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很快的天就黑了,梅香担心地守在公 主床前,这一天皇宫里闹烘烘的,太医被带进带出,梅香帮公主将枕头垫高一些。 “梅香……”明媚虚弱地闪着。“大王已经没事了吧?”她感到自己仿佛已 经死了一回,她不敢相信竟有能力回到皇宫求救,现在想起来仍觉不可思议,她 疲倦极了,而且感到浑身都痛。 梅香安慰着公主,她帮公主将被子拉好。“大王应该没事了吧,胡统领已经 送走太医,还吩咐百官不得打扰,让大王好好休息。看样子应该没事了,那个大 王那么壮,相信只要躺几天就会好了。” 明媚吁了口气。“把我吓死了……”一想到可能失去他,那毛骨依然的感觉 几乎今她崩溃。 梅香眼睛一瞪嘟起嘴。“我才被你吓死呢,公主,你一个晚上没回来,一回 来整只脚都是血,还发疯地大吼大叫,真吓死梅香了,还有啊,那个大王怎么会 和你跑到荒郊野外去,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我一醒来你们全不见了,还有胡丹呢? 大王没有中计吗?” 一连串的疑问让明媚一时不知从何答起,她虚弱地挥挥手。“等我好些了, 再—一告诉你吧。” “但我现在就想——” 突然有人敲门,梅香按捺住满腹的疑问才要转身去开门,门外的胡丹已一脸 惊慌自行冲了进来。 “胡丹?”梅香困惑地望着她,但见胡丹神色紧张地又将门关上,然后靠在 门扉上,一脸慌张地望着公主。 “公主……”胡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明媚有些心虚地坐起身来,她对梅香道:“还不快看座?”莫非她已经知道 她和大王…… 梅香正欲搬椅子,却见胡丹惊恐地踱向床沿,颤抖道:“永真公主,大王可 能有生命的危险!” 惊惧的泪珠在她眸中转动。 “什么?”明媚心中一紧,揪紧被单,脸色苍白如雪。“我以为太医已经治 好他了,怎么会……” 胡丹突然按住她的手。“不是的,是我爹……”她一副快崩溃的模样,浑身 抖得如风中落叶。 “你听我说,我不希望伤害我爹,但我更担心大王出事——”她哑着嗓子, 两行清泪不争气地冲出眼眶。“我怀疑我爹打算趁大王伤重而夺权篡位,此刻, 他人已经在大王房里,宫外将领全然不知此事,公主……”胡丹突然跪下来。 “我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深爱大王,但我希望能保爹一条生路,我爹他只是一时 糊涂,现在能够进宫而不被怀疑的也只有你了,我希望此事不要张扬,求求你, 公主。” 明媚毅然地下床,腿侧的疼痛令她刷白了脸,梅香赶紧过来搀扶她,事不宜 迟,她心急如焚地要梅香扶她前往大王寝宫。 步出房外,梅香小心翼翼的一路扶着公主。 “公主……那个胡统领在里面,我们这样贸然而去会不会太危险了?还是我 们先设法联络外面的将领静观其变?” “不行——”明媚严厉这。“你没听方才胡丹讲的?一旦我们知会了外面的 将领东窗事发,届时胡统领只有死路一条。”她必须考虑胡丹的心情,对于胡丹 她心里有一份亏欠。 梅香撇撤嘴不以为然道:" 那个胡统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三番两次想要 陷害公主,如今竟然还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搞来搞去,说来说去,原来最居心叵 测的就是他!这种人,我们还顾虑他什么,万一害公主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 不是太不值了吗?“ 明媚深思地拐棍嘴。“你说的都对,但是他女儿那么着良,我不忍心伤害胡 丹,她忤逆她父亲来同我们通风报信,定是经过一番挣扎,不,我绝不可陷她于 不义,万万不可令她为难。” “公主,你变了!”梅香惊愕道,从前的公主哪会考虑他人感受! 明媚温柔地笑了。“人是会变的,不是吗?我决定要嫁给大王,他对我太好 了,梅香……”她握住海香的手真诚道。“从前我太自私太自我了,梅香,一直 以来辛苦你了……”她温柔的吩咐。“等会儿你在外边等,我一个人进去,万一 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照应,这次要是可以平安度过,我往后一定好好待你。” 公主的话让梅香听了,梅香怔了怔眼眶一红,眼泪立刻掉下来,她太感动了, 抽噎道:“公主……梅香也是,梅香最近对公主常有不敬,以下犯上,公主大人 大量都没跟梅香计较……公主,您这次要是死了,梅香一定给你多烧几柱香—— 啊……”话未说完,她头上已被捶了两记。 只见公主咆了过来。“笨蛋,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就不会说点吉利话!” 真是的。 梅香忙赔着不是,两人在窗外等守卫传话便踱进寝宫。 她们问守在寝宫外的番兵,胡统领是否还在房内?那番兵点了点头,跟着明 媚深吸了好大一口气,那婢女在前头通报。“永真公主前来探视——” 一名婢女领着公主进去,然后便关了门同梅香离开。 室内一片寂静,胡统领仁立桌旁,昏暗的灯光令他看起来更显阴沉,他讽刺 地冷笑道:“永真公主见时这么关心起我们辽王来了?” 明媚横他一眼。“放肆,见本宫还不行礼?该当何罪!” 胡统领双眸射出冷光。“大王在床上等着您呢。” 但见金兀蟒卧在床上,他脸色苍白,双眸冷敛,看来似乎很虚弱很痛苦,他 望着她的表情不太寻常。 金兀蟒朝她喝道:“我没事,你快退下。”他难得凶她。 明媚意识到他眼里的危险讯息,她努力压抑恐惧,她转头凝视胡统领,发现 桌上搁着一碗药汤,她问胡统领:“那是给大王喝的吗?” 胡统领诡异地笑了。“没错,不如由您亲自喂我们大王,大王的病一定可以 更快好起来,大王,您说是吗?”他端起那碗药汤送至明媚面前。 明媚凝视那碗药汤,事情不太对劲,她再转头看金兀蟒,发觉他始终卧在床 上动也不动,难道他被点穴了?像是为了肯定那般,她对金兀蟒道:“你这样侧 卧不会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把身子躺平,好好睡一觉?” 金兀蟒凝眉还是没有移动分毫,倒是胡统领先替大王说了话。“大王一听你 来了,高兴得不想睡了,公主,这药汤凉了可就减了药效、喏,您快喂大王吧!” 明媚凝视那碗药汤,力持镇定地接了过来,然后她昂起脸,叱退胡统领。 “这药汤我会喂大王的,这儿没你的事,你下去吧!” 胡统领突然纵声狂笑,他眯起眼睛道:“公主三番两次给咱们大王添麻烦, 胡某怎敢留大王跟公主独处?” 这个阴毒的浑帐,肯定搞了什么鬼,她思索着端着那碗药汤踱向金兀蟒,她 在床畔坐下,然后将药汤递至金兀蟒面前,她想了想,突然又将药汤拿开,她和 金兀蟒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低头俯视药“这汤里会不会有毒?这念头令明媚颤抖 起来,无助地捧着那确药汤,不,不可以让他喝……突然颈后一抹尖冷,她听见 胡统领阴沉的声音——”快让大王喝下那碗药汤。“他命令。 明媚惶恐地凝视金兀蟒,发现金兀蟒用眼神直往床顶暗示,她明白过来,试 图分散胡统领的注意。“这药汤里头有毒是不是?”她单刀直入大胆一问。 胡统领冷笑道:“不过是会令大王半身不遂罢了,放心,毒不死他的,顶多 让他成为我胡虏的傀儡,我将逼他册立我女儿为后,不久之后,辽国大权将一步 步落入我胡某之手。”他得意地大笑起来,并加深剑尖的力道,他发狠这:“相 信被自己深爱的女人所毒,大王也会觉得很幸福的,是不是,大王?快点,快喂 他喝下!” 明媚将那碗药汤凑近金兀蟒唇边,她啜泣起来伤心欲绝的模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你不要恨我……来,把它喝了。”她端近他唇侧,攀 然,她身子一转,将药汤泼向胡统领,在胡统领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迅速跳下床, 夺下床顶的毒药镖,电光石火之间射向胡统领——胡虏一时大意,蓦地大腿被毒 镇贯穿,痛得抱能咆哮。 明媚此时朝门外大嚷:“梅香,快进来……” “哦!”梅香火速闯进来,见状,立即抓起椅子往地上一砸,然后抓起椅根, 疯狂的猛往胡虏身上打,一边骂这:“打你这个黑心肝的,打你这个居心叵测的, 三番两次害我们公主,让你记着梅香的厉害!”她直打到他晕倒在地。 而那厢明媚直到这时方崩溃地哭起来,她爬上床死命地搂住金兀蟒,在他胸 膛放声痛哭,眼泪喷了他一身。“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会死,那浑帐 竟敢逼我拿毒药喂你,太可恶了……” 金兀蟒温柔道:“你先去找人将我的穴道解了吧,等我抱着你时再好好哭个 痛快。” 她破涕为笑,俯身轻轻吻他的唇,然后她讨赏地笑眯眯问道:“我方才是不 是好神勇?” 看样子她还要蘑菇一阵,才会去找人帮他解穴,金兀蟒微笑地敷衍。“是, 的确神勇,快去吧……”他渴望用双手紧紧抱她。 显然明媚想听得更多好话,她靠在他胸膛上,甜滋滋地说:“当初这只毒药 镖没让你白疼了,全拜它所赐,今日才可逢凶化吉,啊……我明媚真是你命中的 福星。” 她快得意忘形了,金兀蟒又好气又好笑。 “是,福星,快差人来帮我解穴吧。”他的身体仍很虚弱,禁不住她这样长 篇大论。 明媚这才万般不舍地同梅香出去找救兵,她们左思右想找了胡丹来帮大王解 穴,并且替胡丹向金兀蟒求情,让她们父女俩离开皇宫,脱去官服。贬为平民, 这场风波终于平息。 ***** 转眼一番寒暑过去,今朝辽王应永真公主要求,率领大批人马返大宋探亲。 大宋皇室花园内,梅香左手环抱婴孩,右手比划着,左脚踏在石头上,威风 凛凛同围着她的一批宫女阐述她的丰功伟绩,她说得口沫横飞——“你们有所不 知,那个辽国大厨见了我梅香,霎时骨软筋酥,心荡神摇,我梅香在那儿简直美 的跟仙女一样,那个大厨爱死我了……” 有名宫女指着她怀中婴孩。“那么这个小孩,就是那个大厨的——” “笨蛋,这是公主的,我梅香还待字闺中,我可要好好的挑,挑个最好的, 能与我匹配的……” 一群宫女听了惊呼连连。“什么……你的婚事可以自己作主?” 梅香骄傲的挺起胸膛。“那当然,公主说随便我……” 惊呼声更大了。“随便你,那个永真公主有这么好说话吗?” “不只如此——”梅香伸手比了个四。“我梅香还有四个下人侍候,哼哼哼 哼哼……哈哈哈哈哈……哇哇哇哇哇……”她笑得前仆后仰,笑得惊天动地,笑 得宫女们深怕她怀里的婴孩会掉下来。 而那厢宫内,宋皇摆席,皇亲国戚齐聚一堂,宋皇尴尬的同明媚敬酒。“看 皇妹气色极好,如今又成为辽王之后,为兄也甚感荣幸……”他对当初陷害明媚 的诡计只字不提。 但明媚可没忘,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慵懒地靠在金兀蟒庞大的身躯里,甜 美的嗓音夹带一丝虚假。“皇兄您说笑了。”她转头对夫君眨眨眼,从他怀中抽 出一只卷轴,命人拉开,瞪时众人惊呼,那卷轴足足有十桌长,明媚跳出来手上 拿着著子指着卷轴,同皇兄解释道——“这儿,到那——儿,这卷轴里面清清楚 楚详列了我们辽国布军百万,在宋国个个关口,皇兄……”她掩住嘴甜蜜地笑了, 什么叫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见皇兄一脸惨绿。“大辽兵力比咱们大宋强上几百 倍不上。皇兄……呵呵呵……”她笑得晶灿灿地。 宋皇额头冒汗,他连忙起身踱至席间将金兀蟒拉到一边去,他紧张地同金兀 蟒商量。“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已经将这丫头管教得服服贴贴温温顺顺,怎么她 竟敢威胁起我来了,你就这样坐视不理?” 金兀蟒凑身在宋皇耳边小声说道:“是这样的,是我教她的。我对于每年要 进贡大宋岁币百万深感不爽,于是你妹子提议,不如以后由您每年进贡我们大辽 岁币百万,反正你作兄长的给皇妹跟钱使,顶自然的啊……” 开什么玩笑?!只见宋皇眼角抽搐,他绷紧着脸横了明媚一眼,声音又冷又 涩。 “那丫头当真这么说?” 金兀蟒英俊的脸庞露出笑容,指了指那副卷轴,他和明媚交换得意的眼神, 他听见宋皇心痛的声音。“我怎么会有一个这样土匪的妹子?好,我给,我给… …”来是此刻心中懊悔无比,早知如此,根本不该将顽劣的明媚送去给野心勃勃 的金兀蟒,他们两人加在一起简直威力无穷,现在他们合作无间反过头来抢他了, 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金兀蟒达成目的,将娇妻搂在怀里,两人好不得意地开怀畅饮起来。 在他粗犷的脸庞,在他的每一个眼角眉梢,无一不透露他对明媚的宠爱。 她或许是某些人恐惧的烈阳,却是他金兀蟒的明媚春光;她或许是别人眼中 的毒药,却是他金兀蟒心中的一颗蜜糖。 爱情有没有道理?爱情没有这理。 再厉害的人物,总也有一个更厉害的人来将之收服。因为爱的缘故……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