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东菊篱慢半拍,在镜中和他的视线交会,随即一愣,眼泪也停了,但是她没有 露出仓皇失措的神色,反而持续与他在镜中对望。 万俟懿也没开口,两人的视线在不真实的倒影中纠缠,即使沉默,却各有心思。 良久,他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从身后揽过那细小的肩头,良辩的口才如今一 点作用也没有,他思考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你不该出来,外头还有人。”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赤裸着身子,东菊篱从 容的抹去泪水,压低声音警告。 万俟懿没答腔,一只手往下移,搁在柳腰上,然后收紧双臂,缩短两人之间的 距离,分不清是否为怒气的浓重鼻息喷吐在她的肩颈。 她是他的一流女流,总是坚强、聪明到让他忘了她也是个女人。 然而,他心底是希望她能够对自己示弱的。 在某些不影响正事的小事上,能表现出属于她的真正感受,他才能同她一般, 知她、懂她、为她。而非如同现在这样,她凡事都为他打理妥当,他却越来越不懂 她的心。 以前,他们看的是相同的东西,现在,她看的好像是他要的东西。 是她变了,还是被迫改变? 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他们不是该更理解彼此才对? 那为何她已经很久不曾喊过自己一声“懿哥”? 唉,他渴望听她那么叫唤自己。 “小菊要洗澡了?我帮你。”佯装无事,万俟懿扬起温和的笑容,打横抱起她。 东菊篱心下一突,忙不迭的揽住他的肩头,迎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顿时又 垂下头,还空出一手遮住胸前的春光。 她以为自己够冷静……至少强烈的意志力能逼她在看见镜中的他时维持镇定, 丝毫未显露心底的难为情,没想到他一个意料外的举动,使她不小心露了馅,连正 眼也不敢瞧他一下。 她不知道爱上自己的丈夫会怎样,却不敢表现出爱上的痴迷,深怕他认为自己 满脑子风花雪月,忽略了正事,所以越来越小心谨慎,保持能让自己冷静的距离, 不敢像以前那样,为了讨好他便随意的撒娇。 自从认清自己的心,以往不经心的事都有了特殊意义,有时候她连为他倒茶, 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都会心跳加速,也终于明白万俟泰说的那种感觉。 万俟懿注意到她变得矜持的举动,以及泛红的耳朵,却不太了解原因,毕竟从 没见她有这种反应。 轻手轻脚的把她放进浴桶后,他暗自决定再观察一阵子看看。 也许……是不愿被他看见那自卑的伤口。 他拿起质地细致的软布开始替她擦洗,她则维持一手遮住自己的动作,有些害 臊的缩在浴桶里,不似方才那般坦荡。 “你不丑。”眸光轻敛,万俟懿忽然开口。 东菊篱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有些怔愣住。 “你不丑。”他又说了一次,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都是我的小菊。” 她喉头一梗,鼻子霎时酸刺不已。 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 她微微垂下螓首,不想脸上的喜悦被他发现。 “小菊现在怎么都不问了?”他的动作稍嫌笨拙,却带着不容忽略的体贴。 他指的是那个她曾经每天都要问上一次的老问题,现在却不曾听她问了。 “小菊知道主公会怎么回答,所以没有疑问了。”她谨慎的说,其实是不想再 听见他那只爱她的才能的回答。 万俟懿观察着她少见的反应,心底有几个猜测,但还不确定之前,不会鲁莽的 说出口,于是转移话锋,“明天上路?” “嗯,敖家已经来了回覆,说是等很久了。”东菊篱稍微向前,让他刷洗背部。 “没见人这么喜欢把银两推出来的。”万俟懿打趣的说,让软布吸饱了水,举 高,轻轻一拧,温热的水流在白皙的肌肤上滚动,黑眸霎时闪烁不已。 他想,自己真的忍耐太久。 也许早该抱她,偏偏一直在等,等她真正爱上自己……不为男性的自尊,纯粹 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她会因为爱上别的男人,而后悔被他碰过。 他不认为自己过度珍惜她,只是爱上一个人,自然会为她着想。 所以,他还是忍。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