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许是初来乍到的不安感作崇,这小子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不是睡在他准备的床 上,而是那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似乎那么做可以让他安心,他也就由着他去了;尔 后,只要心情不好或是遇上讨厌的事,他便会躲到那个角落去。 近来看他每天都自信满满出门的模样,还以为这孩子的“征讨大业”进展顺利, 结果今天回来又是一副死人脸。 唉……虽然他是知道原因,但可没有安慰他的打算。 冯守良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不忘道:“听说你今天被村里武馆的小鬼教训 得很惨。”安慰人他是不上手,刺激的话,他倒是挺在行的。 洪今年浑身一震,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闷不吭声。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有人看到了,回来告诉冯守良。 “谁不挑,偏偏挑了雍师父门下最被看好的门生之一,你当然会输。”既然他 不说,冯守良就继续说。 “你认识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又天杀的王八蛋?”洪今年的语气非常冷静,用 词却不然。 他竟敢用“那样这样”说出来都可怕……不,是可恶的方法恶整他? “雍震日,武馆雍师父的得意门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他上头还有个师 兄,两个人都是让雍师父赞不绝口的好徒弟。”冯守良用笔杆搔了搔头袋。 为什么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他可以记得住名字,而他这个养子的名字,他却怎 么也记不住? “他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怎么可能有多厉害?”洪今年的口气满是鄙夷, 绝口不提今天输惨的事。 “他大你个三四岁吧,不过雍师父近来只收些年纪小的孩子,雍震日在里头也 算年纪大的了,再说习武本来就是年纪越小越能早日发挥潜能。” “我看他也只是年纪比其他孩子大,才会被说得好像很厉害,等到我长到他那 个年纪,一定比他还厉害。”他仍然双手抱着自己,不是骄傲,而是笃定地说。 “那么等你到他那个年纪,他不也继续成长了吗?”冯守良反问。 洪今年被问倒了。 瞧养子一脸被打击到的神情,冯守良猜想他现在的感觉定不好受,约莫是在想 自己不可能赢过对方,而感到泄气吧。 冯守良露出玩味的笑容。 “看来你今天真的被他给彻底击垮了。” 洪今年瞪了他一眼。 “是他突然发癫,说了一堆有关辣味胡麻饼的事让我很反胃而已,谁说我输了?” “我想不用别人说也看得出来,你身上的伤比起前几天还要多且重。”冯守良 点出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双手更加抱紧自己,徒劳无功地掩藏大大小小的伤,骄傲的自尊不允许他喊痛 求援,才会一回来就往能安心的角落跑。 “那是我一时大意才会让他得逞。”他还在嘴硬。 冯守良将笔尖就墨,吸饱墨汁后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几个字。 “你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 洪今年立刻抬头,气愤颓丧的心情瞬间被抛到脑后,他像只被要求等待不许动 的狗儿,好不容易终于要解禁,直盯着主人的动作随时准备大快朵颐。 “就在这张纸上。”冯守良手上拿着折叠起来的纸晃呀晃,洪今年的视线也随 着纸张晃呀晃。 “我不识字。”即使非常想知道,他也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点。 “那正好,我也不怕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去看。”冯守良轻轻地笑着,当着他 的面把纸收进衣袖中,“你几岁了?” “过了元日就是八岁。”他不说实际年纪,反而急着替自己添一岁。 冯守良双手环起,带点说教意味的语气说:“小子,元日离现在还有大半年, 无论你多想快点长大,时间是不会因为你而变快或变慢的。” 洪今年眼角一挑,“我从不希望时间变慢。” 那只会让困苦的日子延续拉长。 “呵呵,这种话只有小孩子会这么说,你还不成熟呢。”冯守良的话听不出语 气,倒是在他想反驳时,抢先一步开口:“我看这样吧,等你赢了雍震日以后,我 就把名字给你。” “我说了不识字。”洪今年皱起眉,同时加重语气。 “嗯……这件事等你拿到名字之后再来讨论吧。”说完,冯守良重新埋首回案 中。 站在武馆前,洪今年手上甩着钱袋,唇角扬着得意的笑。 他虽然被冯守良收养,不表示他有勇气和冯守良要钱,而据他了解,任何牵扯 上“拜师学艺”的事都需要花银两的,所以……他从陌生人那儿“借”了一点。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