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博史哥,他……他不会又做出什么傻事吧? 不愿让魄风听到她的谈话内容,亚瞳刻意走到房间另一端,压低声音道: “是的……我在鹤冈,不会,这里还好,不太冷。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我知道, 我也很想……但是……” 魄风臭着一张脸听着。她又在跟哪一个野男人通电话?“很想”?什么叫很 想?她也很想他吗?她一分一秒都离不开那个该死的家伙? 这女人身边到底还有多少男伴?在公司,她有追求者;在她的公寓门外,也 有男人痴痴地抱住她舍不得离去。 甚至到了鹤冈出差,先是旅馆小开热烈追求:紧接着,还有人打爱的热线来 电话追踪! 他X 的! 楼魄风忍不住了,怒火狂喷地站起来大吼。“你在跟谁讲电话?”她竟敢当 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太过分了! “我只是……” “拿来!”不等她解释,楼魄风霸道地抢过手机,听到电话中传来的果然是 男人的声音,怒火狂飘的他想也不想地就把手机往榻榻米上狠狠扔去。 “你做什么?”亚瞳立刻冲过去捡起手机,试试通话键。还好,没有坏掉, 不过跟博史哥也断讯了。 她愤怒地骂着。“你太过分了!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私事,竟然还摔我的 手机?”博史哥正悲伤地诉说他好想念亚季子,亚瞳无奈地回应说她也很想姊姊, 但,姊姊已经…… 她不知道,这些对话传到楼魄风耳底,全是另一回事! “岛田亚瞳,你到底要玩弄多少男人你才甘心?”魄风发飘地怒吼着,气焰 逼人。“你可以跟我在床上欲仙欲死,下床后,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跟另一个 男人电话调情,接下来是不是要再去勾引那个旅馆小开一起洗鸳鸯浴?你……你 真是无耻!” 他恨得想掐死这个女人,更想杀了自己! 吼完后,魄风猛力地踹开纸门,头也不回地离去,仿佛她全身沾满了秽物, 多看一眼都嫌肮脏。 亚瞳无奈地咬住下唇,任那尖锐的痛楚无情地蔓延全身……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行人便往山区出发,亲自造访雪茸草的故乡,顺便再采 集一些当地的土壤和水质回来,这有助于研究工程的进展。 牧濑经理的意思是楼行风贵为总经理,没有必要亲自去山野间涉险,但行风 却对这种雪茸草很感兴趣,再加上生产地虽位于山区,但也不是什么最危险的崇 山峻岭。所以,他坚持要亲自前往。 他要去,楼魄风当然也要跟去。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坐着九人座巴士出发了,只留下美里在饭店,跟另一名 由德国赶来的生化专家做资料研究。 九人巴士的座位十分宽敞,亚瞳独自坐在最后一排,楼魄风跟楼行风坐前面。 虽然没有坐在他的旁边,但上车前,亚瞳依旧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他身上辐 射而出的冷峻气息,像是布满利刺的网,把她隔得好远好远! 无奈地看着窗外,她知道魄风心情很坏,应该说……他恨她,博史哥的出现 和那通电话让他们之间的误会更加深了! 这样也好……亚瞳黯然地垂下眼。就让他尽量讨厌她吧,永远都不要再理会 她。 虽然这种气氛很诡异,甚至令她难以呼吸,但,她可以忍受的,只希望研发 工程能早一天结束,或是魄风突然厌倦老是待在日本,他可以提前返回加拿大。 两人,永不再相见…… 她不想让他知道真相,那是她永远的秘密,就算她死了,这个秘密也会永远 地伴随她,深埋在黄土之下。 下车后,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一群人又走了约一个小时的山路,才来到雪 茸草的产地。 “真是漂亮!”不顾身上的泥巴,楼行风首先发出赞叹。“在幻灯片中完全 无法欣赏它的美,这么奇特又美丽的植物,真可惜它生长的地方太偏僻了,不然, 世人也许早就发现了这种植物,进而注意到它在医疗上的惊人疗效。” 这里的确很偏僻上术草蔓生,根本没路可走,任何交通工具都进不来,所以 他们才会下车,以步行的方式披荆斩棘地前进。 “是啊、是啊!”牧濑经理讨好地陪笑着,一边擦去胖脸上的汗,一边殷勤 地道。“总经理、副总,您们两位一定都很累了,先坐下来喝水,休息一下吧!” 四人席地而坐,反正为了登山,他们都穿着牛仔裤,脚上穿的也是登山专用 的止滑靴。 楼魄风仍臭着一张脸喝水,他看到亚瞳不停地调匀气息,知道她很累,这种 崎岖山路连大男人都感到吃不消,更何况她只是个弱质女流。 但,他不准自己再看她,更严厉提醒自己──楼魄风,你不用理会她,更不 准发神经病去问她累不累,甚至亲自倒水给她喝,帮她擦去额上的汗珠…… 她是最无耻的女人,谁知道她昨天晚上又跟哪个野男人做了什么好事? 可恨! 亚瞳打开随身水壶喝了几口水,又连续几个深呼吸后,气息总算渐趋平稳。 她的心脏没有问题,不怕登山,她──只怕撞伤而出血! 她站起身来,由背包中拿出采集植物用的专用封口袋和锯刀,很熟练地收集 需要的雪茸草,还有当地的土壤。 而牧濑经理则拿出数位摄影机,把雪茸草附近的地形和四周生长的植物详细 地拍摄下来。 工作得差不多后,一行人便准备下山,虽然是秋天,但北海道日落的时间很 早,常常下午四点多就天黑了。山区的气候更是难测,也许现在还是晴空万里, 但,谁也料不准下一秒会不会乌云密布,甚至下起倾盆大雨。 赶在日落及天气变化之前,他们快速地下山。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崎岖又陡峭,再加上前几天似乎 下过大雨,地上非常潮湿,常常一个不小心就会踩空。 “亚瞳小姐,你要小心啊!”眼看魄风沉着一张脸根本不理会亚瞳,楼行风 故意挨过来。,真是太辛苦你了,其实采集植物这种粗活,应该让我们男人上山 来做就好,你不该来的。“ “不会的。”亚瞳微笑。“这是我分内的工作,一点都不辛苦。” 瞄见那个该死的笨弟弟还在硬ㄍ一ㄥ,行风只好下狠招了。“来,小心,这 地很滑,一定又是烂泥,不介意的话,请你抓着我的手,这样才不会不小心摔… …” 话还没说完,原本在数步之遥的楼魄风突然疾冲过来,脸色不善地瞪着哥哥 伸出的手,一把推开他。 “喂!你不要忘记自己是有老婆的人!”他的模样活像晚一秒赶过来,三哥 就会被岛田亚瞳当场生吞活剥似的。 呵呵,上钩了!行风在心底窃笑,仍装出一脸无辜。 “我没有乱来啊,我只是怕亚瞳小姐不慎摔跤,毕竟这山路真的很滑嘛!唉 哟!连我都差点摔跤了,真是危险!”呵呵呵……再ㄍ一ㄥ嘛!我看你还能摆那 张死人脸,ㄍㄧㄥ到几时? “她抓我的手就行了!”楼魄风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霸道地抓起亚瞳的手 就勾住自己的臂弯。 行风还故作考虑状。“喔!这样啊,那好吧,你得好好照顾亚瞳小姐啊,人 家毕竟是女孩子。” 说完,他快步走到前面去,制造小两口独处的机会。 “呃,”亚瞳红着脸想缩回手。“我自己可以走的,副总你不必……” “少废话!”楼魄风射来一记肃杀的眼神,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撇清。“你搞 清楚,我才不是紧张你,我是紧张你采集回来的那些重要植物和资料。毕竟,雪 茸草是公司的明日之星!” 他的语气还是冰得冻人,但亚瞳却悄悄听出隐在其中的关怀,这就够了!她 不会再奢望更多,只要魄风不再对她出言讥讽,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可怕到令人 难以呼吸。那……就够了。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亚瞳突然看到山崖附近长了一株茂盛的雪茸草,兴奋 地道:“哇,好大!我一定要把它采回去,它的根茎部一定拥有更多珍贵的物质 可以提炼。” 她一个箭步就奔过去想采,完全没注意到雪茸草长在断崖边,底下还是松软 的泥土。 楼魄风直觉不对劲,忙跟上来。“岛田亚瞳,你给我回来,那里很危险!” “不会的。”一心一意只想研究雪茸草的亚瞳,根本看不到任何危险,迅速 地抽出小刀想采集。 山风好大!才刚拔出雪茸草,蓦地一阵强劲的山风毫无预警地朝她刮来,将 她纤细的身躯刮得摇摇欲坠。 她整个人狼狈地往后退,脚下松软的土石也滑动了。 “啊!”大叫一声,她脚下一滑,瞬间整个人笔直地摔下断崖。 “亚瞳──”狂冲过来的楼魄风来不及出手相救,眼看她竟在自己眼前坠崖, 他痛彻心扉地嘶吼着。“亚瞳──” 听到两人的尖叫,走在前方的楼行风也冲回来,看到惊心动魄的这一幕,他 立刻大叫。“魄风,不要!”他已经知道弟弟会做出什么事! 行风往前一扑,但还是来不及,楼魄风身形如箭地往下一跳,毫不犹豫地跟 着坠下悬崖。 “魄风──” 坠崖后,楼魄风先苏醒过来。 痛!好痛好痛……仿佛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人用力地践踏、拉锯过一样。 还没睁开眼睛,他就微弱地喊着。“亚……亚瞳?亚瞳?你在哪里……” 他不关心自己摔成什么样子,但他一定要先确定亚瞳没事,她不准有事! 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他看到亚瞳就倒在前方不远处。说来幸运,他们两人 都落在厚厚的落叶上,再加上底下是松软的泥土,所以,他的身上并没有很严重 的外伤。 但亚瞳的情况则大大不同! 她脸色惨白,全身是血,魄风惊骇地撑着疼痛的身体狂扑过去。“亚瞳?你 醒醒!快醒醒!” 他检视她全身的伤口,发现只要有破皮处,就会大量地流出血来。该死!不 该这样的,魄风惊慌到无法呼吸。虽然有外伤,但没有理由不断地流出大量的鲜 血!一定要为她止血,再这样出血下去,她的性命会危急。 学过急救的魄风迅速地找出背包中所有可以使用的布条,甚至脱掉榇衫撕成 布条,努力地绑住每一个出血点。但没有用,她身上每一处伤口仍不断涌出殷红 的血来…… 快求救!他找出两人的行动电话。该死!全摔坏了! 随着血液诡异的涌出,亚瞳的脸色也更苍白,气息更加微弱,更可怕的是, 她的牙龈也一直流血,血液滑到颊畔,一直滴到颈部……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亚瞳、亚瞳!”魄风大吼着。“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亚瞳,你听得到 吗?”为什么她还是一直出血?他明明以止血点止血法绑住伤口了。 父亲是学医的,从小在耳濡目染之下,魄风也稍懂一些医学常识,虽然没有 跟着习医,但IQ奇高的魄风常常把一些专业的医学报导,当成闲暇时的读物来阅 读。 他看着亚瞳,这么怪异又无法控制的流血方式,难道? 他不愿随意猜测,可是── 他突地掀开亚瞳的长袖衬衫,震撼地发现她上臂有不少紫色斑痕,像是不小 心擦撞到所留下来的痕迹。 紫斑?紫斑?难道…… 魄风又慌乱地打开亚瞳的背包,把那些该死的雪茸草和杂物扔到一旁之后, 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药瓶。 一看到药瓶上的英文说明,魄风整个人呆住了,像是被巨雷轰击,最后一丝 希望完全粉碎。 ITP ! 这三个字把魄风震得傻了。不,不,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不愿相信! ITP ──血小板减少性紫斑症。 这是一种遗传性的血液疾病,因为血小板不足,无法提供正常的凝血功能。 所以,患者在日常生活中要非常小心,绝对不能受伤,一旦破皮出血就会大量流 血,危及性命。 这种病有点类似血友病,同样是凝血功能不足所引起的,患者最害怕的就是 出血。 “亚瞳──”魄风悲恸地大吼。“不!你给我醒过来,我不准你这样死去! 亚瞳、亚瞳──”此刻他好恨好恨自己,他不该对她乱发脾气的,他也终于明白, 七年前,亚瞳为何会狠心地说她变心了,要他滚! 这就是答案! “亚瞳!” 嘶吼中,魄风突然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呼叫声、直升机轰隆轰隆的声音,还有 三哥大喊着:“魄风?亚瞳?你们在哪里?” 楼氏集团可以运用的资源太庞大了,两人一坠崖后,楼行风立刻冷静地要求 国家救援单位支援,搜救队伍和救难直升机也在第一时间到达事发现场。 亚瞳有救了!魄风紧紧抱住全身是血的她回吼。“我们在这里!” 医院。 亚瞳流了非常非常多的血,幸亏紧急送医,否则,此刻的她也许就性命不保 了。 手术室外,楼魄风面如死灰地呆在外头,他全身都是泥巴,伤口也很痛,但, 他坚拒让护士处理他的外伤。他不能离开亚瞳,他要一直守着她! 行风拿了热牛奶给他,叹气道:“先喝点东西吧,我知道你很担心,但医生 已经在急救了,不会有事的。” 魄风推开热牛奶,掩面嘶吼着。“亚瞳得的是紫斑症!天啊!紫斑症……她 绝对不能流血,该死!我竟然没有保护好她,我竟让她坠崖受伤,我该死!” 他自责到无以复加,他恨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亚瞳,他更恨──为什么到了 这一刻他才发现整个事情的真相? 七年前,亚瞳没有变心,她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病情,才会毅然要求分手。 她内心的痛苦比谁都深,但该死的他却在回到日本后,不断地讽刺她、打击她! 亚瞳!他欠她太多太多了,他从没有一刻这么憎恨过自己…… “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行风用力拍着弟弟的肩膀,给予他最大的支持, 许多安慰的话涌到唇边又吞了回去。他知道,除非确定亚瞳没事,否则,此刻说 什么都是枉然…… 此时,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也走出来,他的衣服上全是血……是亚瞳的血! 魄风立刻奔上去。“她怎么样?” 他在内心祈求上苍──不要!请不要残忍地带走她!他欠亚瞳太多太多了, 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 医生回答。“还好你们紧急送医,否则,病人早就因出血过多而身亡了。她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几天是关键期,病人得的是ITP ──血小板减少性紫斑 症,这种病分成急性和慢性。若是急性,在抢救无效后很可能立刻宣告死亡,不 过根据方才的检查,她应该是属于慢性ITP ,也就是危险因子潜藏在血液中,不 知何时发病。” 脱掉手术用手套,医生又道:“正常人的血小板数量,以一立方厘米计算, 至少会有十五万以上。但这位病人因为大量出血,目前血小板已经低到五万以下。 我们会用药物治疗,不过……”医生脸色沉重。“如果持续注射副肾皮质贺尔蒙, 及丙种球蛋白等药剂还是无效的话,那么……” “不!”楼魄风痛彻心肺地怒吼着,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口,恶狠狠地咆哮。 “你必须救她!你一定要把她医好,我不准她有事!”狰狞的模样,像是倘若亚 瞳有个万一,他会毁了医院! 行风赶紧拉住他。“魄风,冷静点,我们要相信医生的专业。” 医生对这种家属的激烈反应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倒不以为杵,平静地道: “待会儿我们就把她转入加护病房,这几天是关键期,我们会持续注射药物。” 这时,急诊室的门再度打开,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 “亚瞳、亚瞳!”魄风狂奔跟上,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全身上下插满针的 模样,他的心仿佛也被狠狠撕裂着,跟着她一起出血…… “亚瞳!我的亚瞳……” 夜晚。 魄风失魂落魄地守在加护病房外,他很想在里头一直陪伴亚瞳,他要紧握住 她的手,他要跟她说好多好多的话,他要给她生存的勇气! 但,护士以深怕病人又被探病者身上的细菌感染为由,探病时间一过,立刻 把魄风赶出来。 楼行风拿着餐点,步履沉重地走向弟弟。“你吃点东西吧。”他知道不用劝 魄风去小睡一下,因为他绝不会听的。 魄风没有看他,脸上满是挫败与自责。“不用管我了,我吃不下。”他不能 原谅自己,亚瞳为他设想这么多,忍着椎心之痛要求分手,他这笨蛋却浑然不知, 甚至一直恨着她,回日本后不断地侮辱她。 天啊,他怎能原谅自己? 行风无言地坐下来,正想讲些安慰的话时,走廊尽头却出现一个老者。 亚瞳的父亲──岛田耕勉!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