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天一大清早,杜泽亚兴冲冲地抱着一大束艳红的玫瑰花,大步地走进家门 口。 “琉书!”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大声唤着她的名字,打开房门,却 没看见她的人影。 奇怪,她去哪儿了?他特别算准了时间提早回来,还订好了花,就是要让她 在起床后第一眼就看到他啊! 在新加坡的两天半,他简直想死琉书了,他发誓,以后无论去哪里出差,他 一定要把她带在身边。 “琉书!”泽亚随即又冲下楼梯,往饭厅、客厅去寻找。 “她回家了。”突然身后传来高翠枝漠然的声音。 “妈?你在说什么,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泽亚还以为老妈在开玩笑。 “我是说,她已经回白家了。”高翠枝拢了拢刚梳好的头发,走到客厅沙发 旁坐下。 “回白家?为什么?”泽亚嗅得出他不在家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丑事被发现了,当然没脸待在杜家喽。”高翠枝扬起下巴,拿出另一 组照片。“你看——” 泽亚把花束放在沙发上,接过照片。他望着照片中的琉书,她笑得多么灿烂 可爱……不过她的身边,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虽然引发了他心中一阵醋意,但真正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妈妈居然暗中派 人调查琉书?!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口气中带着指责的意味。 “妈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前脚才刚刚出外,她居然后脚就跟别的男人 厮混在一起,这种女人——” “妈!”他大声制止了高翠枝说出更难听的话。“她只不过是跟朋友一起吃 个饭,需要这样小题大作吗?就算有问题,也是我和琉书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处 理,你不应该这样对她啊!” 泽亚锐利的眼光忽然瞥见茶几底下有张照片,他捡起来一看,上面竟是前天 晚上他喝醉酒时,让罗莉搀扶着走进饭店的照片! “这是什么?”他眼里闪着怒光。 那天晚上,新加坡分公司的员工为他举办了一场欢迎会,他不小心多喝了几 杯,而助理小陈更是醉得不省人事。最后,只好由千杯不醉的罗莉送他回饭店, 没想到居然被拍成这样的照片,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居然是他妈妈的杰作?! 他很清楚,这就是他母亲的作风。从小,妈妈总是派征信社、私家侦探跟踪 父亲,她这种凡事怀疑、不信任对方的态度,反而让父亲离她更远,宁愿选择长 年在外工作,以减少两个人因相处而产生磨擦的机会。 “泽亚,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你不满意这桩婚事,是因为爷爷擅自 做的决定。才不得不娶她,现在我们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出离婚— —”这是高翠枝的如意算盘,如果能逼白家主动提出离婚最好,这样她还可以得 到白家的财产,就算白家不提,她也可以靠着这些照片给白琉书安个红杏出墙的 罪名! “离婚?!”泽亚瞠大的眼里不断冒出怒火。“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她离婚, 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让她离开我身边!” 他无法想像,琉书看到了那些照片,会有多伤心?多失望? “你……难道,你也爱上白家的狐狸精?”高翠枝心中一阵挫败,软弱地坐 在沙发上。 “你不可以这样说她!”泽亚压抑着怒气,低吼着。“那是你们上一代的恩 怨,为什么要迁怒到琉书的身上?她根本什么事都不知道!我爱琉书,我绝对不 会让她离开我!” 从没被儿子这样责备过,高翠枝顿时恼羞成怒。 “你懂什么?你就和你爸爸一样——”当年,她一直怀疑杜伯勤爱的是方琪, 即使在婚后,她还是不断的怀疑,现在,她的儿子居然也爱上死对头的女儿,这 叫她情何以堪? “是的,我和爸爸一样,那么你已经把爸爸逼走了,现在,你也要逼我离开 你身边吗?!”泽亚一把抓起沙发上的玫瑰花,转身冲出家门。 “泽……泽亚!”高翠枝在他身后喊着,泽亚的脚步却停也不停。高翠枝根 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到泽亚受伤的表情,她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 表面上是为了儿子,但其实已经深深伤害了他。 “泽亚……”高翠枝的心脏突然一阵抽痛,痛得她几乎要昏了过去…… 泽亚的座车离开杜家没多久,方琪和琉书的车子便随后来到了杜家门口。 “妈,我想,还是我先进去看看状况好了……”琉书怕高翠枝看到旧情敌, 会让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也好,有状况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刻支援你。”方琪今天穿着一套时 髦的黑色裤装,加上一副黑墨镜,活像个女保镖。 “嗯。”琉书点头,独自走下车。 打开门,屋内静悄悄的,寂静得有些令人不安。琉书战战兢兢地走进客厅, 却只见高翠枝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妈?!”琉书吓之跳,立刻冲上前,察看高翠枝的情况。“妈,你怎么了?” “唔……”高翠枝尚有些意识,但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琉书紧握着婆婆的手,原本准备好要跟婆婆摊牌的那些话,现在全都抛到了 脑后。 “妈,你别怕,我立刻送你去医院!”她抱起高翠枝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 力气实在不够大。 对了,她还有个保镖妈妈在随时待命啊! “妈——”琉书对门口大喊。 高翠枝隐隐约约听到琉书着急求救的声音,还依稀看到了旧情敌的面容,那 对母女似乎用尽了全力,把自己抱到了车上,然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高翠枝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虽然还没醒过来,脸色却已经好转了许多。 “还好你们及时送她来,否则病人可就危险了。”医生再次做了检查,确认 病情已经无碍。 原来高翠枝的心脏一向不好,一大早起床,情绪受了刺激,才会忽然晕厥过 去,家里又刚好没有人,幸好琉书回来,否则…… 现在,经过紧急处理,高翠枝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琉书和方琪也终于松了 一口气。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她们母女俩,还有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的高翠枝。 琉书轻轻地为她拉上被褥,神情依旧关心地守在婆婆的床前。“其实,我也 有不好,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我连她有心脏病都不知道……”她难过地自责。 “别难过了,医生说她已经没事了嘛。”方琪走到床前,细声安慰着女儿。 看到脸色苍白的高翠枝,琉书难过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可是,刚才如果 我没有回家……我简直不敢想像……” “所以你还是很关心她的嘛?”妈妈笑望着琉书。“其实能够成为一家人就 是一种缘分,你婆婆只是个性好强了一点,我相信,只要你是真心对她好,总有 一天,她一定会接受你,爱上你的善良和可爱喔……” “真的吗?” “是啊,因为……她也是你的‘妈妈’呀。”方琪笑答,她虽然少根筋,但 却是个温柔大方的妈妈。 “妈,你真好。”琉书紧握住妈妈的手。“可是,我和泽亚之间已经……”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琉书的话。“对……不起……” 琉书和妈妈一愣,转过头,才发现翠枝眼角淌着两行泪,眼神与表情已不再 像往日那般犀利。 “妈,你醒了?”琉书赶紧趋前关心。“现在觉得怎么样?” “对不起……”高翠枝低声道歉着。 她其实已经醒了一阵子了,而刚才琉书母女俩的谈话,她也全部听到了…… 没想到,在她最危难的时刻,守在身边的,竟是她想尽办法要赶走的媳妇。 而她记恨了多年的情敌,此刻不但对她没有任何一丝敌意,还要自己的女儿把她 当妈妈一样看待……那么,为什么她却为了当年的一个过节,记恨到现在呢? 原来,是她一手把自己的人生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她明明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和儿子,却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小心结,不断伤害着自己和身边的人。其实, 她现在连白兆祥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起来了,却还为了当年的往事弄得两家不得 安宁,说穿了,只是三个字——“不甘心”而已。 而就为了她一个毫无意义的“不甘心”,她自私地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和眼 前这乖巧无辜的女孩——她的媳妇。 “妈,你别这么说。”琉书轻轻握着婆婆的手,简直不敢相信婆婆会向她道 歉。 “不,你听我说……泽亚并没有对不起你……”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琉书 按了下来。 “妈,你别说话,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病房门猛地被推开…… 泽亚急忙来到病床旁边,脸上布满焦急白责的神情。 “妈,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早上是我说话太过分了。”他刚刚接到方 琪的电话,立刻赶了过来,虽然电话中已经知道妈妈并无大碍,但他还是自责不 已。 “不,过分的人是我,我对你们做了太过分的事……琉书,听我说,照片的 事……咳咳……”高翠枝急忙想解释,却被方琪按住了手。 “亲家母,你先好好休息比较重要,他们小俩口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吧。”方琪微笑地对她说。 泽亚感激地看向丈母娘。“那么,就麻烦您先照顾一下我妈好吗?”说完, 他便拉起琉书的手,往门口走去。 “放开我的手啦——” 泽亚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拉到走道外面的阳台,琉书好用力才甩开他的手,他 却立刻霸道地一手将她扣在墙壁上。 “不准你那样误会我。”他的眼神着急又深情,却没有一丝责怪。 真奇怪,误会就是误会,还有不准人误会的吗?琉书哼一声撇过头。“你可 以做那样的事,还不许别人误会?哪有这种道理?”照片都已经拍得那么清楚, 还说是误会?就算婆婆已经开口替他说情,她还是要听听看,他怎么解释。 “那天是一个欢迎会,我喝多了一点,但我发誓,罗莉只是送我回饭店,我 绝对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好好好,我错了,我以后在外面绝对不喝酒……” 他认错、他许诺,只要她相信他。 琉书一双晶莹大眼仍然瞅着泽亚不放,一脸不放过他的模样。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以后出差,一定会把你带在身边,不管是去非洲、 去北极、去奈及利亚……我都会带着你,好不好?”他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再 回避他的眼神。 琉书忍不住被他逗得笑了。 这么好?那以后她不就又可以开始过着四处旅行的生活了吗? “你背后拿着什么东西?”她故意又板起脸来,却忍不住好奇,他手里为什 么拿着一束青草? 泽亚缓缓地把身后的东西拿到她面前,那原本是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在一个 早上的东奔西跑、跌跌撞撞下,只剩下了叶子和花茎。 “这本来是要送给你的……” “送我一束草?” “拜托,看清楚,这原本是玫瑰花耶!” 琉书耸耸肩,就算是玫瑰又怎样?“为什么要送我玫瑰?” 为什么要送她玫瑰?这个问题问得真好啊,就等她问这句。 “咦?我听人家说,求婚都要送玫瑰啊——”他眼底漾着迷人的笑意。 “求婚?”她可一头雾水了。“我们已经……”他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怎 么又说要向她求婚呢? “婚是结过了,可是我从没向你求过婚啊。”他认真的想过,虽然现在他很 感谢爷爷擅自为他决定的婚事,但他还是有必要重新向她求一次婚,因为—— “我要告诉你,你是我自己选择的新娘。” 琉书顿时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望着泽亚。 她懂了,真的懂了。 这正是她最渴望听到的一句话…… “你愿意嫁给我吗?”夕阳下,他眼里闪,耀着纯粹的真情。 “我愿意……”她接下那束已经成为一把草的玫瑰花,伸手轻轻勾住他的脖 子,在他的耳畔轻声回答。 她也要告诉他,真的,他是她自己想嫁的人……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