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天一早,刘念还在床上睡着。龙青洗过脸,又坐在父亲的床前。 父亲叹息着。 龙青看到他在犹疑着。然而,他还是固执地看着他。他看了龙青好久,没有谁 比他更了解自己儿子的了。龙青看到他眼里的泪,然而,他仍然不说什么。 母亲走了过来,她看到父亲的神色,好像明白了,她对龙青招招手,说:青儿, 走,到厨房去帮帮我。龙青随母亲进了厨房,母亲递给龙青一个小板凳,示意他坐 下,叹了一口气,说: 唉! 我就知道你父亲是说不出口的。 唉!家门不幸哪!青儿。刘念她竟背地里偷野男人,被我无意捉到了。也是巧, 晚上,家里丢了只鸡,我打着电筒到后山上去找,鸡没有找到,倒是在林子里看到 刘念和那个野男人……青儿! 龙青蹙了一下眉,心里猛跳了一下。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消息。 青儿,我讲给你爸听后,一开始,他还不信,可我和他这么多年,我能随便说 我儿媳妇的不是吗? 唉! 我真不该说啊。这件事之后,他就又病倒了……龙青低着 头,心如刀绞。母亲接着说:不该……我本来不想说你听,可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我的儿子哪点比别人差?凭什么要在头上戴顶绿帽子…… 母亲还未说完,就呜咽起来。 龙青浑身熊熊燃烧的火焰刹时遭遇到一场暴风雨,打湿了,浇透了。他不明白 他的人生为何如此充满戏剧性。它让龙青从高峰跌落到谷底,它让他在感受儿子纯 净眼神的同时脑子里放映着这个家庭的邪恶与欺骗。 龙青听到自己平静地说:哦。 龙青感激他的父亲给了他一个智慧的大脑,同时,他又怨恨父亲给了他太理性 的思维。他很难将喜怒哀乐形之于外。他的头脑里在进行缜密的逻辑思维:刘念和 野男人?哪个呢?对了,新婚之夜喊过一个名字——刘伟!这样想着,刘伟二字已 脱口而出。龙青的母亲颇有些吃惊,问:怎么,你知道? 嗯。 龙青听到母亲接着说:作孽呀,刘伟,是你爸的学生啊!他来咱家,提了好多 东西,说是看你爸。我还留他在家里吃饭……原以为他走了,没想到…… 妈,别说了。 龙青感觉他的心态正悄悄发生变化。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刘念其实从来就没 有真正爱过他。他不明白如何要遭遇这样的婚姻。可当他真正明白的时候,他却有 了他的儿子!那他算什么呢?孩子应该是爱的结晶。也许,他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 界。后来龙青知道:他的父亲真正伤心的是刘念在家里闹的一场风波。当龙青的母 亲发现她和刘伟抱在一起后,刘念没有丝毫的自责,却在家里号哭着:爸,您毁了 我。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读书!我没有做对不住龙家的事!我和他是清白的! 刘念的这些话,也使龙青的父亲陡然明白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对刘念、对龙青意味 着什么。 在老家的日子里,龙青又重回母校去看了看。他以前住的宿舍,已变成了新的 教职工宿舍。那口井还在,只是旁边堆满了落叶,已没有人从里面打水吃了,每家 都有了自来水管。锋子当了包工头,已搬到城里去住了。据说,还包了二奶。而小 林,据说现在已是一家美容店的老板。 更多的时候,龙青抱着儿子。眼看着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感觉与这个小 东西有一种依依难舍的情感。很远就能听得出龙青的声音,并且能嗅出他身上的味 道。每当龙青从别人手中接过他抱在怀里时,他就看着他笑。那种笑令龙青心疼。 龙青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唯恐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吓着儿子。他甚至想把这个 小东西带走。龙青觉得他有足够的耐心为他半夜起来冲奶粉,也有足够的勇气把他 揣在怀里,走在大学的校园里匆匆去上课。 这是个漫长而又短暂的暑假。在儿子的啼哭声中和父母的翘首眺望中,龙青又 离开了家。 龙青要回师大了。在龙青离家的前一天晚上,他和刘念睡在床上,彼此无言。 后来,刘念背着身子,说:走吧走吧,早点走最好!你在家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了。 龙青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你在家就好好照顾自己吧!刘念说:你就不怕我在家 偷人吗?龙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多年以后,龙青明白了,此处为他与刘念婚姻中的一个硬伤。他们缺乏足够的 勇气坐下来面对面地挑明这件事。所以,龙青离开家后,距离并没有发酵彼此间的 思念,相反,长久的夫妻分居以及心灵的隔阂,导致他与刘念的夫妻关系越来越僵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