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砰! 雍怡的手在空中一挥,佣人房的门立刻火速震回门槛上。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水玲的心头猛然一紧,心神不宁地缩进墙角,她低垂着脸 庞不敢看他。 雍怡冷眼瞅着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她的鼻子便倏地开骂——“你倒是给我 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亲口告诉我不会再去孽花楼的?结果呢?你究 竟要我为?你提心吊胆到什么样的地步才甘心?” 他粗暴的吼声在屋梁间回绕。 水玲吓缩了肩膀,偏着头低喃:“我没有……” “还说没有?窥探歌玄的私生活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是去窥探,我是去研究……” “如果你那么渴望了解歌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以问我啊!你要知道什么, 我就告诉你什么!看是关于他的衣着品味、他的饮食习惯、他的官亲友人,不? 管哪一样我都有办法说分明!问啊,你究竟想知道哪?一样?”雍怡根本听不进 她的话,眼神冷暗,径自大骂不休。 可怜的水玲,就只有默默承受的分。 “我……是去学做一个女人。” “你想学做女人,我可以教……”雍怡突然收口,“什么?你说什么?” “我……我想做一个让男人心动的女人,让男人为我着迷……就像歌玄贝勒 那样,即使面对你……这种冷血、暴躁、爱发脾气的人,也可以令你魂不守舍。” 这—长串的话,水玲完全像含颗卤蛋在讲似的,包含在嘴里咕哝,除了她自 己,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得懂。更遑论雍怡了! “面对我?面对我什么?”他问,一头雾水。 水玲的心跳霎时狂飘,头也不抬一下地应着:“即使面对你……” 这次更严重,字和字全部搅和在一起,就像梵音?在吟唱一样。 耐性磨光! 雍怡眉峰蹙结,青筋一日,烈火更炽地喝道:“罢了!何必再问呢?反正八 成又是关于歌玄的事,你眼里就只容得下他,否则便不会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 地闯进孽花楼,不弄清楚里头的情况,誓不甘休!” 水玲讶异地抬头看他,但只看到他充满愤怨的阴沉侧脸。 “歌玄……真不公平!只不过皮相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点而已,女孩子就争先 恐后地对他投怀送抱,我根本不比他差,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值得一 提的人?!”雍怡低吼,伴随而来的不甘心,使他眼里充满冷峻的光芒。 水玲虽然无法听清楚他压低音量说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认为她至少应该跟他 解释清楚,这一回她并不是为了歌玄而去孽花楼的。 “雍怡,先前我去孽花楼的确为了歌玄贝勒,可是这次我……” 雍怡不想听,反正再听也是三句话不离歌玄,他受够了。 他烦躁地说:“你想学做一个令男人怦然心动的女人是不是?好,我教你, 我教你哪种女人最令男人无力招架、哪种眼神最令男人神魂颠倒、哪种音调最能 勾引男人!”他自暴自弃地说。 水玲搜寻着他的瞳仁:“你教我的,是你的观点吗?”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对。” 水玲眼睛一亮:“那我要学,我要学!” 她嫣然一笑,既然他教她的全是他欣赏女人的角度,刚好正中她的下怀,如 此一来,她根本不需要再去跟任何人学习、揣摩,也可以轻而易举做一个攫取他 视线的女人。 她当然要学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雍怡,你快点教我,我一定用心学!” 望着她无邪的笑颜,雍怡的神智已迷离,所有的坚持与原则在此刻都已消散。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去触摸她水嫩的脸颊,以指腹感觉她双颊上温柔的体温。 他不知道自己已看得目不转睛、看得忘了思想。他只是幽幽地注视着她,在 那一刹那间,他赫然发现自己其实十分熟悉她的一切,知道在她右边脸颊、左边 眉尾等处都有小痣;知道她的唇,不须涂抹任何胭脂,也能泛出红润唇光,娇艳 欲滴。 “男人喜欢女人善解人意,识大体、不骄傲、不矫揉造作。” 甚至,除了他,又有哪个同辈男子见过她刚出生时像粒番薯的可爱模样?他 依稀记得自己跪在绣床边,逗弄她红通通的小脸蛋,而她的小手竟就紧紧握住了 他的食指。 他跟她何其的亲密? 她从小就刁,爱招惹他,每回两人一见面便粘着他跟前跟后,他一直以为她 和他的感情是最好的,可等她学会讲话时,天真的她嚷着要嫁的人竟是书烈。 这令他十分不是滋味,所以当她在远赴扬州前,再度要求亲近他、投入他的 臂弯时,他立即回绝,他还记得她当时受伤害的表情,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 然后她不放弃地爬上他身旁的太师椅子,原以为她是准备跨过扶手钻进他怀 里,没想到她竟嘴巴一张,狠狠咬住他的鼻子泄恨…… “男人喜欢女人乖巧听话,秉礼慈爱;在男人遭遇到困难时,能分忧解劳, 倾听男人不轻易袒露的心声。” 十几年后,当大家再见面时,那份两小无猜的情感已消失,只剩一份似浓还 淡的亲情。 只是,不经意的,他竟不知不觉再度以儿时那种独占她的眼神看她、保护她, 口口声声为她糊里糊涂定给自己的事大发脾气,其实心里未尝不感到一丝甜意, 仿佛弥补了童年那段记忆的缺口。 所以当他乍听到她大费周章的来京城,原来全是为了歌玄时,一瞬间的感觉, 简直像挨了一巴掌,晴天霹雳。 再听她陈述自己仅看了歌玄一眼,便被他深深吸引,他则是打从心底轻蔑、 不以为然!从小到大,他已足足看了她多少眼,她又晓得吗? 是,他喜欢她,而且无意将她让给任何人——他的神色转沉:“男人喜欢女 人耀眼璀璨,宛如月色一样无瑕……诱人!” 他带点强悍、冲动,又带了点温柔,将脸一偏,忽而将他温润的双唇如火般 烙上了她的唇。 水玲发出惊异的喘息,两颗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 前……前面一秒钟,她还在全心全意牢记他所说的每个字,怎么转眼间,他 的唇就占有了她的!? “男人喜欢女人看着他、想着他、念着他……喜欢用他的胳臂揽住女人的纤 腰,然后将她的脸蛋捧进掌心,亦将她的人留在他结实伟岸的胸膛中,让彼此的 心跳熨合在一起。” 他的声音低沉而醉人,以深邃难辨的眼神牢牢锁住她,他依言将她紧搂在怀 中,以唇舌狂情地吸吮她、吻噬她,不顾她的意愿誓要吻尽她所有的疑虑与迟疑。 一时之间,青涩生疏的水玲浑然不知如何反应,只是一直瞪大眼睛,瞪大! 再瞪大!身子则一直往后退、往后退。 雍怡不准,一不做二不休,突然按住她的背脊,强迫她将自己压向他。他立 刻让舌尖滑入她的齿缝,以无尽的狂野和欲火吞噬她。 水玲无法承受这种令人疯狂的举动,她深深蹙眉,然而想逃却逃不了!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雍怡为何突然吻她? 她知道男女相拥亲吻是一种亲呢的表现,但他前一刻还正经八百地告诉她男 人喜欢女人如何又如何,而后一刻却马上用双唇贴着她,将她吻得呼吸快停掉, 心跳狂跳不已。这一切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再说,他除了将她抱得动弹不得,蛮横又彻底地将她吻得昏天暗地外,在他 的脸上她看不见任何表情、猜不出他的任何心事。 为什么吻她?用什么心情吻她?他是真心或是假意?还是,连接吻都只是在 教她而已? 既然不懂他的心情,教她如何回应? 她喜欢他,但可不想因为会错意,而让自已落到无地自容的地步! “雍怡,不是的……不是的……”她含糊不清地出声,双手举至胸前,尝试 性地推阻他。她要把话讲清楚,否则再吻下去,也只是令她徒增罪恶感及躁虑罢 了! “不是什么?” 雍怡问,感觉到她在他的怀里扭动,但抗议无效;他执意地以双手抓住她的 手腕,将它们弯到她的身侧固定在墙上,然后坚定地从她的唇一路吻到她的脖子, 烧出一道炽烈的痕迹。 水玲慌张地说:“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把话……讲清楚吗?” “这种情况没什么好说的!” 啊!天啊! 水玲惊悸地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自己倏然被他横抱起来,几步 之后,她被置入床铺上的被枕之间。而此时,她已经僵成一尊木头人,呆若木鸡 地迎视着雍怡不同于平时的神色。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当着她的面悍然剥去上衣,露出结实紧绷的肌 肉,而后,覆上她的身子! “呜哦!” 水玲呻吟一声,肺部的空气差点被榨光。 “我只想让你欲火焚身,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雍怡开始亲吻她的舌,挑逗她口中的感官刺激,而他的手同时侵略、接触她 的身体,像火在烙印般狠狠地烧灼她每一条神经。 水玲不断发出惊异的喘息,圆瞪的眼睛拼命眨,无法相信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唇深深潜入她的唇,他的手抚过她柔软丰满的胸,寻觅过她平坦的腹部, 恣意妄为地折磨她的身躯。她知道,她快被欲望主宰了,如果他再吻下去的话! “雍怡,我……” “我知道你要什么。” 雍怡呢喃,一手滑下她的马甲衣摆,找到了衣扣,动手解开它们。 虽然他强硬地需求着她,但水玲却不依顺,反而在他把衣摆的扣子解个精光 后,背道而驰地将它们一一扣回。 她相信他吻得如此专注,缠她缠得难分难舍,肯定没空去注意她的手在干嘛!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他的手竟是如此不安分,顺势往上一挪。就径自伸向 她的领口拆解花扣。 雍怡一边解,一边继续将唇压向她,不能自已地狂吻着她。 他时而绽开锐利的眼瞳注视着她,让她看清楚火焰在他的双眸中跳动的情形; 时而闭上眼眸,慢慢地在她唇上游移,温柔地寻求她的回应。 而他解开她衣服的动作,则始终未曾停过。 水玲穷于应付,他卸除她就扣回,这样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床上的被褥已 凌乱不已,两人激情地吻过,火热而盲目地爱抚过、刺激过、挑逗过,在床上翻 滚过不下数十回,但该留住的东西一样也没少。 终于,雍怡捧住了躺在自己身下水玲的脸,脸贴着她的脸颊轻柔磨蹭,情欲 随之慢慢消退,终而形成一个斩钉截铁的结束。 “算了吧!我们之间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他轻声说,忽而坐起身。 “咦?”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你就当没发生过。” “咦?!” 水玲惊愕地起身,想问他,他所谓的答案是指即使他捧着她的脸庞、吻她的 唇、亲着她的身体,仍旧激不起对她的兴趣?还是她的矜持是种羞辱,她伤害了 他,让整件事情弄巧成拙? 她无言以对,思绪纠结而混乱…… 忽而一阵脚步声接近,门接着砰一声被推开。 “格格,是我啊!胖妹——” ☆☆☆ 淳亲王府,正厅。 水玲一进门,端坐在大位上的淳亲王爷及淳福晋便一脸和悦笑容地冲着她笑, 而侧位上的歌玄亦然。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干嘛?水玲不自在地暗想。 胖妹见自己的主子走得拖拖拉拉,连忙把她拉到王爷及福晋的跟前,喜不自 胜地宣布:“格格,你走运了!再过不久淳亲王爷及淳福晋就要成你的公公婆婆 了!” 她赫然甩下来的一掌,拍得水玲瞬间变为石人,倏地转头看她:“公公婆婆?” “是啊!”胖妹可得意了,“你绝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有多好,我只是约略 提了一下你的事情,淳亲王爷就马上作主让歌玄贝勒娶你,这下子你们就要终成 眷属了!” “终成眷属?” 水玲顿时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格格,你来淳亲王府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我都快要担心死了!后来听简 福晋说,才知道歌玄贝勒原来就住在这里,我于是赶紧跑来找你!” 水玲还是无法反应,呆愣地看着她说得口沫横飞。 “你啊、你啊,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犒赏我这丫环,要不是我厚着脸皮跑来 淳亲王府,跟明理的淳亲王爷提及你来京的目的,又怎么会促成这段良缘呢?” 胖妹觉得自己很行,开心地抱住了水玲的肩,“当然啦,真正要感谢的莫过于淳 亲王爷,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大好人,对你有恩于他的事,一直谨记在心,直嚷着 你是知书识字、达礼通经的奇女子,不把你娶下来就太可惜了!” 淳福晋说:“是啊,水玲,我和王爷都很喜欢你,你对歌玄的心意应该早点 让我们知道的。” 淳亲王爷顺着福晋的话说:“况且,歌玄也过了适婚年龄,早该成家立业了, 既然你对歌玄情有独钟,而歌玄又不反对这桩亲事,我们做长辈的,便乐见其成 了!” “乐见其成?哈哈……,哈哈……” 水玲忍不住漾开笑容,只是笑得很僵硬,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掺杂了许多 难以置信。 天啊!她真是无语问苍天,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根本不想嫁呀! 两老见水玲笑得这么开心,不禁跟着相视而笑:“可不是吗?”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她笑,大伙儿跟着笑,一时之间,满屋子喜从天降的欢乐气氛。 歌玄的小侍无聊地轻喟:“奉劝诸位别存太大的希望才好,堂堂的歌玄贝勒 哪一次不是欣然同意婚事,然后哪一次不是不了了之?” 歌玄抬头看他:“你又准备说我是不祥的人?” 小侍吐了一下舌头,捣住自己的嘴闷闷地说:“没有呀,小的跟老天借胆也 不敢。” 歌玄摇头无奈地苦笑,怡然靠人椅背,他眼神随意一瞥,然而就那么不经意 的,居然让他发现了一件妙事——水玲的视线不在他身上! 既然不在他身上,那在谁身上呢? 他玩味地看着在场的人,懒懒地搜寻,终于被他找到了。 原来是才气出众、器字非凡的雍怡少爷呀,有意思。他淡淡地笑了起来。 慢水玲一步,站在门外但没进门的雍怡,已经清楚听见屋里人的对话,也看 见了她灿烂如花的笑容。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神色黯然,垂下眼睫,默然地掉头就走。 水玲望见了他孤寂的背影:“雍——” “格格,我看不如这样吧!”胖妹不适时地打断她,“明天你就和歌玄贝勒 一道出游,打铁趁热,两人正好利用机会培养培养感情!” “您说怎么样,歌玄贝勒?”胖妹转而询问歌玄。 “有何不可?”他扬起笑。 “格格,歌玄贝勒欣然同意,你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高兴……开心……哈哈……哈哈……”水玲持续亢奋的情绪,笑呵呵地抱 住胖妹,“我去睡觉了。”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下一秒霍地沉下脸,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胖妹反应不及,顿时愣在那里:“呃?” 王爷及福晋一样一头雾水:“不是好好的吗?怎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整座大厅瞬间坠入五里雾中。 回到佣人房的水玲,一度期望能遇到雍怡,可惜事与愿违,再加上泡在温柔 乡的赌徒们一个也没回来,硕大的佣人房此时显得格外的冷清。 寂然激晃着她的心扉,她低头陷人沉思,久久之后,她才弯身脱鞋,倒头卷 起棉被睡觉。 临睡前不忘掀起棉被,盖住头大骂:“胖妹,你这鸡婆鬼,我被你害死了!” 她气得捶床,怄毙了!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