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日子又匆匆忙忙地过去了,四个人照例地聚在快餐店中商量大计。 “最近情况好像还不错。上星期他们去看电影,今天晚上又相约去听音乐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个丁柏超来免也粘得太紧了。”张斌发牢骚地说。 “他只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放心,我姐不会喜欢他的。”娣娣护姐心切地 说。 “是喔!我在想搞不好他的目标另有其人,”正伦闷闷地说。“不是你大姐。” 芫芫拨拨额前的刘海。“哈,那一定不会是我,他对我的鹰爪功至今还心有 余悸。” 这下子大家的目光都移向娣娣,她慌乱的挥著手。“不是我。拜托,他比我 大十几岁。” “嗯?那他干吗那么殷勤,教你弹吉它,一教就是整个下午?”正伦酸溜溜 地说。 娣娣这下急了起来。“那,那是因为你要赶程式嘛……只好让他教我了。”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大姐和林大哥!”芫芫不耐烦的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斌悠闲的啜饮著可乐。 “我倒觉得有些竞争才好,让老大有些警惕。只是,别让那小子粘你大姐太 紧倒是真的,免得我的心雄老大又得失恋一次。那他这辈子大概就完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娣娣怀疑地说。 于是他们四个脑袋又凑在一起,低声的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周围都渲染他 们的笑语。 在王家,玛莉将刚泡好的茉莉香片端给对面的男人。 “你的教区已经接到通知了吗?”她拿起一片桂花糕递给他。“我记得这是 你最爱吃的。” “玛莉姑姑,谢谢你。他们都不在吗?”他细细品尝香浓的茶点。 “芫芫、娣娣都有事,张斌跟正伦也不回来吃饭。”玛莉将盛著绿豆糕的小 碟子推到他面前。“就连茵茵跟心雄都不在。” “姑姑,我真的很佩服你。为了她们三个人,你一直独身扶养她们,二十年 如一日。”他诚恳地说。 “这也没办法啊,谁教我是她们的姑姑呢?”玛莉端起茶杯,轻声地说。 “倒是你,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去念神学院。” “这也是因缘际会,我在对主的爱中找到自我平衡的新支点,超越了一般的 男女感情。”他侃侃而谈,有时用手势加强语气。 “嗯,人生真是变幻无常。我记得当初你还信誓旦旦的非娶到这三个丫头中 的一个当老婆不可呢!”玛莉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他抓抓头。“那是年少轻狂的诳语,现在我对她们还是很喜欢。”他赶紧加 以解释。“但是,这种情感已经升华成兄妹之爱了。” 玛莉和善地拍拍他的手背。“看你这样玉树临风的模样,立志当神父,真不 知会让多少女孩子失望喔!” “姑姑您说笑了。”柏超有些困窘地说。 “你都安顿好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玛莉略过那个话题,关怀他 的生活。 “差不多安顿好了。”他坐正身子。“我是住在学校的宿舍中,神职人员毋 需太舒适的环境……只是我想租间房子。” “租房子?有什么用?”玛莉将甜橙放在他面前问道。“我帮你留意看看。” “我的教区内有些青少年,是那种中下阶层家庭的小孩子,大人忙着赚钱养 家糊口,所以他们比较缺乏照顾。我想成立个服务中心,照料他们在下课后和回 家前的空档,免得他们误入歧途。”柏超皱着眉头地说,言语之间满是忧虑。 “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这个构想还真不错。我常在街头上看到一些小孩,整天在街上荡来荡去, 一副元所事事的模样。如果真的有个地方让他们坐下来将心思放在功课上,倒也 挺不错的。”玛莉喜出望外地说。 丁柏超谦逊地笑笑。“这就是我来找茵茵她们的原因,除了要有房子,也要 有工作人员。可是我的钱无法多请几位辅导人员,所以希望茵茵她们能一星期拨 约两、三个小时……” 玛莉赞同的直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多为别人做些事难不倒她们的。” “我上次已经跟茵茵提过了,她说芫芫跟娣娣应该没问题的……不知道她跟 她们提过了没有?”丁柏超有些迟疑地说。 “放心,这绝对没问题的。”玛莉直截了当地说。 丁柏超期期艾艾地又开口:“姑姑,这件事可否暂时不要宣扬出去?因为以 我在美国的经验,多数人都不希望自己家隔壁是青少年聚集的辅导中心。其实这 些孩子都不是坏孩子,只是还没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而已。” “嗯,好吧!我明天请以前的房客替你找,他现在在地产代理公司当经理呢!” “谢谢,姑姑,我先替那群孩子谢谢你了!”丁柏超不住的多谢玛莉,倒教 玛莉有些不自在起来。 “别再谢啦,再吃点绿豆糕!”她殷勤地要他再多吃点点心。 “我在外国这些年倒还真是想念这里的小吃,想到都要流口水了。”柏超有 些腼腆地说。 “多吃点吧,她们大概也该回来了。”她笑着说。 茵茵全神贯注在台上的演奏,这个交响乐团是在东欧享有盛名的一个乐园。 在未演先轰动的声势下,几个星期前入场券已售空;当心雄告诉她手中有两张票 时,她简直乐透了。 当贝多芬的‘月光’缓缓流虹曳在音乐庭内,茵茵忍不住将视线调向身旁的 他。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令她羞红了脸,原来心雄正目不转睛的盯著她瞧。心 慌意乱之下,她只好赶紧躲开他的眼光。 在全场的静默声中,乐团圆满的演出最后一个音符。在热烈的掌声中,指挥 优雅的谢幕。茵茵和心雄也和众人一样的站在那里鼓掌,拍得手心都红了。 顶著仲秋有些寂寥的夜风,他们缓缓步下台阶。当茵茵的脚步有些踉跄时, 他赶紧拥住她,并且再也不愿松手。呼吸著她的发香,那是种淡淡的茉莉夹杂铃 兰的清逸,他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 茵茵红著脸低头直盯著自己的脚尖,依偎在他厚实的肩膀中是那么的温暖, 就像避风港般令人有安全感。她可感觉到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一路走来, 她只听到自几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响著。 他们一路无言的走著,也没有到哪里去,只是在偌大的演奏会场外不住的绕 圈子。彼此都没有出声,静静的享受对方的陪伴。 “你知道吗?我怀疑这是梦。”心雄突然轻轻地说。“我希望这个梦永远不 要醒过来。” “为什么?”茵茵抬起娇艳的容颜迷惑地问。 他凝视远处闪烁不定的霓虹广告。“好梦由来最易醒,梦醒之后是无尽的空 虚、痛苦。有一阵子我强逼自己不准做梦,这样就不会有梦醒的痛楚了。” 茵茵心疼地看著他。这个男人是这么样的在折磨他自己,把自己的心封存在 一堵冷漠的保护墙之后。 “你还舍不得她吗?”她有些意外地问。 “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问。 “你以前的女朋友。”茵茵有点赌气地说,难道他还不能忘还旧情? 大感意外的心雄,倏地停下脚步。他双手握著她柔弱的肩。“谁告诉你的? 谁跟你说明珍的事?” 惊惶失措的茵茵急急摆脱他的手。“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很开 心你……” 他露出整齐的白牙,宽容的笑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为什要生气?” “那你……”茵茵小心翼翼地低声问着他。 他摇头笑着,将茵茵再度拥入怀中。“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会被这个故事所 吓到,而且,我也害怕这件事会影响到我们的未来。” “不会的。”茵茵将钥匙插入车门锁孔中,坚定地说。“她是你的过去,是 怎么也抹掉不了……我所在乎的是现在和未来。 心雄突然将她牵到另一边,让她坐在驾驶座旁,自己则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坐 进驾驶座。“我来开车。” “你会开车?”茵茵系上安全带,以些许怀疑的语气问着他。 心雄像是驾御自己的车般,熟练地穿梭在闹市里的街道中。“我二十几就拿 到驾驶执照了。” 在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他朝她坦然一笑。“明珍跟我是高中同学,同校但 不同班。她长得很美,也很有野心……” 他换档让车速加快。茵茵静默的等着他的下文。她知道,他要把他的过去披 露在她面前,让她走入他的世界中。 “明珍的家境很不好,兄弟姊妹又多。她是长女,我最记得她总是告诉我, 她洗完碗还要帮年纪小的弟妹洗澡,然后还要洗好几桶的衣服后,才能有时间做 功课。所以她在学校的功课很差,毕业后也没继续升学。”他像是叙说故事般的 说着。 “我考进大学后,明珍在百货公司的化妆品专柜当化妆小姐,我们的感情一 直很好……”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他仿佛陷入沉思般不再说下去。茵茵也没催促他,只是 静静的在脑中描绘那对年轻恋人的情景。 “其实我早该察觉到她的改变的,因为她用尽方法暗示我,只是当时我还沉 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她常有意无意的告诉我,有许多有钱的公子哥儿想追求她 ……最后为了挽回她的心,我日夜工作,拚命做兼职,但她还是要离开我。”他 无奈地笑着说。 “我记得为了她父亲的生日,我连开三天三夜的计程车,为的就是凑钱买礼 物。”他将手倚在窗口,淡淡地说。 “等我拖着最后一分力气赶到她家时,正好看到那个富家子为她套上戒指; 原来那天就是她订婚的日子。”微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随意地用手一拨。 “我回家后,足足病了两个月。不吃不睡,满脑子都是她,还有我的愤恨。 我父母知道后,焦急地从外国搭飞机来这里,你知道吗?其实我家的产业甚至要 比明珍嫁的那个纨裤子弟还多,我一直以为明珍能了解我,跟我共同过着安于俭 约的生活……”他话中没有任何的怨怼,只剩下那种走过从前的感慨。· 他将车子拐入那条熟悉的巷子。“我明白她没有错,可是,我却不能接受她 的背弃。所以这些年来,我拒绝去接受另一份感情,因为我害怕再受到伤害。直 到你的出现,我才开始动摇。” 车停在车库前,在等待铁卷门升起时,他转向她。“我不知道我们的以后会 是如何,我只想和你把握现在,即使结果还是苦涩的,我也不在乎了。” 茵茵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看,这个男人把他的心都摊在她面前,等着她的回应。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倾身向前,在他脸颊上印下温柔的一吻。 心雄像是触电般的猛缩一下,情急之中满脸涨得通红。“你,你。。。。。” 茵茵嫣然地一笑。“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他伸手抹去脸上的汗珠。“我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我只是表现我的友善而已。”茵茵淡淡地说。“你好像很意外。”心雄不 发一言的将车开入车库中,等铁卷又再度降下时,他突然拥住她,狠狠的在她唇 吻着不放。 “为什么?”她迷惘地问。 “为了纪念今晚。”他轻轻地说完,打开车门搀扶着她下车。 “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晚的。”茵茵带着如梦似幻的眼神说,轻抚着自己的唇 线。 他笑笑的往前门走去,他们很有默契的对看一眼。在心雄的心里,他决心要 细心保护这株初初萌芽的爱苗,他不想太早将它暴露在众人的眼前,因为它还太 脆弱,禁不起众人过多的关切;而在茵茵的心里,她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中,在 没有完全确定之前,不想泄漏出去,否则以玛莉姑姑的个性,她可能天天逼着他 们结婚。 她朝他微微一笑,从室内的通道走了进去。心雄则是再次从大门走进去,两 人都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彼此都明白——自今夜起,两人的心都不一 样了。 茵茵刚踏进屋里,眼尖的玛莉就招呼着她。 “茵茵啊,柏超等了你好一会儿呢!”玛莉指着正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柏 超说。 这时丁柏超也放下手里的报纸。“茵茵,我是想找你商量辅导中心的事。” 茵茵愣了一下。“哎呀,糟糕,我忘了跟芫芫还有娣娣提了。”她歉然地看 着他。 “没关系的。”柏超宽容地笑笑。“我是想请你再帮我找些朋友或同事,因 为人手还是不够。我是希望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这样说不定还可以计划由辅导中 心出钱办训练班,那么也许这些在辅导中心的青少年,还能因此学到一技之长。” “喔,这样啊!”茵茵将皮包放在沙发上,用手圈住双膝。“你可以找心雄、 张斌,还有正伦他们啊!” 柏超意外地问:“你想他们会愿意吗?” “怎么会不愿意?”玛莉不以为然地说。“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不然我也 不会把房子租给他们。”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有时间吗?因为这项工作必须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如 果不能持续下去,对青少年而言也不太好,毕竟要他们肯对别人完全放下戒心, 也需要一段时间。如果辅导人员来来去去的,他们会变得更不容易相信别人。” 柏超仔仔细细的说。 “我很愿意帮忙的,但是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心雄突然的出声吓了众人 一跳。 “心雄,你什么时间回来的?”玛莉笑咪咪的斟杯茶给他。 心雄掠过茵茵的眼光。“我刚进门,就听到丁先生在说着辅导中心的事。这 件事茵茵也大略跟我提过了,想不到丁先生除了在学校教书之外,还这么关心校 外的青少年。”他敬佩地说。 他不知道的一点是丁柏超的神职身分,茵茵认为没有必要对他说明,所以略 过不谈。她怎会料到就这一个小疏忽,会造成她和心雄之间那么多的波折。 “喔,你过奖了。你叫我柏超就可以了,这是神给我们的工作,我们只能尽 力而为了。为了主的应许,我们要勤于做工、协助他人。”丁柏超三句不离本行 地说。 “我也想略尽棉薄之力,只是不知从何着手。我没什么特殊的才华。”心雄 谦虚地说。 这时茵茵忍不住主动的替心雄吹嘘。“心雄在一所中学教书。我看过他跟学 生们相处的情形,学生们都很尊敬他,把他当成他们的大哥哥般看等。” 心雄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她。“那是应该的,跟他们打成一片是和他们相处的 最好方法。” “那就请你教教我们该如何去跟这些青少年打成一片吧,而且我们可以藉着 你的经验,多多去了解这些孩子。”丁柏超滔滔不绝地说。 “好哇,这么有意义的工作,我义不容辞。”心雄笑着说! 柏超满意的看着表。“这么晚了,我得早些回去,明天一大早就有课呢!心 雄,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了。”心雄笑着跟他握手。 “我看这样吧,茵茵你开车送柏超回去吧!这么晚了,又要转两趟车,搞不 好他搭不上尾班车,那就麻烦了。”玛莉有些不放心的说。 “不要麻烦啦,我可以搭计程车或是走回学校去嘛!不要再麻烦茵茵了,她 才刚进门没多久呢!”柏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茵茵提起皮包。“没关系的,况且开车很方便的,走吧!” “对啊,请茵茵送你去,我也好放心一点。”玛莉犹不放弃地游说着。 柏超耸耸肩。“好吧,那就麻烦茵茵了。” 等他们走出去,心雄仍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玛莉看着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 子,心中又有个主意浮现出来。 “心雄啊,你看这个柏超人怎么样?”她收拾着桌上的纸屑果皮,随口地问。 “柏超?人挺随和的,而且又很有爱心。很不错的一个人。”心雄不明白她 的用意,只好源源本本的说出他的看法。 玛莉将垃圾收进后面,坐下来拿起打到一半的毛衣,继续织着。“柏超小时 候还偷偷的告诉我,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娶这三个丫头中的一个当老婆。想不到 一晃眼,他们都长这么大了!” 心雄不作声的听着,不知道玛莉姑姑葫芦里卖些什么膏药。 “我年纪大了,现在只盼她们三个女娃早点结婚,生个小娃娃给我带。谁知 道她们三个,哎……”玛莉姑姑挪挪她的老花眼镜,感伤地说。 “姑姑,你还很年轻呢!”心雄安慰她说。 玛莉举起手制止他再说下去。“我现在只希望茵茵能先嫁掉就阿弥陀佛了。 柏超这孩子也挺不错的,只可惜他为了事业,这辈子也不结婚了。否则,他跟茵 茵倒还真配哪!”她偷偷的看他一眼,暗自为他的不安偷笑着。 心雄只感到有如一雷轰顶般的震惊,玛莉姑姑的话让他顿时透心凉。如果茵 茵爱上柏超……他努力的想从脑海中否决掉这个想法,但是它却有如飞蝗般无孔 不入的渗入他的思维中。 “其实她们嫁给什么样的人,我是没有意见,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 不着!只是她们年龄也不小了,还嚷着不嫁,这还了得!你说是不是,心雄?” 玛莉唠叨的说一大堆,还征询着他的意见。 心雄支吾地应了几声,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留下玛莉兀自在那里嘀咕 着:“我下的药会不会不够猛?” 清晨例行的纷乱再度上演,茵茵诧异的发现自己的闹钟破天荒的没有响。这 一耽误,使她晚了半小时才在玛莉姑姑的拍门声中惊醒。 当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餐桌旁时,娣娣和正伦都快吃饱了;心雄则仍坐在那 边看报纸,当见到她时,两眼为之一亮。 桌上有已经凉了的稀粥,还有烤好、涂好牛油的多士。她坐下来,不发一言 的便开始吃。 “姊,林大哥,我们先走了。”娣娣拿起面纸抹着嘴,和正伦相偕往外走。 “娣娣,你怎么没叫我?”茵茵在娣娣走出去前叫住她。“我的闹钟坏了。” 娣娣耸耸肩。“我怎会知道你的闹钟坏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放假呢!” 茵茵做个无奈的表情。“哪有那么好命喔!奇怪,昨天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 怎么今天就坏了?” “会不会没电了?”心雄在一旁关心地问。 “对啊,一定是没电了,换个电池不就成了?我快要迟到啦,姊,林大哥再 见!”娣娣说完和正伦一溜烟的跑掉。 茵茵摇摇头听着电单车远去的声音。“这丫头,老是毛毛躁躁的,真拿她没 办法。” “她还小嘛,过几年自然会稳重的。”心雄将报纸放下,倒了杯牛奶给她。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茵茵突然记起来地问他。 “我早上没课。”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喝了大半杯的牛奶。“你今天急不急 着去上班?” 茵茵苦笑地摊摊手。“我起晚了,急也没有用啊!幸好今天公司没什么事, 我可以晚点去。有什么事吗?” 心雄盯着桌面的印花桌巾。“我想请你陪我到机场一趟。我父母今天要到香 港来,我想去接他们,顺便让你跟他们见见面。” 茵茵突然领悟他的意思,跟他的父母见面……那不就意味着…他要将她介绍 给他的家人。她止不住的红起脸来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如何?”他仍是低垂眼睑地问她。 她慢慢的放下杯子,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父母到香港来有什么事吗?” 心雄飞快的瞥她一眼,回避着她的眼光。“没有啊,他们习惯每过一阵子就 到香港一趟,到风景区游览,或者是拜访亲戚朋友。” 他并没有明白的告诉茵茵昨天晚上自己是连打好几个电话才找到他父母的。 那是他在听了玛莉姑姑的话之后,突然意会到自己不能再迟疑,否则茵茵有可能 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虽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但是却在他家人,尤其是他父母的心里投 下了炸弹。两位老人家,不由分说的就坚持今天一大早就要到香港,为的是要见 见他们未来的“儿媳妇”。 “这样啊,好啊,我陪你去接他们。”茵茵爽朗地说,其实她也很好奇,是 什么样的父母能养育出这么至情至性的男子? 心雄像个被允许去出玩的小男孩般雀跃,他兴奋的搓着手。“他们搭的飞机 八点半就会抵港。” 茵茵微微一笑,顺手把杯碗盘筷都收入洗碗糟内。“好啊,我先去换衣服, 你等我一下。” “嗯,不用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怡然地说。 茵茵匆匆忙忙的跑上楼,把衣柜整个打开,一件件的拿在身前比试着。套套 衣服在她摇头皱眉的结果下,堆积如山的摊在床上。 “茵茵,你在干什么?”玛莉姑姑像是不认识她般怪异地看着她。 “呃,没有啊!我只是在试衣服。姑姑,你说这套套装好不好看?”茵茵拿 着一套亮丽的浅蓝色绉纱裙的套装在身前比着。 “不错啊!”玛莉走了进去,在床头坐定。 “唔,不好,太绉了。换这件鹅黄色的裙子好啦,会不会太短了些?”这回 是条可爱的百褶迷你裙。 “也很好看。”玛莉环抱双手,不解地望着她。 茵茵颓丧地将手中的裙子又丢回床上。“姑姑,我找不到一件可以穿的衣服。” 玛莉扬起眉毛。“这堆是什么东西?”她指指床上的那堆衣服。 “姑姑,心雄的父母今天要来,我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穿嘛!”茵茵有些气馁 地说。 玛莉的眼神为之一亮,她不动声色的挑了套海军蓝的简单套装:传统的西装 上衣及窄裙,里面配件象牙色的丝衬衫,还有条飘着粉红、淡蓝、嫩绿圆案的薄 纱长围巾。她把衣物捧给茵茵,催她换装。 “心雄的父母要来,怎么没早点告诉我?起码我们要请他们吃吃饭才不会失 礼啊!”玛莉帮茵茵调整着衣领,有些不满地说。 “姑姑,我也是刚刚才听心雄说的,我们待会儿要一起去机场接他父母,可 能会回来这里吧!”茵茵没有把握地说。 玛莉不吭声的帮她把围巾塞入衣领中。“好吧,看情形,可以的话请他们到 家里坐坐。” “我知道,我会先打电话回来跟你说的。”茵茵温驯地说。 “那好吧!快跟心雄到机场去,现在是上班繁忙的时间,不早些出门,待会 儿一塞车,迟到,就失礼了。”玛莉叮咛地说。 “那我们走喽,拜!”茵茵背起皮包,匆匆忙忙的往楼一跑。 玛莉喜滋滋地看着茵茵和心雄相偕向车库走去,最令她高兴的是——心雄牵 着茵茵的手,有说有笑的上车,茵茵将钥匙交给心雄,车子很快的消失在转角。 “看样子,我可以放心啦。”玛莉满意地点点头,将床上的衣物都挂回衣橱 中。 “现在剩下芫芫跟娣娣这两个丫头了。”玛莉自言自语地走出茵茵的房间, 在门口差点和睡眼惺忪的芫芫相撞。 “啊,姑姑,你吓我一跳。”芫芫拍着胸脯地说。 玛莉的心情正好,她微微一笑。“今天有没有通告?下次不要冒冒失失地突 然跑出来,很危险的。” 芫芫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下楼,她抓抓松散如狮鬃的长发,尾随玛莉下楼。 “姑姑,你今天心情很好?”芫芫在餐桌旁坐下,双手托腮地看着她。 “还好啦,柏超那孩子你看怎么样?”玛莉吃着稀粥地问。 “受不了!一天到晚在那边‘神爱世人’,听得我都要睡着了!要是他真的 那么虔诚的话,干吗不去当神父?”芫芫翻着白眼。 玛莉啼笑皆非的看着芫芫时,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张斌正半梦半醒的走过来, 灵机一动,她打算乘胜追击。 “柏超是比较热心一点,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哇!这年头还真不容易找到这 种男孩子喽!”玛莉不出所料的立刻看到张斌一副提高警觉的样子。 “姑姑,我可不会去嫁个整天唠唠叨叨的男人。”芫芫伸着懒腰地说。 张斌温吞吞的在桌前坐定,沉默的拿起食物就往嘴里送,只是不时的用他没 睡醒的单眼皮,瞄芫芫一眼。 “芫芫,你今天有没有通告?”张斌突然地问起令他自己也诧异的问题,因 为芫芫现在又在为君柔倩拍一个新化妆品广告,照理说,他应该是最能掌握芫芫 行踪的人。 芫芫瞪大眼睛。“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怪怪的?”她灵活的大眼, 不住的来回看着玛莉和张斌。 “我是在想,你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嫁人喽!”玛莉说完自顾自的拿起 钱包出门,出门前犹加上一句。“况且柏超这孩子也实在不错啊!” 芫芫自我解嘲地笑笑。“再怎么样柏超那小子也不会看上我的,你知道他以 前怎么说我的?‘男人婆’!他说我这辈子注定没人要。”她有些哀怨地说。 “那是以前。”张斌讶异地看着她。“你现在已经是漂亮的大美人、大明星 了。” 芫芫苦笑地摇摇头。“那是表面的,如果没有了那些噱头,我只不过是个没 有一技之长的丑小鸭。” 张斌冲动的握住她的手。“芫芫,你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注定就是要吃这 行饭的。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天王巨星王芫芫会说这种丧气话,不是教 我们这些仰慕者失望吗?” 芫芫慌张的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慌张的说,“你不要再捧我了。人们通常都 只看到假象,但是我心里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知道,”张斌试图让她了解地说。“演艺界各种形形色色的美女我看 多了,不要这样,芫芫,你怎么会对自己没自信呢?” 芫芫将长发卷成一条,用大夹子夹在头顶上。“我不是没自信,只是有些厌 倦,好像我根本就没有用一样……我也不是讨厌自己的工作,只是有时候想过过 像娣娣跟姊姊那种朝九晚五的日子,” 张斌沉默的咬着多士,灵光一闪地弹着手指。“有没有兴趣学摄影?” “摄影?”芫芫无所谓的耸耸肩。“去哪儿学?” “我。”张斌用大拇指朝自己一指。“当我的助理,从基础学起。” “我行吗?”芫芫抱着怀疑的态度,却兴冲冲的拿起纸笔。“我要准备些什 么东西?” “什么都不用准备,人来就好了。我会帮你准备好工具的,明天开始怎么样?” 张斌带着从容的表情说。 “今天就开始好不好?反正我今天没事。”芫芫央求地说。 张斌翻翻自己的日程表。“我今天早上要帮林玲拍封面,下午才有空。你可 以先在办公室等我……” “不,我跟在你旁边。助理不是都要跟在摄影师身边打杂的吗?”芫芫坚持 地说。 “可是,你会碰到圈内的人。你会受得了被她们看到你像个丫环般的被指使 东指使西的吗?”张斌委婉地说。 “如果碰上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是去学东西,又不是去听闲话的。” 芫芫以她一贯无所谓的态度说。 “那好啊,你自己有心里准备的话,我就比较放心了。”张斌笑着说。“但 是,首先你得先去换掉你这身漂亮的衣服,把头发绑好。我要的是助理,不是花 瓶。” 芫芫带着骄傲的神情站起来,斜斜地看着他。“你看着好了,花瓶,哼!” 芫芫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般上楼去,留下若有所思的张斌。他将杯中最后的 牛奶仰头喝光,嘴角不由得现出一抹笑意。让芫芫当他的助理——他以前怎么没 想过这么好的主意?他会让她完完全全的融入他的生活中。根据他的观察,芫芫 并不像她外表的成熟世故。 或许聚光灯下的王芫芫是璀璨夺目、耀眼照人。但是他明白那种掌声过后的 寂莫空虚、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加上他在她家住了将近一年所做的观察,其实真 实生活中的王芫芫,仍是个坦率的女孩子,丝毫没受到演艺界不实在的风气所污 染。 刚开始,他的确是被她的美貌所惑,然后又被她独特的个性所吸引;而现在, 当他见到她时,所看到的不是那个美艳的模特儿,也不是众人所仰慕的明星,而 是一个心里没有把握、想找办法证明自己的女孩子。 而这个女孩子却是他最想与她共度一生的人。自幼他就在父母仳离、寄人篱 下的生活中挣扎,多希望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可以供他心灵休憩的地方。 漂泊惯了的生活,使他格外地珍惜与芫芫、娣娣、茵茵、玛莉姑姑和心雄、正伦 共有的日子。 对芫芫,他有着太多的梦想了;而那份情愫一直在内心的最深处不断发酵着, 使他像吸鸦片般的越发不能自拔的沉迷在对她的渴望中。 “该是谜底揭晓的时候了,再等下去,我会受不了这种煎熬的。”他自言自 语地说。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