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本已经下班,正准备要跟爸妈一起用晚餐的柯晴君,却接到总裁的来电, 请她过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帮他找出一个礼盒,再送到他现在所在的餐厅来给他。 还穿著一身灰色上班套装的她,立刻就遵照任远的指示,再度开车出了家门。 以往也发生过像这样的情形,她并不觉得奇怪。 当她抵达目的地,把自己的车子停好,并走进这家餐厅时,她不禁有点惊奇 地望著充满欧洲风、时髦华丽的室内装潢。 一直以来她总是替任先生打电话订位,好让他跟他的女朋友们约会,这家正 是他的热门选择之一。 她自己则是从没来过这类高价位的餐厅。 她跟书樵还是大学生时,以他们当时的经济能力,只能去平价的复合式餐馆。 等她就业了,虽然已经拥有还不错的薪水,她却再也没有一个,想跟他一起来到 这种地方享受浪漫气氛的人。 柯晴君很快就挥去脑中抑郁的联想,抱著手中粉红色、包装精美的大纸盒, 跟著带位的服务生走到自家老板的桌位。 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任远竟是独自坐在他的位子上,而他的身旁还摆了一 大束、也是她今天打电话替他订来的浅粉红色百合。 她原以为他现在正在约会,而她手上的礼盒,正是他要赠送给他的女伴、却 临时忘记带出来的。 或许他的女伴正巧去洗手间吧。 「总裁,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帮你拿过来了。」柯晴君将大纸盒小心地放在 一张空椅子上摆好。 「柯小姐,请坐。」任远指向自己对面的座位,表情平静地说。 「这……」她迟疑又不解。 「坐下吧!我又不会吃人。」他的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请问总裁,你还有什麽事想跟我说吗?」 将双手交叠在桌上,柯晴君一本正经地问,认真的态度就像她正在面对一项 待处理的工作。 「柯小姐……不,我能叫你晴君吗?」 「当然可以。」 「晴君,我就有话直说了!今晚我并没有约其他人,我只不过是想找你出来 吃个饭,让我们俩更进一步熟悉彼此。」 「为什麽?」她的小脸稍稍变色。 「不为什麽,我只是不想仅仅当你的上司而已。」他眼中的光采异样明亮。 柯晴君的大眼直勾勾望著他。「总裁,如果我说错了,请你立刻纠正我。你 是不是想追求我?」 「你要这麽说,好像也没什麽错。」 「抱歉,我拒绝。」她冷冷望著他,乾脆地回绝。 任远的神情维持一贯的悠闲和平静。「换我问你了,为什麽?」 「我绝不会再谈恋爱!这就是我的理由。」 「曾经有男人深深伤害过你?」他深思问。 「没有,总裁。」 「晴君,别再叫我总裁,叫我的名字。」他的语气中有著些微命令的意味。 「我是你的秘书,叫你的名字於礼不合。」 柯晴君这麽说,无非是想真正划清两人上司和下属的界线罢了。 「你真的让我越来越想了解你了。」任远微笑道:「能否告诉我、你绝不再 谈恋爱,到底是为了什麽?」 「私人因素,无可奉告。」她冷淡回答。 「晴君,如果我说错了,请你立刻纠正我。」任远故意借用她方才的话。「 你是不是在对我「欲擒故纵」?」 「绝对不是!总裁。」她望著他的目光冷静锐利,没有人会质疑她话中的真 实性。 任远放松了自己靠在椅背上,突然懒懒地自嘲:「今晚……我好像做了一件 很愚蠢的事……」 柯晴君静静回望他,看来,是没有特别想要安抚他受伤自尊心的意思。 「你有点被我吓到了吧?」他温和地问。 「说没有……是骗人的。」 「好,你不让我追求你,我暂时就不再强人所难。」任远风度翩翩。「可否 退而求其次、让我当你的朋友?」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柯晴君也趁此机会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她是个成熟的都会粉领族,总不能因为上司突如其来的追求,就慌乱得手足 无措,更不可能因此就选择离职逃避,放弃一个很好的工作。 她只会好好处理、解决「问题」,让它能圆满又尽善尽美地落幕。 「既然你当我是朋友,不如叫我的名字一声来听听,如何?」任远轻松地说。 「这……」 她并不迟钝。她当然知道一旦自己唤了总裁的名,两人原本只是泛泛的「朋 友关系」,绝对会因此渐渐改变。 显然他也知道。 不知为何,她有这样「不好」的预感。 「晴君,我在等你。」任远使出半强迫的手段。 「任远。」柯晴君有些无奈。「这样你满意了吗?」 「以後我并不希望,你把我们的友情看得过於普通,还一直跟我保持一定的 距离。」 「我知道了。」她淡然回答。 「你看你,又用部下的口吻对我说话了,现在可不是上班时间。」 柯晴君深吸了口气,决定把话讲明白。「任远,我不喜欢交浅言深。你既然 想当我的好朋友,就应该开始适应我的说话方式。」 表面上,虽然她已承诺任远,他们之问可以拥有真正的友谊,但她关闭许久 的心扉,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敞开的。 就算他与她已变成友人,她想,事情也不可能改变! 慧真也许真的说中了!她早已经自己埋葬了自己。现在的她,无论外在或内 在都冷如冰雪、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会的。」任远点头,不再步步进逼。 就在此时,两人的餐点送了上来,他们就一边吃、一边聊聊彼此的日常生活 点滴。这种琐碎又无关紧要的话题,让原本凝滞的气氛,也相对变得比较轻松了。 喝过餐後的热咖啡後,任远将身旁的百合花束拿起来,往前递给柯晴君。 「送给你。」 「我不能收。」她困扰回答。 「你是我的新朋友,当然可以收下这份礼物!」 柯晴君点点头,没有再多表示意见,他却又捧起了那个粉红纸盒,放到她眼 前的桌面上。 「晴君,这是依照我大略目测你的身材尺寸,特地买下的最新款春装。你若 不收下的话,我也不知道要送给哪个女孩子了,丢掉可是很浪费的。」 「你可以把这件衣服退回店里,再以等值的价钱,换你自己能用到的商品。」 她就事论事。 「太麻烦了!我宁可让你带回去穿。」他耸耸肩。「你就当成是上司对一位 好员工的特别犒赏。」 「我在猜想,你为我挑选的,应该是件轻飘飘、充满女人味的洋装吧?」她 别有含意地问。 「没错。」 「抱歉,不是我故意要泼你冷水,就算我把你的礼物带回家,我大概永远也 不会穿上它,这……一样是一种浪费。」 「晴君,话先别说得那麽快,说不准未来有一天,你会将它穿上!」 「不可能。」她冷冷回答。 任远不与她继续争辩,就只是说:「为了让我的预测有实现的可能性,你还 是把它带回家吧,这件洋装又不会窜出来咬你一口,你怕什麽?」 柯晴君辩不过他,也不想再跟他就这话题「缠斗」下去,只能微微点了头。 接下来,两人在餐厅门口互道再见後,就各自开车回家了。 这时候大约是晚上九点多,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依然川流不息,柯晴君的 小车也滑进了彩色光带般的马路中,成为车水马龙的一部分。 她的眼睛虽然注意望著前方,她的思绪却有些混乱、有些不安。 那一大束粉红百合就放在驾驶座旁的位子上,淡雅的清香充斥了小小的车内 空问,似乎试著要偷偷敲碎、那冰封住她灵魂已久的结界。 柯晴君怎麽想也想不到,今晚任远竟然会对她展开追求的攻势。 在她的心中、眼中,从来就没有过这个男人,他对她的意义仅仅是「上司」, 一位很有能力、也很有异性缘的上司。 她实在猜不到,想要追求她的任远心里在想些什麽,还有他到底有几分认真。 虽然她已明白拒绝他,但她知道,他并没有真正死心,否则他不会强迫她收下百 合花束和衣服。 就他跟他的历任女伴们相处的情形来看,从来他就不需要扮演追求者,「合 则聚、不合则散」,更是他奉行的男女交往守则之一 为何独独对她,他宁可以朋友的姿态,先进入她的生命中再说? 她这位小秘书的高姿态,想必让他大吃一惊吧。 柯晴君并不感到窃喜,心中也没有小鹿乱撞,她只是觉得,自己生活中某部 分的常态,好像被任远给突兀弄乱了。 他不再只是她的上司,还是她的新朋友、是个对她颇有好感的男性友人。 等任远在她这边碰够了「软钉子」,觉悟到「朋友」永远只会是「朋友」, 想必他会很快将自己的眼光和目标,转向下一位更温柔、也对他更nice的女子。 永远…… 最近她好像很常说到这个字眼,任远也提醒她了,未来说不准的…… 算了!她不要再想他了! 回到家後,柯晴君将大纸盒和花束,抱回自己的房间,出於淡淡的好奇心, 她将纸盒放在床上後就打开来看。 躺在盒子里面的,是件淡粉红底色、深红碎花点缀其上的裙装。 她的心蓦地大大一震! 这件衣服……好像那年春假,还是大学生的她,去南投山上探望书樵时所穿 的那一件! 她还记得那年春天,她幸福、热情、又开朗…… 从书樵过世後,她就将那件裙装收进箱子里藏起来,既不敢看见它,又舍不 得丢掉。 没想到今晚,她竟然从任远的手中,收到了款式这麽相似的衣服! 这意外、又令她惊心的巧合,让她久久只能呆呆看著纸盒内。 同时她已然不轻易被任何人、事、物影响的沉寂心灵,此时竟传来一波波的 微小悸动! 有悲伤、有怀念、哀悼,也有某种预告的意味。 它似乎在告诉她,她的春天毕竟还是会出其不意、在她最想像不到的时候, 回到她的生命之中。 只要她愿意让它回来,她就可以再度真正拥有…… 柯晴君的唇边浮出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她将纸盒盖拿起来,放回纸盒上後, 就站起来将它放进大型衣柜下方的储物柜。 现在的她,还无心去期待春天的来临。 当天晚上,想追求柯晴君、却被她乾脆拒绝的任远,也怀著说不上来的复杂 心情回家了。 像往常一样洗过澡,换上舒适的睡衣裤後,他独自躺在床上,回想著今晚晴 君的表情和模样,还有两人所说过的话。 原本对於他的秘书,他只是怀著一种征服的傲慢心态,因为她跟他以往遇见 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她对他的冷淡、视若无睹,让他产生新鲜又有趣的感觉,也让他很想剥下她 那冷若冰霜的面具。 可是经过今晚的晚餐约会,她的内涵和气质,令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被她给吸 引住! 对她,原本只是轻轻淡淡的欣赏,可是当他找到了今晚的机会初步了解她, 对她的好感,就像泼在宣纸上的墨水,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扩散。 有何不可? 任远决定顺著自己的心意走,继续追求晴君,并想办法用自己男性友人身分 的优势,渐渐赢得她的芳心。 只是……晴君似乎彻底拒绝再爱了!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问她,她又坚决只字不提,显然有意将他完全推拒 在她的心门之外。 这样子的她,其实让他有点心疼和怜惜。 他忍不住会猜想,她是否经历过恋爱的创痛?抑或是过去有某件严重的事情 发生,让她产生心结,害怕再谈感情? 他总觉得晴君的过去,一定发生过很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任远发现自己极想知道,她如此封闭自己心灵的原因。 他总不能什麽行动都不采取,就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被她莫名其妙地「三振 出局」吧? 这可是他的骄傲绝不容许的! 对了!晴君不是有个满要好的大学同学,好像叫吴慧真,就在公司的会计部 门任职吗? 这倒是个线索…… 就不知吴小姐肯不肯对他这个总裁透露了。 任远犹豫著,自己到底该不该这样直接瞒著晴君,私下向她的朋友,询问有 关她的个人私事。 不过与其让她继续了无生气地过日子,他宁可不择手段,将她的过去先挖掘 出来,好让他找出打开她心扉的好方法。 吴小姐既然是她的大学好友,想必对晴君的福祉也很关心,一定肯帮他这个 忙吧? 就算她或许会不肯,他总得试一试才知道结果! 想通了之後的任远,决定再过几天就要立刻进行这件事。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