咏美把丑话先说在前头。 凡事总要预防万一,她的儿子也有可能是深陷情网的那一个,她不能不防。 “这些事我都很清楚。” “好,我们不多说了,晚安!” “晚安!爸爸、妈妈。” 跟来时一样从容自在,寺山总司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又盘腿坐回和桌前, 翻开了原先放着的那本书。 过了好一会儿,他一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是再度举起自己的双手静静审 视,专心想着程爱音的一切。 她的纯美、她的体香、她的热情…… 他的父母不太了解他。问题越是困难,他越有征服的欲望和快感,这是属于 他自己的浪漫。 谁也无法阻止。 器 器 器 程家租赁别墅 这些天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中养伤的程爱音,每天都在盘算自己何时才 能回东京去。 爸妈常常跟三叶总裁夫妇一起出游,文吾偶尔会跟他们出去,可是公事之余 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过来陪她。 ‘ 没有外人来找过她,没有外人来拜访她、骚扰过她,她的心渐渐不再像之前 那么不安。 那个“大流氓”说他不会放弃她,只不过是一句漫不经心的戏言罢了!她可 以放心了!她可以放心地、安全地嫁给文吾了。 对于未来的丈夫不心动、不悸动、不感动都无所谓,她只要安安逸逸、养尊 处优的三叶少夫人生活,她只要以后,她还能在国际舞台上继续拉小提琴。 即使庭园里的几棵樱树,花瓣都开始如火如荼地绽放,她也已经学会了不再 去看它们,不再去想那些令她迷惑、心烦的事。 她甚至失去了早先想要游览京都的欲望。 在她的感觉中,京都注定是与她无缘的,否则她怎会一到这个古都,就中枪 而行动不便呢?她怎会不是躺在医院、就是留在家中养伤呢? 禁锢…… 或许,她的一生就是注定要被束缚、禁锢和限制,不可贪恋外头繁华绮丽的 大干世界,不可向往那冬去舂来的季节变幻,令人无限遐想的好风好月…… 从此以后,或许她的所有浪漫,就只能寄托在自己出神入化的小提琴弦音之 中了。 上帝毕竟是公平的,她剥夺了她的自由,却给了她小提琴当礼物。 在这个天气晴朗、空气中飘满花香的春日早晨,令程爱音意外的,她的爸爸 和妈妈不但没有安排“一日出游计划”,连三叶文吾都一大早就出现了。 “文吾,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公司那边不要紧吗?”坐在客厅的她关心 问道。 他的神情竟然有些凝重。“小爱,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一听到未来的女婿这么说,本来待在餐室准备早餐的程家夫妇,立刻就走到 客厅来,想探知究竟有什么大事发生。 “京都文化局和关西会联合发函给三叶公司,正式邀请你到祗园花舞祭的开 幕式典礼表演小提琴。他们还特地说明,因为你的脚之前受过伤,他们只请你表 演两首曲子,以免让你太过劳累,而且这个邀请也已经披露给所有媒体知道了。” 三叶文吾将整个状况说明白。 “喔,我想应该没问题吧,爱音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翠玉轻松地说。 “如果是京都官方的邀请,又是祗园花舞祭这么重要的祭典,你就上台去, 让那些日本平民欣赏一下你国际水准的表演也不错。”程鹏对女儿说。 “我不想去。”程爱音轻轻地说。 一听到这消息,她只感觉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安心感,简直就是自欺欺人!她 有预感那个男人已经布好局,就等她自投罗网了。 三叶文吾有些不解她为何拒绝,但也没有急于强迫她,只是继续对准岳父母 说明: “历年来的花舞祭,关西会都是真正的主办单位,京都文化局其实只是扮演 在一旁协助他们的角色。我在猜想,他们会邀请小爱,不单是因为祗园花舞祭是 举世闻名的祭典,他们得邀请适合的人选参加开幕式,同时也是要让全部的人看 见,她会出现共襄盛举,就是因为她已经原谅他们之前害她受枪伤的错误。” “原来如此!关西会可真是心机深沉呀!”程鹏恍然大悟。 “不然也就不叫关西会了。”李翠玉有点不爽,但也只能说说风凉话。 她苦心栽培、细心养育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何尝受过什么大伤害?偏偏这 一回来日本倒霉,被京都地区的流氓组织害得受尽皮肉之苦,她实在不能不怨啊! “我们再不满,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程鹏早就认了。 “爸、妈,不是说好这两天我们就要回东京了吗?为什么突然又要我上台表 演?”程爱音不满地抱怨。 她不想去也不能去!如果她去了花舞祭的会场,一定会遇到主持大典的寺山 总司,她不要遇见他啊! “爱音,你也听文吾说了,等日本媒体放送这个关西会邀请你的消息之后, 本来就有大批观光人潮的祗园花舞祭,一定会来更多观光客,只为了一睹你本人 的丰采和现场表演,你忍心让他们失望吗?”李翠玉柔声劝着女儿。 她毕竟世面见多,晓得孰轻孰重,女儿再不甘愿,也得出面秀一下。况且只 是拉两首曲子,对她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负担。 “妈妈,你不是说过,我们跟关西会撇越清越好吗?谁知道这次他们会不会 又让我发生什么意外了?”她依然持反对意见。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的母亲吓得对空喃喃念过后,又转头对女儿正 色说:“你可别乱说话诅咒自己!只是上个台,又不是要你去冲锋陷阵,你怎么 说得这么严重啊?” 三叶文吾体贴地说:“既然小爱不愿意,我这就去回绝他们的邀请。” 他不想强迫心爱的未婚妻,即使自己家族的公司,会因而惹来舆论攻击他们 气度狭小、又不爱乡爱土,他还是只想让她顺心快乐。 程鹏大不赞同地说了:“不可以拒绝!爱音不懂事就算了,文吾你可别跟着 纵容她、惯坏她,她脚上的伤已经没问题了,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就是啊,爱音。”李翠玉附和。“等你表演过这一趟,我们就立刻回东京 的家,好不好?” “如果你们真的要我去,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都不管了!”深知自己无法 顺利从寺山总司的天罗地网逃开,程爱音难过地说出气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阴阳怪气!本来好好的一件事,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 都有点发毛了。” 程鹏不想再哕嗦,他对女儿坚决地说:“好,不用讨论了!事情就这么决定! 你得去祗园花舞祭的开幕式典礼,现在你就进房去练琴。” “你们最好不要后悔!”抛下这句别有含意的话,程爱音冲进房内锁上门, 留下客厅三人面面相觑。 “文吾,真对不住!她一定是讨厌害她受伤的关西会,才会闹脾气,她一向 很乖巧的啊。”李翠玉连忙道歉,解释女儿的奇怪行为。 “是我不对,我应该考虑到她不想上台的心情,而不是害她被你们责备。” 他担心地往程爱音的房间望去。 “这项邀请都传到媒体那边去了,她不接受是不行的。难道要让报纸写,三 叶少主的未婚妻已经对关西会心生不满?那多难看啊!”程鹏坚持己见。 “我总觉得有点担心她,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三叶文吾深思地说: “伯父、伯母,你们不觉得吗?” “唉,我想她跟关西会是犯冲了吧?”李翠玉哀叹。 三人就这么讨论东、讨论西,还是摸不清把自己锁在房内的少女,究竟对关 西会怀抱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