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爱他!” “不行,他配不上你。” “不要,我爱他,这辈子我只爱他一个人” “给我听清楚,这辈子你别想嫁给他。” “不,我一定要嫁他,求求你,求求你……” “不可能,除非你死!” 死死死…… 不要—— 一声尖叫,季阳从噩梦中惊醒。 又来了!同样的梦、同样的对话,一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哭喊恳求的人似乎是她,但那个无情拒绝的人是谁呢?那个让她口 口声声说爱的男人又是谁? 这样的梦境纠缠了她多年,时而间断、时而连续,总之,只要是她快淡忘的 时候,可怕的经验总会再次出现。 找不出原因,也理不出头绪,却真真实实的折磨着她的生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老是做同样的梦? 好痛! 看来让她醒来的不仅是噩梦,右脚膝盖传来规律的刺痛,也真实的告诉自己 已经清醒的事实,刺骨的痛楚转移了她对梦境的探索,眼前,她根本没力气再去 想梦里的一切,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放在作怪的右脚上。 真的好痛!抹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季阳紧咬着下唇无计可施,许久不 曾发作的旧疾在这几天频频发作,今晚她竟粗心的把装着止痛药的皮包搁在客厅, 这下子她只能像废人一样求救了。 “季恺……季恺!”如同承受万吨重击的她,连叫喊都有些力不从心。 老天爷!这种折磨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阿恺……”伴随着呼喊声,房里已经冲进一名只着短裤的大男孩。 “姐,你怎么了?”睡梦中听到有人叫喊的季恺,想都没想就往隔壁房间冲, 只见满脸泪水与汗水的姐姐痛苦地瑟缩在床边,一见这景象,他立刻有所顿悟。 “脚又痛了是不是?” “嗯!”季阳苦笑地点点头。“小恺,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我的药 ……在客厅……皮包。” “好!马上来。” “小阳,怎么了?”楼上的声响也惊动了睡在楼下的人,季家元老级的管家 吴氏夫妇跑了上来。 “吴婶,我的脚……又痛了……”自小失去母亲的季阳,见到像亲生母亲一 样照顾他们姐弟的吴婶,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见状,吴婶整颗心都快打结了。“乖,别哭、别哭,我的心肝宝贝,吴婶在 这里,小恺……快点!老伴,你快去弄点热水来。” “哦!好!”吴胜一听老婆的指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去。 “哦!药来了,快吃下。”一会儿后,大男孩像救火队一样冲了回来,手中 拿着一包药还有一杯水。 “哎哟!怎么会这样呢?这么多年都没痛过,怎么这阵子又开始痛?”看着 季阳脸上强忍痛楚的表情,吴婶的老脸出现极度的担忧,应该是健康活泼的女孩, 却要受这种病痛折磨,看得真让人不舍。 “一定是她又累过头了!”看姐姐吞下药丸、脸色终于稍稍恢复正常后,原 本担忧又恐惧的大男孩,马上转换一副气愤和严厉的表情,对着床上的病人大眼 瞪小眼。 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季阳就将所有重担往肩上揽,没日没夜地执行那老头子 所谓的遗愿,忙碌的生活终于让原本体质就不好的她出问题了。那个老家伙!实 在过分。 “我没有……”季阳心虚地反驳,不想让弟弟对父亲的恨更加加重。 事实上,这些日子,她确实是为着父亲生前未完成的一个合并案没命加班着, 为了早日将公司国际化,也为了父亲的遗愿,更为了让弟弟过他想要的生活,她 必须更努力。 “别说了,明天起你休息,我去上班!”一直排斥接收家族企业的季恺,眼 见姐姐受病痛折磨,当年那分该死的坚持再也无法继续。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 害死老姐。 “小恺……”季阳的眼角再度泛出泪光。当年,因为跟父亲赌气而立誓不管 季氏企业的小弟今天竟然为了她……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季恺最讨厌婆婆妈妈的场面,一句话做出总结。 “那你的工作室怎么办?”季阳知道弟弟一直希望成立一间汽车设计工作室, 听说目前几个国际车厂对他的设计颇有兴趣,难道他就这样放弃了? “等季氏赚饱了钞票后,再来努力也来得及。”季恺耸耸肩,无所谓的答着。 反正有能力就是有能力,绝不会因为身兼数职能力就减少了,或许他可以将汽车 设计当嗜好,一个企业大亨闲暇时的休闲活动。 “谢谢你,小恺。”小弟的体贴季阳哪会看不出来,她内心真的好感激。 “别谢我,我的条件是你得将病养好,明天就请李叔送你到医院彻底检查。” “遵命!大少爷!”季阳顽皮地行个礼。小弟已经同意回到季氏,或许也是 该她休息的时候了,明天她真该好好找个医生仔细看看这只作怪的脚。 杜承侯不断把玩着手中的病历,一份由另一家大医院转来的病人资料,这是 一迭像圣经一样厚的纸张,可以想见这位病患的就诊纪录之辉煌,而借由曾是教 育他的老院长亲自指派的工作,更可见这个病患身份之特殊。 他锁着眉头继续看着病历,就像上头写的是多么艰深难懂的文字一样,其实 只有他知道,整份病历从头到尾就只有“季阳”两个字吸引他注意。 季阳!短短两个字竟像利刃般在他胸口划下一刀,狠狠的一刀! 是她,没想到兜了这么大一圈,还是碰面了,世上姓季名阳、又是二十五岁 女性的人并不多,这份病历的主人跟他所想的绝对是同一个人。 李教授也知道他跟她的关系,为什么要将病历转到他手上? 他无法理解当初为什么要接下这件CASE,真的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师命? 抑或是另有原因?还是他还在冀望什么? 不!不可能! 杜承侯略显阴沉的脸庞露出一抹冷笑。他杜承侯,国际数一数二的外科权威, 只看未来、不谈过去,更不用说那种难堪挫败的过去。 今天他的角色是医生,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医生,接下这个案子单纯只是因 为放眼整个亚洲只有他能医好她的病,他的责任就只有这一个,没有其它。 八年前的事,他早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真要说没忘的话—— 那也只有复仇!连本带利的复仇! 季阳!我等着你! 季阳纳闷地走进这间位于高级住宅区的私人诊所,不懂为什么这号称全台湾 设备最完善、医术一等一的贵族诊所,门诊时间却是门可罗雀。 百余坪的大厅除了领药处有几位病患外,候诊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媒 体夸大或是大众以讹传讹,这个医生并没传说中厉害? 会吗?他们的家庭医生也是医界泰斗李伯伯应该不是迷信名医的人,他介绍 的人应该有一定的水准,只是眼前这种情况…… 握着名片的手不断渗出汗水,今天她到底来得对不对…… 右脚的怪症已经缓了她七年,七年来她看遍各地名医,终究没能给她一个痊 愈的结果,今天这个姓杜的医生真能给她希望吗? 听说他才回国不到一年,就得到各方的信任,甚至入主总统府为总统的私人 医生,他真的有外传的那么行吗?为什么今天她所见的画面却不像这么一回事? 昨天秘书给她的剪报也让她怀疑,报上说这个年轻的杜医生在回国短短一年 中,已经跟三个社交名媛闹出绯闻,他的人格跟医格值得信任吗? “季阳季小姐吗?” 就在季阳带着疑惑眼神继续观察四周的同时,一名中年护士露着微笑朝她走 来,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 “我是。” 还好,怪异的医院里还有着正常的人类,这里的医护人员看起来具备专业护 理人的职业素养,亲切、有礼,而且笑容可掬,稍稍化解她这个紧张病患心中的 恐惧。 “请这边来,杜医生已经等你很久了。”中年护士持续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 老实说,对这位让杜医生挪开一百多位病患就只等她一个人的女人,她很好 奇,跟着杜医生这一年多来,这还是第一次呢!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么有面子 …… 季阳心中的好奇不会比这位护士少,短短一句“杜医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可是引来她对于候诊室门可罗雀的第一印象更大的惊奇。 生平头一次看病受到这样的礼遇,天知道到一些知名医院看病,纵然有事先 预约,但至少都还得等上二三十分钟,就算是她的私人医生,也得等他看完当号 病人才会轮到她,像今天这种医生等她的情况,真的是第一次碰到。 “谢谢。” 怀着疑惑纳闷的心情,季阳一路跟着中年护士往前走,三转两拐走向一个长 廊的尽头。中年护士在一扇大木门前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她笑一笑,随即打开门 走进去。 季阳狐疑地跟在她身后,一进门,迎面扑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正月天,开这么强的冷气,这个医生怪得可以,也浪费得很,哪有一个正常 人会花钱将自己的屋子搞成像一座冰库,然后缩在里头工作,真是花钱找罪受。 抓紧毛呢外套领口,虽然感觉冷,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一面走一面 开始打量怪医的办公室。 与其说这是一间诊疗室,倒不如说像间书房来得贴切些,偌大的房间四周围 绕着原木橱柜,在进门处放着一套二加三的象牙色白布沙发,沙发上随意放置着 几个咖啡、绿、橘色的抱枕;沙发后头是一座开放式书架,书架上放满了杂志与 一些原文书籍,从书的缝隙中,约略可以看得到后头另有天地。 这里没有一般医院冰冷的铁柜,也没有属于诊疗室特有的药味,在这里嗅到 的只有木头的清香与飘在空气中的温馨气息。 果然是温馨的设计!季阳发现自己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情突然变得平缓不少。 “杜医生,季小姐到了。”中年护士对着书架后头报个讯,随后对她点个头 转身离去。 随着中年护士刚才说话的方向走去,季阳绕过书架,果然见到另一个更大的 空间。 这是个约二十坪大小的空间,却只摆着一张大书桌,以及一排大大小小人体 骨骼模型,没有别的装饰物。 大书桌后头坐着一个男人,在她走近的同时,也刚巧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就 这样在空中交会。 中年护士喊他杜医生,那他应该就是今天她要找的人吧! 看起来好年轻,依外表判断,绝不超过三十岁,一点都不像是李伯伯口中名 闻国际的神医,那张刀刻的脸庞不像一般医生,倒像是性感巨星。这个人真的会 是那个名震中外的骨科权威吗? “你是来看病,还是来盯人的?” 安静中,突然冒出这一句话,那张该是斯文英俊的脸庞上竟满是讥讽。 季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往外套下摆抓了抓,连声 道歉:“对不起,杜医生你好。”她的双颊也在瞬时爬满红晕。 天!这医生脾气好大啊!一道隔着镜片投射过来的眼神,犀利得令人不寒而 栗,在他身上感觉不到像房间柔和色调的温和,反而更像座冰库。季阳在战战兢 兢道歉后,就这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坐!”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声招呼,但那冰冷的语气,寒到让季阳打从心底升起一 股莫名的哆嗦。 她也终于了解,为什么他会将冷气开得这么强冷,因为他本身就是寒带动物, 在温和的空气中根本无法生存。 他真的是李伯伯口中那位值得病患信赖的好医生吗?怎么她一点都感觉不至 …… “哪里不舒服?”季阳还来不及怀疑,冷淡的医生已经开始问诊。 “我的脚……李院长没跟你提起吗?”记得李伯伯说过他跟这位名医讨论过 她的病情,他说有信心治好她的,为什么…… 没机会让她胡思乱想,名医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质疑。“我希望听到第一手的 描述,而非经由第三者转述。” 果然!脾气与耐性都像寒带动物,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外科医生! “对不起……”毫无亲切可言的语气,让季阳又是一阵轻颤,随着他习惯性 的斥责语气,她只能像做错事的小孩不断道歉。 可惜,道歉也没让这名性格名医脸色变好—— “说重点,废话不用说!” 季阳吞了口口水,讶异地看着他的霸气,心中虽然有些恼怒,嘴巴却不由自 主地顺着他的命令开始叙述,“我发生过车祸,我的脚……” 是不是所有医术高超的医生都有怪癖?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漫画叫做《怪医 黑杰克》,这名医生的脾气、个性倒是有点像,如果脸上再加上一道刀疤…… 不想还好,一不小心,季阳竟真的发现在他的左额上有一道长约十公分的刀 疤。 “为什么会发生车祸?”极具个性化的脸庞没有表情,更不用说多了那道刀 疤会有多温和,他的喜怒全由言词主导。 天啊!李伯伯到底介绍她怎样一个医生?在那道强势目光下,季阳只能不断 地深呼吸,随着他的问题作答。 “我弟弟开车载我……” “你弟弟?” 只是她的答案一直不容易成句,因为他随时会夺回主导权。 “是的,我弟弟开车不小心撞上卡车,而我被夹在车里。”一口气说完被截 断的句子,季阳开始有些厌恶这种问诊方式。她心想:如果她现在站起来转身走 人,这个骄傲的名医会不会像怪医黑杰克一样,拿出手术刀当飞镖射她? 突然闪过的漫画画面,让季阳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出一道优美弧线,一直紧绷 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所以你的脚缺氧过久。”名医皱皱眉,似乎不怎么苟同她突如其来的微笑。 “没错。” “你的X 光片我看过了,只有开刀才能一劳永逸。” “开刀?李伯伯说那危险性很高,而且成功的几率不高……” 父亲健在时,她不希望下可能终生残废的赌注;父亲过世后,为了公司、也 为了照顾小恺,她更不能下这个赌注,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她想自己的担忧,身为医生的他应该懂。 可惜,这位杜名医不懂,只见他说道:“在我眼里,没有成功率不高的手术, 你不信任我的医术的话,那就请回!”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摘的?她又惹恼他了吗? “愈积在关节间的血块若不清除干净,你的脚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永远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作,惟一能做的就是敲开骨盖、挖出血块。” 于是……“她看过无数权威,每个医生都对自关节中清除血块的手术没有把 握,一不小心就将终生坐在轮椅上,而他…… “你可以拒绝!Miss杨……” “杜医生……”那名刚才离开的中年护士迅速出现。 “送季小姐出去!”看出她的质疑,杜名医脸一沉,下逐客令。 “等等……我答应开刀。”见他发怒,季阳毫不考虑地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季阳就后悔了。至少她应该考虑一下,或者跟李伯伯、季恺商量 之后再作决定,怎么一见他动怒,她就失了分寸…… “好!Miss杨,告诉季小姐开刀注意事项,下星期二早上十点手术。”季阳 的答应也没有让杜承侯脸色变得多好看,他一样下着逐客令。 季阳习惯性的皱了下眉头,自她有记忆以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因为外 表与家世优渥的条件,让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受到公主般待遇,从没有人舍得对她 说重话,更不曾有人让她如此不安过,就像是小学生害怕惹老师生气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年来,在诡谲多变的商场上,她从不曾退却过,也从不 曾有过无法掌握的场面,惟独今天…… 她得罪他了吗?为什么他的态度这么冷漠?甚至当她像仇人一样…… 她为什么要答应动手术?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受这种气?难道是她太在乎健康, 才会对这个可以决定她生死的名医如此低声下气,任由他近乎无理的对待吗? 季阳不解,满心不解。 其实,如果她能转过头看看身后的杨护士,心情应该就不会这么恶劣了,因 为跟了杜承侯一年多来,她可是第一次见到一向对病患温柔亲切的帅哥医生变得 如此凶恶,甚至是不人道的对待。 这个季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让门庭若市的杜诊所只为她一人而开,又 可以让备受老少爱戴的杜医生变成恐怖医生。 看来今天会是她这辈子最最难忘的一次经验。 2 Miss杨终于把季阳带走了。 只对特别病患开放的书房门一关,杜承侯整个人便重重地埋进黑色皮椅中, 双手捧着胀痛的头颅,不断摇晃着。 那张长年出现在梦中的脸庞,终于真实的出现在眼前,白皙无瑕的肌肤,清 秀精致的五官,跟记忆中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眉宇之间多了一股轻愁与沧桑。 为什么呢?一个亚洲数一数二的掌舵者,拥有的是人人称羡的财富与地位, 那份轻愁又是为何而来? 杜承侯再一次用力抓扯头发,发泄着杂乱的情绪。没想到见她一面,竟像耗 去打一场战争般的精力,只有他知道,当两人四目对望时,他的手和脚颤抖得多 厉害,而他的心又狂跳得多急促。 不应该见她的!好不容易疗伤止痛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 只是,当初他决定回国开业,不就是希望再见她一面吗?为什么见面了,他 却变得那么懦弱胆小? 而她也不认得他了,这个事实让他的伤口仿佛渗出血水。 才八年时间,难道他真的变得这么多?是额上那道伤疤?还是刻意留长的落 腮胡让她不记得他了?或是她根本不愿记得有他这号人物存在! 他没有漏掉当她看见他右眼上方的伤疤时微皱了下眉头,是厌恶吗?还是感 到恶心? 如果知道这疤痕是他为她留下的,她还会厌恶、还会恶心吗? 她弟弟载她发生车祸所受的伤?! 哈,这个天大的谎言她是怎么想出来的?是怕媒体知道真相呢?还是想将他 忘得更彻底一点? 杜承侯用力搓揉着脸颊,希望借由痛楚转移不断涌现的记忆。 没想到想要忘记当年的人不只是他!人家还忘得比他更彻底,该死! “姐,你真的决定动手术?” 季家今晚的晚餐气氛凝重易于寻常,季阳的一个宣布,让一张活泼开朗的年 轻脸庞瞬间垮了下来。 “嗯!我相信李伯伯,他介绍的人绝不会错。”季阳拿着叉子拨弄着盘中的 蔬菜,这是她最爱吃的凉拌花椰,但是今晚的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以前不是有许多骨科权威都不赞成你开刀,说危险性太高了……”季恺不 懂,为什么才跟那个医生见过一面,姐姐就下了这么重大的决定。 “听说那位杜医生有起死回生的高超技术,在他手中还没有失败过的手术。” 季阳也不懂,一整天那位杜医生狂狷的脸庞不断浮现脑海,那些该是令人讨厌的 冷漠,竟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影像。是他的自信与骄傲让她作出决定的吗? “这是一场赌注,小阳,你要考虑清楚。”一直静静聆听着姐弟对话的赵宗 禹、也是季阳的未婚夫,也开口劝阻。 几年来这个成功率只有三成多的手术,一直是他们拒绝考虑的方法,他不懂 为什么今天季阳却轻易就下了决定。 “我想清楚了,与其忍受不定时的椎心之痛,倒不如放手一搏。”面对疼她 如命的未婚夫所担忧的事,季阳只有以坚定的信心说服。 虽然与宗禹订婚是父亲过世前对她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但宗禹对她的真心 不容怀疑,对她的疼惜更是无微不至,只可惜订婚两年,她对他的感觉始终停留 在朋友阶段,无法进化到情人境界。 为什么会这样?老实说,她也说不上来,就是没有那种感觉。 “这太冒险了,小阳,你可能会终生残废。”她的坚定仍然无法完全说服赵 宗禹,他还是不赞成未婚妻冒这个险。 “不会的,杜医生说他有把握成功,我就有信心。” “你就这么信任他?”未婚妻的信任让赵宗禹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虽没亲眼 见过那个名闻全球的外科医生,但他却已经可以感受到他的压力。才见一次面, 那个杜医生竟然就赢得季阳百分之百的信任,这不像季阳的作风。 “我……”季阳被他问得有些困窘。“宗禹,不仅是我信任他,李伯伯也信 任他……”她不懂,一向冷静温和的宗禹,今晚为什么好像有些尖锐?难道她信 任她的主治医生错了吗? “姐……那个杜医生……人还好吧?”已经沉默好一会儿的季恺,突然也在 这个时候加入话局,用一种怪异的语调提出疑问。 “他……”季阳意外弟弟有此一问,微微愣了一下。“嗯……杜医生人有点 高傲、有点冷漠,不怎么亲切……怎么了?小恺,为什么问这个?”医生的为人 跟她要不要让他执刀有关吗? 季恺笑一笑,故作轻松般挥挥手。“没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你的主治医生。” 季阳摇摇头,受不了他的老气横秋。“不用多了解了,既然李伯伯这么信任 他,我们就放手一搏。” “小阳,动完手术后我们就结婚。”眼见未婚妻心意已决,赵宗禹也决定支 持,而且支持到底。 “万一手术后我成了残废呢?”季阳当然懂赵宗禹的心,体贴一直是他最大 的魅力。 赵宗禹斯文的脸庞,因为她这句话,突然露出不悦的皱纹。“乌鸦嘴!不可 能的事,你要有信心。” “谢谢你,宗禹,我懂你的心,但是,这件事到时候再说吧!” “季阳……” “OK!就这样决定了。”季阳用微笑制止他继续发言。 虽然感动他的关爱,但她还是无法给予承诺,她不能欺骗自己,也不能欺骗 他,因为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嫁给他…… 杜承侯冷眼看着一室的喧闹,镜片后头犀利的目光直接射向床上的女人,紧 抿的嘴唇让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他心中正不悦着。 一个半小时后要动手术的病患,那张该布满紧张恐惧的脸庞竟看不见任何异 常,反而是一脸兴奋的跟着病床旁两个男子有说有笑,这样的患者到底该说她勇 敢呢?还是无知?难道她就不能让自己平静一些吗?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季阳抬头,一张不苟言笑的严峻脸庞映入眼帘,那道斥 责的眼神让她蓦然停住笑容。 “怎么了?小阳。”赵宗禹首先发现她的异样,跟着她的视线转身,立即迎 上由后方投射来的冰冷眼神。“你好,想必你就是杜医生吧!久仰大名,我是季 阳的未婚夫赵宗禹,季阳就拜托你了。”他边说边伸出手,礼貌的寒暄着。 “该说拜托的人不是你,是她。”冷漠的语气、不算亲切的态度,这个杜医 生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悬壶济世的医生。 赵宗禹一愣,看来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医生。 杜承侯不理会他微怔的表情,以一种无礼至极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自称 季阳未婚夫的男人,脸色阴霾深沉。 未婚夫!一看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子,确实符合季家的标准。 “杜医生你好,我是季恺,谢谢你愿意治疗我姐姐。”一旁的季恺也伸出右 手,适时解开了僵持在杜承侯及赵宗禹之间的对峙,诚恳又带一些紧张的对杜承 侯表达谢意。 面对那示好的手,杜承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没伸手响应,态度依然如旧。 “不用谢我,我是医生,开业就是要赚钱!”话一歇、头一转,他对着身后 的医护群下达“准备开刀”命令,随及一言不发的走出病房。 冷淡的表情、职业化的口吻,季恺也没得到特别的待遇。 “好大牌的医生。”赵宗禹对季阳扮个鬼脸,故作幽默的嘲笑着。如果不是 顾忌他手操季阳的生杀大权,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医生呢! “不只大牌,还是惜言如金。”季恺尴尬地收回右手,摇摇头,一脸无可奈 何。 “你们别担心,李伯伯说他能治好我,就一定能治好我,个性怪一点有什么 关系呢!”季阳看出病床旁两人的担忧,只得佯露出轻松的笑容出言安慰。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这样一个脾气怪异的医生,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心情更是紧张万分。 “是啊!我们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谁管他亲不亲切、会不会笑,对不对? 季恺。”赵宗禹哪不知道未婚妻的细心,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增加她的精神 负担。 “是啊、是啊!”季恺跟着露出附和的笑容,但只有老天爷知道他的心情是 多么五味杂陈、七上八下,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住祈祷着—— 杜承侯,不管过去种种,我衷心期望你能治好我姐!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