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家时,看到房子里亮晃晃的灯火,他第一个念头是——遭小偷! 雷烈风皱着眉,全身下意识地瞬间戒备起来,迅速地想着房子里有没有什么 贵重物品还是重要文件? 后方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道雷般,劈入他的脑袋里,打破他的紧张感。 “咦?老大,你的女人为我们等门等到这么晚还没睡哦?”年轻男人的语气 满是羡慕,仰头望着寒夜中暖洋洋的晕黄光芒。 雷烈风有些怔愣地望着橘亮的灯火。 数十年来早就习惯了回家时,迎接他的是一屋子的黑暗寂静,突然之间,竟 觉得眼前那片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既陌生又极不真实。 所有记忆瞬间归位。 对呀,他竟忘了凌如意的存在。 “啊……这才像家啊。有人为你等门,真温暖。我开始想念我家那口子了, 他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寂寞。”年长的女士感慨地叹息一声。 家…… 这就是家的感觉? 橙暖的灯光、等门的人儿…… “老大,你一直没说那女孩的身份,她到底是谁啊?真的是你的女人?”年 轻男人仍然打着凌如意的主意。甜美娇小的东方女孩,一向颇能引起他的高度兴 趣。 “做什么?对人家有意思?那是老大的女人,别动歪脑筋。”年轻女人撇撇 唇。 没人注意到雷烈风在听到他们对凌如意的称呼时,眉头因不悦而深深拧起。 “老大又没承认。老大,我说的是真的,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如果你… …” “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什么女人。”他转头用阴郁的眼眸冷冷瞪住口无遮 拦的下属们。 坦白的宣告引来三道不约而同的惊呼。 “老大承认了?!天啊——多少女人要心碎了!”年轻男人夸张地捂颊低叫 出声。 “这里有一个人的心就会第一个先碎。”妈妈级的女士指了指身旁。 “老大!你真的被绑住了?呜……我不信……”果然,年轻女人很配合地揪 住胸口。 唯一不开口的酷男,只有微闪的眼光,泄漏出同样诧异的神色。 雷烈风一脸懊恼,冷哼一声后背过身子,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神色,迳自打开 大门,推门而入。 他是有未婚妻,那又如何?他的生活,绝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和动摇… … “你回来了?”一抹娇俏的纤影伫立在玄关处,含羞带怯的小脸上,是全然 的喜悦,仿佛他的出现,点亮了她脸庞和眼底的所有光彩。 雷烈风静立在她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凌如意,看得她笑意渐渐变僵。 “怎么了吗?今天工作还好吧?”她轻柔地问,因为他奇异的举止,眼中浮 现出一丝丝担忧。 雷烈风突然像是满怀怒气,很快地闪过她进入客厅,不再看她。 凌如意下意识地侧身让开,有些受伤地眨眨眼,呆愣了几秒后,才疑惑地回 头望着他走上楼的背影。 其余几个人全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她,神情之间有着几丝尴尬和茫然,就连表 情最酷的那个也微微皱眉。 “他……是不是公司遇到了什么困难?”她无助地看向他们。 “没有啊!没什么事能难住老大的吧。奇怪了,刚刚在外头的时候,他都还 好好的啊……”年轻男子搔搔头。 “可能是老大累了吧,你不要想太多。”妈妈级的女士一面上前安慰她,一 面用眼神制止他再说下去。 “是吗?”凌如意不安地咬唇低语。 “我们先进去好了,别站在门口吹风。”酷男冷冷地提醒她。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们快进来,我做了一些消夜,就等着你们回来 享用。”凌如意慌忙让开身子,让他们进门来。 “有消夜?太棒了!甜心,我爱死你了!”年轻男子兴奋地欢呼一声,随意 将公事包丢到茶几上后,一马当先地冲进厨房去。 “你真体贴。你好,我是薇娜。”薇娜像长辈般,和蔼地轻拍她的肩膀。 “你好,我是如意。”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我叫马克。”马克从厨房探出头来,满口食物地匆忙打了声招呼后,又缩 回去继续填饱肚皮。 “嗨!”如意甜甜笑着,挥手回应。 “葛雷。”酷男双手插着口袋,简单地向她报上名。 “你好。”如意也温婉地点头致意。 年轻的女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凌如意,想了一会儿,终于发觉不对劲。“你的 英文说得很好耶!我叫珍妮。”她开朗地笑着伸出手。 几双眼睛同时注意她,她张大眼回望了一下,接着无法克制脸颊的燥热,怯 怯地和珍妮握了一下手。 “谢谢。”她低声道谢。 “老天,我跟你讲了半天话,竟然没发觉。你的英文在哪儿学的?”马克摸 着饱饱的肚皮从厨房走出来,满脸好奇地看着如意。 “我小时候在国外亲戚家住过一段时间。”她恬静的微笑,几乎迷倒了他们 所有人。 薇娜深深地看她一眼,接着,微胖和善的脸上,浮起神秘莫测的笑容。“看 样子,这一次老大是玩完了。”她看向寡言的葛雷,获得了他难得的认同浅笑。 “什么意思?”马克一头雾水地看着使眼色的两人。 “笨蛋,薇娜的意思是说……呃……我们该去吃消夜了。嗨!老大!”珍妮 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打招呼。 原本她翻着白眼,要为马克解说,眼角赫然瞄到雷烈风不知何时又下楼来, 且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聊天,于是机警地马上改口,并出声警告大伙 儿。 也许是太紧张,她的声音还是显得过于高亢了些。 所有人闻言全都抬起头来,看着雷烈风神色不豫地缓缓走来。 葛雷很识时务,静悄悄地转身走进厨房。 薇娜反应也很快,一手拉着珍妮、一手拉着马克,若无其事地走向厨房。 “是啊,走走走,我饿死了,去看看如意帮我们准备了什么消夜。” “可是我才刚吃过……”唯独马克还在状况外,没看出雷烈风的表情怪怪的, 正要摇头拒绝。 “吃过还想再吃?那消夜一定很不错,马克再来陪我们吃一些吧。”珍妮飞 快打断他的话,神经质地轻笑一声,和薇娜合力将他架进厨房。 马克并不笨,意会到两个女人不寻常的举动,只愣了一下便任凭她们押走。 原先闹烘烘的客厅,突然岑寂了下来。 凌如意手足无措地绞着手,满眼惊慌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走近她。 她看到了他风雨欲来的可怕脸色,但是,她完全不明白他一连串的怒意所为 何来,只知道他的四个部属眼见苗头不对全溜了,只剩她一人孤军奋战。 这种怪异的状况,让她没头没脑的更加害怕起来。 “我有那么可怕吗?见了我全闪了!”雷烈风没好气地瞥了厨房一眼,然后 重重地坐到沙发上。 “是很可怕啊……”凌如意的诚实低喃引来他的恐怖瞪视,吓得她立即捂住 唇。 随着她的动作,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遮在唇上的手掌,脑海里自动描 绘出她手心底下粉艳欲滴的唇瓣。 她的存在,越来越干扰他的思路运转。 男女之间的吸引力,他懂。但是她带给他的影响,还有其他更复杂的,似乎 超出了他个人的理解范围之外。 雷烈风忽然感到一阵焦躁。这种情愫对他来说,是绝对陌生的。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奶奶是看透了她的哪一点,才会这么武断的认为她 是适合他的,因而将她指配给他,要他娶她当妻子? 当他评估企业的营运体制、面临企业内部权力斗争的庞大压力时,都能面不 改色,一一化解针对他而来的各种笼络威吓手段。但是独独面对她这株小含羞草, 却让他完全乱了阵脚,连平日一向引以自豪的冷静和控制力也全飞了。 在她面前,他变得暴躁易怒。她的每一个微小举动,都会在他的心底放大、 放大、再放大,终至无法忽视。 “你把东西都放到我房里了?”他蹙起眉。看到她的东西和他的摆在一块儿, 他觉得…… 该死的亲密极了!仿佛他们是多年的夫妻,彼此协调地融入对方的空间一般。 “是不是占了你的位置?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私自挪动你的东西。 我马上上去把我的东西收拾干净……”凌如意一听,马上满怀歉意地向他陪罪, 一边慌忙地就要冲上楼去。 “不用了。你的东西不放我房里,要放哪里?其他的房间全让他们一人一间 占去了。”他飞快地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臂阻止。 “哦……”她不安地瞄他一眼,忍着不看向自己被他抓紧的手臂,局促又无 助地感觉到她敏感的肌肤,在他掌心下慢慢变得灼热不已。 雷烈风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又蹙起浓眉。 他不喜欢她怕他的模样、不喜欢她对他的话句句戒慎。她可以跟所有人开怀 地谈笑风生,为何唯独在他面前退却又紧张? “不过,你不能继续跟我住同一间房。我们毕竟还没有结婚,我必须顾虑你 的名声。”他板着脸孔接着说,没让真实的情绪显露在脸上。 “我只是借用你的房间,而且晚上我们又没有睡在一起,应该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个,我还要感谢你让出了床借我睡,只是委屈了你……”她诚心诚意地说 道。 “让出床?你以为我昨晚睡在哪里?”他挑了挑眉,啼笑皆非地追问她自以 为是的设想。 “不是这里吗?”她茫然地指了指眼前的长沙发。虽然沙发上看不出有人睡 过的痕迹,但,她认为应该是有人整理过的了……不是吗? “不是。”他摇头否决掉。 “那……你是跟马克还是葛雷挤了一晚吗?” 他再度摇头。 此时,她终于有些危机感。 “那么……是有人让出房间喽?”她小小声地、不抱希望地问。 “昨晚每个人都睡在各自的房间里。”他终于放开手,双手环胸,微微眯眼 看着她。 “啊……那……那……”她瞬间明白,小脸也随即羞红一片。 “昨天晚上是权宜之计,所以不得不让你分享我的床铺。你放心,我没占你 便宜。但是,今晚不能再像昨夜一样。等一下他们吃完清夜,我会和他们讨论一 下房间的分配问题。” “哦……”她应了一声,又静默下来,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你先上去房里待着吧。等一下我再告诉你今晚和以后的房间。” “好,那……你也顺便吃点消夜吧,我先上去了。”凌如意点点头,没有任 何意见。 我没占你便宜。 唉……她该为这句话感到放心还是可悲呢?踏上楼梯时,她微嘟着唇想道。 原来他们两个同床共枕了一夜,而她却毫无知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他不要太君子,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握机会接 近他才好。 上了楼梯,进了雷烈风的卧室后,她坐上那张单人沙发,乖巧地等待他的回 来。 “爸、妈,你们可要保佑我早日抓到雷烈风的心啊!”她低声祈祷着。 是谁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又说“女追男,隔层纱”的? 她觉得她和雷烈风的距离,依然是遥远得教人泄气…… 第二天早晨,凌如意吃了一惊,迟迟无法反应。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抱着被单发傻,完全搞不清状况。 不知怎的,她竟然还是在雷烈风的大床上醒来。 “他们昨晚讨论到最后,到底是怎么分配房间的?难道这间房已经变成我的 卧室了吗?”她搔搔头,茫然地对着空气问道。 就如同昨天早晨一般,迎接她的,依然是一栋安静无人的空屋子,所有人全 上班去了。 凌如意又坐着发了一阵呆,转头看向另一侧的枕头,发觉了可疑的睡痕。 “难道他……昨晚也睡在这张床上?”她张大眼,双颊酡红。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掀被跳下床,快速地冲到一楼客厅。 果然,桌上端端正正地摆了一张纸条。 小心门户,不必等门了,累了就早点睡。 雷烈风 依然是短短的只字片语,却让凌如意的心缓缓地暖了起来。 她傻笑着,一脸甜蜜地将纸条贴近了胸口,细细品味他留下来的、难得一见 的温柔。 “你们这几个家伙给我记住!”车潮中,一辆轿车的右前座,传来一句咬牙 切齿的低咒。 雷烈风的双眼明显地浮肿了一圈,似是一夜失眠没睡好。 “老大,不能怪我啊!葛雷讨厌我,如果要我和葛雷挤,他会把我踹到床下 的。”马克无辜地举手说道。 葛雷轻瞥了后视镜一眼,没说话。 “我也不行。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除了我老公之外,不管是谁,我都 会因为不适应而失眠。老大你别害我,不然办事效率变差,四处出纰漏的话,你 可不能怪我。”薇娜挥挥手,一脸的惊恐。 “我睡相很差,会滚床翻身。不管是谁跟我睡,都会很倒楣。”珍妮“啪” 地一声合上粉饼盒,抿了抿涂抹精细的唇彩。 “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每一个助手的睡眠习惯,都这么极待 加强?”雷烈风咬着牙,充满血丝的双眼盯在柏油路上。 他们真是他的好部属,一个比一个还有个性! 昨晚跟他们谈了半天,结果没有一个人肯让出房间,最后他只好气闷地回到 房里,结果发觉凌如意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本来他只是冷眼看着,打算就任她这样蜷在椅子上睡,但最后仍然是压不下 良心的谴责,只好认命地将她抱到床上去。 然后,又换来了失眠的一夜。 昨夜一整晚,他清晰地感受到凌如意身上的暖热馨香,却要克制着不去触碰 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人间炼狱!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情操竟然这么高尚得教人热泪盈眶! “老大,凌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两个人同睡一间房又没什么大不了的。”马 克双手举酸了,自动放下甩手。 凌如意的名字,他们这些外国人念下来,讨论了一下后,四人一致决定就叫 她凌,好记又好念。 “是啊,忍不住就不要忍了。才两天就变得这么憔悴不堪,要是和凌再多相 处几天,老大你不就因为欲求不满而垮掉了?后面的工作还很吃重啊!我们可不 能没有你。”薇娜好心地提醒。 “唔,听说东方的女孩通常比较保守,是不是凌不愿意,所以你们才没有进 一步的行动?要不要我帮你去跟凌妹妹开导、开导?”珍妮眨眨眼,语带笑意。 “你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统统给我闭嘴!我的私生活还不需要你们帮忙出 主意!”雷烈风恼火地转头咆哮。 “是,老板。”后座三人先是睁大眼,然后立即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地专注 于手上的文件,只除了……唇畔想笑又不敢笑地微微抽搐着。 老大他……似乎脸红了耶!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