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午间归来时,他立刻感受到房间空荡清冷的气息;虽因天天打扫而一尘不染, 但却透露出一种毫无人气的味道。 “我记得没答允过你可以待在小屋。” 恺艳夜静静地看着,等待他的反应。 恺皓旭不想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但明白不吭声是不能解决事情的。 “你也没说不行。” 他的回答似乎让恺艳夜觉得有趣,只见他抬起一手,捂住自己的脸闷笑。 “呵呵,所以你就自行下了结论?” 那不是真的和他打趣,恺皓旭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他语调中的不悦,他其实有些 恼怒。 遮住表情的手缓缓放下,恺艳夜睁着一双锐利的黑眸,却似乎并不期待 他会有任何响应。 要他留在这里,会很勉强吗? 趁着他管不着他的时候为所欲为,是在暗示他有多不愿待在这里吗? 恺艳夜因这个想法而惹恼了自己,然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因此动肝火。 也罢,就让这并不怎么要紧的话题就此打住,也省得他多烦心。 抬起头来,绝美的双眸深深看进总是带着些许反抗的黑色瞳孔,那如深夜的色 彩此刻平静而沉淀,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激起波澜。 虽然如此,恺艳夜所记得的,却是它激情时朦胧含欲的模样。 那向来冷静的瞳眸会泛着明显的泪光,煽动他内心的嗜虐性。 正午时他已充分享受过那激动人心的感觉,但仅仅一个多时辰的需索,是无法 满足隐忍已久的饥渴的。 “把衣服脱了。”他终于下令。 对于这个意料之内的结果,恺皓旭如往常一般,成功地将悚惧藏住,努力维持 一贯的无动于衷。 留心地没让心中的反抗过于明目张胆,虽然他恨极在他眼前宽衣解带。 慢条斯理地拉去缠绕腰际的素色布带,在预见自己将有何遭遇的情形下,教人 很难若无其事的向他臣服。 感觉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他也注意到其中蕴藏着邪气和渴望。 凝聚的视线仿佛在瞪视着,似要撕碎他身上的衣物。 抬起左手扣住自己的后颈,恺艳夜将肘关节抵在床柱,上半身微倾靠向一旁, 出神地凝望着眼前上演的指定戏码。 偶尔,他会困惑自己为何对这个长自己三岁的兄长有着和恨意同等浓烈的欲望, 虽然他也觉得这其实无关紧要。 想要就是想要,只需伸手就能夺得。 自小的教育养成了惟我独尊的性格,他从来不必考虑是非对错,身为这个家未 来的继承人,他的意愿即是一切。 腰带落地的沙沙声响不知怎地让人有种心痒的感觉,他稍微换了个姿势以压抑 窜上身子的悸动。 夜还长得很,他不想那么早开始。 观赏似地注视着恺皓旭磨磨蹭蹭的动作。他喜欢看他手足无措、怒目相向的模 样,这带给他超乎任何快意的优越感,因为他对他有深深的恨意。 打从懂事开始,他就恨这个兄长。 十岁之前,他曾到私塾里读过几年书,也结交了些门当户对的友人。他发觉他 们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除了他的家族较为显望,权势较为尊贵,财富较为惊人 之外。 但他注意到,他的爹爹和其它人的爹爹似乎不大一样。 别说在外人面前做出稍微亲昵的举动,他的爹爹连私底下都待他冷淡疏远;他 从未将他抱在膝上,也没拍过他的头,更不曾教他骑射或读书。 起初,他以为所有人的爹都是一个样,而在发觉朋友的爹会以行动表示疼惜他 们时,也认为这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爹天性冷漠。 直到他无意间发现,向来对自己不苟言笑又冷峻的父亲,竟以那般温柔的神情 看着自己的异母兄长! 他总将当时已十来岁的恺皓旭抱在怀里,尽管后者经常因害羞而反抗;也会教 导他读书,指导他马术与射箭,还会在他上手时带着微笑拍拍他的头或肩膀,就像 一位再平常不过的父亲。 而同样身为他儿子的自己,却从未有机会待在那宽大的怀抱中,也不晓得那只 大手拍在头上的滋味。 恺皓旭非但享尽他从未有过的父爱,在一旁也总是伴着恺虹那女人,愉快地度 过被双亲宠爱的童年。 因此,向来要风得风的天之骄子恺艳夜,压根儿无法了解为何爹会以两种截然 不同的态度对待他和恺皓旭。 然后在他稍微长大之后,才由娘口中获知一切的原委。自此,他对那两个平空 闯入他生活的人产生恨意。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明明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何他对自己就特别无情? 这种怀疑渐渐成了不满,之后更变成积怨;他恨爹的无情,也恨这两个夺走他 幸福的外人。 一直到恺风因故去世为止,恺艳夜都未曾感受到他对自己一丝一毫的疼爱,在 他的印象里,父亲是若有似无的存在。 于是,他将多年来的怨怼转嫁到恺皓旭身上,那似乎是惟一能减轻自己内心痛 苦的方法。 他想从恺皓旭那儿夺回些什么,似乎如此方能稍稍弥补他长久以来的缺憾。 那是在一次意外中,让他选择并发现侵犯恺皓旭居然有效地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甚至衍生出一种无名的优越感;正因如此,他竟在不知不觉间沉迷于这项起意仅是 复仇与征服的游戏。 掌握到恺皓旭的另二项弱点,也就是他母亲的病后,这个游戏更是有趣到让他 舍不得放手。 刚开始,恺皓旭对他逾矩的举动自然是竭力反抗,这既不合常理又违反纲常的 行为令他难以接受;但在他以恺虹的病况为要挟,而他也已失去恺风这屏障后,这 位高度自尊又生性严谨的异母兄长竟出人意料地服从了,不发一语地承受他加诸在 他身上的痛苦。 每每看到他那全力反抗却力不从心的无助,恺艳夜便感到无比的愉悦。 毁去他那强装出来的尊严,就像服用仙丹一般有种让人上瘾的快感。 而这也有个出乎意料的实质好处——在全国的名媛淑女马不停蹄地自动送上门 之际,适时地发泄欲望有助于平心静气的挑选工作。 也就是说,在他玩厌这样游戏之前,他都用不着担心自己会如同爹从前一样, 在外头搞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注意力回到眼前自己点选的戏码,他爱极恺皓旭明明恐惧得牙关轻颤,却仍不 服输地朝自己投射恨之入骨的眼神。 自尊和服从冲突,矛盾的心情体现在那欲拒还迎的举动上,咬牙切齿的神情教 一旁观看的人不由得愉快地轻笑。 埋头和自己衣物缠斗的恺皓旭自是未曾注意到恺艳夜曾有瞬间的闪神,他的心 绪早被咬住自己的粘腻眼神占满;沉滞的气氛逼得他喘不过气,只希望这惹人生厌 的夜能早早结束。 身体里尚残留着正午时的疼痛与不适,一思及接下来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凌 辱,拉扯着衣带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 恨不得能从这道几乎让人窒息的目光里逃脱,悲哀的是恺皓旭比谁都清楚这是 做不到的事。 深深体会到无路可逃的恐惧,他清楚地知道,不论自己逃到天涯海角,只要这 个异母弟弟手上还握有筹码,他将永无宁日。 咬紧牙关想抑制住战栗,可涌上的惧意却非他能轻易克服的。 固定住衣衫的带子已遭扯去,他的手慢吞吞地来到前方,掀开衣襟的动作更是 迟缓。 缓慢地褪去最外层的衣衫,这明明是因极端不愿而刻意放慢的动作,在恺艳夜 眼里看来竟不可思议地有种煽情的感觉。 顷刻,这迟缓的动作已惹得他极度不耐,原想好好欣赏他屈辱神情的本意在那 仿如挑逗的举止下消失无踪。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他,仿佛连拉着他到床边都显得不耐,就近将他压倒 在一旁的桌上,一日中两度撕碎他身上的衣物。 一样是自私自利的掠夺,却同样带给对方最强烈的快感; 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愫与爱欲中,销魂的快感席卷而来。恺皓旭虽在事后总不愿 承认,但身体此刻却诚实地响应着恺艳夜攀附在自己身上的掠夺。 趁着恺艳夜接待远道而来的宁安郡王一行人,恺皓旭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恺艳夜处理一些生意或事务时,他的工作就是在恺艳夜身旁加以协助。拥有 商业天赋使得他在这方面相当受到器重,虽说这种日进斗金的能力似乎是恺家两兄 弟的特色,但恺艳夜在处理这些事务上,多半仍以他的意见为参考重心,加上长年 来对恺家事务的接触,有时候他甚至能有效掌握弟弟未曾留意的部分。 但在接洽公事以外的人时,他的家庭地位便明显的显现出来,仿佛他的存在是 种可耻的象征。即使恺风在世时,他也从未有出面代表恺家的机会;而在恺风逝世 后,恺蓉更将他打人冷宫,索性不承认他的身份。 因而,在恺艳夜以私人名义接见来客时,老早以前他便被恺蓉警告,要他连随 侍在恺艳夜一旁都不可。 总而言之,她视他和恺虹的存在为恺家的一大耻辱,没将两人赶出门纯粹看在 因他的“人府冲喜”而产下恺艳夜一事,和两人向来逆来顺受的态度。 恺艳夜对这项决定有何看法他无从得知,但对他而言,这不啻是个能光明正大 偷闲的理由。 失去和宁安郡王独生女相识的机会或许对许多男人来说是一大憾事,毕竟传言 她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但恺皓旭却视这半天的时日为天上掉下来的好运; 因为他早巳深深地体认到,身为恺家最“见不得人”的人,出现在人前最多不过是 自取其辱罢了。 因此,他乐于服从恺蓉的命令,溜得不见人影。 想想这次会面可能得耗去几个时辰,他正好无事一身轻,移动脚步,快速地来 到辽阔无人的后院。 似乎没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刻出现,恺虹的神情有些惊讶。 背朝床头斜倚在床上,她偏过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却意外地发现进门的是脚步 轻快的儿子。 “旭儿,你怎么……” 半个时辰前,宁安郡王来访。“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用不着解释,恺虹立刻明白一切。 “是吗?” 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从没将自己当作恺家一份子的恺皓旭显然亦是毫不在乎,他面带微笑地慢步到 她床前,观察她今天的状况。 “娘,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到外边吹吹风如何?”确定近来娘的身体状况较为 稳定后,他便想带她走出这小屋。 一直窝在床上也不是办法,只要想到娘下半辈子只能待在这房里等死,他更觉 得不能让她终其一生就这样过。 “嗯……这主意听来不错,只是……” 许久未曾离开床铺的身子已无力支撑,病弱已久,用双腿行走几乎成了不可能 的事,恺皓旭该是了解她的情况。 “如果你也赞同,那我们即刻动身。” 说着,他弯下身去打横抱起她,心痛地发觉她比上个月更加轻盈。 “这段空闲难能可贵,旭儿,这样不是加重你的负担吗?” 她虽不甚明了身为恺艳夜随侍的儿子都在做些什么,却能从他经常疲惫不堪的 神情里知悉那绝非轻松的工作。 “你说这什么话呀?” 恺皓旭灵活地转过手腕,就着抱住母亲的姿势勾起一条披肩,挂到她身上保暖, “娘,比起我每天都得抱着跑来跑去的文件,你可是轻得多了。不,或者说压根儿 没得比吧!” “我好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比几张纸轻!” “我是说你最近吃得太少了,上回大夫来看你时,不是才说过你应该多吃些有 营养的食物吗?” 虽说恺虹在府中的地位是连下人都不如,但家财万贯的恺府是不在意医药费或 食粮费那种小钱的;因此在恺风亡故后,顶着恺皓旭生母的头衔,她仍享有就医的 权利与应有尽有的生活必需品。 只是寄人篱下,又想到这是恺皓旭竭尽心力才换来的,她无法毫不顾忌地享用 这一切的奢侈品。 “我年岁大了,较起从前胃口自是小得多呀!” “就算吃不下也得多吃一些。娘,毕竟体力是健康最基本的来源,要想病情早 日改善,你就要强逼自己吃些东西。” “好了好了,下回再继续这个话题吧!” 不想将难得的外出时间净用在舌战上,她只得投降,任由他将她抱下楼。 平时杳无人迹的后院也算是鸟语花香,尤其隔着一片小林子更增加这里的隐蔽 性。 “啊,花都开了呢!”恺虹讶异地梭巡四周五颜六色的花朵。 “都人夏了,是娘太少出门才不晓得。” “没办法,我身子骨不好,双脚压根儿不听使唤。” “那就努力将身体养好,将来要出门几次都不成问题。”他笑容可掬地将她抱 近盛开的花丛前,“今儿个就好好赏花吧。” “还轮得到你这小毛头教训我吗?真是!”她笑笑地轻敲了下他的肩。 “是、是,是我不对。比起我这黄口小儿,娘多活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哪轮得到我说话呢?” “轮不到你就这么尖牙利嘴了,要真轮得到你,那还得了?” 挑挑眉看着脸色红润的母亲,他很高兴她终于有精神回嘴了。 不认识两人的人若是见着这画面,或许会认为是对忘年之交的情人在打情骂俏 吧?但这只是恺皓旭母子间表现亲情的方式较为特别而已。 “娘,我们再到另一边看看吧,那儿有新植的——” 横抱着身轻如燕的母亲,他转身正要带她往林子深处走时,脚步忽然静止不动, 话尾亦无声停下。 恺虹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恺府的当家恺艳夜正以难以捉摸的眼 神瞪着两人。 “艳夜少爷……”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但她的话不晓得何处惹毛了他,只见他原来的面无表情顿时崩溃,不悦的视线 利如刀锋地刺向她。 “娘。”恺皓旭自然也感受到他情绪的转变,于是低下头来悄声道:“今天先 到此为止,明儿个我若有空,再带你来好吗?” “嗯。” 急切地颔首,她生怕他一个耽搁便会惹火恺艳夜,眼神不由自主地促他快些抱 她回小屋。 飞快地瞧了恺艳夜一眼,恺皓旭虽摸不清头绪,却晓得那弥漫在四周的是相当 不愉快的气息。 即使刻意忽略,但在背着他走上楼梯时,他仍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锐利视线刺 穿背部的痛。 将母亲安置妥当,他满心歉疚地离开房间走下木造的阶梯,发现恺艳夜依旧维 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来的位置。 那迎向自己的神情…… 冷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虽无从得知、也没兴趣了解宁安郡王的来访为何出乎意料的短暂,但他从他严 峻的表情多少可以猜测事情可能出了差错,才导致这原应耗时一整个下午的会面在 短短两个时辰内就结束了。 看来这个下午和接下来的夜晚他别想会风平浪静了,毋需猜测,他就能从艳夜 绷紧的神情中知悉他正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对象。很不幸向来担任这个角色的,从 来没有例外都是他。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