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啪——” 眼前这是最后一个。 “啪——” 又是一盘油腻腻的白奶油,密实地压进他突出坚挺的五官。 “汤子裔……” 女子患有哮喘,情绪一激动,就会气喘作声,一口气硬是提不上来,赶紧拿 出药剂往嘴里喷。 “枉费我当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卑鄙,难怪人家都说律师是 吃人不吐骨头的一群!” 汤子裔没有回话,在原地沉默,静静听着。 女子用力吸进一口气,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呼吸,但怒火未灭。“什么叫每个 月给我二十万,要我帮你生小孩?”她对着蛋糕盘子的屁股斥骂。“什么又叫先 试着在一起,往后的事再考虑?呵,你可真有心!是不是今天你对我还有兴趣, 我就能留在你身边;明天你爱上别人,我就得滚?爱、结婚,然后才有小孩,过 程只有一种,没你那种糟蹋人的讲法!”她把药剂丢进皮包。 “除非你有戒指送过来,否则再见!” 女人掉头就走,宾客尽散,店门旋即关上。 店长犹豫片刻,终是决定上前。 “先生,你这一个礼拜以来,天天都在我们店里和女朋友决裂,我们很为难 ……”“我错了吗?” 噤声许久的汤子裔,终于发出了细微声音。 店长立刻点头如捣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弄脏我们的店,当然有错,不 过你是客人,我们也不敢对你不尊重,你自己能了解那就太好了……咦?先生? 先生?” 汤子裔已然站起,慢慢走开。 只是,他脸上的盘子没拿下来,所以走得跌跌撞撞,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才 刚走离自己的位置,就撞上隔壁桌的椅子,调整方向再走,两条腿又接着碰撞上 冰柜。 一路都是这样子,最后终于一头撞上玻璃门,反弹回来,颠了几下,才顺利 地从奶油黑暗中开门出去。 看得店员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 天色昏暗,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车辆,室内听不到其他声音。电视设开,音 响没开,汤子裔无语地坐在自己的沙发椅里,身边除了啤酒还是啤酒。 久久喝上一口不至于烂醉,但也足够麻痹神经。 虽然视线有微微的昏眩,但他的神智再清楚不过。 “际遇”这两个字,十分耐人寻味,他第一眼看到雨熙时,不觉得她美,只 觉得她笨,好好一条路,也能走出麻烦来。 事实上,她确实也不是多精明的女人,否则就不会屡屡报考航空公司,屡屡 失败。不过,相识越深,越体会到她生动而自然的美,甚至偶尔还觉得她美得惊 心动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的率直不做作…… 他的脑海已填满了她的身影,即使现在不在他身边,她的身影依然随处可见, 随着视线,回荡在每个角落呼喊着他、迷惑着他。 “爱、结婚、小孩,过程只有一种……”真的只有一种吗?他疑惑。“就不 能变成——小孩、爱、结婚,或者小孩、结婚、爱吗?” 结果还不都一样! 他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喝光,眼前泛现了一幕记忆…… 她坐在他家洗脸台里的模样好美…… 长长的秀发技散在肩上,呼应了她绮丽的脸庞和迷人的唇瓣,她全身裹在被 单里,让人无法忽视那对裸露的香肩。 裸足轻轻旋在空中,是纯真也是挑逗。 虽然她一脸震惊的表情,但他却觉得她看起来像天使,一个不小心跌落几间 的天使,好美、好美! “但总不能只为了这个理由,就把戒指套进她指间,每天看她坐在洗脸台里 吧?”他以实际的理由,迅速否决掉这抹记忆。 只是,为什么仍然有种忽略不去的感觉留在他心里,让他不能真的不在乎, 反而不断地令他被模糊的失落感牵绊住? 他不断的分析它,却找不出一个答案…… ^_* 没有星星,只有月光的夜晚,光线透过窗户照在被单凌乱的床上,映出了一 个窗框形的影子。 影子打在雨熙身上,形成弯曲的阴影。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望着窗外黑夜。 她的表情沉着,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想起汤子裔过去的种种,她的心情马上 跟着起起伏伏…… 祝你生日快乐,子商。三十岁了,何时娶我啊? 快了,快了! 不公平,听者有分,你也要娶我们。 一夫多妻耶,你们可以接受? 可以! 生日舞会,他乐陶陶地和朋友们玩闹,放肆地说着不必负责的玩笑话。 其实他根本没那个心,不想结婚,不要家庭,不要束缚,所以他才能肆无忌 惮地开婚姻的玩笑。 原来,表面上的活泼和放浪,只是他擅于社交的表现,其实他深沉而内敛, 不许别人轻易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女人很有一套,风度翩翩,出色抢眼,女人很容易就 会爱上他。 聪明的话,就该克制自己别被他吸引! 只是当他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她,或在像这样的夜里带消夜陪她时,她的心就 输了,为他在心湖里撩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曾经对她这么的好,却别有用心…… 是否连在计程车里握着她的手,即使醉了依然惦着她的他,也是装出来的? 是否如果她肚里什么都没有,两人的关系就得恢复从前的针锋相对? 我知道,你其实对我有好感! 既然知道她对他有感情,为什么还要让她颜面扫地? 这么过分的男人…… 为什么她仍然情不自禁的喜欢着? 如果一切都是出于真心,那该有多好?毕竟他是唯—一个让她以为自己已找 到真命天子的人…… ~_~ 台北东区,行人如织,越夜越美丽,各形各色商号灯光,将街景点缀得华丽 多姿。 这一刻的汤子裔,一点也不像那个站在法庭前善于应变、答辩无碍的律师; 相反的,他像个流落街头的平凡人,被自我放逐在某个角落,默默走在街头。 “先生,我们的珠宝店最近推出优惠活动,有没有兴趣看看?”珠宝店的女 店员递了张宣传单给他,以字正腔圆的语调,笑容可掬地询问他。一不用了。“ 他低垂睫毛不太有兴趣地盯着单子。 “别这么说嘛,进来看看,说不定会有喜欢的。”店员的笑容不断。 “况且先生长得这么帅,一定有女朋友,买个珠宝首饰送给女朋友,她一定 很开心。” 汤子裔的头缓缓扬起,心弦在一刹那间被牵动了。 “有没有比较中意的首饰?” “比较中意的首饰?” 身旁一阵扬起的声音攫住了汤子裔的思绪,他顺着声音望去,是对站在橱窗 前看珠宝的老夫妻。 两个人都已鬓发斑白。 老太太甜美和蔼地笑着。“都很好看,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戒指怎么样?结婚四十周年纪念,买个像当时娶你时,替你戴的结婚戒指, 比较有纪念价值。”老先生问,指着其中一只仅有指环而没装饰物的简单戒指。 老太太眼里立刻间进笑意。“真的很像。以前生活苦,一过门,戒指就变卖 用来贴补家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样式这么像的。” “大概是最近流行复古风吧?”老先生说。 “不对,不对,广告上写说这是外国设计师最新的作品,既然是外国设计师 设计的,怎么会知道台湾在四十年前流行什么?”老太太道。 “碰巧的!”“就这个吧!” 老先生转身就要进店里,但被老太太拉住。 “你真的要买?”“你不是想要吗?” “说说而已。”老太太说,挽着老伴的手慢慢走开;一边走一边说:“与其 买这么昂责的东西,不如带我到饶河夜市吃碗鸭肉羹,来得更令人怀念,很久没 去了。” “也好。”老先生笑呵呵的点头,两人越走越远了。 “先生?先生?” 汤子裔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女店员挡住他的视线,他才蓦地 回神。 女店员微笑。“有没有兴趣进来看看呢?” 他的眸子直直注意着橱窗里的戒指,那仿佛是股强大的力量吸住了他的注意 力,令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一直、一直默默无语的凝视着那只戒指…… ***** 雨熙低垂着睫毛,为了避开月光,贴着薄被的手掌突然收缩,将薄被往自己 的脸上拉,整张被子便盖去了整颗头。 “砰”的一声,房门霍地推开。 “雨熙!我的宝贝女儿,你老妈我从南部回来了,想不想我啊?”“想。但 是我好累,想睡了。” 她从被子里发出含混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这老太婆赶了一整天的车还坐在这里,你这年轻人喊什么累?”杜母不 依的扯掉她脸上的被子,猛然迎上的是雨熙一双老大不高兴的眼睛。 杜母才不顾女儿耍什么性子,一径笑容满脸的说:“你知道我一进门就接到 谁的电话吗?”“你的债主!”她嘲讽地说。 “我最大的债主就是你,哪还有其他债主打电话给我?”杜母语调兴奋地嚷 着。“哎呀,告诉你好了!是咱们老家隔壁那个上财主的儿子,你们认识的呀!” “哦,那个。”她兴趣缺缺的回应。 母亲看不过女儿懒散的模样,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床上拉坐起来。“什么 这个那个的?人家有名有姓,叫岳福气,越来越有福气!” 雨熙虚软无力地望着她。“我知道他叫什么。” 母亲对她大大微笑,雨熙顿时毛骨悚然,好冷!她赶紧把被子裹紧一些。 “女儿,”杜母亲呢地喊她。“这个福气呀,从以前就很喜欢你,他们家有 地、有房子、有车子,更重要的是有钱。刚才电话一拿起来,一直雨熙长、雨熙 短的,看起来他还是很关心你。” 雨熙表情不妙。 “跟老妈一样,人家也刚从南部上来台北,打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吃顿饭聚聚, 你是不是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人家的父母也同行哦!”“相亲吗?” “我不知道。”母亲耸肩,老实的说。“突然间,电话就来了,我也没想到 要问清楚,不过看这种排场,八九不离十!”她的第六感很灵的。 “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这是当然的。” 母亲笑嘻嘻的。心想这还用得着问吗? “好呀,我去。” 母亲惊异的张大嘴。“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 母亲顿时心花怒放,开心不已的道:“宝贝女儿,你终于开窍了,我现在就 去回电。你睡,你睡,美容觉很重要的!” 甘愿了,离场了。 房门一关,雨熙便往后仰,倒回床上。 她答应了,答应了是不是就等于同意做人家的媳妇? ***** 广东茶楼 服务生推着台车在餐厅里来回叫卖。“又烧包!叉烧包!客人,要不要来完 叉烧包呢?” 询问完隔壁桌的客人,台车才刚推过来这一桌,用不着服务生开口,雨熙已 经主动从台车拿出一笼叉烧包放在桌上。 “谢谢!” 她打发服务生走,拿起筷子就要夹。 只见母亲伸手一抓,带着笑容把竹笼从她面前移开,免得她像大胃王一样, 从头到尾一直吃个不停,也该休息一下了! 雨熙一脸沮丧。不给她吃叉烧包,她改吃另外一样,行了吧! 筷子转了方向,正准备夹块烧鸭肉来吃时,与她面对面而坐的福气,意外地 将叉烧包重新推回她面前。 “吃吧,能吃就是福。” 她对他抿唇一笑,那笑容够客套、够敷衍,也够虚伪。 “慢慢吃,小心烫。” 长得憨憨厚厚、有着一身粗壮体格的福气,马上体贴地补一句。雨熙唇边的 笑容更深了。 看着他真的很有福气的眼耳口鼻,她知道将来若真的和这个人结婚,他一定 会很体贴的对待着她。她吃饭的时候… 这时候福气突然眼尖地发现她夹了个包子。“不要的纸放这里!”碟子立刻 送上。 “谢谢。” 她甜美万分的巧笑。心想,就是这样子。 她放下筷子的时候…… “来杯茶吧!这茶挺香的!” “好。”就是这样子。笑。 嫁给他,好像的的确确可以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毕竟从以 前到现在,他对她始终都满怀着耐性和哄慰。 是个好男人! 她母亲说的。她微微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此时此刻的杜母,早已聊得口沫横飞,欲罢不能。 “你们两个老夫妻真有心,为了小孩子的事情,不辞老远特地从乡下上来台 北,对孩子真好!” 福气的爸妈对看一眼。说的没错,对少出远门的乡下人来讲,这趟旅程是远 了点,不过…… “应该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慎重,亲自来一趟有诚意。” “也对、也对,人生大事当然不能随便带过!”太好了,这么有诚意,嫁过 去是迟早的问题。“来,喝茶!喝茶!你们细节都考虑过了吗?” “差不多了。” “年轻人都点头的话,那一天就不远了。不过,我们家的雨熙就是娇生惯养 了一点,不肯轻易点头,还要请两位多费心呢!” “呃,没问题!没问题……”福气的爸妈开始听得一头雾水,只能陪笑附和。 听完他们的对话,雨熙把头转回桌前。吞咽当中,不知不觉又陷入沉默,恢 复心不在焉的状态。 福气见她转回来,马上体贴的把叉烧包推近她一些。 雨熙无意识的接受下来,一径低头对着竹笼吃着一口一口叉烧包,食不知味 …… 她知道嫁给福气会好命一辈子,但好命跟幸福是两种定义,好命可以一辈子 衣食无虞,却不一定享有精神幸福;真正的幸福是,即使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心满而意足。 不必山珍海味,一样饱足而倦懒,然后只想意犹未尽地赖在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想来想去,就是绕不开汤子裔。 她根本忘不了他,只消静下来,一闭上眼睛,思路里就全是他的影像,从他 盛气凌人的模样,到他会心一笑的表情,她每一样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后悔了:同意参加这场相亲压根儿就是一场错误的决定,她忘不掉他,就 算总统现在坐在面前,她也忘不掉了,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她毫无特别感觉的男 人? 是的,她爱他;精神、生活、心灵,都只要他的陪伴…… 雨熙紧闭双眼,一闭眼,他就在眼前…… 杜母睁大雪亮的眼睛盯着福气的爸妈。“现代人已经不流行给聘金了,我一 向都很跟得上时代,不过若你们执意要给,我也不会拒绝。” “你不会拒绝?” 两老傻眼,她在说什么? “是啊,我不会拒绝。” “不!我拒绝!” 雨熙突然站起来,猛烈的举动,差点把杜母吓出心脏病。 “我不能嫁给福气!”她说。“各位,我对不起你们,我太幼稚。太任性、 太不懂事了!” 福气一家子呆滞地抬头看着她。 “你们都是好人,让你们大老远跑这一趟来相亲,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每个 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想放弃自己这份权利。福气,对不起,我爱的是别 人!” 福气大吃一惊。怎么他都听不懂她说的话? “雨熙,我来是——” “你什么都不必说!”她毅然决然地打断他。“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不 能嫁给你!你是好人,我不能糟蹋你的感情!” “不是的,我来是——” “你不用再说!”她再次截断。“我希望你了解,福气,当一个人真心真意 爱上另外一个人时,要忘记他,就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忘不掉他,所以, 我不能被上婚纱嫁给你;况且,我也有了,再见!” 她一说完,拿起皮包,便迅速地跑走了。 “雨熙!雨熙!” 杜母在后面拼命叫,但回头一想,不对呀!她刚刚说什么?她有了!有了什 么? “女儿,你有了什么?女儿!” 福气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说:“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拿喜帖来而已,我下 个月就要结婚了!” 杜母触电般地回头,下巴掉下来——“你说什么?!” ^ ~^ 随着太阳西沉,闷热的白天告退。 夜市里一盏盏黄色小灯泡点亮起来,整条街亦披上了黄金色,摊贩、店家开 始作生意。 这里是万华夜市,汤子裔不知不觉又旧地重游了。 从珠宝店买来的戒指,就在他的口袋里,放了一天一夜,每根神经都催促他, 快点把它交出去。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他是她的俘虏,就像他说过的话一样,在他撞见她坐在 他家洗脸台时的那一刻,他就被她吸引了;心思只属于她一个人,回绕在她身上, 容不下其他人。那对老夫妇,给了他一种新的渴望。 “来来来!整条街仔热闹只有这一摊!” “老王蛇店”的老王,手里握着锐利小刀在磨刀石上磨来磨去,又扯开嗓门 做生意了。 “要吃蛇肉,我们这里有。要喝蛇血,我们这里有。男人吃了,身体强壮; 女人吃了,窈窕美丽。蛇肉不新鲜,不敢端出来给客人吃,现杀啦——”他豪迈 大喊——游客转眼间就被吸引住,纷纷往店前靠过去。 路经蛇店的汤子裔,尚在沉思之际,突然就被拥上来的人潮往前推,等他回 过神,人已经让一堵堵的人墙围住了。 他感到莫名其妙。“这是干什么?” “看这里啦——” 突然间,有人在他耳边大吼,吓了他一大跳。 他赶忙转头一看,猛然对上一条黑色大蛇,吓得当场腿软,仓皇失措地往后 退。“让我走!让我走。” 老王在此时解释说:“别怕,别怕,这条是稀有的雨伞节变种蛇,性情很温 和,价钱也很贵。所以我们不杀这条蛇,这只是拿出来让你们开开眼界。” 吓得脸色发白的汤子裔,才管不了它是不是和蔼可亲,转身就往外挤。 但是人实在太多了,一阵混乱中,他口袋里的戒指盒掉了。 “戒指!” 他毫不考虑地半蹲下去找,但戒指盒硬是被这群看热闹的人踢来踹去,让他 怎么追也追不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戒指盒滚出了人群,这时,一只女性的手掌挡住了戒指盒的 滚动,替他捡起来。 他立刻跨前一步。“谢谢!” “不客气……” 声音倏忽逝去,雨熙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不经意抬头的汤子裔,亦在刹那间震住,凝视着她,同样诧异。 雨熙一声不响地抓住他的手掌,把戒指盒往他手里一塞,旋身就走。 忽然之间,他握住了她的那只手。“不要走!” “来!” 老王从摊于底下搬出了一大窝蛇。“珍贵的黑蛇,我们不杀,要杀杀这里面 的,一样是台湾有名的毒蛇!” 观众惊愕地睁大眼,恐怖万分的盯着那笼蛇看。 “蛇毒耶,真的假的?” “装那个干嘛?能喝吗?” “好恶哦!” 雨熙在此起彼落的哗然声中,犹豫地停住了步伐。 汤子裔没放开她,继续轻扣她的指节,低柔地说:“不要走,雨熙。” “不走要我留在哪里?” “跟我在一起,留在我身边。” 雨熙深呼吸,叹口气。“这又是一个二十万的条件交换吗?” “不。”他注视着她拒绝回头的背影。“这次是真的!我很抱歉我曾经那样 伤害你,讲出那样的话。” 雨熙索性垂下头,不发一言。 因为,她确实受伤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你的感觉,始终停留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没有 任何男女间的感情掺杂其中,却不知道日复一日,事情改变了。我遇到了两个老 人家,他们突然让我领悟,原来我要的不只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家庭,一个完 整的家庭。我期盼有个人来分享心灵的秘密,在夜深或破晓的时候,两人头靠着 头,倾吐心事或发着对左邻右舍的牢骚,分享所有的一切。” 他说得好认真、好深情。 雨熙停顿片刻,刻意装作不在乎地说道。“你多的是女朋友,要家庭、要分 享心事,可以去找其中的一个,不一定非我不可。” 虽然她希望自己的全部都由他来守候,但是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了,一 个比一个出色,光凭他说的那些企盼与梦想,她有什么自信站出来说那个人就是 我? 别忘了,两个人要不要在一起,一直还在考虑的人,是他。 “当然非你不可,因为占据我所有注意力的人,是你。”他毫不退缩。“其 他的异性朋友,也在你离开后,一个一个被我气跑了。雨熙,我爱你!” 他终于脱口说出那三个字,轻声温柔,满溢感情。 她睁大清澄明亮的眼,全身僵直,喉咙梗塞。 是不是在作梦?她听见了,她真的听见了…… “现在我只剩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试着在一起’,这句话,我只对你 说过。回想起来,那根本就是我心底最深的渴求,自己早已经说出来了,却这么 晚才发现,我太傻了。” 雨熙的眼眶开始难以自制地红起来。 她绝对不是爱哭的女人,却在遇到他之后,仿佛把一辈子的眼泪收集起来, 在最短的时间里一起发泄,教她鼻子红了又红。 到最后关头时,她赶紧用手掌捂住口鼻,免得真的痛哭出来。 “你不是到现在才捉住我的心,早在你第一次出现在我家浴室里时,你就已 经战胜我所有的坚持了。”他露出一丝不自在的微笑,有点自嘲。“你让我想拥 有自己的小孩,让我甘愿结婚,你改变了我!” 她听得破涕为笑,但觉得哭相一定很难看,所以手一直捂着脸。“我们在一 起吧!爱、结婚小孩,过程只有一种!”他牵起她的手,让她悄然回过身子。 “嫁给我,你愿意吗?” 他的话已经让她感动到几乎痛哭流涕了。 然后,她又看到他手里放了一枚镶着碎钻的白金戒指,刹那间,她的心融化 了。望着他,她一下子哭、一下子笑,全是来自于感动的心情。 “你确定你已经爱上我了吗?”她问。 “确定。”他笑。 “我要收下戒指啰!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汤子裔毅然决然地替她戴上,然后收回手插在口袋里,凝视,了她许久许久, 才再度将自己的右手举起,掌心朝上的放在她面前。 “把你的手给我,我现在带你到天涯海角。” ——这就是他的答案! 雨熙深呼吸,最后,终于开怀笑了。她抬起手臂,正当她要握住汤子裔的手 时,蛇摊前突然传来老王惨烈的叫声,让他们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好痛啊——” 老王继续在叫,摊子前的人群突然倒退一大步,每个人都是一脸大惊失色。 不出三秒钟,人群突然尖叫也朝两侧散开。“哇——” 空中有道黑影闪过! 雨熙和汤子裔反射性地往空中看,还来不及捕捉到飞越空中的异物,那异物 啪地一声,冷不防地掉进汤子裔上翻的掌心中。汤子裔低头一看,一条活生生的 眼镜蛇!老王被咬,所以情急之下甩出来。他眼睛睁得大大地,然后…… “啊啊啊啊啊——” ~#~ 该夜,万籁俱寂,月色迷醉,两人紧紧相拥地腻在丝绸般的被褥里,雨熙长 发狂放,眼神迷醉地倚在他胸膛前注视着他。 她的肌肤火红,唇瓣柔润欲滴,她的全部毫不避讳地呈现在他眼前。 汤子裔的目光搜索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终而神手按住她的头, 拾起头吻住她的唇,迷恋地尝着。 “真丢脸,又被你看见窝囊的一面。” “没关系,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会失常的。” “下次别再去万华夜市了,我不喜欢那里的爬虫类。” 雨熙轻触他的唇瓣,笑说:“那我们去富基渔港,那里有活鱼三吃。” 汤子裔倏地抬起头看她。“活鱼三吃?” “对,就是在吃鱼身的时候,鱼嘴还一张一合的那种!” “那别去了,让我直接在这里把你吃了!” “不是吧?” 被单拉上来罩住了两人甜蜜的世界。明天天亮之后,最浪漫的爱情故事,就 要上演了!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