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时间过得很快,淳亲王府歌玄贝勒与水玲格格的大婚日子转眼间便已来临。 婚礼当天,几家欢乐几家愁,简亲王府原盼能于今年年尾办喜事,却因淳亲 王府而希望落空,整府愁云惨雾,于是随随便便挑了件贺礼派人送去就算了。至 于水玲的高堂,由于路途遥远,不克前来参加,但攀上豪门的意外,仍令他们乐 不可支,现在就等水玲归宁了。 再谈到淳亲王府,虽然他们王府嫁娶之事常闹笑话,但淳亲王爷依然坚持该 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他有信心这次绝对能娶成功。 天一亮,一帮子下人手忙脚乱地张罗起婚礼事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乐 宣扬,前来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比起吵嚷纷扰的大堂正厅,歌玄的院落就显得清幽许多,大红色的彩带、金 锦象征性地悬吊在几处重要的门柱上。 丫环仆役们亦遵照歌玄的指示,将酒菜送人喜房后便全部退下,只留歌玄的 贴身小侍服侍他更衣。 穿妥一身齐全讲究的婚冠、服、带饰,歌玄轻问:“宾客都到齐了吗?” “差不多了。几个府的公子贝勒都到了,还不管新娘子进门了没,在外头直 嚷着要闹洞房,所幸让福晋给劝阻了,否则你这身婚袍,恐怕没这么容易穿戴整 齐。” 倘若真让那些人闯进院落,不将这里拆了才怪! 歌玄扶正锦缎披领,淡雅地问:“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 “是啊,迎娶新娘的良辰吉时就要到了,贝勒爷您也该去正厅了。” “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小侍见他在戴玉戒,没多问便退下。 歌玄静默地戴妥饰物,才姗姗地踏出房间。正当他前往第一重院落,路经长 廊一隅时,廊外的矮树丛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他顿时止住步伐,循声望去。 “谁?” 但矮树丛却立刻静下来。 歌玄思索了一会儿,遂眯起眼眸,谨慎地向它们靠近。 “上当了,我们在你背后——” 一阵狂妄的宣言赫然传来,从他背后的树丛里突然弹跃出八个蒙面汉子,歌 玄心弦一震,蓦地回头,却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击,半空中的一大群“泼猴”已凌 空降下,压他个措手不及。 “快!” 汉子们掏出预备好的绳索、布条,以及麻布袋,趁歌玄寡不敌众,牢牢被压 制在地之际,迅速捆绑他的双手双脚,然后再以布条一鼓作气地塞进他口中,使 他无从求救。 “麻布袋。” 一声令下,厚重的麻布袋立即由歌玄头顶罩下拉至脚踝封口! 七个人彼此有默契地互点一下头,抬起麻布袋,便急速地朝后门退去,另一 个人垫后,左右环视以确定没被发现。 退!退!退! 他们终于退得无影无踪,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飒飒风声中…… ☆☆☆ 吉时已近,由淳亲王府外街头传来的鼓乐队和鞭炮声震耳欲聋,几里外都可 听见。不久之后,张贴喜字的仪仗队引着大红花轿,便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而来。 “新娘子到!”喜娘拉长音喊道。 大红喜轿四平八稳地在淳亲王府门前停下,而后便是一连串下轿的习俗规矩, 头戴凤冠、大红喜帕掩面、身着金绣凤凰喜袍的新嫁娘,在喜娘的扶助下,缓缓 踏出下轿。 此时,鞭炮声再起,新娘子在宾客的欢贺声中,由喜娘一路引进府内。 坐在大位上的淳亲王爷与淳福晋一直笑咪咪的,庆幸截至目前为止,婚礼仪 式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红轿子安妥地停在外面,而新嫁娘也没跑,现在就等最后 的拜堂了。 “王爷,太好了!比起前几次来,这次顺利多了。” “看来我们淳亲王府就要摆脱授人笑柄的命运了。” “是啊!”淳福晋欣慰地点头。 “奇了,都什么时候了,人怎么还没出现?” “上哪儿去了?吉时都快过了,没了主角,这堂还要不要拜?” “真奇怪……” “就是啊……就是啊……” 正当堂上二老双眸泛起安慰的泪光时,他们的耳边却传来一片交头接耳的窃 窃私语,淳亲王爷及淳福晋的心顿时漏跳一拍,飞快将视线转向众人,要找出究 竟又是哪里出了错? “怎么会?!” 淳福晋突然间一张脸变得惨无血色,答案赤裸裸地就呈现在她面前——没有 新郎棺! 硕大的厅堂登时只见新娘顶着红盖头孤零零地站在他们面前,四周的亲朋好 友早已骚动不休。 淳亲王爷一掌重重打在案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嘎嘎作响:“小侍!你的主子 呢?” 小侍莫宰羊地怔吓在那里:“小……小的,现在就去找!”话一完,立刻火 烧屁股似的向内院冲。几分钟后,又冲了回来,“贝……贝勒爷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侍吓得快屁滚尿流:“小的,不……不知道!府里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就 是不见贝勒爷的人,他……他平空消失了!” “鬼说连篇!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平空消失?再找!” “是,是……” 小侍拱手领令就要往回跑,不料一阵沉稳的嗓音赫然阻止了他。 “用不着去了,你们暂时找不到他的。” 厅内的人一概抬眼望向来者。 “雍怡?”淳福晋轻皱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他人在哪里?” 雍怡道:“我不仅知道他人在哪里,而且我还是绑架他的主谋。” “主谋?!”淳福晋大为震惊,“你为什么要绑架他?你们无冤无仇的,何 况你们不是一直深交的好友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未待雍怡开口,已然火气冲天地咆哮:“这种日子你能跟我开玩笑吗? 还不快去把人放了!” “恕难从命。” “你——” “请王爷谅解,晚辈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将一辈子的幸福葬送 在有断袖之癖的男人身上。” 他缓缓地说明缘由,但却令在场的人如遭晴天霹雳,错愕得下巴都快掉了。 淳亲王爷张大嘴瘫人椅背,心脏差点没当场停止:“你……你说什么?” 他突然崩溃的神态吓坏了淳福晋:“王爷,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呀?” “那是我亲眼所见之事……”。 雍怡看似在回答淳亲王爷的问话,然而他的目光却自始至终一直望着喜气洋 洋的新嫁娘。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系着一缕情丝,欲将它传达出去。 “……水玲,我明白你对他的爱慕有多深,你们之间或许存在着我所看不见 的特别缘分,因此才令你时时刻刻惦着他,我也因此而看破。但当我亲眼看见他 和一名同性男子毫无羞耻地吻在一起时,一切退让的念头在那一瞬间全盘打消, 我不能让你嫁给染有那种怪癖之人。” 此语一落,四周立即议论纷纷。 雍怡一瞬不瞬地盯着新娘子,最后终于坦承:“那当然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 因之一,但真正的理由是……是……” 他突然觉得羞赧,声音哽在喉咙里,吞吞吐吐的。 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钉在原地,震撼得完全动不了。 雍怡满脸通红,心一横,干脆以行动表示——他倏地朝她拉开步伐,健臂一 环,在新娘子浑身一颤,发出细微喘息声的瞬间,将她拥人浑厚有力的胸膛中。 “我喜欢你,都怪我太懦弱、太不直率,一直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现在才 必须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向你表白……” 怀中的人儿呼吸声更为加重,胸口不住起伏。 雍怡再说:“讲什么由衷祝福你,其实全是昧着良心的狗屁谎言,我反对歌 玄娶你为妻、反对你做他的女人,我爱你,除了我,谁都不能独占你。我阻止这 场婚礼,就是为了娶你为妻!” 他听不见旁人的聒噪,径自温柔地收紧臂弯,再将新娘子搂紧一些。 “嗯?看来你最近吃得很好,胖了不少。” 怀中的人霎时震了一下。 雍怡不在乎地带过话题:“无须回答我,题外话罢了。我要说的是,对我而 言,这道甜蜜的爱情关卡,我是逃不了了!” 人儿已经僵成一尊木头人,他将它归因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之间不 知从何反应起。不过无妨,他只要一个答案——“你愿意试着接受我吗?” 他随而站直身伸手去掀开她的喜帕,喜帕飘然落地…… 雍怡多情的眼眸顺势看向她的容颜,乍然一看:“啊——”他吓得往后门退, 差点失脚摔得四脚朝天。 不单是他,众人亦震退一大步,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目光的,竟然是一张平凡 无奇、胖嘟嘟圆滚滚的红润肉饼脸! “胖妹,怎么是你?我不行了,啊……”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王爷!” 淳亲王爷两腿一伸,直接气昏过去了。 雍怡无暇顾及主位上混乱的情形,他紧张地逼近胖妹问道:“怎么会由你代 嫁?水玲人呢?” 胖妹吓得直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格格……格格她回扬州去了!” “回扬州?怎么会这么突然?” “格格说她心情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她会疯掉,所以带狗逃了。我也想逃, 但是花轿来了,喜娘来要人没有人,情急之下我就套上凤冠霞帔,跳上轿去,打 算之后再伺机逃走,我是被逼的,你千万别怪我呀,雍怡少爷……” 雍怡哪有时间怪她?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声声饮泪的胖妹闻言,伸出食指指了个方向:“京城右安门。” 她话才出口,雍怡人就消失不见,宛如一阵疾驰劲风般地卷出厅堂。 在场的人莫不看得一愣一愣的,但怪的是,他并未直接离开淳亲王府,而是 火速地向内院而去。 为什么呢?所有人都在问,不久后答案揭晓:“偷马贼啊!偷马贼啊!” “偷衣贼啊!有人偷了歌玄贝勒爷的衣物,快捉贼啊!” 不一会儿,那阵骑着黑马的劲风重新回到宾客们的视线范围,但屁股后面却 多了一堆挥舞扫帚畚箕穷追不舍的仆人。 结果当然是白费力气喽,凡人的脚程哪追得上风呢? ☆☆☆ 月姐儿高挂在夜空之中,将其苍凉的浮幻色泽洒落下来,有栋老屋子耸立在 山脚边。 那条长得又肥又壮的狼犬坐在地上,一边吐舌头散热,一边朝水玲猛摇尾巴, 怀着兴奋的心情,等着主人接下来的动作,看是要继续步行,还是要杵在这里一 整晚,它都舍命陪君子。 自以为忠心的它,哪里晓得它的主人已经快累毙了! 上回来京城时,有马车坐、有零嘴啃、有婢女一路上服侍得妥妥帖帖的;这 回落难往扬州逃,太过匆忙,除了一条一无是处的狼犬外,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 连续走了几个时辰的崎岖道路,她的脚都站不直了,更何况是腰呢? 水玲扶着快断掉的腰,有气无力地上前敲门。 叩!叩!叩!“请问有人吗?!” “谁啊?”不久后有人来应门,那是一对纯朴的农家老夫妇,“姑娘,你是?” 水玲口干舌燥地说:“大叔、大婶,你们好。我叫水玲,路经此地,可是前 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不能在这里借住一宿?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农妇向来热心助人,一听之下立即伸出援手:“没问题,没问题,快进来喝 杯水润润喉。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在这荒郊野外赶路,实在太危险了!” “老房子,家具简陋,你不嫌弃的话,住上一天。两天都没问题。”大叔接 着道。 水玲很快被招呼人内,先坐在桌子一边稍作休息。紧接着递上来的,便是一 杯刚温热过的茶。 “谢谢。” 水玲感激不尽,正欲仰头喝下时,她的大狼犬突然像被惊动一般地竖起耳朵, 随即动作敏捷地拔脚往外头冲去,开始吠叫个不停。 “怎么了?” 农家老夫妇一睑疑惑,顺着狼犬吠叫的方向望去,起先只见前方灰茫茫的大 地并无动静,但渐渐的,他们看到有人骑着黑色骏马在冷凉的空气中奔驰。 “有马耶!” “马?” 水玲不由自主地起身,来到门侧望向屋外。 果然,一匹矫健的黑马践踏在上黄色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尘沙悬浮在后方, 势如一条飞龙,翻卷不息。 马背上的人,驾驭技术很棒,月色中,他策马奔腾的英姿更显刚烈出众,如 电一般迅疾地从黄土地那头,循着犬吠声直奔而来。 马蹄下优异傲视的步伐,在地上震出回声,那人仅以一手驭马,另一手高高 扬于空中,尽管如此,依然能够与马儿融为一体,袍摆和马的尾巴一同在空中飘 扬着。 骑得越近,越可感受他身上那股卓绝气势,一种只可赞扬,不能言传的气势。 水玲哑口无言瞪着驭风的雍怡,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驾驭马匹的雄伟神姿, 望得她心魂迷离,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便在她的喉咙中。 该说是什么呢?漾在心弦上无以言喻的悸动吧! 水玲绽出一抹浅浅的笑颜,发自内心的。但,当她慢慢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着, 竟与歌玄惯有的打扮如出一辙,而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握了一把折扇时,她再 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哈……” 简直就是东施效颦,他根本不适合那身打扮! 农家老夫妇皱紧眉头,愕然地转头看着她,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了? 水玲视线一膘,蓦地注意到他们困惑的眼神,她这才尴尬地收敛起夸张的笑 声…… “啊!糟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可是在逃婚,没搞清楚他的来意前,如果就这样迷迷糊 糊欢迎他,极有可能被他逮回去嫁人。况且她对他的感情并未得到回应,在他面 前,她实在觉得有点抬不起头。 “三十六计‘躲’为上策。” 水玲说了句,提起裙子便要往屋内右边的耳房躲去,但念头一闪,觉得这边 不妥,立刻又转往厅堂的左边跑,一个闪身,倏地藏人左耳房的门板后。 “姑……”老夫妇不明所以。 水玲伸出脑袋提醒:“嘘,别跟他说我在这里!” “喔喔,好。”憨厚的老人说。 水玲把自己藏匿起来,微微的烛光透过门板上的缝隙打在她的脸颊上。 马匹的嘶叫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雍怡巨大的身影便挤进这间矮小 屋舍,劈头就说:“她在哪里?” 两个老人家心惊胆战地说:“没有啊,没有啊……” “她的狗在外面,她人一定在这里!” 雍怡断言,目光犀利地逼视屋内的每个角落,最后锁住了耳房,那似乎是这 屋子内推一能藏人的地方。 他继而朝左耳房缓缓走去。 大婶顿时害怕地大叫:“她不在那里!” 雍怡慕地回头,眯眼道:“不在这里?那就是在另一边喽?” “不!那是……” 大叔抢先一步捣住妻子的嘴,小声提醒:“你忘了那姑娘的交代,要咱们别 泄漏她的藏匿地点吗?” 大婶点点头,安静地收住嗓门。 雍怡自作聪明地转身朝右边走去,当他抵达右耳房门前时,始流露出诚挚的 一面,两手轻轻熨贴在褐色的门扉上,情深意浓地说——“我知道你在里面,你 不用急着出来没关系,你只需要听我说。水玲,我无法阻止自己追逐你的情影, 也无法阻止自己阻挠你的婚礼进行,我不希望你嫁给歌玄,我要你嫁给我,我会 守候你直到天荒地老,绝不辜负你!” “老头子,这是……” “好事!好事!”大叔窃笑不已地说。 至于躲在左耳房门板后面的水玲,也开心地笑了,嘴边挂着一丝腼腆的笑痕! 沉默无语地捧起那杯热茶喝着,点点滴滴甜在心里。 “汪!汪!” 狗儿仿佛也感染到那份喜悦,吐着舌头撑着两只前脚坐在雍怡后方拼命摇尾 巴。 “我推门进去了,如果你的答案是不,你大可掉头就走,我不会阻挡你。甚 至,愿意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以最慎重的心情,略微使力推开房门。 随着门轴转动的声响,房内柔和的烛光渐渐和房外的融合在一起。 雍怡带着坚决的心期待着与水玲面对面,但当整扇门完全向内敞开,雍怡赫 地迎上的竟是一堆小萝卜头眨巴个不停的大眼睛。 须臾间——“哦!羞羞脸!谈情说爱!” 突然间,房内从三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孩童们,猛地爆出嬉闹声,随而格格笑 个不停地从房内跑出来,围成一个大圈子,将雍怡困在里头。 “他们是?”雍怡傻眼了。 老婶笑着解释道:“他们是我的孙子。” “孙子?这么多?那我刚才不是再一次表错情了吗?” 雍怡在讶异之余,不由自主顺着他们围成的圈子,端详自己现在的处境,于 是他在原地打转,视线缓缓扫过他们一张张充满稚气顽皮的脸,淬不及防一双秀 气的绣花鞋毫无预警地映人他的眼帘…… 他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 “羞羞脸!谈情说爱!哈哈……” 他逐渐领悟到一件事,小萝卜头们哇哇叫的原因正是为此,他们不仅对他笑, 也对……她笑! 他微微抬起下巴将视线拉平,如他所料,是水玲!她就站在他跟前,咧唇而 笑,绽放出幸福洋溢的笑靥。 她呢喃着说:“要娶我啊?需不需要再上奏皇上呢?” 雍怡思索了她的俏皮话一会儿,然后慢慢靠近她说:“当然要。” “那歌玄贝勒怎么办?他也上奏皇上了。”水玲低着头问,目光有一搭没一 搭地瞄着地面。 “所以……”雍恰温柔地以自己的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宠溺地爱抚那细致的 指节,“有点麻烦,不过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你的一切,我会用尽全力去争取。 对我有没有信心?” “有。” 水玲低垂着脑袋,含蓄地抵在他的胸口上。 雍怡无声地轻笑,伸手揽住她的腰,沉浸在无言的甜蜜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羞羞脸!羞羞脸!男生爱女生!” “汪!汪!” 一辆马车停在距离农家不远的树阴后,由那里可以看见农家屋内的情况。马 车上的俊俏男子一直等到目睹雍怡和水玲亲呢地相拥在一起,才终于收回目光, 泛起柔和的微笑,舒适地靠入身后柔软的垫子。 面对他坐在车厢地板上的,以及驾驶马车的临时车夫,是八个灰头土脸的粗 汉。 “二爷,我们不是别人,都是曾因赌输钱去淳亲王府当长工的老朋友了,您 有必要把我们绑成这样吗?” 讲话的是胖子,嘟着嘴对自己被用麻袋由下而上套住身躯四肢、将袋口绳子 收捆在脖子上的状态,颇有意见。他体形大,将他捆成这样,他都快无法呼吸了。 “是啊,二爷,您也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大家只是图雍怡那一百两银子,才 会绑走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事情过后,我们自然会送您回府。”曾十一接着瘦 子的话说,“您行,深藏不露。中途便让您给挣脱了;我们三脚猫功夫,三两下 就被收拾了,但您大可用绳子把我们捆一捆就算了,用麻布袋把我们装成这样, 实在折煞人!” 这些麻布袋之前也不知道装什么的,臭死了! “我们知道我们错了,不该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您饶了我们吧!” “对啊,对啊……” “放了我们吧……” 歌玄笑容淡雅,沉静地把玩拇指上的戒饰:“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之身’。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一大群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过,筋骨几乎被压断了, 更别提还被人装在麻布袋中搬着走。我没把你们送衙门,已经算是客气了。” “那……那二爷要如何处置大伙儿?” 歌玄扬起好看的眉梢,定定地说:“你们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若要严格计 算你们欠我的赌债。当个十年八载的长工是跑不掉的。我特赦放你们回去,你们 居然反咬我一口。不将你们大大惩戒一香,难消我心头之恨。” “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吗?”一大票人全苦了脸,“借问一下,您准备怎么 做?” 歌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这人是信佛的,不喜欢血淋淋的事。” “好啊!好啊!” 大伙儿欣喜若狂,点头如捣蒜,那至少代表他们不必被凌迟至死。 歌玄道:“那就这样吧,别人有特赦令,得以回家和亲人团聚,你们既然不 知珍惜,那我就取消你们的特赦,你们全部回淳亲王府继续当长工。” “不会吧?又要我们再签一次卖身契?!” 他们开始憎恨起自己的猪脑袋,贪什么心嘛!现在可好了,一辈子要当人家 的奴仆了! “而且为了教训你们,让你们永远记得任何人都可以去惹,就是千万别惹我 不高兴,你们就戴着那身麻布袋三个月吧!” 众人惊异地瞪大眼:“戴着那身麻布袋三个月?!” “吃饭、睡觉、走路,全不许褪下。”他冷鸷地道。 “啊,那我们会死的……”一时之间,全没力了,“二爷,您说这样好不好? 现下水玲和雍怡都在农家里,我们如法泡制替您把新娘子抢回来,将功赎过,您 就放我们一马,行不行?” “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也没用。水玲心属雍怡,我便无意再去 争夺;至于你们,恐怕这辈子都是我的了。启程!” 歌玄的一番谈话立刻使那些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移动的马车在湿软的泥地上留下轮胎痕和马蹄印,和他们痛苦的呻吟声…… 农家里的一对有情人,不晓得他们的存在,径自相拥在一起,流露出醉人的 笑容,静静聆听乡间的天然之声,亦聆听彼此似浓、似醇的心跳声……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