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车子走在挤塞的道路上,茵茵全神贯注的在变换车道。 心雄从侧面只能看到她绾得很完美的法国髻,适量的化妆品更是在茵茵古典 婉约的面庞上造成惊人的效果。此刻的她看起来有种气质,那种应该说是充满自 信的气质。 她突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你还好吧?脚还痛不痛?” “心雄?”茵茵的语调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你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一时失神,你刚才说什么?”他连忙回过神来看着她。 在等待红灯的片刻,茵茵才开口:“我以为你不舒服。” “没有,只是想一些学生的问题。”他口是心非地随便找个不相干的答案。 “你真是个好老师。”茵茵由衷地说。 “你真的要去相亲?”来不及考虑,说话已经冲口而出。他有些赫然地摸摸 鼻子。“对不起,这不干我的事……你可以不要回答。” 茵茵无可奈何地一笑。“没关系的。其实姑姑她是为我好,家里的长辈不都 是这样的吗?” “你不想去相亲。”他平铺直述地说。 茵茵飞快的瞄他一眼。“我只是不想再去浪费男人的时间。” “哦?”他露出好奇的神情。“我能不能知道原因呢?” 车很快的停在一所中学的门口,她看着他。 “这是你的学校。”她指指门把,暗示地说。 “我想知道原因。”心雄固执得不肯下车。 “这得花很长的时间,我不想耽误你上课的时间。” “我上午没有课。” “嗄?那你……”茵茵讶异地说。 他定定地盯着她看。“我只是想多跟你相处,即使一会儿也好。” 讶异、兴奋、迷惘、不安,各种表情一一掠过茵茵娟秀的脸蛋。她倒了车, 将车投入川流不息的车阵中,然后转入一条往效区的道路。 她伸手取下大发夹,一头秀发在电动窗快速降下后,如黑纱般的在风中飞舞。 车子停在一座庙宇外面,她很快的下车,他也跟着下车。她好像非常熟悉似 的向回廊走去,一路上只见她向沿途擦身而过的僧人合掌回礼。 她停在一排骨灰坛前,驻足等他走近。 他疑惑地看她拿出洁白的手帕,仔细温柔地擦拭着两个青玉色的坛。她转动 着坛,他看到了瓶身的照片,毫无疑问的——那是茵茵姊妹们的父母。 “王逸尘、彭秀娟,你父母?”他扬起眉毛,这跟她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她点点头,头—扬,要他跟她一起到一间小房间里。其中有数张桌椅,桌上 是成套的旧式茶具。 等他在她对面坐定,她开始动手泡茶。他耐心地看她洗壶冲杯,最后将一杯 热气弥漫的茶送到他手中。 “能不能解释?”他不解地问。 她细品茗茶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他们之间的爱情令我感动, 我一直在追寻像他们那种死生相契的爱情。可是一直都碰不到……” “死生相契?”他透过袅袅烟雾看着她。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倾身向前注视着他。“他们发生意外时,我父亲本来已 经逃出车外了,我母亲被变形的车子卡在椅子上。车子起火后,我父亲摆脱拉他 的人,冲进火海里,他说:”秀娟会害怕,我得去陪她。‘火灭了之后,他们抱 在一起的躯壳都已经烧成炭了。“ 他大骇地瞪着她。 “我一直在想,如果换作是我,我能不能像他一样,毫不考虑地冲进火场。” 他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是很难说的,他们的鹣鲽情深确实感人。但是,你又怎么能知道哪个人 会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呢?” 她回避着他的目光,双手无意识地在方格桌布上画着图案。“我就是知道。” “哦?”他期待地等她的回答,她却只是淡淡一笑。 她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到办公室去。”她领头站了起来,投入两 三张百元钞票在门口的香油箱中。 直到坐回车上,他仍不住地思索这个问题,直到他忍不住才开口。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就是你想要跟他共度一生的人呢?”他还是大惑不解。 她熟练地将车子重新驶上来时的路。“大概是直觉吧?我只要看到那个人就 知道了。” “他,我是说那个人出现了吗?”他有些紧张地问。 她瞄了他一眼。“应该可以说是出现了。” 他感到有如五雷轰顶般的一阵天旋地转,此后他保持沉默,直到下车时,才 失魂落魄般的说句“再见”,随即走入学校中。 茵茵看着他一拐一拐的消失在转角后,这才耸耸望地将车驶离宁静的学校区。 她将车上的音乐关掉。的确,那个人出现了。在她平静的心中有着一种波动 的欲望。只是一眼,第一眼看到他,心里就有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 只是,他知道吗? 自幼,她就非常相信一见钟情的说法;这些年好也罢坏也罢,不是没有人追 求,只是她仍不死心的在等着那个人。芫芫就常笑她一定有“等待白马王子情结”, 她也从不辩白。这种事要怎么说呢? 是啊,这种事要怎么说呢?只能如人饮水,冷暧只有各人自知了。她将车子 停在办公室外,绾着发髻时想道。 芫芫拿起梳子胡乱的梳着她那头不驯的头发,将梳妆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 扫入她那个大帆布袋中,调整一下脚上的鞋带,再一次不耐烦地瞄着腕上的表。 “姑姑,姑姑!”她冲下楼,直起喉咙大叫。 “怎么啦?大呼小叫的。”玛莉一手拿着记事本,一手拿着笔,架在鼻子的 老花眼镜快滑到鼻尖了。 “我的表好像坏了,十分钟前跟十分钟后竟然完全一样。”芫芫将手伸到玛 莉面前,让玛莉看她腕上的表。 “这样啊?我瞧瞧,是不是该换电池了?”玛莉提起她的老花眼,凑近地说。 “上个星期才换过电池的,讨厌!”芫芫呶着嘴说,并且很快地剥下表。 玛莉将表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儿。“既然坏了就算了,再买个新的好啦!”她 和蔼地说。 “可是,这个表,是你送给我的毕业礼物……”芫芫 “傻丫头,东西哪有用不坏的道理?就要换新的呀!”玛莉摸摸芫芫的脸蛋 说。 “可是……呃,那我把它留下来当纪念品好啦。奇怪,杜平怎么还不来接我?” 芫芫奇怪地说。 “他一向不是最准时的吗?你有没有记错时间?昨天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玛莉摺着抹布,问出一大串的问题。 “他说今天早上九点来接我,上次帮日本那家化妆品公司拍的广告,又替我 争取到下一季的合约。今天是要去一家新的摄影工作室拍,他说他会来接我。” 芫芫说着又随手拿起一支鲜红的唇膏在她完美的唇形上描绘了起来。 “可能他路上耽搁了。现在的交通那么乱,你再等一会儿吧!”玛莉说完, 捧着那一叠的抹布进厨房。 芫芫无聊的涂着唇膏,从小小的粉饼盒镜中,出现了那个令她不舒服的人物 ——张斌。 “还没出门?不要迟到了。要不要搭我便车?”张斌调整着肩上扛着的大小 箱子,客气地说。 “谢谢,我的经理人会来接我的。”芫芫翻着白眼地说。“张斌先生。” “芫芫小姐,反正我一个人也是那么多的油钱,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张 斌在临出门前再一次地说。 “谢啦,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你先走吧!你自己自求多福别迟到吧!” 芫芫捺着性子地说。 “那我先走啦!再见。”张斌挥挥手往前院走。 “再见!”芫芫头也不回地说,继续描绘着她的脸蛋。 “哈,很快就会再见了,快到你不能想像。”张斌自言自语地说完,发动他 那辆四轮驱动的吉普车,飞驰而去。 芫芫无聊地翻遍了报纸,门前才传来熟悉的车声,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 后,一个高瘦有着严肃表情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对不起,路上车子抛锚了。你准备好没?”他一手拿着手帕擦擦额上的汗 珠,一手提起芫芫的大背包。 “早准备好啦。今天到哪里?”芫芫跟在人高脚长的他身边,得用小跑步才 追得上。 “君柔情化妆品的总裁亲自挑了个很有才华的摄影师,还帮他成立了工作室, 我们今天就去那里。”杜平以熟练的技术将车倒出芫芫家门前的窄巷。 那个摄影师叫什么名字?“功力如何”,芫芫瞄着一路后退的街景说。 杜平看眼倒后镜。“听说他姓张,叫张斌。” 张斌?哈,不可能的!芫芫只觉得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头皮发麻地瞪 着自己的手指。 “听说君柔倩的总裁是个女华侨,对这个张斌很有好感……”车子驶出拥挤 的车阵。 “哼,那是当然的。”芫芫有些不是滋味的想起,那个恶名昭彰的张斌和一 连串的花边罗曼史。 “你很不以为然?”杜平皱起眉头看着她。 “也没有。他是摄影师,我是模特儿,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情的。”芫芫赶 紧说,因为杜平非常注重模特儿和摄影师的配合。 “那就好,我想你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开始转运。你要好好注意形象,尤 其不能得罪这些人。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可以把你包装得很好;同样的,他们 也可以毁了你,一定要好好注意!”杜平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芫芫低声地应了一声,做了个鬼脸。 车停在一幢美国木屋风格的建筑面前,墙面是以温暖的灰色及粉红色瓷砖所 构贴而成,门廊上有块木匾,上面以艺术花体字焦烙出“梦想家工作室”几个大 字。 芫芫眼波一转,看到那辆充满灰尘的吉普车,一颗心就开始往下沉她举步唯 艰地跟着杜平的脚步,踏入那间空旷的摄影室。 “采光,一号灯光,侧灯,好。头向右侧一点点,好,好,很好。现在我要 性感点的微笑!对,露出牙齿,好好,很好。你真棒,好,OK,完成了!” 芫芫冷眼地看着镜头前那个妖娆作态的女人,她是个嗲劲吓人的艳星,向来 固定为几本八卦杂志拍封面。 一听到OK,她立刻一跃而起,也不顾自己身上只有几层薄纱的遮掩,快步的 搭上正要迎向杜平和芫芫的张斌。 “今天拍的效果怎么样啊?张大摄影师?”她摇曳生姿的走到他面前,身上 拢紧的黑纱使她壮硕的上围更显巨大。 “嗯,效果很壮观,明天我会派专人送去给你的。”张斌瞄了一眼她比例不 相称的三围后,轻描淡写地说。 她好像不甚满意地呶起红滟滟的唇。“讨厌啦,人家要你亲自送来嘛!” “我的张大美女,我的工作排到下个月都忙不完了,实在没有空再亲自给你 送照片。”张斌捺住性子地说,手上则忙着调整机器。 “那么哪天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新波霸——张玉屏嗲声嗲气地说。 “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聊联络了。”张武说完,即跨着大步,走到杜 平和芫芫面前。 张斌面无表情地和杜平握着手。“王牌经理人,最近过得如何?” 托福,混得还可以。“杜平低声地说。 “咦,这不是那个明日之星、演技派新秀的王芫芫小姐吗?她也已经是你旗 下的艺人了?”张斌仿佛不认识芫芫般地说。 “她从出道就跟我签约了。今天她要拍君柔倩化妆品的广告,我还有别的艺 人要赶通告,先把她交给你了。我大概两个钟头后就回来。”最后一句是对着芫 芫说的。 芫芫大惊失色地拉住正要走开的杜平。“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杜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芫芫,这种广告不需要我在场啊!况且君柔情的 化妆师也来了,服装、发型她们都会打点好的,你不要太紧张了。” 芫芫看了—一眼露出好玩神情的张斌。“可是,可是,我……” 杜平体谅地拍拍她的肩。“别担心,你是最漂亮的明星,否则君柔情也不会 找上你的。放松点,好吗?” “我……”芫芫张开嘴又马上咬紧下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紧张,会紧张是好事,表示你很在乎这件事。放心好了,你一定 会做得很好的。”杜平说完挥挥手就走了。 “有那个煞星在,我会做得好才怪!”芫芜喃喃地说完,转身却撞到一堵厚 实的肉墙。 “啧啧;芫芫小姐,可千万不要撞坏了你可爱小巧的翘鼻子,否则我们的广 告就拍不去啦!—抬起头,只见张斌在她头上戏谑地说。 芫芫涨红脸地瞪他一眼,随即决定要忽略他的存在。把他当成是别的摄影师 不就成了!她如此告诉自己。 转念至此,她露出招牌笑容——那种甜得腻人的笑容。“张大摄影师,我们 要何时开始?怎么拍?” 张斌狐疑的看着她态度的转变。“芫芫小姐,你还是叫我张斌,这样我比较 习惯!” 芫芜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随你吧!我可不可以知道你要怎么拍?妆要怎么 化?服装呢?” 张斌转身拍了一下手掌,立刻有人自一扇门后出现。“老板,有什么事?” “带王小姐去准备,另外布景也再调整一下高度,还有灯光不要太强,用柔 光…我看,用粉彩珍珠好了。”说完,他拿起厚厚一大本广告剧本给芫芫。 “你趁化妆、弄发型时看一下。”然后他突然伸手在芫芫的脸上摸一下,皱 起眉头。 “不要粉彩珍珠色,改用蛋白珍珠色的比较好。”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回 自己的办公室。 芫芫愣愣地呆立在那里。只是这样轻轻一接触,竟然让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有种触电似的兴奋感在血液中四处流窜着。 虽然她竭力想甩掉那种感觉,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那种带点刺激的滋味。 我简直有毛病!她如此告诉自己。 “王小姐,王小姐!” 看到化妆师探索的眼神,她连忙收拾心思,随她们一起进入那间化妆室。 当发型师和化妆师忙碌地在她脸上及头顶上工作时,她随手翻开那本广告剧 本,就跟往常一样,她只要在镜头前出现。晃来晃去之后,把化妆品的品牌念出 来,就大功告成了。 她瞪视镜中的自己,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出现刚才那一幕。在理不清的思绪 中,她只有放任自己的脑筋一片空白,睁着迷惘的双眼呆坐着。 张斌急急地冲到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冰冷的脸。良久良久,他才抬起 头瞪着镜中的自己,看着在水流冲激中颤抖不已的双手。他露出苦笑。 发抖?这对在爱情战场中冲锋陷阵已成老兵的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 是,它是摆在面前的事实,教他怎样去否认? 老小子,这是不可能的事。人家视你如蛇蝎。看破吧!他如此告诉自己,但 心中却有股苦涩正不住的发酵、冒着泡的往胸口涌。 他无意识地将那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神中仿佛可看到芫芫那惊慌失措 的刹那——那种有着单纯又简单的迷惘,她内心的脆弱在一瞬间完全的显露在他 面前。 “到底该怎么办?”他苦恼地瞪着镜中满脸忧郁的人影,长长叹口气,这才 推开那扇门——走向她的门。 芫芫不耐烦的再次走一回台步,重复又重复着那种雀跃的表情,使她逐渐有 种感觉——张斌在耍她!她竭力按捺住心底的冲动,再次的绕着圈子。 她不耐烦了,张斌心知肚明的喊停,他托着下巴,瞪着天花板,满脑袋的思 绪有如半空中纠葛的电线,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乱。 君柔情的广告设计得很好,芫芫本身的条件也很完美……照理说,这些简单 的产品介绍广告,犯不着如纪录片般的斤斤计较。但是……或许是因为他见过芫 芫的真面目吧!他着实觉得浓妆艳抹的芫芫,没有完全表现出她纯真内蕴的一面。 看着芫芫冷冷的眼神,叹口气,他慢慢走向她。 “把妆都卸掉,换套轻便点的衣服。”他轻轻地说。 所有人都抬起头,包括芫芫,不解地看着他。 “张先生,上一次妆要两、三小时,如果现在卸妆了,待会儿就没有多少时 间可以拍了……”君柔倩的专用化妆师抗议地说。 “今天到此为止,你们明天再来。”张斌挥着手要他们出去。 “可是……” “但是……” 众人都有些不满地开口,但是张斌只是挥着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潇 洒地披在肩,“今天就拍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好。”他冷冷地说,眼光环 绕众人一圈。 所有的人耸耸肩,随即乌兽散般的三三两两离开空空的摄影室。芫芫柳眉一 挑,跟着站起来,肩上却被一双手按住。 “芫芫,我在车上等你。”张斌说完即迈步向门口走去。 “为什么?”芫芫大吃一惊地说。“杜平马上就可以来接我的,不用麻烦你 了。” “他不会来了。” “什么?” 芫芫愣愣地注视着那扇兀自摆动着的纱门,心神一阵恍忽。他是怎么了?脾 气阴晴不定的,这回又是谁惹到他? 她心不在焉地套上她的衬衫和工人裤,洗净脸上的化妆,架上太阳眼镜,一 言不发地坐上前座。 隔着墨镜,她看不出张斌在想些什么。他随手扭开一个专播音乐的频道,沉 默笼罩在小小的空间中,他将头靠在方向盘上片刻,突然坐正身子,将车开上高 速公路。 芫芫漠然地注视着路标飞快地向后移动着,最后车子终于转入一条郊区的小 路,朝着一个郊野公园前进。 阴沉的天空倏间洒下豆大的雨点,车子最后停在—座吊桥前面。横跨河流的 吊桥,在雨中看来颇有一番诗意,桥下的乱石堆旁,三五成群的青年学生们正兴 致勃勃的在烧烤,或是玩着集体游戏。 “要不要下去走走?”张斌看着她,询问地说。 芫芫耸耸肩。“好啊,有何不可?” 张斌从后座拿了把黑色大伞,背着一部单镜相机,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走过车 门前的泥滩。 “要不要到吊桥那边看看?”张斌撑着伞,拥着她往吊桥去。 “很美的景致,你常来?”芫芫有意无意地拉大和他之间的距离。 张斌将伞往她边挪了点。“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时心情很好也会想到这里来。 对我而言,山和水能给我—种平衡感。在现实社会中待愈久愈觉得自己很虚伪, 可是在那种现实环境中。你不戴着假面具,根本无法存活。” “有时我倒很羡慕你们这些模物儿,随时可以戴上面具,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不必担心会受到任何指责,只要给世人一个假象,他们就会爱死你们了。”他凝 视着远处的山峦,娓娓述说着。 芫芫转过头,望着桥下奔跑追逐的青年男女,叹口气地说:“在假象之下, 我们也是平凡人。也许你认为我们工作很轻松,但是请体谅—下,我们常常要付 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像要体质身体就不能多吃;要体质仪表就得早早上床,不 能有夜生活。你认为这种生活好过吗?” 不知何时开始,雨丝已渐渐停歇,他们随兴所至的向桥下走去。 三三两两躲在大太阳伞下的学生们,挥着手招呼着他们。他们也愉快地回应 着,芫芫在张斌协助下。坐在河畔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穿破云层的阳光,很快 的毒辣了起来。经过雨水洗涤后,岸旁的柳树枝芽显得更加青嫩。芫芫不知不觉 地凝视岸边树梢跳上跳下的麻雀。 另一只麻雀也凑热闹似的和他彼此应和着。她看了看,其中一只竟跳到另一 只面前,啄着对方的嘴,忍不住卟哧地笑了出来。她正想回头时,却被张斌的叫 声吓了一跳。 “不要动!就这样不要动,好。”他按下快门,才满意地咧嘴一笑。 “你要拍照为什么不先告诉我?我现在没化妆,头发又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 芫芫埋怨地说。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张斌诚恳地说。 “张斌,我必须维护自己的形象!如果这些照片流出去……”芫芫焦急地说。 “我不会让它们流出去的。”他冷静地说。 “可是。。。。。”芫芫还想说些什么。 张斌一把拉住她的手肘。“芫芫小姐,可不可以请你今天暂时放下那个面具? 我只想跟平凡的王芫芫共度一个下午,而不是那个模特儿或明星王芫芫。” “我……”芫芫有些语塞地看着他。 “行行好。只要一个下午就好了!”张斌采哀兵姿态地说。 “好吧!只是你不可把照片流出去。”芫芫有些迟疑地说。 “人格保证。”张斌说着又连按几下快门。 这时那群追逐的学生忽然向他们凑过来,随即像发现新大陆般的大叫——一 “王芫芫,王芫芫!” 在几声叫喊后,除了先前的那几个外,原来在河边烧烤的学生也聚集过来了。 芫芫绽出一抹优雅的微笑,笑容可掬地帮他们签着名,并回答他们各种问题。 “不,我不认为我会自杀。当然,如果编剧这么写,我也非死不可了。”她 莞尔地说。 “王芫芫小姐,你会出唱片吗?”问话的是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子。 芫芫沉思半晌,带笑地答话:“你认为我可以出唱片吗?” 男孩兴奋得直点头。“我听过你在慈善义演会上唱歌,如果你出唱片,我一 定会叫我的朋友们买的。” “那就先谢谢你啦!”芫芫诚心地说。 阳光渐渐的炽热起来,几个大胆下水的男女,欢愉地向此处招呼着,—干青 年男女兴高采烈的向水边跑去。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芫芫随兴的掬起清澈的河水,让水从指缝间泄落,她则 像个孩子般的高兴地笑得咯咯叫。 张斌眩然地盯着她看,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手中的相机。颗颗的水珠在阳光下 闪闪发光,分布在芫芫的发梢、脸庞、睫毛上,使她整个人有如披挂着钻石般的 夺人心魄! 有个主意突然跃上心头,他像个猎人紧盯猎物般的看着浑然不觉的芫芫。以 他的相机当武器,积极地以各个角度留下她的影像。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