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国 巴黎郊区 马克将车子开进雷恩·康斯丹顿公爵住的古堡范围内,沿路就望见大片大片 万紫千红的花朵园区,壮观又别具凤格的树篱,在阳光照射下形成遮荫处,还有 更远处一望无际。修剪整齐的森林草原。 身为他的主要秘书,他每天清晨十点整就得向他准时报到,然后再将他的各 项指令传达到每个他名下的集团、企业、产业、和他在法国政商界势力所及之处。 走进豪华的大厅,再走上二搂的大回旋梯,轻轻打开书房厚重的大门,马克 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后、托腮沉思的雷恩公爵了。 “公爵,早安!” “晦,马克。” 雷恩·康斯丹顿抬起深靛色的眼睛望向他,而这一眼就足以使他心神一凛、 战战兢兢、全身每个细胞都进人警醒状态。 中法混血的公爵,是全法国人称“黑暗公爵”的男人。他的外型高大勇猛又 英俊,如乌鸦羽毛般黑亮的微卷发,被在他深刻的五官轮廓和黝黑的肤色之上, 那双深靛色的眸子有如两颗无价的宝石,随时闪耀令人无法通视的光芒,充分显 现他傲慢、独裁又霸气的性格。 今年三十五岁的他,父亲是法国的前康斯丹顿公爵,母亲却是出身台湾的望 族长女,于是他也有一个在华人世界使用的、从母姓的中文名字:江运天。 命运是奇妙的。雷恩公爵自己在十七岁时,竟然也跟自己的父亲一样,爱上 了从台湾来法国念大学的女留学生,还在同一年就让她生下自己的儿子。 但命运也是残酷的。虽然他在非常年轻的十七岁就当了父亲,他却同时也失 去了初恋的爱人,她…就是为了生下他的儿子难产而死的。不知道是这个打击太 大,抑或雷恩公爵本身就是放浪形骸、视和教为无物,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婚姻纪 录,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当然也从未断过。 至于他这一生唯一有过的、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的儿子,他的法文名是迪尔, 中文名叫江纬纶,就被留在他在台湾购置的豪宅,让外婆家那边的人们关照,他 也很少主动去看他。 于是每年的学校寒暑假期,马克都得跑几趟国际机场,去接这位以前是小孩、 现在则是少年的男生,来跟他的公爵父亲一起度过几天短短的假期。 为何公爵只肯分给他这么几天的注意力?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太忙,一方面 是他想让自己的儿子尽早独立自主。 或许,说黑暗公爵是个不太具有人性感情和温暖的男人,大既也是吧?他可 能宁愿和他的情妇夜夜春宵,也不愿陪一个无聊的大男孩度假,即使他是他的亲 生儿子马克偷偷地在心里暗自猜测、结论。 “马克,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报告!” “公爵,很抱歉!我马上开始!” 吓得掏出手帕先擦掉脸上冒出的冷汗,马克立即再从公事包掏出厚重的文件, 开始一件一件请示他的旨意。 当所有的公事讨论到接近尾声,雷恩也打了好几通电话出去,并交代好几项 要马克在今天内就要办好的要事。 “好了,还有其他问题吗?”雷恩懒洋洋地交叠起双腿,稍微松懈下来。 “有一件事公爵您可能想知道……是迪尔少爷的事。” “他怎么了?” “我在台湾聘请的私家侦探告诉我,他好像跟一个住在附近、名叫楚妮的少 女感情非常好,少爷也写伊媚儿向我深过口风,他说,如果他现在就想和她结婚, 不知道你会不会不高兴?他还叫我不要先告诉你,免得你生他的气。”雷恩突然 坐直,双眼变得凌厉。“你说什么?这件事你知道有多久了?” “我知道那个女孩一直是他青梅竹马的朋友,可是他有想要跟她结婚的念头, 是我上个星期收到电子邮件才确知的。” “可恶!这小子在搞什么鬼Z !还不会爬就想要飞了?”黑暗公爵气得大骂, 好像忘了年轻时代的自己更早熟。 马克当然不敢提醒公爵的记忆,只是小心翼翼地说:“我也觉得不妥,毕竟 少爷的人生阶段还没走到那里啊!” “他以为我人在法国,就天高皇帝远了吗?枉费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懂事的男 孩子!没想到他这么为所欲为!” “公爵,请问您想如何处置这件事?” “我先问你,那个女孩子是什么背景?什么来历?” 马克一睑的惭愧,活似是他犯了大错。“她,她是私生女,也是单亲家庭的 孩子,她妈妈经营一家钢管舞店、还拥有一间有小姐伴唱陪酒的酒吧,生意都还 不错,供应母女两人的生活是绰绰有余了…” “天啊!”雷恩倒在椅背上叹息,那是一种觉得别人已经无可救药的叹息。 “公爵,我很抱歉”实心眼的马克又掏出手帕擦冷汗了。 “你道什么歉?我又没怪你!”他斥喝秘书。 “是!” “马克,你以为我不重视迪尔吗?你错了!我现在唯一的于同是他,他将来 也极有可能继承我的爵位,成为康斯丹顿公爵,你知道吗?” “不,我知道您很在意少爷!”他当然附和他的话。 “所以这件事我觉得相当严重!你想想看,一个法国公爵竟然娶了陪酒女郎 为妻,这像话吗?他很快就可以沦为法国上流社会的最大笑柄了I ” “啪,…公爵,容许我提醒您,那个女孩只是高中学生,她没有在做陪酒的 工作。” “都一样!都一样!”雷思不耐烦地挥手。“她的家庭问题太大,我不能容 许我的儿子继续再被她迷惑!就算那个女孩无知好了,她母亲可是在风尘中打滚 过的角色,迪尔不会知道她们那一类人的手段有多高?不行!我得亲自去台湾救 他!” “公爵,您真要这样做吗?迪尔少爷一定会心生反弹……” “我没那么傻!我当然有我的做法!”雷恩暴戾地说:“听着,现在你马上 去订我要飞去台湾的单程机票,再通知迪尔我要去度长假的消息。你就跟他说我 想去散个心,顺便和他培养父子感情。” “是!属下知道!” “我要你每天早晚都传一次伊媚儿到台湾,别让我跟法国和欧洲方面的公务 及生意运作脱节,你听清楚了吗?” “是!” 领命而去的马克,急匆匆地一边讲行动电话、一边走出门。黑暗公爵则烦躁 得将皮椅一旋,干脆让自己望向窗外的繁花遍野重重喘气,好平息胸中的怒火。 *** 台湾台中市 放学时刻,这所私立贵族女校的门口,竟然已经停了一整排名贵的高级房车, 不是宾士、就是BMW ,每一台车都在等待接送一位天之骄女般的女孩回家。 穿着探蓝领水手服、红色苏格兰折裙、白色及膝松袜的女学生们,三三两两 走出校门。夹杂在她们之中的楚妮,跟同学们道过再见后,就轻快奔跑向母亲开 来的宾士车。 “妈咪,你今天好漂亮幄!”一在驾驶座旁的位子坐定,楚妮就甜甜地对母 亲赞美。 楚莉娜心花怒放地笑道:“呵呵!我要跟我的乖宝贝一起去西餐厅吃饭、喝 茶,我怎能丑丑地出门呢?” “你才没有丑过哩!我的妈咪一直是最漂亮的妈咪了!”她的双眸晶亮纯真 地望着母亲。 皮肤白如霜雪的楚妮,有一双黑白分明、又圆圆亮亮的大眼睛、小巧可爱的 鼻子、红艳得像卡通中白雪公主的小嘴,是一个非常美丽又非常可爱的女孩。 她长及腰的直亮黑发,分两边用红蝴蝶结绑起来油然如瀑地垂在背后,更显 她花样年华的青春气息。 她是母亲的心肝宝贝、也是她的骄傲。 一生历尽沧桑、吃过男人骗财骗色苦头的楚莉娜,从知道自己肚子里怀的是 个女儿之后,她就发誓这辈子,她绝对要让女儿享受最好的物质生活,让她无忧 无虑长大,井且要好好保护她,让她生活得像个公主,绝不让任何坏男人有机会 伤害她! 于是她省吃俭用、吃苦打拼,总算也开了两间店,进账多得可以让她们生活 得很好,女儿也能进最好的学校、跟最上流的人们交游。 要说她是在打如意算盘也没错!为了女儿将来,一定要好好栽培她,想法子 让她嫁给有钱人,过着少奶奶般养尊处优的日子,而不是像自己被不值钱的爱倩 害惨,甚至差点儿在风尘中沉沦。 虽然她开的是八大行业的店,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已可耻。男人骗过她的钱, 她当然可以反过头来敲他们一些竹杠,谁让他们贪色呢?再说,她又不是在开应 召站,她可是正正当当在做生意。每年在缴营业税的呀! 反正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你有钱,不会有人管你是怎么赚来的,只要有 钱,就会有人扑过来巴结、逢迎…… 只是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只愿说她开的是普通的夜总会和酒吧,不愿让她 知道真相。她不用知道这些,她只要在母亲的保护下快乐纯真地成长就可以了! 她这一生吃过太多贫穷的痛苦,她是再也、再也不要!更别说是要女儿跟她 吃一样的苦。 挥开这些令自己不快的无用思绪,楚莉娜柔声对女儿说:“我的妮妮也是个 小美女喔!越长大越漂亮啦!” 她淘气地皱皱小鼻头。“咦?我们这样说来说去,两个人会说不完耶?” “谁叫我们是美丽的母女档呢?”她的食指俏皮地轻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尖。 “妈咪,晚上你还要去店里巡视吗?” “是啊,你要乖乖在家写功课。” “可是我想去纬纶家,和他一起写耶!” 楚莉娜立刻眉开眼笑地答应:“好,当然好!把你交给他,妈妈最放心了。” 她这般高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读幼稚园的妮妮,开始和同年的江纬纶成为好朋友,进而时常到他家作客, 她就已经将他的家世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小男孩虽然是孤独一人住在一间大豪宅,却拥有成群的仆佣在伺候他的 生活起居。他去世的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全是有钱人地三不五时会过来对他嘘 寒问暖。 不仅如此,他还是某位法国公爵唯一的儿子。 听说那位中法混血的公爵,家财万贯、地位显赫,在法国政商界只要轻轻一 跺脚,就能让所有人的立足之地震动。 楚莉娜已经盘算过了,妮妮若是能嫁给这个男孩子,她这一生就注定荣华富 贵享用不尽,名誉地位水涨船高。 放眼整个台湾,真是没有男孩子比江纬纶的条件更好的!她实在觉得自己好 幸运,竟然刚好把房子买在他住的豪宅附近,让两个小朋友拥有成为青梅竹马的 地缘关系。 这些年来,她总会有意无意、不着痕迹地鼓励女儿去江纬纶的家里走动,希 望他们能更亲密,甚至能发展出恋情。 果然,她多年来暗中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今年有好几次江纬纶来家里找妮妮, 她看得出来,这男孩子对女儿已经是死心塌地爱上了。怕就怕妮妮已经被她教得 太乖,不懂得去回应他的感情啊。 不过无所谓,有她这个精明的妈妈在,她不会让这条大鱼从妮妮手中溜走的! “妈咪,纬纶好聪明哦,只要有数学题目不会的,问他,他全都会耶!”楚 妮大力推崇自己的男性好友。 “这是当然的啦!他是未来的法国公爵,从小又请了那么多家教老师,一直 教他功课教到现在,他不会,就没有人会了。” “他对我好好喔!每次我去他家,他都会请我吃好多东西,还送我好多小礼 物,害我觉得收不收都好为难呢!” “妮妮,纬纶有没有说过他喜欢你?”楚莉娜不动声色、旁破例击地问。 “妈咪!”她抗议低叫,小脸迅速红晕起来。 “我看…大概是有吧?” “他只是我的好朋友啦!我也只想要跟他一直是朋友,才没想过要跟他谈恋 爱呢!他是曾经很小声地跟我说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就假装没听见。嘻嘻! 这不就没事了吗广楚妮顽皮地吐吐小舌头。 楚莉柳暗中扼腕不已,却只能叹气道:“妮妮,你不可能永远是小女孩阿! 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会嫁人哪!怎么可以拒绝谈恋爱呢?” “我又没有说不谈!我只是不想和纬纶…” “他哪一点不好?” “他很好、很好。可是妈咪,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旦我真的回应他的喜欢, 我们的朋友关系一定会变质的。可是,我又不想失去和纬纶当朋友这么多年的这 份出契,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觉得你应该试着接受他的感情,你若不给他机会和你交往,你又怎么会 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唉呀!我不要啦!想起来就好烦的俄只想和他像现在这样子啦!妈咪,拜 托你别再一直问了,好不好?” “好好……我不做多嘴的老太婆、可以了吧?”楚莉娜无奈地说。“嘻!你 才不是老太婆哩!你是最年轻、最可爱的妈咪!” 她轻捏女儿柔嫩的颊。“你这张小嘴还真甜!” “妈咪,我不想嫁人,我要一辈子都陪着你。”倚在母亲的肩上,楚妮轻轻 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虽然她的个性单纯又天真,但母亲这些年来的辛苦、对她的用心培育,她是 点滴记在心头。 楚莉娜的眼眶发热了。“傻孩子!哪有女孩子年纪轻轻就说不想嫁人的啊?” “就算将来有一天我嫁了人,我一定也要带着妈咪一起嫁过去!” “唉,宝贝,你怎么越说越离谱呀?” “我是说真的!” “我有了妮妮这样的女儿,真是好幸福喔!”她感动地说。 “妈咪”楚妮撒娇地叫她一声。 母女情深,尽在不言中。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