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芫芫真的红透半边天,路边的报摊上,一眼望去大半的杂志封面都是她。 连百货公司和文具店都随处可见她的海报。她的第一张个人唱片也非常畅销。王 芜芜主演的电影更是卖座的保证,仿佛一时之间,她已经是那颗最闪亮的星子。 芫芫兀自坐在黑暗的室内发着呆。最近她常常这样,要不然就是在拍戏时情 绪不稳、时常失控,大家体恤她可能是因为太劳累了,所以也没跟她计较。杜平 更是把她今晚的剪彩取消,让她好好休息。 “芫芫,为什么不开灯呢?”茵茵伸手按亮了灯,走过去把窗子关上。“风 这么大,当心感冒了。” 芫芫只是叹口气的披件外套。最近她愈来愈不能忍受这种时时刻刻绷得紧紧 的生活了。每天拍戏拍得昏天暗地,常常连着好几天都不能回家,只能在录影厂 中度过所有的时间。 “大姊,好了没?咦,二姊,你怎么在家?”娣娣像阵风似的跑进来,门口 站着的是正伦。 “娣娣,你跟大姊要去哪里?”芫芫打起精神地问。 最近她简直忙疯了!回到家也是倒头就睡,已经很久没有跟茵茵、娣娣聊天; 连玛莉姑姑,她也很少见到,感觉上她跟家人都有些生疏了!连茵茵订婚,她也 只是匆匆忙忙的赶到,随即又赶回录影厂录影。更别提张斌了。她在心里暗自计 划着,发现自从写真集拍完到现在,快半年了,她只见过他三次。每次彼此都神 色匆匆的,简单的点个头就擦肩而过。 “我跟大姊要去丁大哥那边。大姊,快一点!姊夫在楼下催了。”娣娣聒噪 地说。 “哪个丁大哥?”芫芫临时想不起来似的问。 “丁柏超啊,二姊你怎么会忘了呢!”娣娣奇怪地看着她。 “你们去找他干什么?”芫芫摸不着头绪的问。 “我们要去帮辅导中心的青少年上课,姊夫也去喔!”娣娣像是发表政见地 说。 “姊夫不知道丁大哥是神父,结果上回姊姊去帮丁大哥粉饰房子时,姊夫气 得都快炸了!” “后来呢?”芫芫大感意外的问。丁柏超当神父?她想都想不到的事! “后来是玛莉姑姑告诉那只呆头鹅的。”茵茵流利的接下去。 “芫芫,你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好啦,二姊,你还没去过啦!跟我们去看看嘛!况且,姑姑也要去。”娣 娣试图说服她。 芫芫念头一转。“好吧,等我换件衣服,” 芫芫拿起牛仔裤和衬衫跑进浴室。自从她发现穿牛仔裤的方便后,也跟娣娣 一样,成了牛仔裤的拥护者。她很快的洗洗澡,随便套上球鞋,连袜子都免了, 就这样加入她们。 娣娣还是跟正伦一起骑电单车走了。芫芫耸耸肩的坐进茵茵的车里,开车的 是心雄。“嘿,二小姐,好久没见到你啦!”心雄笑着说,把车子开上大马路。 “姊夫,我刚听娣娣说——有人在吃丁柏超的干醋呀?”芫芫不动声色地说。 “果然是小辣椒一条!你也听说那件丑事了?”一抹红晕染上心雄黝黑的皮肤。 芫芫露出个顽皮的笑容。“大略知道,细节还不太清楚。姑姑,到底是怎么 回事哪?” 玛莉清清喉咙。“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跟茵茵都忘了告诉心雄,柏超已经 是个神父了。那时候柏超的辅导中心刚开始没多久,我跟茵茵看柏超一个人实在 忙不过来,所以理所当然的常去帮忙。” “就这样?”芫芫有些失望的问。“我还以为有多精彩呢!” 坐在前座的茵茵半转过身子。“才不止呢!有个呆头鹅就一天到晚在那里生 闷气。问他什么,他都不说,最后还嚷着要解除婚约,急得他父母都跑上来香港。 最后他老兄才说出来。”她含笑地瞪了心雄一眼。 心雄尴尬的笑笑。“我还不是怕会失去你!” “哼!都订婚了,你还怕我跑掉啊?”茵茵得理不饶人地说。 “没把你娶进门之前,一切都不算数。”正说着,车子停在一幢两层楼的房 子前。“我们到了!” 芫芫跟着众人一起走进那幢房子,一进门,有个有着暴牙的男孩子立刻一拐 一拐的向后头走去,仔细看可发觉他的腿上有着铁架支撑着他的行动。 “丁神父,林老师他们来了。”男孩扯着嗓门大叫,不一会儿,带着笑脸的 丁柏超出现在面前。 “心雄,我刚教过他们三角函数,代数上到一半。”他皱着眉看着坐在乒乓 球桌上的一群男孩。 “谁抽烟啦?我闻到烟味了。”他神视地看着那群孩子。“自己站出来,要 诚实!” 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站了出来。“我只抽一口……” “抽一口也是抽烟,下次不可以再犯了,听到没有?”丁柏超板起脸孔地说。 “罚你背两首唐诗。” “知道了。”男孩低声地说。 柏超和蔼地摸摸他的头。“去玩吧!” 男孩和其它的男孩们开始打着乒乓球,柏超这才转过头来招呼着他们。 “咦,芫芫,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热情地招呼着芫芫。 “今天刚好有空档,所以过来看看。丁柏超,哇,真了不起,你竟然当起神 父来了。”芫芫笑着说。 这时原本聚集在旁窃窃私语的青少年们,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的大叫。 “王芫芫,王芫芫啊!” 芫芫大方的跟他们握手、签名、合照。好不容易柏超才将那群小小的仰慕者 驱散。 芫芫回头一看,心雄和茵茵都在指导着一些中学生模样的小孩做功课;娣娣 则是跟一群很像小学生的小孩打着电脑玩具;正伦在修着电脑;甚至连玛莉姑姑 都很忙——她在教一群女孩子打毛衣。 她将视线拉回面前。柏超正双手抱臂的笑望着她。“要不要我带你四处参观 一下?” “好啊!”她高兴的随他在楼层间穿梭着。“一楼是大厅及几间课室;二楼 几乎全部是课室,三楼则是一大片的空旷场地。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很听话。三楼 有时我们会办些游艺会,或是小展览会,让他们的家长来参观自己孩子的作品。” 柏超解释着说,带着她到二楼。 在二楼的某间课室中,芫芫惊喜的发现有拉坯的仪器及材料,她马上喜滋滋 的开启机器,就坐在那里玩起泥巴来了。 “我以前拉了不少的陶器,都让我姊姊拿去送客户了。现在太忙啦,抽不出 时间……”芫芫说着,冷不防一道闪光对着她闪了一下。 “谁?”她话还没问完,又一连串的闪光灯亮起。 “好久不见啦!”张斌放下相机,专注地凝视着她,轻轻地说。 芫芫大感诧异的瞪着他。“你怎么也在这里?别说让我猜,是不是柏超把你 拖来的?” 张斌摇摇头。“我是被玛莉姑姑押来的。现在我在这里开了三个班,教这些 小毛头怎么拍漂亮的女孩。” “你?那你工作室的事怎么办?”芫芫怀疑地问。 “玛莉姑姑说:”积德比赚钱重要‘。你呢?今天怎么会来这里?“张斌在 她身旁坐下。 这时楼下有人叫着丁神父,柏超朝他们点点头,就下楼去了。 张斌将门关上,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太累了。看你的黑眼 圈都这么浓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熊猫了!”他伸出一根食指在她眼眶周 围画了画,笑着说。 “还好啦!”芫芫淡淡地说。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拚命的人。”他不解地望着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 己在干什么?” 芫芫只是低着头的拉着那个坯、愈拉愈细长,然后将那堆泥土揉成一团扔回 桶里去。 “做坏了。”芫芫仍是淡淡的说着,踱到洗手糟边洗手。 张斌捺不住性子的扣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芫芫抬起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现在 是超级巨星了”到处有人为我喝采,许多人等着请我签名留念、和我合照……我 成功了,不是吗?“ 张斌慌了手脚的看着语无论次的芫芫。“你到底怎么?这不像以前的你……” “我?像不像我又有何差别呢?反正人们只想见到假象,是不是真的我又有 何差别?”芫芫,用力地搓着手说。 张斌用纸巾擦于她手上的水球。“芫芫,你在歇斯底里了。告诉我发生什么 事了?”芫芫颓丧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脸颊,长长的卷发像布 帘般的遮住她的手、她的脸。 “我完了!”她哽咽地说。“我完蛋了!” 张斌感到事态严重,他握住她的手。“芫芫,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才能想办 法帮你啊!” 芫芫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痛恨这种生活!每天得在录 影厂里吃饭盒、坐着打瞌睡;一出门就有一大堆的人围着;还得去接受访问。我 快被烦死了!” 张斌带着鼓励的眼光。要她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朋友。每个人好象都在等着我出丑或出错一样……好想到大排档上 去吃东西,我也好久没有逛街,也没有跟大姊、娣娣她们去看电影,或者出去玩。 感觉上我就好象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绑住……” 张斌试着安抚她的情绪。“这是一定的。因为你是最受欢迎的演艺明星,当 然有人会嫉妒。所谓‘不招人妒是蠢才’,你不要理他们就好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演下去了!每次导演一喊camera,我的脑筋就一片空 白,我没有办法再过这种生活了。我真害怕哪一天我会完全忘了我在干什么……” “芫芫……”张斌心疼的拥着她。 芫芫泪流满面的抓着他的前襟。“救救我,我受不了!” “芫芫,你这情形杜平知道吗?你有没有告诉他?”张斌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像抚拍婴孩般的轻轻拍着她的背,柔柔的摇着她。 “我不敢说,”芫芫抽动着鼻子说:“公司花了那么多的金钱、时间在我身 上……” “芫芫,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张斌条理分明的说给她 听“公司不知道你的情形,就会不停的帮你排期。这样下去,哪一天你真的崩溃 了,那些新签的片约、档期,会替公司带来更大损失的。” “那怎么办?”芫芫如无头苍蝇的茫然。 张斌拍拍她的脸颊。“没关系,我来想办法。你只要尽量放松心情,我会去 找杜平的。” “嗯。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芫芫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寻求他的帮助。 他帮她把头发梳理好,牵她到洗手糟旁。“把脸洗一洗,王芫芫怎么可以邋 邋遢遢的呢?” 芫芫这才破涕为笑地用水冲着脸上的残妆,接着她拿起小化妆包,很快的将 妆重新补好。 张斌站在一旁以极度欣赏的眼光看着她。“芫芫,你是最美的女人,不要忘 记这一点;” 芫芫满心欢喜的望着他,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神态。“你不要哄我了,对不 起,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芫芜伸伸舌头的指着张斌胸前的衣裳。 张斌不以为意的笑笑。“没关系的,你应该知道我随时都在这里等着你的。 我明天就去找杜平。” “谢谢你。”芫芫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 张斌只是以一种少有的平静表情看着她。“你我之间不用言谢的。” “我知道,我只是……”芫芫似乎有些难以言喻心中的感受。 张斌微微一笑。“放在心上就好了。我们之间的秘密,没有必要去说破它。” 一股轻松的感觉涌上芜芜的心底。她会意的点点头,随着张斌走出那间陶艺 课室。 楚楚咬着笔杆瞪着面前的杜平,一旁的季韦则搔着他那头卷毛狗似的长卷发。 室内没有半点声音,只有苗杰翻动资料的纸声。 “你是说王芫芫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为什么?最近有一位新进导演想找她演 个十分具有挑战性的角色,我正打算帮她接下来呢!”楚楚将笔杆咬得滋滋作响 地说。 苗杰一言不发的取下楚楚嘴里的笔。“杜平,张斌说芜芫已经到极点了?” 杜平叹口气、喝口咖啡。“他说如果我再不减少芜芫的工作量,他就要自己 动手了。” 苗杰大感兴趣地说:“哦。她要怎么做呢?” “绑架、召开记者会,把芫芫拍成母夜叉,他说反正他会想到办法的。”杜 平苦笑地说。 苗杰托着下巴点点头。“这个男人可真有办法呀!好吧,看看有哪些case是 可以推的,否则改约给别的演员好了。” “可是,阿杰……”楚楚犹想再说些什么。 苗杰摸摸她的头。“楚楚,不要小看了恋爱对一个男人的影响,他可是认真 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好吧,杜平,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楚楚甜甜 的对杜平说。 “嗯,这总比眼睁睁的看我们张大侠把芫芫弄上社会版好吧!”杜平没精打 采地说。 “杜平,成人之美嘛!其实芫芫这些日子也替公司挣了不少的金钱;况且她 就算结婚,也还能演戏、出唱片的,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季韦用他那浓 浊的嗓音说。 “我知道。”杜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只是替她可惜。” “我现在倒是很好奇玛莉姑姑听到这件事时,她会有何想法。”苗杰笑着说。 “这倒真是个有趣的问题!”杜平懒洋洋地说。 玛莉手里织着毛衣,眼角则不时的瞄着正在厨房忙进忙出的芫芫。这阵子这 丫头真是反常,以前忙得天翻地覆的,现在则是经常的捧本食谱,埋首在厨房学 做莱。 但是,不是她要批评或是泄芫芫的气,芫芫所煮出来的东西通常是没有人敢 下箸——除了张斌之外。 “姑姑!怎么会这样?糊糊的。”芫芫端着一锅白色糊糊的东西出来。 “又怎么啦?你这回煮的是什么啊?”玛莉端起那一小锅东西,怀疑的瞪着 芫芫。 “汤米粉。”芫芫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米粉、香菇、葱花、肉丝、韭菜 ……” 玛莉沾起一些汤水,放入口中尝着。“怎么没有味道?” 芫芫猛然一跺脚。“我又忘了放盐啦!” 玛莉默不做声的摇摇头。“你是怎么煮的?” “我就放米粉、香菇、葱花、韭菜,最后再放下肉丝,煮熟了就是这样。” 芫芫仍是一派的无辜状。 玛莉挑起眉毛。“做法是没有错,可是东西放的顺序错了。要先放肉丝,最 后再放米粉。” “哦,那我现在就只要再放盐就可以吃了?”芫芫点着头问。 “嗯。”玛莉坐回沙发织着她的毛衣。“芫芫,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芫芫吐吐舌头,洗净双手坐在玛莉身边。 “什么事,姑姑?”芫芫明知故问。 玛莉挪挪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你最近有空?怎么都没看你去拍戏了?” “哦,我想休息一阵子嘛!”芫芫拿起小剪子修着发尾的分叉,慢慢地说。 “嗯,那么你怎么突然开始有兴趣进厨房了?以前你不是最痛恨进厨房的吗?” “咦,姑姑,你今天是怎么了?”芫芫突然站起身子。 一阵车声停在门前,然后是轻快的跑步声。芫芫紧张的摸摸头发、拉拉衣服, 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大门。 门开处,张斌那张微笑着的脸映入眼帘,他夸张的在空中嗅嗅后,开怀大笑。 “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我已经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了!”他在玄关处放下 照相机及工具箱地说。 芫芫眉开眼笑地迎向他,像个小孩献宝似的大声宣布,“我煮了汤米粉。” “真的?那我可真有口福,我可以吃了吗?”张斌搓着手说。 芫芫马上装了一大碗,高高兴兴的递给他。“应该很好吃啦!” 张斌眉也不皱一下的接过碗,用汤匙挖着吃。芫芫则是心满意足的坐在旁边 看着他。至于玛莉姑姑,她带着笑意回房去翻她的通胜了。 茵茵的婚礼选在微风轻吹的六月,她和心雄并没有准备举行什么样盛大的婚 礼。她们只会去婚姻注册处注册,静静的共度两人世界。 反对最激烈的不是心雄的父母,反而是玛莉姑姑。她不太相信茵茵能就这么 简单的打发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她从不放弃游说茵茵和心雄的机会。 “—生只有一次,你以后会不会后悔?”玛莉姑姑翻着某些大旅行社送的蜜 月旅行套餐,问着茵茵。 菌茵将手中的目录放下,含笑地望着她“姑姑,我跟心雄都不是很重视形式 跟排场的人。况且,柏超那边,最近他隔壁的人要把房子卖了,地方比他现在的 那幢还多。我跟心雄打算捐点钱,也好为那些孩子做点事。” “柏超要买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倒是觉得你们可以请请客,朋友、 亲戚、同事,大家热闹嘛!”玛莉就事论事地说。 “姑姑,大姊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勉强她啦!”芫芫啃着青苹果说。 “那就算了。呃,我要到庙里去烧香还愿了。有没有人要跟我去?”玛莉提 起准备好的香篮,临出门前问。 “不了,我要去接心雄下班呢!”茵茵微笑地说。 “我好累!”芫芫翻着白眼。“还要学烧莱。” “我没力气了!”跟正伦去爬山刚回来的娣娣,几乎整个人都要埋进沙发里 了。 玛莉姑姑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三个女孩懒散的或坐或躺在沙发上。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中计了?”芫芫拿出她的锉刀,慢条斯理的磨着自己 的脚趾甲。 “中计?中什么计?”茵茵和娣娣异口同声地说。 芫芫放下锉刀,换了个咨势,选半天才挑中一瓶艳枣红的趾甲油,细心地涂 着。 “二姊,你说什么中计啊?”娣娣将头自沙发中抬起来问。 “记不记得一年前,我们坐在这里聊天的事?就是张斌他们三个搬进来的那 天!”芜芫笑着说。 “记得啊,那天我们吃饭时还故意杷妆化得乱七八糟的,想吓他们,结果自 己却搞得灰头土脸的。”娣娣咯咯地笑着说。 “怎么样?”茵茵仍一头雾水地说。 芫芫将涂好的趾甲放在面前,满意地端详着。“我一直认为玛莉姑姑在背后 打着我们的主意,想把我们三个一起嫁掉。” “拜托,二姊,这根本不是新闻了。打从我满二十岁开始,姑姑就有这个打 算了。‘娣娣打了呵欠说。 “你有任何证据吗?我发觉这回,姑姑根本没有故意要把我们跟心雄他们凑 合在一起……”茵茵沉思地说。 芫芫一拍手掌。“这就是姑姑高明的地方:她根本就不动声色,等着我们自 己跳进去。如果像以前,她早早摆明态度,那三只呆头鹅早就被我们三振出局了, 哪可能会有今天这种状况。姑姑这招就叫作‘以退为进’。” “哦,反正我觉得正伦很好啊,况且大姊也跟姊夫结婚了,张大哥对你也不 错。”娣娣说完又打个大呵欠。 “我们都嫁了,那姑姑一个人多寂寞啊!我在想……”芫芫的大眼睛骨碌碌 的转动着。“想什么?”茵茵好奇地问。芫芫慢慢的现出一个微笑。“我在想, 姑姑需不需要找个伴?还有我们那个没缘的姑丈,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二姊,什么叫没缘的姑丈?”娣娣精神一振的坐起来。 芫芫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昨天晚上姑姑叫我去她 房里帮她拿外套时,在地上捡到的,非常精采啊!” 娣娣和茵茵看过那封信后,不约而同的也现出了个微笑。 “我们可能会再促成他们吗?”娣娣兴奋的问。 “这很难说……”芫芫说完,招手要她们两人凑过去,三个人开始咕噜咕噜 的谈了起来。 楼上有三个男人正忙着收拾东西,茵茵和心雄结婚后将住在三楼,所以心雄 忙着将一些杂物装箱,放到储藏室去。 “真想不到,我们三个竟然会陷在这里。想当初我们刚搬家时,在车上是怎 么说的?‘绝不跟房东的女儿有任何瓜葛’。结果呢,我们三个极有可能变成连 襟哦!”张斌笑着说。 “真是想不到,大情圣的你竟然会栽在芫芫的手上!总算天生万物,一物降 一物。”心雄将一叠叠的书放进箱子里。 “其实我不是栽在芫芫的手上,而是栽在玛莉姑姑的手上。”张斌更正地说。 正伦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怎么说?” 张斌干脆停工,三个人就坐在箱子上喝着啤酒。“芫芫说的。连她们三姊妹 这回也栽了个大跟斗,让玛莉姑姑耍得团团转的。” “哦?”心雄半信半疑地问。 张斌仰头喝完啤酒,将空罐捏得扁扁的。 “后来我仔细一想,还真是对,就我跟芫芫来说,姑姑常出其不意的告诉我, 芫芫最近又常跟哪个男人出去,谁又常打电话给她了……” 他歇了一下。“就拿那件绯闻的事说吧!杜平就招供说是玛莉姑姑要他去散 布消息的''''' ” “真的?!”心雄惊讶地问。“那么,姑姑常告诉我要带茵茵去相亲,还有 那个丁柏超的事,也都是她的障眼法喽!” 正伦也恍然大悟的接下去:“难怪娣娣可以搭我的电单车,我还以为姑姑是 信赖我的技术呢?” 三个人相视很久,然后爆出大笑。张斌激动地揩揩眼角溢出的泪水。他抹抹 脸,看着旁边的两人。 “真想不到,那么甜密的老太太,竟然想得到这些主意。而我们这么多人, 都拿她没辙!”张斌深呼吸地说。 心雄则是挑挑眉毛。“这真是太难为她了,只是她为茵茵她们姊妹牺牲也太 大了。现在茵茵跟我要结婚了,芫芫和娣娣过不久要和你们走入教堂。虽然我们 会服侍她,但是,和老伴总是有差别。” “那要怎么做,替玛莉姑姑徵婚?”正伦也感兴趣的插上一句。 “那倒不至于,我听芫芫说了一件事——有关玛莉姑姑年轻的恋人故事—— 相当有意思。”张斌笑着说。 “哦?”心雄和正伦不约而同的倾身向前,随即三个人展开了一场愉快的讨 论。 玛莉心满意足的看着客厅焕然一新,她打算上楼叫那三个丫头了。今天是茵 茵的大喜之日,待会儿她们就要前往婚姻注册处。 说也奇怪,最近这几个孩子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整天神秘兮兮的。最令她纳 闷的是,芫芫还告诉她,今天将会有一位意外的客人。她苦思许久,仍想不出倒 底会是什么样的客人。甩甩头,她决定将这问题搁下,反正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在茵茵房内,芫芫和娣娣羡慕的望着镜中穿着婚妙的茵茵。 “呃,芫芫,你确定他今天会来吗?”茵茵边整理着头上的头纱边问。 芫芫拿起喷水壶向那束由百合组成的捧花喷水。“会啦。正伦说,他已经跟 那人说好今天一定要到的。” “他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娣娣担心地问。 “不会吧!别胡思乱想了,他们都那么久没见面,他应该会急着想见姑姑的。 况且他信上也写得那么清楚……”话尚未说完,张斌闯了进来,手上拿着部很轻 巧的V8摄影机,镜头瞄准她们拍了起来。 “喂,张斌,那人会不会临时变卦不来了啊?”芫芫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地问。 张斌咧嘴一笑。“才不会呢,他说他几乎已经等了半辈子了,不想再等下去, 今天他一定会到的。” “正伦呢?”娣娣踮高脚尖朝外翘首望着。 “他跟柏超正在摆平那些学生跟小孩子们呢,尤其是心雄学校的那些学生, 几乎全到齐了。” “哦,那他们要到哪里找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芫芫伸伸舌头地说。 “这件事玛莉姑姑早就打点好了,她找了家餐厅的厨师到辅导中心的三楼办 buffet. 反正采自助式的,人再多也没关系。”张斌将镜头对着惊愕的茵茵。 “你是说姑姑……”茵茵讶异极了。 张斌点点头。“她说是给你跟心雄的意外惊喜。” “反正再怎么也比不上我们要给她的意外惊喜。如果她知道我们已经找到她 的那位初恋情人,她可能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芫芫得意的说。 一阵敲门声响起,玛莉姑姑探头进来。“时间差不多了,该准备出发了!” 张斌抓住她的注意力。“姑姑,来,笑一个!” 玛莉对着镜头微笑了半晌,然后才搀扶着茵茵一起下楼。 玛莉红着眼眶看着茵茵和心雄,当她们以喜悦的声音喊着‘我愿意!’时, 她的泪水犹如决堤洪水般顺流下来。他们离开婚姻注册处之后,马上匆匆忙忙的 赶到柏超的辅导中心去。 一进大门,那首轻快的“I Sing in the Rain”就洋溢在室内。众人簇拥着 那对新人切开结婚大蛋糕。玛莉含笑地抵着墙,看着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以 各种问题问得新郎哥——他们的老师面红耳赤的。 有个画面一闪而过的出现在她脑海——有个男人带着她去看那一部外国电影。 散场后,两人散步在夏夜的街头,那个男人学着男主角般的在红砖道上载歌载舞 …… 她更想起,在微雨的碧潭,那个人拥着她快乐地走在摇摇晃晃的吊桥上,口 中哼的也是这首歌…… 又有一回她的生日,他为她开了个舞会。在那个舞会上,他拥着她踩着同样 的旋律陶醉着。然后就是她大哥大嫂的辞世,她毅然拒绝他的求婚,为的是不想 拖累他,而他也在滂沱大雨中含泪在她面前唱着这首歌…… 这时突然有双手伸向她。她看了一眼,随即不敢相信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深怕自己叫喊出来。 “我等了好久,总算等你把责任尽完了。”男人眼中闪着泪光地说。“玛莉 ……” “你……怎么会在这里?”玛莉颤抖地问。 男人向前走了一步,执起玛莉的手。“难道你一直都没发现?”他拉着正伦 向前一步,并站在玛莉面前。 正伦咧嘴一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叔叔不肯结婚,现在我总算知道了。” “原来,原来……”玛莉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时心雄、芫芫、茵茵、张斌及娣娣一拥而上。茵茵温柔的为她拭去满脸的 泪珠。 “姑姑,谢谢你这些年来为我们费尽心力,这是我们唯一能报答你的。”茵 茵哽咽地说。 “你们怎么会知道……”玛莉以颤抖的语气问着她们三姊妹。“我从没说出 他是谁……” “我捡到一封信……反正,姑姑,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叔叔为 了你,一直独居了二十几年……”芫芫挥着手说。 玛莉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你,你真的单身到现在?” 他坚定的点点头。“我在等你。你说过你要把这三个孩子带大,并且有了归 宿才考虑自己。为了这句话,我等了你二十几年,现在总算让我盼到了。” 玛莉的泪水又止不住的落下来。“你真是太傻了!” 他细心的抽出西装上衣的手帕,温柔的为玛莉拭泪。这时“I Sing in the Rain”又回荡在室内。 “记得吗?这是我们的歌。”他伸出手作邀请状,玛莉只迟疑了一下,就将 手放入他手中,随着他在临时的舞池中翩然起舞。 “原来他是你叔叔。哎,玛莉姑姑总算找到她的白马王子了。”娣娣边用吸 管吸着汽水,边对正伦说。 “嗯,从我小时候开始,我叔叔就喜欢哼这首歌,他还常说这首歌是他跟一 位很特别的女人的歌。现在我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像玛莉姑姑这种女人,真的 很特别。”正伦看着舞池中的那对说。 张斌忙着用镜头拍摄下玛莉姑姑的舞姿,茵茵和芫芫也挤到娣娣她们身边, 含笑的看着姑姑跳舞。 “我想,我们的红娘应该可以准备嫁妆了吧?”心雄突然说。“她也该功成 身退了。” “嗯,这就叫‘我爱红娘外一章’。”芫芫自言自语的说,众人一听都觉得 很有想象空间,随即哄笑成一团。 但是对舞池中的人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除了对方,在他们的歌中尽情 网转……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