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太平间旁的小院
元月31日,星期天。这段日子里,赵世茂和杨明杰带他们处的民警,跑遍市区
各内部单位,检查落实春节前的治安防范和对假币的调查情况,又搞了两起经济案
件,忙得团团转。双休日的星期六,全处的人又忙活了一天。马上就到春节,谁家
都有一摊子事。赵处长和杨副处长商量,星期天让大家休息。
警察,这种神圣的职业,意味着的就是奉献。
中午1 时,肖朝玉股长从永昌打来电话,向赵处长通报了案情。
赵世茂本想饭后美美地睡一觉。这位原籍四川的老公安,别看他已50多岁,一
有案子,总是和年轻人一样摸爬滚打。从部队的连长到地方的公安,几十年的工作
总像拧满劲的发条。
吃中午饭前,他还对老伴儿说,使劲儿睡它半天。没想到饭碗还未沾唇,电话
就响了。
“格佬子,总算露出了尾巴。”四川人一激动,往往有这口头语。老伴儿说,
你这四川老儇又在骂谁? 赵处长也不搭话,接连给杨明杰、周俊国等人打传呼。他
饭也没顾得吃,扭头就往外走。老伴儿有点急,想问究竟,人已下楼。她知道这老
头子的脾性。
周俊国当时在家正擦玻璃,两口子都是警察。平时哪里顾得上家。接到赵处长
的传呼,他扔下抹布就出门了。
曹辉泽正在和对象逛街,撇下对象,不管她满意不满意,拔腿就往单位跑,气
得对象嘴上挂油瓶。小曹想,你爱撅嘴不撅,想找警察就这么着。这就是相互了解,
这也是一种考验。一旦结婚,省得埋怨嘟噜不着家。
下午1 点。永昌县局的刘政委和肖朝玉等人押着其中一位贩卖假币嫌疑人赶到。
根据他们的交待,赵处长派周俊国带李海云、曹辉泽前住侦查。
王老头儿临时租住在某公司医院与停尸房一墙之隔的一所院落里。院后墙是用
荆棘和铁蒺蓠围起的,旁边是开阔地,前院墙高2 5 米左右。
白天不宜动手,决定晚上行动。
晚十一时。警车悄然停在金三角附近。一溜儿黑影急速在那座院落四周散开。
赵处长、杨副处长埋伏在后墙外。周俊国等人从前面突击。这天刚进入四九,是金
昌最冷的日子。刺骨的寒风中,民警包围了这座院落。前面临马路的冰冷的大铁门
黑森森的紧闭。若正面敲门,显然是打草惊蛇,只有翻墙。
周俊国一招手,小李和小曹迅速搭起人梯,蹿上墙头,轻轻落到院里打开铁门。
民警们呼啦冲进。院里黑咕隆咚,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破烂,稍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大家小心翼翼迈步,相互拉扯、搀扶着。
溜溜的小西北风,刮得破纸箱呜呜响。谁都清楚,隔壁是停放死人的太平间。
尽管侦查员们都是英勇善战的无神论者,身处此地此景,在这漆黑的夜里,总让人
头皮发紧,脊梁骨发麻。
周俊国紧握手枪,开始敲屋门。他警惕性蛮高。深夜抓捕贩卖假币嫌疑人,谁
敢保证不发生其他的事情。
开屋门的是个收破烂的老头儿。屋里没电,黑灯瞎火。周俊国让其点着蜡烛。
昏黄的烛光里,房间满是收购的破烂。靠山墙是两张床。
姓王的老头儿不在。摸摸他的被窝是凉的。细致的搜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
西。
王老头儿喜欢赌博,常在金川路大桥附近的茶社赌博;有时也喜欢跳舞,跳舞
没有定处。
抓捕扑空。赵处长当机立断:蹲坑。
蹲坑,是民警们经常的事儿。可在这滴水成冰的大西北最冷的日子里,非一般
人所能忍受。
警车开到一隐蔽处,从车窗可以看到院落的大门。车里虽有暖气设备,为不惊
动目标,只好关闭。
周俊国和4 名侦查员隐蔽在车内,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难捱无聊的寒夜。路灯
若明若暗,眨着鬼一般的眼。下弦月爬上楼房,夜中明月,寒风刺骨,城里的一切
景物都像是凝冻了。蹲坑的人,除自己身体的热力外,天上人间和四周都是冰的,
连路灯的光似乎都冷得让人发颤。车里的哈气,在窗上不断结成冰花,继而遮挡了
他们的视线。周俊国不断的擦,冰花不断地结。最后,他们索性摇下车窗玻璃。4
人冷得挤作一团,相互传送身体的余温。全身冻透了又饿透了。
这时,若是每人来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该是一大福气。接着又是困意,眼皮像
粘了胶。周俊国便给大家发烟,一支接一支地吸,抽得嘴里发木,脑袋发涨。
周俊国说,我给你们讲鬼的故事吧。讲归讲,眼睛是万万离不开那院落的。
于是,鬼的故事一个又一个,让人毛骨悚然。周俊国又讲笑料,荤的素的,叫
人好笑又笑不出声。他的这些招数还真有点儿灵,除冷以外,困和饿果然有所缓解。
这晚,他们以特殊的蹲坑方式,在北国最寒冷的夜里守候到天明。
“撤! ”晨曦里,传来赵处长和杨副处长的指示。
周俊国的手冻得握不住方向盘。他加大油门,开启暖气,好一阵才启动车。
从冰窖般的室外回到暖烘烘的办公室,小李、小曹立刻来了困神,这两个年轻
的小伙子,倒在沙发上便睡。此时,作为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睡觉。
周俊国是位30来岁的老警察。他详细汇报完情况,又和领导们分析案情,决定
对市区的某茶社进行监视。
发现留八字胡的人,包围茶社。
早8 时,侦查员准备行动,赵世茂、杨明杰看看睡得正香的小李、小曹实在不
忍心叫醒他们。赵处长说,让他俩睡吧我和杨处长上。话刚落地,小李、小曹立刻
从熟睡中醒来腾地跳起。
记得他俩刚分来报到那天,赵处长说,干警察这行,还得学会能吃能睡。吃起
饭来,有时你得一顿能吃三大碗牛肉面;饿起来,你得有三天不吃饭也得撑的本事。
能睡,5 分钟的空闲你可以打盹儿,执行任务中三天不眨眼也能受得住。
杨副处长笑着说,这也是咱们当警察的基本技能之一。不然,不能适应警察的
工作。
这两位头儿的话,说得你不能不佩服。
迹象和调查表明,桥头茶社有可能是贩卖假币的窝点,王老头儿一宿未回,在
茶社赌博的可能性较大。
监视茶社,抓获王老头儿。赵处长下达了出击的指令。
白天监视目标,警车派不上用场。
“打的! ”赵处长叫来辆出租车。
红色夏利载着周俊国等5 人在金川路缓行。茶社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其中,
一辆绿色座套的二八型自行车,使侦查员心里一阵惊喜。之前他们已掌握了王某所
骑的自行车的特点。
“盯紧盯牢! 瞅准时机抓获。”情况反馈到赵处长那里。他电话里反复叮咛周
俊国:“如果目标逃离,我找你算账。”
“明白。”周俊国清楚赵处长的性格,工作上批评起人来,让你招架不住。生
活中,对你无微不至,情同手足。
出租车停在茶社附近。5 双眼睛片刻不离那辆自行车。王老头儿,50多岁年纪,
头戴辣椒帽,上穿黑棉袄,脚蹬旧式棉鞋,嘴上留两撇黑胡。
9 点来钟,目标还未出现。周俊国心急如火,如果只盯着自行车和门口,万一
王老头儿不在,岂不贻误战机。他决定派侦查员装成倒班下班的工人进入茶社侦查,
观察室内有无王老头儿特征的人和房内有无向其它方向开的门。担心王老头儿万一
觉察从后门溜走。
9 点10分,一下夜班的青年工人,摇摇摆摆走进茶社。这位化装的民警,经昨
晚的整夜守候,眼皮浮肿,面色有些苍白,极像上夜班后刚下班的工人。
茶社老板李江笑嘻嘻迎上:“师傅,请坐! ”
民警点点头,迅速向四周扫了一眼。屋里十来个人稀里哗啦打麻将。留八字胡
的王老头儿正打得起劲。
“想玩啥? 推不推牌九? 我给你凑人。”茶社老板很殷勤。
“牌九我不会,我想进来看看。”
“来吧,要不下班干啥呢? ”
“我先看看。”化装的民警若无其事地把王老头儿牢牢瞄入脑海。
这是三间的茶社,只有一处前门,是王进出的必经之地。
王老头儿在茶社参赌,情况得到证实。
“紧紧咬住……”赵处长又一次指示。
10点光景,茶社老板李江匆匆走出茶社骑上王的车子沿金川路走了。
李是不是发现什么破绽? 侦查员们做好了随时抓捕王老头儿的准备。
半小时后,李江回来了。
11时,王老头儿还未出现。赵处长决定与兰州路派出所联系,在周俊国他们继
续监视的同时,兰州路派出所所长许福有、教导员王永成带十几名民警与赵处长他
们联手,直捣桥头茶社。
警车、摩托车像离弦的箭,20余名民警突然从天而降。
“都不许动! ”面对威风凛凛的民警,王老头儿、李江等怔住了。
兰州路派出所。民警们从茶社老板李江身上搜出一张10元假币,从王老头儿口
袋里搜出两张50元的假钞。
王、李被依法留置审查。
一天一夜,周俊国他们没有合眼也没吃饭,但,毕竟抓住了王老头儿,满身的
疲劳已经散去。
以那张10元假钱为突破口,先审查李江。
李江,化名李军,男,30岁,江苏人,桥头茶社老板。
“那张假币是怎么回事? ”
“我不知道,是打麻将收的。”
似乎一切都是想好的,李江对答如流,只承认赌博,假币的事缄口如瓶。再问,
还是那句话。
另一房间,审查王老头儿。
王老头儿,河南省人,男,汉族,58岁。1998年来金昌收破烂,现租住城郊某
村出租平房。
“谈你的问题。”
“我不对,我知道赌博是违法的。”王老头儿避重就轻。
“交待你的其它问题。”民警不动声色。
“没……没有了。”
民警绷着脸注视着他。
王老头儿心里发毛:“我一个外地的种地的,在金昌无亲无故,我不敢做其它
违法的事。赌博嘛,你们咋罚就咋罚。”看得出,他老奸巨滑,滑得像泥鳅。
“再没有了? ”
“没有,绝对没有,我敢对天发誓,我要是有,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真的? ”
“真的。”王老头儿心虚嘴硬。
“这是什么? ”民警拍拍桌上的假钱。
“是两张50块钱。”王装作不解。
“这是假币。”询问的民警一字一板地说。王浑身一颤,心想,莫不是露馅了。
“假钱是哪来的? ”
“假钱,那不是假钱,哎呀,我他娘的上当了,那是打麻将时他们给的,我真
倒霉。”他很委屈、很冤枉的样子:“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别演戏了吧! ”
“说我演戏,我演啥戏,我本身就是贩卖假币的受害者,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
清呀。”王说着,眼里还假惺惺的挤出两颗浑浊的老泪。看来,他是个背着牛头不
认账、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再问下去,王老头儿干脆抱着脑袋闭起眼装憨卖傻。
几个小时过去了,讯问进入僵局。
赵世茂处长出马。王老头儿瞅瞅眼前这位慈眉善眼的老公安,知道是碰上了对
手。
果然,赵世茂慢悠悠地给他倒杯开水说,“如果我们不掌握你的证据,能把你
审查到现在吗? ”
王老头儿一听,完了,看来公安抓住了我有把的烧饼,不说看来不行。
晚8 时。他扑通跪倒地上,打了自己两个嘴巴,痛哭流涕边哭边说。他说,他
是贩卖过假钱,也知道贩卖这玩意儿是犯法,但是没法子呀。他家里有3 个儿子都
已过了成婚的年龄,还没娶上媳妇。他出来收点破烂赚点钱,但生意不好做,就见
钱眼开倒腾点假币,准备攒几个给儿子成亲。
“假钱是从哪里弄的? ”
王老头儿说,有一天,我在市区的北京路捣台球,有个人问我要不要假钱。我
后来从他手里以10块换50块的比例换了5000元,那个人我不认识。
啪! 赵处长猛拍桌子:“你倒挺会讲故事……”
王老头儿收起眼泪,心想,他咋知道我说的是假话。过了好一阵他说,我说了
能不能从宽处理? 假钱是我元月25日从金昌汽车站招待所206 房间两个河南老乡手
里拿的。”
“拿了多少? ”
“用800 块换了1 万元。”
“假钱卖给了谁? ”
“有五千块卖给了赵××和陈××,另五千也是以一比五的比例卖给了个不相
识的人……”
马上,杨明杰命周俊国带小李、小曹去汽车站招待所206 房进行调查。房里住
着6 个外地做羊皮生意的人。嫌疑排除后,他们又详查了住宿登记。25日前后的几
天里,招待所没有住过河南省籍的客人( 后证明是假话) 。
尔后,王老头儿被永昌县公安局带回继续审查后刑拘。
经赵处长他们反复研究后,认为李江与假币案有重要干系,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放人!
春节前,我公安民警很快扼制了假币在金昌城乡的泛滥。但,假币案还未结束,
斗争仍在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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