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日下午,卫祖彦回家来,原本帅气的脸上挂着微笑,一进屋里的瞬间…… 笑容凝住。 屋里挤满了人,像是随兴的聚会,只见明媚周旋在宾客中,她的两只宠物泰 坦龙和斑龙,也进屋里陪着客人玩得不亦乐乎。 那些人有的把咖啡洒在他的浅色地毯上,有的随意乱弹烟灰在他的书桌上, 有的把蛋糕奶油沾在他典藏的杂志上…… 天!他只觉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喧嚣,笑声越来越激昂,到底怎么回事? “彦,回来了!”有人拍了卫祖彦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是林浩予,便斥道:“好啊!你这家伙上次和恰平合谋算计我, 今天还敢出现在这儿?” “这么做全是助你一臂之力,咱们兄弟一场,你不是真的要生气吧?”林浩 予嘻皮笑脸道。 “哼!”卫祖彦冷觑他。 “喂!巧妮探问明媚,她直抱怨醉得不省人事,到底怎样嘛,她真的醉倒了?” 林浩予还好奇想打听。 卫祖彦马上露出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的眼神。 林浩予立刻举双手作投降状,“OK、OK,我只是说着玩玩的,千万别生气!” “你们在开震惊派对吗?”卫祖彦冷眼看着那二十几个人问。 林浩予挑眉道:“明媚没告诉你?” 他僵笑问:“什么事?” “这些都是明媚的同事和同行,今天因为专题研究有了新成果,所以把大家 叫来聚聚。” “你又在这儿干么?”卫祖彦又问。 “明媚每次发起聚会,都是由我负责筹办的。” “你?” “你忘了,我也是研究古物的,我们这一挂不是明教授的朋友就是学生,自 然常有联系,明媚又热衷研究,喜欢召集大家一起讨论心得,明教授一个人哪忙 得过来?我只好义务帮忙喽!” “她常在家办这种活动?”卫祖彦皱起浓眉,仿佛可以想像安静的蒙快变成 熙来攘往的大饭店了。 “也不一定,像这次除了庆祝专题研究有新成果,顺便讨论”南极计划“, 所以往后几个月会常有聚会。” 唉,卫祖彦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了?”林浩予关切地问:“她已经令你不耐烦了?” “不,她的课业、她的兴趣、她的朋友占据了她,好像永远轮不到我。”卫 祖彦感叹。她不要谈恋爱、不要婚姻、不要他说爱她,唉! “你还没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记不记得我结婚那天,你硬拉着 我打听明媚,誓言要追到她,那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明媚什么都好,就是对爱情 少根筋,她就像一株先天不良的爱苗,没好好的种在心上,所以才需要更多的耐 心呵护。” “我知道。”卫祖彦苦笑,拿了纸笔写下一组电话号码,“以后明媚要办任 何活动,就到这家俱乐部找一位李经理,把需要告诉他,他就会帮你们办妥。” 林浩予接过纸条弹了一下,“棒!以后就省事多了。” “彦!彦!”明媚过来拉着卫祖彦,他还以为她会表示些许歉意,谁知她竟 然说:“彦,好消息!这个寒假我要去南极了耶!” 啥?!这女人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决定的?要多久才回来? 他当场说不出话来。 然而,明媚一点儿也没看出他的脸色已经露出铁青色,还乐陶陶地说:“你 知道吗?南极洲发现两个新品种的恐龙化石,这证明南极洲很可能是恐龙的原生 地,而且恐龙在南极洲的存活时间,比在其他地方的恐龙还要长……” 卫祖彦不管什么恐龙,打断她,“明媚,你刚才说寒假你要去南极?” 她依然兴奋回道:“是啊!” “可以不要去吗?”他沉声问。 “为什么?那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名额。”明媚瞪着他,噘起了嘴。 “我不希望你跑那么远。”想到那种末开发地区的可能危险性,他脸色就紧 绷起来。 “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想去就可以去的。”她依然坚持。 本来卫祖彦以为寒假她有空,计划和她去旅游呢!看样子,南极她是非去不 可了。 他低头苦笑。 “明媚!快过来看——”有人叫她,她一溜烟似的跑过去,丝毫不理卫祖彦 脸上的愠色。 林浩予见状忙过来解围,“时候也不早了,我通知大家散会。” “我进卧室休息一下。”卫祖彦点点头,希望卧室没有被糟蹋才好。 待卫祖彦洗过澡出来,他们已经散会,但屋里像被台风扫过似的,到处一塌 糊涂。 而明媚也不知所踪,他只好打电话通知清洁公司,要求加派女佣来打扫房子。 到了晚上九点多,明媚才回来。 “明媚。” “你还没睡?”她轻漾着笑容,有些胆怯又有些天真的问。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你生气啊?”真怀疑他今天吃错药了,否则干么一直凶她? 他还是没说话,像在思考什么。 “你说啊,是不是不喜欢我把朋友带回来,那我以后不带人回来就是了。” 见他生气,她真的焦急了,好怕他不高兴。 其实,此刻他在心底窃笑。哈!看到她在为他焦急,可见她还是在乎他的, 因而稍稍平衡了原本的怨忿和沮丧情绪。 “不是这个问题。”既使是不高兴,但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他还是好商量。 她勾住他的手臂,把脸贴在他胸前说:“我知道啦,你又要训我了,浩予已 经骂过我了嘛!下次我们去俱乐部,绝不吵你休息。” 他还真的很没用地像巧克力遇热般,立即融化。 “明媚。”他像对待一个任性的孩子,打算耐心地哄着她,“我可不可以问 你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恐龙?” 她想了一下,笑道:“喜欢就是喜欢啊,就像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我?” “那不一样!”他抗议。 “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难道你爱上恐龙?” 不料,她想都不想,反问:“有何不可?” “啥?!你爱的是恐龙?”他口气骤冷。 “不……不行吗?”她还很疑惑。 “恐龙会跟你结婚吗?”他几乎要目露凶光了。 “我早已经跟恐龙‘结婚’了。”没错,她开口闭口都是恐龙,脑袋塞满了 恐龙,她是早就和恐龙一起生活了。 “什么……”卫祖彦泄气不已。“我问你,我……我在你心中到底排在第几 位?”他竟然和已不存在的恐龙吃醋,好惨! “排在我前面。”她一脸认真严肃的回答。 嘿!她把恐龙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然后她还曾经为了狗打他、为了猫骂 他,那么……他的地位有多高多大,可想而知。 “好了,饶了我吧!明媚——”他气嚷。 以为卫祖彦不相信,她急得跺脚直喊,“真的、真的!我没骗你。” “算了,算我没问这他妈的蠢问题!”他连声咒骂,结论是——他恨恐龙! 这样的女人,他为何还深爱她?卫祖彦无言! 然后,他捧住她的脸说:“我不会让你去南极的。” 他望进她眼里,严厉的眼色叫她不安,但她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为什么不 让我去?我已经和大家说好了。” 卫祖彦低头,靠近她的脸,淡淡古龙水气息拂在她脸上,他的胸膛压着她柔 软的胸脯,他的腿强势地搁在她的双腿中。 他紧绷的注视,令她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在墙上,她闭上眼睛不想与他对峙, 他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额心,感觉到他轻柔的吻她的眉、她的眼,再转向她的唇; 刚开始轻咬着,然后吮递她柔软的唇瓣,再以舌尖深入与她纠缠。 他们依着墙吻得难分难舍,直到她的身体失去力量,快要窒息了,他才放开 她,下巴抵着她的头,大掌摩挲着她的背,再问:“你一定非去南极不可吗?” 谁来照顾她?她是那种迷糊得在没有路的地方也会迷路的差劲天才!他怎能 放她去冒险。 “彦,我第一次参加考古探险队,那是我的梦想。”她小小声说,语气却坚 定无比。 妈的!还是第一次参加,岂不存心要他更提心吊胆。 “你那么笨,什么都不会,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他抓住她的肩问。 她仰头,天真地微笑着,“放心,有同伴。” 卫祖彦说道:“那是个冰封世界,气候恶劣,既使有同伴我也不放心。” “现在南极是夏季,那里有一个麦克镇,是南极洲最大的人类聚落,有繁忙 的机场、自动柜员机、道路速限标志牌,我们会在那里设立联络站,跟文明都市 没什么差别。”她乐观的回答。 真是冥顽不灵的女人!他拉着她双手去圈在他脖子,语带威胁的问:“你不 怕恰平把我抢走?” “她要抢你?”她一脸纳闷。 “你不知道她喜欢我?”难道他就这么没身价? “喔!”她恍然大悟,倒是很放心地坦率说道:“知道啊,但你很讨厌她, 不是吗?” 好哇!就知道这个外表纯真、内心邪恶的女人,只会这么不痛不痒的说。 片刻,卫祖彦搂住她,开口就说:“我们结婚吧!” “啊?!”她猛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犹豫什么?”他紧张的看着她。 “我们不是在讨论去南极的事,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她总是在节骨眼上 变精明。 卫祖彦不懂为何她不答应,是她不够爱他?还是他给的承诺不够? 他无计可施,要赖道:“如果我们结了婚,我就放心让你去南极。” 明媚沉默的看着他。 “结婚不好吗?”他问。 “我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谁为了谁而改变,彼此都是自由身,不是很好?” 卫祖彦哀号一声,沮丧地瘫倒在地板上,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突然,他又坐起来,沉沉的开口,“明媚,难道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你没感 觉我对你的爱?还是你对我没信心?” “是我自己没信心。”她摇头,然后又不说话了。 “你说,我在听,嗯。”卫祖彦轻哄着。 明媚犹豫片刻,才开口,“记得小时候,家里有爸爸和妈妈,我们很快乐的 ……” 卫祖彦一双大掌紧握她的手,给她鼓励。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才又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是和爸爸 吵架,抱怨爸爸教书、工作、做研究的时间太长,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每次吵完,妈妈都会抱着我哭……” 她哽咽的不成声,卫祖彦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别说了。” 她还是继续说:“有一天,妈妈拎了行李要出门,我以为她要离家出走,但 是她告诉我说,她只是想去旅行透透气,很快就回来了,结果……她从此就没再 ……回家了……” 卫祖彦心疼,双臂将她搂紧。 “妈妈……她一个人开车,在高速公路发生车祸……当爸爸带着我去医院时, 她用最后一口气向爸爸忏悔。自从那天之后,爸爸更不快乐了……” “嘘……至少他们是相爱的。” “我不懂……不懂相爱的人为什么还有许多怨言,他们明明都爱着对方…… 后来长大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相爱容易相处难,再怎么相爱的人,一旦遇上残 酷的现实,爱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是这样的,明媚,他们都知道彼此爱着对方,一直坚守着,光是这点就 胜过许多人了。”他安抚道。 “所以,白头偕老根本是个笑话啊!”她的父母就是典型的例子。 “胡说!”他拍拍她的脸,“真心相爱就该努力厮守在一起,他们只是错失 机会而已。” “是现实毁了一切。”她仍然悲观。 这是什么歪理?他暗斥在心里。 “明媚,你听我说,相爱容易相处也不难,彼此尊重与体谅,真爱可以克服 一切。” 她闷声咕哝,“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才是怎么会爱上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女人呢?”他表情非常严肃的瞪她。 见她的心情很激动,他不再跟她辩驳,但他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要把 明媚娶来与他长相守。 卫祖彦好气好气! 他气明媚坚持要去那种地方,叫他担足了心,可他不放心的买了一堆药品, 又买各式冬衣、耳罩、雪地护目镜给她。 为什么这么心疼她?为什么这么担心她?又再次证明都还没结婚,他已经像 个妻奴了,唉!明媚真是他的克星。 出发前准备功夫多得不得了,明媚除了上课,就是冗长的讨论会议,据说除 了考古学者,还有生物学学者、地球生态学学者,一共十多位同行。 出发前一晚,两人都睡不觉。 “噢!才两点多啊,好慢喔!”她拿着闹钟,兴奋的一整夜在期待明天来临。 “你要记得打电话给我报平安,记得通知我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好好照顾自 己,别叫我担心好吗?一个女孩子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干什么?”他像个“怨妇” 似的,失落得无法成眠。 “安啦!队上成员全是男的,而且个个都有探险经验,有什么危险他们会处 理。” 是吗?只有她一个女的?卫祖彦嘴角暗暗抽筋。 隔天,他送她去机场,替她搬行李到航站柜台检查,然后把机票交给她,依 依不舍的叮咛,“过了海关,护照要收好,别弄丢……” “知道啦!队友在那边等我,掰!”不等他说完,她拎起随身行李飞快的走 进海关。 她……她就这样走了!这未免也太干脆、太洒脱了吧?连个吻别都没有,无 情的女人,哼! 当天晚上,卫祖彦失眠了,隔天自然没有好心情,不!应该说在接下来的日 子里,他都不会有好心情。 他下班回家,发现屋子变大了,床也变宽了,漫漫长夜变得更长,然而,时 针老是停在同一个位置上,唉!全是因为少了一个人。 每次与明媚联络,他都担心的问:“冷不冷?受得了吗?” 她满足的回道:“我们的装备很好,不冷啊……啾!昨天我们开始挖掘庞大 的恐龙窝,当我们扫去覆盖在上面的最后一层黄土,看见恐龙的化石,天!我有 多么的震撼……” 听她这么说,他也为她高兴,但是仍不放心的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或 者缺什么东西,我叫人送过去给你。” 她却快乐的回答,“彦,我们在南极洲半岛附近的罗斯岛上,发现了两具恐 龙化石,一只属于肉食类恐龙,大约生活在七千万年前,另一只是草食类恐龙, 体型很庞大喔!从体型上来看,可能是古代雷龙的祖先。” 怕她废寝忘食,卫祖彦总是念念不忘的追问:“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睡觉?” “哇!这还用得着你问,不吃不睡我不就死定了,哪有力气工作?” 老天,她一点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然而,他知道他这辈子注定完了,气她又不能没有她,再苦也当作是一种享 受,很蠢吧?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有够蠢的了!也许……因为太爱一个女人就变得愚蠢。 卫祖彦也顾不得自己有多蠢,只想诉说:“明媚,我好想你,你……” “什么事啦?我很忙,不跟你说了,掰!”电话里听得见那边人声沸腾,好 像在热烈的讨论什么,于是她毫不留恋的就挂断电话,切断他的万里相思。 这些日子也有女人对他示好,可是啊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就只想到明媚笑的样子、哭的样子、生气的样子、骂人的样子、不在乎他的 样子,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她,他就是为她痴迷。 崔恰平受不了他天天绷紧脸孔,问道:“喂,旷世怨男,你的明媚什么时候 回来?” “谁知道?”他真的是不知道,因为明媚说挖掘工作有时候不顺利,会耽搁 进度,连她都不敢确定。 “该不会人家早就忘了你,你还痴痴的苦守寒窑?啧啧,坚贞的奇男子,了 不起啊!”崔怡平冷笑连连。 他肩膀一僵,握住双拳没说话。 “怨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这里等无人?今晚LV举办新品派对,有很 多淑女名嫒喔,我有邀请函,给你一个机会,如何?”她心软的让出邀请函。 “不要!” 连他自己都被这股固执吓着了,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爱一个女人,宁可一个 人孤孤单单地对着四面墙吃饭,承受心底的凄凉;宁可在半夜里失眠,瞪着明媚 坐过的椅子、用过的书桌,还有她躺过的枕头,他把脸贴在那枕头上,深深地吸 取她的气息……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