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夜,屠英伦躺在床上,思量著玛栗说的话。她提的那些通通不是问题,只 有一点,唯一的小小困扰,让她说对了。 他父母要是得知玛栗的背景,反弹是一定的。玛栗未婚生平的情况,确实需 要时间让爸妈适应,但只要他够坚持,他有信心父母最终仍会妥协,接受玛栗, 只是他们必须同心协力度过这个难题。 父母毕竟是自家人,得罪了,即使是暂时撕破脸,时间过去,还是欢乐一家 亲。感情就不是了,一开始他要是不按照玛栗的要求走,怕她头也不回,两人就 这么错过了,多可惜。 唉!屠英伦叹口气,他好想带玛栗回家。 深夜十二点,寒流来袭,气温十五度,窝在羽毛被里,他渴望玛栗在这,那 不知有多好。想著玛栗想到失眠了,下次带她回家,关在房里,做什么都好,只 要是跟玛栗在一起。 屠英伦闭上眼,想像玛栗就坐在床边,静静凝视他。他竟像个纯情男孩,笑 了笑。又想像玛栗坐在桌前的单人大沙发,他将玛栗按在沙发上,放肆亲吻,他 们还可以一起躺在床上,听I'm all you need,温存到天亮,一起享用早 餐…… 唉,真想她,时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停止在跟她见面时,他怎么会对个女 人这样疯狂?满脑子想带她回家。 除了欲望,还有一种温情的渴望,是第一次好想带女人回家,什么都想跟她 分享,等等……屠英伦猛地坐起。 糟!他不能带玛栗回家,想像玛栗被父母热情招待,面对父母好奇的询问, 还有玛栗见他双亲时会有的表情……很好,屠英伦满腔热情瞬间冷却。 这下甭想玛栗坐在床边凝视他了,甭想可以将她按在沙发上亲吻了,甭想他 们彻夜温存了,难道玛栗可以跟他回家然後跟他的爸妈说「伯父好伯母好」,然 後装乖的表演淑女,再和他上楼Happy ? 兹事体大,屠英伦下床,下楼,敲爸妈的房门。 这时候,门内屠老爹鼾声大作,屠太太好梦正甜,梦见儿子抱著个婴儿回家, 那个画面啊~~好美好美~~ 叩、叩、叩!屠英伦在外面喊:「爸?妈!」 两老惊醒,暗中觑著彼此。 「英伦?」屠老爹揉著眼睛。 「这么晚了~~」屠太太抹掉口水。不爽好梦被打断,对外头吼:「什么事?」 「我有事想跟你们谈谈。」 「明天再讲不行吗,都这么晚了……」屠太太下床去开门,但突然站住,回 头望著老公,屠老爹也想到什么,咧著嘴笑。 他们心有灵犀,一起发疯。是要跟他们说谢小姐的事?是不是要结婚了?他 们交换个会意的眼神,儿于这么晚打扰他们一定是有大事要讲。屠太大开灯,开 门,拉儿子进来,两老坐在床上笑眯眯。 「什么事啊?乖儿子。」屠太大期待著。 「对不起,这么晚还把你们吵起来。」 「没关系,你慢慢讲。」屠老爹笑著。 「我要搬出去。」 「什么?」屠太大跳起来,她还以为儿子要跟她坦白谢小姐的事。「干么搬 出去?家里这么大,二楼不够住,三、四楼也给你!」 就因为老爸买在山区,别墅太大,屠英伦毕业後才答应跟爸妈住,但是现在 他有很想一起住的人啊! 屠英伦面有难色,讲话支支吾吾:「我想……住得离公司近一点。」 骗鬼喔!屠太太反驳道:「从我们家搭捷运到你公司也才半个多小时。」 「我想试著独立。」嗯,他讲得很心虚。 屠太太说:「你以前在美国念书还不是一个人,已经有够独立了。」 「我……呃……」屠英伦词穷,怎么讲都突兀。 屠老爹看他支支吾吾,忽然间父子连心,心有灵犀,电光石火,屠老爹懂了。 「你去睡,我跟你妈说,没问题,要搬出去就搬,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屠太大嚷,指著儿子,他正往门外跑。「我还没答应你, 跑什么跑?!」 「不要说了——」屠老爹附在老婆耳边说:「我知道儿子为什么搬出去,他 想跟谢小姐独处。」 屠太太眼睛一亮。「你是说……」 「唉呦~~现在年轻人都嘛这样。」屠老爹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不先同 居,根本不敢结婚好不好!」 「那赶快搬,赶快去跟谢小姐同居,最好还不小心有了,马上结婚~~」 刚才还哇哇叫的屠太太,这会儿跟老公倒在床上笑兮兮,夫妻俩继续作著抱 孙的美梦。 小套房沐浴在晨光中,送走母亲,玛栗跟女儿享用早餐时光。 晓游拿著白吐司,帮妈妈抹奶油,小心翼翼地涂著,问妈妈:「够了吗?」 「好了,太多了。」玛栗在看简报资料。 「妈咪,来,啊~~」晓游跪坐在椅上,凑身,喂妈咪吃。玛栗咬一口,晓 游又拿纸巾帮妈咪抹掉唇边的油渍。 「妈咪。」 「嗯?」 「你今天穿得好漂亮!」 「有吗?」玛栗头也没拾,脸颊微热,她把很久没穿的紧身套装拿出来穿。 「妈咪今天的睫毛好翘喔~~」晓游摸了摸玛栗的眼睫毛。「平常没这么长 啊?— 「平常就是这么长、这么翘。」感谢睫毛膏的神奇力量,玛栗面不改色地撒 谎,但脸更红了。「好了,我们出发吧。」玛栗在女儿脸颊亲一口。「宝贝~~」 晓游圈住她的脖子,大眼瞅著母亲。「妈咪,你今天快乐喔?」 「因为你喂妈咪吃早餐。」讲是这样讲啦,但很心虚。她暗暗期待屠英伦约 她碰面。 到公司开完早会,跟助理交代琐事,回到办公室。屠英伦昨日送的百合,静 静沐浴晨光中。 玛栗坐下,百合的香气干扰著她的思绪。翻开文件夹,批阅公文,可是,见 鬼的,一直回想屠英伦的亲吻,被他紧紧拥抱住的感觉。 玛栗掩面苦笑,想不到自己这么勇敢,向个男人提出只要恋爱不要认真的要 求。 白玛果白玛粟,你疯了,一定是寂寞太久了。 这个上午玛栗净做一些蠢事,还填错一件广告预算请款单,她把手机搁在最 显眼的地方,手机音量调到最大,频频检查电子信箱。 像有强迫症那样,不停地看手机检查信箱,要不就望著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 空发呆。 十点整,下起微微细雨,不是约会的好天气,玛栗忐忑不安。 他还会打电话给她吗?经过昨日的提议,会不会把她当成随便的女人?也许 昨日的亲吻,只是屠英伦一时心血来潮,过了一晚,屠英伦会不会冷静了,就认 真思索她的话,知道他们没可能,被她讲的那些现实问题吓跑。 玛栗就这么患得患失,直到十一点零五分,手机响起。看见来电号码,玛栗 心怦怦跳,高兴极了。 「喂?」玛栗装作不期待。 「是我。」 「哪位?」玛栗又装没认出他的声音。不想让他知道,她很挂念他。 「没看见来电显示吗?我的电话又没保密。」他讲话还是好直接。 「又没记住你的号码——」话一出,暗叫不妙,果然听见那边笑得很开心。 「明明知道我是谁。」他得意洋洋。 玛栗很呕。「干么?」 「外面下雨,今天有没有带伞?」 「没有。」 「那中午约在你们公司对面的阳光餐厅,一起吃饭。」 再装就太假了,玛栗答应。 鑫美董事长办公室,屠英伦跟常董杠上了。这两个男人火爆争吵,门外同事 听得清清楚楚。 「那种下流掮客游说的案子你也接?我们又不是小公司,需要赚这种钱?」 屠英伦气炸了,常董要他参加公营事业比稿,广告掮客介绍的,掮客认识公营事 业里的评审员,给个O.7 趴的利润,保证案子通过。 常董要屠英伦做做样子,参加比稿,但不用花太多时间准备,内定了,案子 越快完成越好,成本越低越好。 常董火大。「你不要管那么多,做就对了,公司的业绩是我在负责,你当然 无所谓,你管好创意部就好。」 「我不屑接这种案子。」 「你是公司请的人,要你接你就接!」 「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不觉得丢脸?」 「我请你来公司要你做事,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在商言商,有钱干么不赚?」 屠英伦大声驳斥:「你忘了每次准备比稿,最後发现有暗盘,你是怎么骂人 的?你的感觉是这样?现在要鑫美也和他们一样接这种案子?以後你还可以理直 气壮地骂人吗?」 两个男人怒目相视,谁也不认同谁的做法。 常董说不过屠英伦,只好拿职位压他。「屠英伦,你很有才华,坏就坏在情 绪太多,公司有公司的做法,你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不要干涉。」将比稿资料 递给屠英伦。他说:「这是参考资料,回去想脚本,明天交。」 「FUCk!」 「你说什么?」常董愣住。 「我说Fuck!」屠英伦重复。 常董乍红了脸。「你……你……」正要撂狠话,被屠英伦抢先—— 「我不干了。」屠英伦转身就走,门外,一群同事让开,看著他,不敢吭声。 常董追出来。「你要走是不是?那也要做到月底,员工手册写得很清楚,离 职要提前一个月告知,不然要罚款。」可怜这位高权重的常务董事,不爽被看扁, 追出来骂。 大家望向屠英伦,看他挑起一眉,无所谓地。 「是有这个规定。」 常董昂起下巴。「所以,屠大才子,请你把这案子做完再走。」 屠英伦抬头想了想,说:「要罚多少?罚两个月薪水是吧?十六万吧?」他 直视常董。「罚啊,我就是死,也不搞这么下流的案子。你喜欢,你自己做,我 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屠英伦大步离开。 同事噤若寒蝉,尽管佩服创总的气魄,然而惧於常董的势力,没人敢插手蹚 浑水。 「好、好,你看我敢不敢罚你的钱!」常董像个小孩似的撂著很话。 屠英伦走了一会儿,虎地转身,朝他过来。常董被他凶很的样子吓到,不知 道他要干么,很窝囊地直後退。 「干什么?」揍他吗?常董惶恐,这家伙一发飙,谁也管不住哪。 屠英伦步步逼近,常董冷汗急淌,同事们缩在墙边。 「叫警卫~~」常董急得嚷嚷。 屠英伦停在常董面前,双手就插在口袋,站得直挺挺地,一双眼睥睨地盯著 肥胖的常董,忽然他破口骂:「X 他妈的你尽管扣我两个月薪水,这三年熬夜赶 案子的时数,加班费你给我算进去,一毛不少,不然告死你!」 这一吼,吓得常董差点尿裤子。 屠英伦吼完,爽快了,去办公室收拾物品。将私人物品放进纸箱,就这么潇 洒地走出创意部,走出待了三年的大公司,一路将那个猪头常董骂到下地狱,突 然,屠英伦煞住脚步。 「Shit、Shit!」忘了跟玛栗的午餐约会。 等不到屠英伦,午休时间快结束了,玛栗结帐,走出餐厅。在门口,看屠英 伦跳下计程车,冒雨过来,双手抱著纸箱。 「你迟到了。」 「对不起,吃饭没?」 「我要回公司了。」 屠英伦气恼。「我和董事吵架,一时忘记……」 「晚点再说,我快来不及了。」玛栗赶著回公司。 「等等——」屠英伦拉住她,纸箱往她身上放。「帮我拿一下。」 「喂!」 屠英伦走进旁边的屈臣氏,一会儿出来,手上多了一把黄色雨伞。他过来, 抱走纸箱,雨伞给玛栗。 「你没带伞,这给你。」 「你送我伞?」 「我知道不能送伞,代表大家会散嘛,但你信吗?我才不信那种事。」 玛栗笑出来,她收下雨伞。「伞给我,那你自己呢?」 她看屠英伦发楷湿著,风衣还沾著雨滴。 「男人淋点雨有什么关系。」 玛栗静静看著他,大概是他直率的态度,或者是他送伞送花的贴心举止,玛 栗想更了解关於他的所有事。她问:「为什么和董事吵架?」 「逼我接公营事业的比稿案,不过有内盘,公司要付掮客佣金。」 「这有什么好吵?」是业界常有的事。 他目光一凛。「我瞧不起这种事,你的总监也是,他们全是人渣,把业界风 气搞坏,这种做法一点都不尊重广告人!」 「就算你不认同,上司的意思照做就好,何苦和上头的人闹意见?」 「要我妥协门儿都没有,我不想哪天瞧不起我自己。」 「好吧——」玛栗懒得说服他。「吵到最後有什么改善吗?」 「没有,他还是坚持要接。」 「所以白吵了?」 「所以我辞职了。严格说是被开除,我知道他想开除我,所以抢先说不干, 不想让他爽到。」 「不可惜吗?」鑫美是广告界顶尖公司,他都做到创意总监了。 「不,很过瘾,我骂那猪头Fuck. 」他笑著问:「对不起,介意男生说粗话 吗?」 玛栗摇摇头,笑了。她发现纸箱有几只金刚模型。她捡起其中—个蓝色金刚, 笑看著金刚。「你还有这种东西啊?」 「我喜欢砌模型,这只给你。」 玛栗瞅著金刚。「我女儿应该会喜欢。」 「她喜欢什么颜色?再挑一个给她吧?」 玛栗笑了,又挑子一只红色的。「以後有什么打算?」 「要工作多的是机会。不怕、也不急著打算,一个人没什么开销。」 「嗯,我回去上班了。」 「白玛栗。」 「嗯哼。」 「你该学学我。」 「……」她不解。 他笑著说:「你好像把时间都浪费在工作,青春都卖给公司,你自己的想法? 你对上司的看法呢?假如我是你,绝不会默许上次那样的事,我会唾弃那样的主 管。」 「可惜你不是我,你也不用养孩子。是吧?」说完,玛栗掉头就走。 Shit!屠英伦发现自己说错话。 玛栗走了一会儿,停步,回头望,他还在,他抱歉地对她笑了笑,做个打电 话的手势,希望保持联络。玛栗想想,又走回来,望著屠英伦。 「好吧,我承认你很有勇气,我羡慕你。」真的,年过三十还敢跟老板呛声 的不多了。 「你这样说,我会想亲你,可以吗?」屠英伦托起玛栗的脸,侧身吻她。 他们就站在骑楼下,在来往行人间,忘情亲吻。 玛栗得走了,她撑伞,穿越马路,到对街。进大楼前,回身望,那边,屠英 伦还在。马路人车川流不息,雨丝斜飞,他们凝视著对方,同时都感到依依不舍。 那边屠英伦朝她挥挥手,目送她。 他看玛栗收伞,走进大楼。他还不走,过了一会儿,奇迹似地,看玛栗又走 出来,穿过马路,来到他面前。 玛栗瞧著他,「关於跷班,你有什么好藉口?」 「你问对人了!」他哈哈笑,很自然地环住她的肩。「我来帮你想个好理由。」 「是,嗯,我去拜访士林的经销商……谈下半年合作计划……嗯,晚点回去 ……因为刚刚客户打电话给我……最晚八点就到。」华纳威秀外,玛栗打电话回 公司。 屠英伦在旁边一直笑,玛栗就用脚踢他。跟上司报告完,玛栗关机,他们手 牵手去买电影票,趁开演前空档,又去喝咖啡吃蛋糕。寻常时间,这里空荡荡, 他们可以安享两人时光。 喝咖啡时,玛栗问他:「你为什么相亲?很急著结婚吗?」 「我才不想结婚,急的是我爸妈。」 「嗯。」 「你会想结婚吗?」 「我才不要。」 他们都笑了。 「为什么不要?因为女儿的关系?」 「很难想像再去爱一个人,爱到连他的家人一起爱。大家把爱情想得太伟大, 把婚姻想得太容易了。像我这样忙,照顾女儿都来不及,怎么有办法去结婚?还 照顾另一个人?甚至照顾他的亲人?」 他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想钓个金龟婿吗?像什么企业家第二代,他会养你 跟你的女儿,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玛栗听了脸色微变。「真那样的话,也许有别的要辛苦,靠自己比较实在。」 「这个时候,我应该说,我养你们吧,我还养得起两个女人。电影都是这样 写的,言情小说也是这样,然後女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直笑。「我不是十八岁,没期待你这么说。你为什么不想结婚?」 「婚姻根本违反自然,我想过了,真的喜欢一个人,不用婚姻约束,也会一 辈子相守。婚姻不过是一种惩罚,当原本相爱的两人不想继续爱时,其中一方可 以诉诸法律要求赔偿,惩罚不想继续爱的另一方,这种规定很蠢。」 「你有点愤世嫉俗。」 「我是老实。」 电影快开演了,离开餐厅,往三楼的电影院。乘手扶梯时,屠英伦很自然地 就牵起玛栗的手,玛栗没有甩开。电影开演时,坐在漆黑的电影院,就只有他们 两个人来看电影。 屠英伦还是握著她的手没松开,电影演到一半,玛栗将头靠在他肩膀,他会 意,将身子挪近,让她靠得更舒服。 大银幕播放冷门的法国艺术片,玛栗看著看著,昏昏欲睡。他的肩膀好厚, 靠起来好温暖,她感觉身心舒畅,好像暂时找到避风港,後来她太放松了,她竟 然就睡著了。 屠英伦好清醒,然而他不清楚电影演了什么,他看著字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脑子里。他想著的都是靠在肩头的玛栗,她依赖地睡在他肩上,好像将自己全部 托付给他,那种信赖感,让他好感动。 被依靠著的感觉竟然这么窝心,还让他感到骄傲,有个女人,他喜欢的女人 偎著他睡了,电影演什么都不重要了。 电影散场,屠英伦没叫醒玛栗,灯亮了,玛栗醒来,就得到一个亲密的吻。 「玛栗,我真的喜欢你。」他说,像个大孩子那样对她笑。 屠英伦七天内办好离职手续,找到新工作,去朋友独资的广告工作室帮忙企 划案子。收入没有在鑫美的多,但工作自由,多了弹性,少了头街,赢得尊严, 他感到值得。 跟著他以最快的速度租屋搬家,三十坪公寓,三房一厅两卫。地点就在玛栗 住处步行不用十分钟的地方。这样近,近水楼台多方便,玛栗就是他想摘的月。 屠英伦没有买屋的打算,在他的想法里,人寄居世上,他不要当房奴,花钱 租屋多自在啊!他也拒当车奴,同一辆车开了四年。 有朋友劝他买屋,换大车。他们认为屠英伦一直没女朋友,是因为他没买房 子,又很少开车出去。在台北把妹,没房没车,在女人眼中就像被阉割,让女人 提不起劲约会,除非一开始她们就知道你是什么响叮当大人物,要不八成八认定 你是穷光蛋,避而远之,逃之夭夭。每当朋友这样劝屠英伦时,屠英伦的拗脾气 就会发作,骂道:「叫那些女人去死吧!」 他才不要为这种虚荣的女人改变,况且他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没女朋 友又不会死。屠英伦不像那些镇日精虫上脑的男人,下班後谈的都是女人,想的 都是一夜情,聊的都是怎样把女人骗上床,然後不必负责。 屠英伦喜欢逛雅典书局,买进口的前卫艺术杂志,喜欢上北美馆,观赏名家 展览,喜欢看各国竞赛影片刺激新思维,一个人喝咖啡看电影想事情,他都爱。 他是偏执狂,一旦喜欢什么就会很疯狂。喜欢做广告,就绝不允许自己做出 有辱广告界的事。现在他喜欢白玛栗,好吧,她有女儿,她不想认真,她很机车, 他还是要去喜欢,这是他的魄力,如果爱一个人的前提要有条件说,那么他真会 瞧不起自己。 新家安顿妥当,屠英伦急著想带玛栗回家。 这阵子玛栗很忙,他们只能利用零碎的时间碰头,吃饭散步看电影,好像在 抢时间。屠英伦想要有更多时间相处,恋人们的独处时间。 问题来了——要怎么开口? 屠英伦在心里斟酌良久,星期五,他们约在老地方吃午餐,白玛栗卷著义大 利面。 他问:「明天要不要加班?」 「要啊,跟同事去高雄拜访客户。」 可恶,玛栗真忙。「那明天晚上……」 「明天可能没办法碰面,从高雄回来应该已经很晚了,有一名客户晚上九点 才有空,所以……」 「那星期天呢?」 「星期天我要在家里准备开会资料,不过晚上可以吃饭。」自从大方向谈妥 後,玛栗对屠英伦不再紧张兮兮地防备了。偶尔和他吃饭逛街看电影,感觉被人 追求的愉悦,真的很不赖。只可惜她的时间太少了,而屠英伦自从离开鑫美後时 间变多了。 可是他们相聚的时间永远不够,屠英伦常常晚上要跟制片和导演去提案,要 不就是进录音室录广告片的配音,再不然就是进摄影棚盯棚,他忙的时候通常是 晚上忙到半夜,而那时是玛栗下班後的休息时间。 所以屠英伦真渴望能和玛栗有个晚上可以一起到天亮,不管有没有做爱—— 当然有最好,说他不想,那就是在骗鬼了!」 屠英伦在心里盘算著,他问:「准备客户资料需要什么?有笔记电脑吧?需 要上网对不对?嗯,另外牵一条网路线。资料多不多?我帮你拿。我的书桌很大, 不过要是你喜欢,在客厅也不错,我有一条德国地毯,坐起来很舒服。」 「等等,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书桌、地毯的。 「明天来我家?我最近刚搬家,你过来看看。」 「不行,明天回台北已经很晚了。」 「所以就住我那,不要回去了。」 玛栗低头,继续卷义大利面吃,心揪著,一团乱。欵……嗯……去他家,那 意味著什么?嘿,他们一定会上床,她又不是十八岁,和喜欢的男人独处,彬彬 有礼那是骗鬼。想到要住他家和他睡?玛栗脸红,她努力装酷,可是回避的眼神 泄漏她的心事。 屠英伦比地忐忑,见鬼了,她现在这样低头是怎样?答应不答应啊?她这样 沈默,让他很紧张。 屠英伦又点了一杯红酒。「怎么样?对了,你可以带女儿过来,我那里有多 的房间。」他可是连这个都想好了。哼哼哼,全天下像他心思这么细腻的人不多 了,玛粟啊玛果,你要好好珍惜啊,再拒绝就太残酷了。 玛栗静静吃了几口义大利面。放下叉子,抹抹嘴,喝口水。 「不行,晓游周末要和乾妈去大湖玩,上礼拜就讲好了。」谢佩瑜跟张茜茜 最爱缠著晓游,一放假就想带晓游度假,她们很渴望有孩子。 「这样啊……」屠英伦难掩失望,耸耸肩。「好吧,改天好了。」屠英伦有 一下没一下的拨弄面条,胃口尽失。 「所以,只有我会去你家。」玛栗笑了。 屠英伦怔住,抬头,就看见玛栗微笑著。意思是……她答应了?! 「要不要吃提拉米苏?」他兴奋地建议。「这家蛋糕不错。」 「我吃不下。」 「点一块我们分著吃。」和心爱的人儿分吃食物,感觉东西特别好吃。 玛栗和英伦分吃一块提拉米苏,甜腻的巧克力温暖玛栗的心。剩下最後一口 时,互相让给对方,彰显著对彼此的好意。 自从认识屠英伦後,玛栗变得特别爱吃,各式蛋糕,奶香浓郁的义大利面, 和屠英伦—起吃过的甜品糕点午晚餐,都是一幕幕愉快回忆。 玛栗一口口吃著蛋糕,心里好奇著屠英伦的家会是怎么样?一方面又感动著。 他连女儿的房间都预留了,唉,真贴心!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