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往事”:凤霞拟题,对她的永久怀念(3)
吴祖光、新凤霞与母亲周琴绮及儿子吴欢
凤霞首先致力的是她的演出,创腔、排戏,其余的时间就是阅读,并且开始了
写“作文”,作完了拿给我看。她进步之快使我惊讶,在这期间,她曾参加过大约
半年官办的“六联学校”,是六个单位合办的一个为文化不高的来自农村的老干部
提高文化的学习班,她也是非常认真,用功学习的。她的头两篇作文:《过年》和
《姑妈》应该就是学习的“作业”。现在回忆,时间大概是1957年的春天,我查了
一下1997年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四卷集《新凤霞回忆文丛》竟没有收进这两篇文
章,该是很大的失误,也很难弥补了。当年这两篇短文就放在我的书桌上,正巧《
人民日报》记者夏景凡到我家来为该报第八版约稿,看到这两篇短文,十分喜欢,
我就给了他。第八版是专发文艺创作的副刊,很受文艺界的喜爱和重视,发表之后
引起很多人的注意,首先就是大家尊重的长者叶圣陶先生,并且马上电话通知我,
说凤霞两篇小文引起他很大的震动,要我鼓励她多写,而且希望和他见面。为此我
和凤霞一起到东四八条叶家去看望过他,叶老十分热情地夸奖凤霞的成绩,告诉我
凤霞的作品具有真挚的生活气息,不是一般知识分子能够做到的,希望她坚持写下
去,要给她充分的条件。老人对她的关爱和期待之情使我十分感动。假如时势太平,
生活安定,本来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是,1957年,我——抱着赤诚热爱祖国、热
爱党的知识分子,抛弃了自己的一切投入祖国的怀抱,把家藏的价值连城的二百四
十一件无价之宝文物全部捐献给国家,接着动员妻子把她全凭自己血汗,甚至有许
多亲自手制的戏衣、头面……几个大戏箱也全部捐献。却成为“反党”的“右派”,
而妻子对我一腔忠贞、一片赤诚,只因为断然拒绝文化部一位领导要她和我离婚的
威胁,她竟然也被打成了“右派”。
那时,她不过三十几岁,风华正茂,在人民的舞台上正在迸发光芒,冠绝当世,
就凭她一片坚贞,也凭她在舞台上的奕奕光彩,场场演出都为剧团挣得满座,以大
量收入养活全团的时候,闭幕后却不容谢幕就得到后台去劳动,倒痰盂、扫厕所,
服贱役、受虐受苦……
“反右”以后,我被送到北大荒受了三年磨难,同去的一批“右派”,有的人
甚至被折磨致死。但我应属于不幸中之幸,原因是要利用我写剧本,所以一年之后
便把我从“劳动”中调到农垦局的文工团,从事写作。于是保得健康身体,三年后
平安返家。
我永远不会忘记从北大荒回家的那天,凤霞带着三个孩子把家居的四合院布置
得焕然一新,贴满“欢迎”字样的剪花、剪字,喜气洋洋的光景。但临去北大荒告
别因“中风”而口齿不清的父亲的形象也涌到心头。又想到接得电报“父逝速归”
时已过半月,只有悲伤落泪的情景。自然也会联想到三年前告别父亲时不敢说明我
被诬为“右派”,只说是因公出差,父亲已半身不遂,全家把报纸、杂志对父亲封
锁怕他知道真相导致病重,更想不到半年之后父亲会和我永别,而以后又出现了更
加粗暴野蛮的“文革”,把我关到了所谓“干校”,使凤霞也失去了自由,从而使
我高年的母亲,孩子们亲爱的“婆婆”虽然年近九十仍负起一家的重担,最后精疲
力竭在医院去世。
凤霞受苦受难的原因完全是由于我被打成“右派”所致,而我这“右派”又从
何而来呢? 我现在——事隔近半个世纪之后,才明白,竟是受了一个我的老朋友又
是同行的阴谋陷害所致,这个“老朋友”就是备受尊重的前辈剧作家田汉。1957年
田汉是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当掀起“反右派”运动时,他以与我观点类似的反对
“外行领导内行”的意见发表了与我观点相同、而措词比我更为尖锐的言论。在他
自己看来大祸临头之时,和当时几个上层人物如周扬、夏衍——有他太出乎意外了
——共商挽救之策,决定移祸于我。就派人邀我去参加一个少数人的“提意见”座
谈会。至今我还记得,当时凤霞极力拦阻我,而我认为是对党提意见我非去不可,
凤霞甚至拦在门口,我用大力将她推开,几乎将她推倒。我去参加了这个提意见会,
有金山,还有一位女同志等四五个人。我提的意见是当时极为普遍的现象:一些没
有文化、没有专业知识的低能干部高高在上领导一些专家,有知识的、高水平的优
秀人才的现象。我不知道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一同出席的几个人简直没有提什么
意见,匆匆散会,看来他们都体会出这是一个预先设下的“鸿门宴”,而我完全是
自投罗网。而我的意见登在当时“剧协”刊物《戏剧报》上,大标题是田汉拟的:
《党“趁早不要领导文艺工作”》,这不是明显的反对共产党吗?
事情完全照田汉预谋的计划进行着,接着就是整个北京文艺界对我进行严厉的
批判,大会小会不下五十次之多。而我的妻子新凤霞接受的便是从她工作的中国评
剧院,至北京市领导,再上至部级领导,都劝她和大“右派”的丈夫离婚,但凤霞
表示出的是对于这样的压力绝不接受,一切威逼、利诱,软的、硬的都置之度外。
发展到1966年开始的十年“文革”,中国已成了一片“打、砸、抢”的人间血海。
她在一切威胁压力之下,没有丝毫的动摇,所有的迫害在她后来出版的《我与吴祖
光》一书中有非常细致的描述,但是使我更加愧悔的是,这本在四年前出版的十五
万字的小书我竟是在今天要写这篇小文时才在两个深夜里,坐在凤霞这些年来每天
伏案的书桌前读完的。凤霞已经别我而去,我怎能不伤心落泪! 她受了多少压力,
挨了多少打,没有丝毫的屈服。面对那些残酷的所谓“领导”、那些随风倒的“群
众”,没有点滴的屈服。她总是说我是男子汉,而她才是真正的女英雄,我远远比
不上她。
田汉对我的陷害我直至今年收到一封远方读者来信,告诉我在一本北京十月文
艺出版社出版的董健著的《田汉传》一书中详细记载了田汉诬我害我的全部过程,
我才知道这一内情。可是事情已过去了近半个世纪。当然后来田汉的结局也是非常
悲惨的,而我们也终于等来了和平安定的今天。亲爱的凤霞居然以残疾之躯、半个
身体没有虚度过二十三年每一个日日夜夜,写出了四百万字,画了几千幅白石老人
风格的水墨画,每幅上我都为她题了字。
关于田汉对我的陷害我知道得太晚了,然而就在三天以前,先后两次听到田汉
在被迫害致死前曾经对友人提到自己一生中最为痛苦自责的是1957年反右移祸于吴
祖光,并因之害得新凤霞半世残疾的悲剧。这件无法弥补的恶毒陷害使他终生悔恨,
永世莫赎。这话是他对我和他共同的好朋友凤子说的;当时他表现出十分痛苦,这
是我的干女儿、老友赵丹的女儿赵青的爱人、作家陈明远几天前对我说的,那时明
远还是青春少年。这使我回想起,有一次,在周恩来总理的秘书张颖女士召集的一
次聚会中凤子对我说,要和我谈几句关于田汉的话,但是当时不记得什么事打岔没
有谈下去,而凤子贤姐不久匆匆逝世,终于没有谈起。又在三天前老友曹孟浪来看
我,同来的老友应云卫的女儿应萱也对我说起听田汉讲过移祸于我而使新凤霞终生
残疾的痛苦自责。都说明,这是他的真诚忏悔折磨着自己的心灵,也是真正的良心
发现。
对于凤霞寄予最大期望的叶圣陶先生,曾在她左肢致残后为她写过两首诗词,
表达了老人对她最诚挚的感情。
其一
家常言语真情意,读来深印心儿里。本色见才华,我钦新凤霞。
人生欣与戚,自幼多经历。尝诵《闯江湖》,文源斯在夫。
新凤霞同志每有新作刊布,诵之诹叹赏。因填《菩萨蛮》一阕藉致钦慕之意,
幸笑存之。
一九八年秋叶圣陶
其二
宛睹缶庐白石豪,凤霞寿我十蟠桃;
心灵手巧多能事,剧艺文章价并高。
凤霞绘蟠桃惠贶酬以一绝。
一九八四年十月叶圣陶
我和凤霞一同去北京东四八条叶圣陶先生家,叶老对凤霞的关心和喜欢至今如
在目前。他是第一个对凤霞寄予厚望的老前辈,凤霞没有辜负他的心愿,她一生取
得的成就是古今中外无人可以取代的。她受到的冤枉、委屈、折磨、虐待无人可比,
她取得的光辉业绩,她的坚贞勇敢也无人可及。
写到这里,想到凤霞生前对我的一片深情,真教我惭愧无地,无从报答。我现
在只能以常州的告别作为这篇短文的结束。
常州之行
两个月前的阳春三月,我接到我的故乡常州的邀请,由于前辈画家刘海粟美术
馆落成,将于4 月5 日举行开幕典礼,要我和夫人新凤霞一同参加。凤霞近年来行
动日见迟缓,毕竟日见衰老,和我们从和平里迁居过来的时候,不觉已经过了二十
三年。那时候她以残疾之躯,只要有人稍事扶掖便可以轻松地上楼下楼,但近年来
显然地腿脚大不如前,遇到热情的客人邀请出去吃饭,至少要人在我们的四层楼里
背上背下,因此,常常谢绝别人的邀请。但是这回听我一说是常州之邀,几乎没有
多想便说:“我是常州的媳妇……”以满腔欢喜的心情答应了邀请,而且立即
打电话给我们的好朋友《中国铁道报》副社长郑全庭先生,请他给我们俩以及日常
照顾她的山东小枣之乡的乐陵姑娘王朋朋买来4 月3 日下午直达上海的火车票。全
庭还亲自送我们上了火车,同车的还有一对画家毕克官和王德娟夫妇,另一位是我
们年轻的热情朋友、天津《东方周末》的记者田丕津,这个摄影记者多年来过从甚
多,有踩破门坎的交情。他行动快,办事快,说话快,一切麻利,力气也大,是凤
霞最信赖的人。
长年来,凤霞所到之处都会引起轰动,她是一个快乐天使。在火车上,除了引
起同车旅客的注意,常常过来看她之外,列车员引来列车长、车警以至餐车的服务
员、厨师和厨师长都先后来到我们车厢里和她一起拍照,大田随身带着照相机几乎
没有闲的时候,每张照片都记下人名,我们那个车厢从动身到常州的终点都是一路
欢声。
4 日车到常州,我们住在常州大酒店,大田陪我住在1426房间,朋朋陪凤霞住
在隔壁1427房。凤霞的喜悦溢于颜色,多次提到她是常州的儿媳妇。第二天就和我
一起参加了刘海粟美术馆的开幕式,并且由我推着她的轮椅细看大师的每幅作品,
我们都想到几年前大师和夫人夏伊乔一同来到我们的北京东大桥家里的情景,大师
现在已经成为古人,夏伊乔夫人也由于身体的缘故没有出席这个展会,人世就是这
样无常的。
6 日下午我和大田一起去了常州的红梅公园,去看我一年前为公园书写的一对
长联悬挂红梅阁正面的两根抱柱上。大田照了相,常州电视台带着摄像机,并派记
者一路采访,走遍了历代常州名人、名士的纪念馆,又去了常州著名的文人名士聚
居的“青果巷”。令人惋惜的是旧时房屋,大都拆毁改建,只立了一块令人怀旧的
碑碣,看来留存遗迹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而人们的记忆都是难以消失的。
从青果巷回到酒店之后,凤霞抱怨我下午没有告诉她跑出去半天,但我临走前
见她睡得正好,便没有惊动她,又有朋朋在照顾她便放心走了。那天下午王德娟女
士还给她画了一幅素描小像,她看了说是一个“小胖子”,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可
爱的小胖子。当天晚上我们还一同到剧场去看了当地剧团演出的常州喜剧《龙子龙
孙》。她不太懂常州话,但非常专心看戏,演出结束还上台和演员见面。演员出身
的凤霞对她的同行一向是十分尊重的,她上台对演员表示感谢,并说这戏表现的是
当前生活中非常重要而严肃的问题,也表现出演员的功力。由于她的上台,全场观
众也大都留在场里看她,和我们一起出场。
第二天我大部分时间在屋里接待当地的访问和看常州的一些材料,凤霞则被常
州的一些朋友留在她的房间里画画,大概画了近十幅水墨大画。我过去看过她几次,
感到她兴致勃勃,难得每幅画都画得很好。在家画画不是能保证张张都好,而我认
为不好的就不肯为她在画上题字,她则是一贯照她义父白石老人的关照她画我写的
惯例,连签名都不写,经常告诉朋友们或求画者,说这是“义父”和“老师”生前
的遗教,是“夫妻画”。将近六点钟,她又答应了晚上还要去剧场看戏,当时在她
的房间里除去我两个、朋朋、大田之外,还有毕克官夫妇,我的表妹——常州文物
商店经理庄宜,刘海粟美术馆的书记张安娜女士,我们要下楼去晚餐,然后同去剧
场。下楼之前,凤霞要朋朋扶她去一下厕所,进去不过半分钟就听见朋朋急着叫人,
庄宜和王德娟就跑了进去,我也跟进去,见凤霞已仆倒在朋朋腿上,在不断地呕吐,
并用右手捶头,说:“疼……疼……”大家忙着把她抬了出来放在床上,她仍
痛苦地说:“疼……”呕吐不断……
我们立即把常州为我们照顾身体的医生请来急诊。他开始急救,并诊断为“脑
溢血”,立即通知了市领导,很快由急救车送到常州第一人民医院,一点也没有耽
误时间,便由一位专家进行了检查,通知我立即进行手术治疗,但有一定危险,要
我签字。我当然知道这是惟一的救治方法,她便被送进了手术室,由于是无菌手术
室,我不能跟随进入,只有在外面等待。事出意外,而且事起仓促,但是常州当局
是尽一切力量抢救的,并通知我手术后人已昏迷,但情况正常,希望可以抢救过来。
使我感动的是政府各级领导动员一切力量,包括中央有关领导都表现了巨大的同情
和关心。江苏省委和政府也都派了专家医师参加抢救工作。经我再三要求看看凤霞
在病房的情况,医院才同意我隔着窗子看她,但是太远我看不清楚,我又要求给我
一个望远镜,只稍许近看了一些。这时我已把三个子女从各自的所在:法国、美国
和香港电召来到常州。来自北京的四个花篮:全国文联、全国剧协,周巍峙、高占
祥的一直并列摆在凤霞的病房里。由于出现了第二次溢血,于4 月12日11时逝世,
其间中央领导同志表达了热情的慰问,李岚清和丁关根同志并且多次来电询问病情
和关怀,都使我全家十分感谢。
1995 年 8 月 22 日吴祖光 ( 右一 ) 、新凤霞 ( 前坐者 ) 与这套
“回忆文丛”主编常君实在吴祖光家中
从4 月4 日至12日,凤霞在常州只匆匆过了几天,清醒的时刻,则只不过三天
而已,但她是在自称为“常州的媳妇”幸福而欢乐的时刻告别人世的。正在春风拂
面,江南草长的美丽时光,毕竟太过匆忙了一些。她是在记事的幼年时经“堂姐”
杨金香临别告诉她才知道与出生地苏州的渊源,而且说不出那时是几岁时光。我在
很久以前问过她:“你的记忆力这么好,难道一点也记不起苏州一点半点痕迹? ”
她只对我说:“记得一点点。小时蹲在家门口,家门就在一条小河边。”当时我说
:“对了,那就是典型的苏州。我去过,是东方、中国的威尼斯。”
我们的晚年不是完全没有矛盾的,有时矛盾还十分尖锐。那就是每次我看到她
艰难辛苦地走路或做什么吃力的活动时,立刻联想她受害时的情景,不免愤怒责骂,
骂当年那个迫害她的、那些至为恶毒的人。每当这时她一定立即反对我这样责骂。
此外就是她习惯于听我的电话,我的确是由于她行动困难,给她打电话的人又多,
才特别装了一个电话分机在她的书桌上,为了给她更多方便。但经常在我与人交谈
时怒责这种不公平现象时,凤霞的声音便出现了,阻止我再说下去。使我不得不愤
怒地责备她破坏我的“言论自由”,批评她乖离常识,是干扰别人自由的“违法”
行为,我竟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她出于对我的关怀,怕我“闯祸”。好友郁风贤姐在
寄自澳大利亚的悼文中说:
祖光啊,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你担心! 生怕你在人前在纸上胡说八道,再惹祸端。
多么简单! 多么明白! 郁风大姐比我理解她多得多了,而我就这么粗心,和她
共同生活了大半生,她由于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才形成这么大的戒备,无非是为了
我的安全,而我竟如此迟钝,如此无知。现在理解了这一点,但是一切都迟了,只
留下终生的悔恨。而且平心而论,无论是大环境、小环境,现在比起苦难的当年毕
竟是宽松、开放多多,也安全多了。过去不会再来,为了纪念亲爱的凤霞,且不再
牢骚、不再怨恨,安然度过余生、晚年吧。
凤霞走得太匆忙,临去时连叫我一声都没有,我最后听到的就是她一只右手捶
着头,说:“疼、疼……”医生赶来,我就退后,再也没有听见她说一句话了。王
朋朋告诉我,她最后说的是:“回首往事……”那是说她还有知觉,还在思索。没
有到达常州时她天天都在写文章,都是往昔的回忆,每天都在写,没有一天空过。
为了证实朋朋告诉我她说的,我特别打了一个电话给常州的表妹庄宜,问她听
见凤霞最后说了什么。她在电话里回答我:“凤霞最后说的是:回首往事。”
这四个字不像她日常的习惯用语,但却是她受到惨无人道以致残疾半生之后,
写了四百万言皇皇大作的全面概括,是她一生写作的总标题。现在我只觉得她的痛
苦全是我的过错,我终生不能报答她了……
这篇怀凤短文是李小林贤侄女遵长者巴金仁兄之命要我写的,但是“苫次昏迷”,
语无伦次,写写、哭哭、停停,历时半月才匆匆写就。生平没有写得这么困难,这
么吃力过。在凤霞天天坐的座位上、书桌旁,清晨、黄昏、灯下,总恍惚凤霞仍旧
坐在这儿,但她却真的不再回来了。她是由一行灵车、警车直接护送从常州直到北
京八宝山的墓地的,她永远不再回家来了。
凤霞,凤霞,惊才绝艳,旷古空前! 你的坚贞勇毅、音容笑貌将永远留在观众
的心里,将永远活在我和子女后代的心里……
1998年6 月4 日凌晨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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