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休息?”翟焯影惊讶地问。 也难怪他会这么问,因为不久前乐伊夜才休过两天假,而他又是那种戏约不断、 各厂商的广告邀约也多得让人吃不消的当红演员。 “没办法,我清晨六点半才回来的。”清爽的气色让人看不出他曾熬夜工作, “再排工作就太虐待劳工了吧。” 经他这么一提,翟焯影才注意到他昨晚似乎没回来的迹象。 不过自己也因带回家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去留意到这件事。 “那你有睡过吗?”他不由得开口问。 那仿佛是关切的询问让乐伊夜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让只是下意识随口一问的 翟焯影微微感到心虚。 “嗯,虽然没睡多久,但质重于量。” “那就好。” 无法承受他喜形于色的露骨表情,他转过头。 “午餐快好了,焯影大哥,你去客厅再等一下就行。”乐伊夜笑得如屋外的阳 光一般灿烂。 “呃……” “我很久没这样大显身手了,希望你会喜欢我选的菜色。” 动作流畅地把烹调完毕的餐点一一从厨房送上餐桌,乐伊夜喜滋滋地冲着还在 吧台边发呆的翟焯影一笑。 “我是说……” “啊,还是你要先喝杯咖啡醒脑?” “不,我……”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又见乐伊夜一副兴冲冲并停不下来的样子,拿着清 洗好的杯子和咖啡豆到他面前。 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翟焯影索性将腰靠住吧台边, 上半身越过吧台,伸长手要接下咖啡豆与杯子。 但显然手持两样东西的人并没有递给他的打算。 讶异地看着乐伊夜打开磨豆机的盖子,他连忙伸手要接过咖啡豆。 “我自己来。”翟焯影说着,一副要动手“抢夺”的样子。 乐伊夜眉毛没动一下地微微退后一点,轻松地避开他伸手可及的范围。 “没关系。” 语毕,乐伊夜又继续煮咖啡。 翟焯影大大地吓了一跳,有点弄不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事。 “呃,不,还是我自己来就好。” 不管乐伊夜想什么,他还不至于懒散到连煮杯提神的咖啡都要麻烦他人。 可是像跟他作对似的,乐伊夜就是不把控制权交到他手上。 “真的没关系。” “可是……” “你不用在意的,因为我喜欢替心爱的人服务的感觉。” 乐伊夜讲得云淡风轻,似乎这话跟打个招呼、问个好同性质,是没什么了不起 的日常对话。 只是,对现场惟一的听众而言,这话对心脏的刺激似乎是剧烈了点。 反驳绝不会是理想的应对方式,而霍焯影也恰好惊愕过头忘了该说些什么。 就在他闪神的一分半钟内,乐伊夜已经带着微笑,动作殷勤地将香浓的黑咖啡 放到他眼前了。 “我是觉得一早就空腹喝这么浓的黑咖啡对胃可能不是很好,如果你能接受的 话,要不要考虑放一点牛奶或至少放点奶精?” 面对目光呆滞、怔怔望着自己的翟焯影,乐伊夜提出关心的建议。 可还没从他先前那句冲击发言恢复过来的翟焯影,只是失神地张大着嘴,又愣 了下后才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 “啊?”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啦。”他腼腆地笑了下,“因为我一早要是喝黑咖啡,之 后胃可是会痛上一整天呢!” “哦……”翟焯影似乎有听没有到地颔了下首。 “但是假如你习惯了的话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听说黑咖啡的确比较涩… …” “等一下!” 从下楼就一直被乐伊夜的Pace带着走,他这会儿好不容易让乱得像晶体电路的 思絮清楚了点。 “怎么了?”乐伊夜仍是勾着含情脉脉的微笑。 “算我求你,别再用这种态度行不行?”翟焯影觉得这会儿要是又随他自说自 话,那事情真的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你是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 “你是指说不会接受我的感情的那句话?”他并没佯装无知,反而毫不退缩地 接下他的正面攻击。 “你既然记得,为什么又老是做一些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快受不了了! 一早……或是中午,管他的,总之一醒来,就被迫面对想逃都逃不了的压力, 翟焯影觉得好好一个假期就这么毁了。 他不是早已清楚地告诉过他,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接受他的感情吗?像他这种 做法摆明是强迫推销,而且压根儿不考虑他的想法。 即使有时候他对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也搞不大清楚,但还轮不到他来扰乱他。 以为能有一个轻松恬适的午餐时间他才悠哉地下楼的,然就眼前的情况看来, 期盼已成了泡影。 更让他确定宁静的一日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是乐伊夜没就事论事的回答他,却 总是突发奇想的异质问题。 “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吗?” 脑袋感到受了一记重击,翟焯影忽然觉得他根本没在聆听自己说话。 “你为什么非在这种时候异想天开地说这话?” 倏地涌上的疲惫侵蚀他的精神,他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乐伊夜显然不打算 让他轻易逃避。 从家用吧台的另一端绕过来,乐伊夜站到翟焯影面前。 收起笑容,那原本深情款款的澄澈瞳孔闪过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显得有点过 火的浓情蜜意已经烟消云散。 他原是打算无论翟焯影如何拒绝,只要他坚持,他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能设 法说服他接受自己。 写真集拍摄工作结束之后,他就失去留在这个家的权利,两人也会因工作的关 系很难再找到相处的机会,所以他的期限可说是只有现在到明年元月中,在这段时 间他若没能得到他的心,就几乎等于被宣判出局。 从告白到现在其实只有短短的三天,他原先是不打算给翟焯影太多压力的,希 望能让他慢慢的适应。 只是…… 从昨天知道丹晓霓的想法开始,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就开始在他心头扩张。 就像落在水面上的一滴黑墨一样,他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地、渐渐地 扩散到胸口的每一处。 昨天之前,他还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应是绰绰有余,足够他用来追求他,可是, 在注意到自己竟是如同站在悬崖边般的危险后,他不由得开始焦虑。 两人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由于工作时间的关系,见到面的机会并不多, 像这样一同用个餐算是很稀奇的事;就是因为其实连谈个话都不是那么容易,更别 说要好好追求他了。 而且,就算两人难得有重叠的休假或休息时间,话题也几乎绕着写真集的事打 转,根本无法加入私人的对话。 再说,像今天这样有半天的空闲时间,眼前的男人大概等会儿就会拿着相机, 要他到院子或哪里站着等着拍照。 他们之间的相处一向如此。 两人即使单独相处,惟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是和工作有关的事。 在所有不利的条件几乎混杂在一起同时发生的状况下,乐伊夜原先只是感到如 微尘般的小小不安,现在却扩大到会影响心情的黑雾。 脑中原定的计划表被打乱,他禁不住担心要是同居的这一个月内,他无法让翟 焯影的心也向着他的话,那么之后便再也找不到第二次机会。 “既然你不准备接受我,那么为什么不赶我走?”打定要说清楚的主意后,他 看向翟焯影眼神里充满决绝与坚定。 “什么?”翟焯影吃了一惊,一时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既然拒绝我,为何仍让我继续住在这里?” 了解他话中的意思后,翟焯影的眉毛几乎扬了起来。 他龇牙咧嘴地大叫:“你明知道让你住在这里不是我的主意!”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早把这个只要开口就存心惹火他的混账家伙赶出门了。 的确。 乐伊夜之所以能住进这个家中,而且还必须住到把写真集拍完为止,全赖两人 的经纪人精心策动的计划。 但这个理由在乐伊夜的眼里看来是行不通的,不,与其说是理由,他更觉得那 是个借口。 “但让一个对你告过白,甚至强吻过你的男人住在家里,你不害怕我会对你做 出什么吗?” 也许翟焯影对他毫无感觉,但他可非如此。 光是跟他站得这么近,乐伊夜就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地越来越快,而他身 上飘来的淡淡古龙水味也让他不由得兴奋。 即使现在两人都处在和情事毫无关联的情绪下,可他在凝视着他因气愤而染红 的脸庞时,仍有种想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我也是男人,这种事有什么好可怕的?” 反正就算他喜欢他喜欢到想对他做些什么好了,他又能如何? 他可是跟他一样,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他就不相信他真能对自己做什么。 所以,翟焯影觉得自己的回答是理所当然的。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因被男人告白就替自己担心的?又不是女性有会“被怎样” 的忧惧,只要拒绝到底不就相安无事了? 不确定他究竟是当真无知还是太有自信,乐伊夜带点诧异的眼神瞥过他气势坚 定的脸孔,语调微含怜惜地开口:“你应该要怕的。” 他的话让翟焯影困惑地皱起眉,但旋即领悟地红了脸。 忆起自己曾在他的热吻之下不禁产生热烈的反应,甚至还晕头转向膝盖发软的 事实,脸上既是羞赧也是羞情的红晕更加明显。 “有什么好怕的?”他逞强的口吻近似挑衅地说道。 不过是个……吻而已! 除此之外,他又能拿自己怎样? 仗势着这种想法,翟焯影毫无畏惧地瞪着他。 知道用说的没什么用处,乐伊夜决定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这也许会比“说清楚”来得实际并有效果多了。 乐伊夜一手揽过面露讶异的翟焯影,在他能有所反应之前,将他压在及腰高的 吧台上,脸也越来越靠近。 突然间被人粗暴的对待,翟焯影不由得吃痛地微蹙双眉,那被大力推倒在大理 石台面上的背部感到又硬又冷。 一下子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他还以为乐伊夜存心想与他打架,所以狠狠地睨 他一眼之后,边起身边打算开骂。 “你干——” 但“什么”二字在有出口的机会之前,已然消失在那压上来的嘴唇里。 一时间,他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平时虽气在心底,他觉得六公分的身高差距并不算太多;但惟有在这种时候, 他恨死自己输给对方的体格了。 “唔……” 虽说身材和力道赢不过他,翟焯影仍试着反抗。 只是,整个过程就如同第一次被突袭的状况,他之所以会被乐伊夜得逞,就是 因为自己力不如人。 然后,昨天在电梯里才发生的事又缓缓在眼前重演。 被用力压倒在冰冷的石制台子上,翟焯影的双唇亦被迫完全张开。 如狂风暴雨般入侵口中的舌尖顺着牙齿与牙龈的接缝轻轻舔着,并撬开他紧咬 的牙关吮吻,贪噬地撷取着他的味道。 肆意掠夺的嘴在感到他的抵抗稍微转弱后,轻柔地啄吮着他被濡湿的双唇。 接着,翟焯影下唇被齿缘缓缓磨蹭,那似有如无的刺激让他不自觉地拱起身体, 却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的意义。 嘴里最敏感的部位受到如此绵密的攻击,他虽想抵抗,但仍不由得失去力道。 最后,窒息的昏沉涌现上来,他推着乐伊夜肩头的双手几乎使不上力,然仍毫 不放弃地做着最后的抗拒。 “嗯……” 意识一阵晕眩,他不禁呻吟出声。 忽地,舌头被用力吸吮着,那带了需索与狂暴的动作让他嘴里发痛,意志也跟 着猛然清醒。 压着自己的身子蓦地微微抬高,原本密合紧贴着的两人拉出几公分的距离。 执着的吻又持续了一会儿,在乐伊夜好不容易满足地放开他后,翟焯影已是气 喘连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确定这突如其来的索吻带有什么涵义,翟焯影仰躺在自家的吧台上!双眼圆 睁地瞪着在自己上方的乐伊夜。 令女人着迷的嘴唇此刻因刚才的热吻而微微发红,而被形容成带电的性感黑眸, 则闪着一种让他发抖的光芒,笔直地紧锁住他。 好一阵子,沉默在呼吸粗重的两人间蔓延开来,直到乐伊夜率先开口,才打破 这分令人难受的无言。 “你讨厌的话,就明白地拒绝我。”那凝视着翟焯影的眸子锐利而贪婪,“嘴 巴上说不想接受我的感情,却对我的碰触有反应,你要我相信哪一边?” 没想到他一说话就是这种惹人光火的发言,晕眩的感受立即散去,翟焯影双手 大力一推,成功地将毫无准备的乐伊夜推离。 但还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滋味,翟焯影又被乐伊夜抓住两手手腕往吧台上一带, 强迫他再次以难看的姿势仰卧到大理石台子上。 “你够了没!”翟焯影终于忍不住地发起火来。 明明就是他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夺去他的吻,又无视他的挣扎硬是侵占他的唇的, 他怎么回过头来理直气壮地谴责他。 被压在吧台上动弹不得,跟被强吻得无法呼吸,可都不是他自愿的事。 “就算有反应又怎样?”他气乎乎地大声问道,“任谁被这样吻都会有相同的 反应,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是说,只要被深吻,你就会有这种反应,不论对象?” 听不出他的问话究竟出于什么动机,这一刻他也没兴趣和精力去搞懂,翟焯影 愤慨地瞪了他一眼后虽想挥拳反击,却因两手手腕被扣得死紧无法如愿,只能无奈 地狠狠啐了回去。 “是的话又怎样!” “我不相信。” 虽然只和翟焯影相处半个多月,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多,可乐伊夜却清楚 地了解到,这个人完完全全就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带一丝虚假的率直。 就因如此,他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也确信自己的看法不会出错。 但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再次彻底地惹毛了本就因屈居下风而怒气冲天的翟 焯影。 “什么叫不相信?”翟焯影气冲冲地反驳着,“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 真以为你了解我在想什么吗?” 这小鬼……真的是太可恨了! 他凭什么一脸确信地否决他的话? 虽然他说的的确是事实,要是不中意眼前的对象,他连吻都不想去吻,就算是 被不意地强吻也是一样。 比如大学时,他被同学强拖着参加联谊,其中有一位长得算是不错的专科生, 留了头最令男人动心的飘逸长发,可是应该清秀的脸蛋却浓妆艳抹的,还穿着过短 的窄裙,看得他不禁暗暗摇头。 但那女孩似乎很喜欢他,联谊后竟找了两人独处的机会抱住他的颈子献出自己 的芳唇,行径大胆主动得令他错愕。 即使她再积极,他也无法如同刚才一般…… 等等! 这么说,他对这个每每出其不意地抱住自己猛吻的俊美青年,真有连自己都无 法想象的情感? 不、那种事……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却张口结舌发不出声音。 “你能忍受别的男人将舌头伸到你嘴里吗?” 不晓得翟焯影是被自己进阶式的想法吓到,乐伊夜一心想说服他承认他对自己 并非毫无感情。 还处在之前的震惊余波中,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露骨又诡异的话,翟焯 影瞬间呆愣住。 “什么?” “如果今天这样吻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一个女人,而是其他男人的话, 你能说你也会有相同的反应?” 被男人亲吻! 这种光是听就令人反胃的假设让翟焯影难以忍受,他不由自主拧紧了眉,双手 也气愤地握成拳头。 “那种事哪有可能!”他气急败坏地嘶吼。 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限度,他一脸认真是什么意思?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