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官上任新气象。 暮气沉沉的一总部在新任总监的带领下,花了一星期的时间一扫过去一年多 来景气低迷的现象,变得朝气十足。 中午,立捷大楼对面的“午时餐厅”高朋满座、人声鼎沸。这里是立捷的员 工最常来消费的一家餐厅。 一名媒体部女职员问一名一总部的女职员:“你恋爱了吗?” 别以为这是活力饮料的广告词。 只见那名一总部的女职员春风满面,甜甜蜜蜜的说:“是啊,我恋爱了。” 加菲和阿鲁端着简餐四处搜寻座位,刚巧听见这句话,噗哧一声笑出来。 “妈呀!第十一次了。” 阿鲁不明所以的问:“什么第十一次?” 加菲学着那女职员说:“我恋爱了。” “什么?”阿鲁吓得手中的餐盘差点飞出去。这惊吓可非同小可。“加、加 菲,你恋爱了?对象是谁?”是哪个人这么勇敢?他得去膜拜膜拜。 加菲不客气的踹他一脚。“神经啊!我吃饱没事干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你刚说……” 将盘里的餐包塞往阿鲁的大嘴。“闭嘴!”将他盘里的餐包换到自己盘里。 “我是说,我听见”我恋爱了“这句话光是今儿个就已经听了十一次了。好 巧不巧都是一总部的娘子军传出来的。” 咽下拳头大的餐包,阿鲁佩服道:“加菲,跟你同组工作这么久,我不晓得 你这么八卦。” “阿鲁,有一句广告词可以改。”加菲伸长颈子,寻找可以落坐的用餐位置。 妈呀,这家餐厅生意怎么这么好啊,每次来都人满为患。 “哪一句?”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酷酷地晃过他眼前。“别以为你捉得住我。”改自某软 片的广告词。 创造新世代流行语也是广告工作里的小小乐趣哩。 阿鲁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你是我高中老师啊,这么爱造句。” 眼尖的看到角落的桌子只有两个人坐,还空着两个座位,她发现新大陆一般, 立即拉着阿鲁往那儿移动。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没有,那我们就不客气喽。”将餐盘往桌面一搁,她 大刺刺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阿鲁,快坐。”她看全餐厅这时候就剩这两 个空位了。 阿鲁端着盘子,畏惧的闪躲那频频朝他射来的毒箭。他发誓,他绝不是故意 挑衅的。“加菲……”她什么地方不坐,偏要挑她死对头的对面坐。 四方桌空间不大,加菲的动作却大的夸张,挥动的手臂不慎碰撞到隔壁客人 的手,“匡当”一声,一根汤匙落了地。 “啊,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加菲忙将那根掉在地上的汤匙拾起,正打 算还给人家,美力忍无可忍的喊出声: “山猴子!”顾不得尚有他人在场,高八度的女音几乎震破加菲的耳膜。 加菲英雌无惧的回过头。“干嘛啦?花孔雀。” “这是我们的位置,我们没有请你坐下。”真不知她怎么那么自动。 加菲摆出她最拿手的一号无辜表情。“是吗?可我也没听见你说不可以呀。” 那是因为这丫头根本没给人发言的机会。阿鲁在心里回答。 加菲转身把阿鲁拖下水,将他手上的盘子放到桌上。“阿鲁,这家餐厅的老 板姓”夏“吗?” 阿鲁实在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加菲,我们换个地方坐吧。”他可不想消 化不良。 “快坐下。”强迫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才继续迎战美力。 美力忍住咆哮的欲望。“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不要在那里装傻。” “装傻?”加菲换另一号招牌表情。“我哪有啊,我只有装可爱。”她俏皮 的眨眨眼。气吧气吧,把美力气跑他们就有位置坐啦。 这两个女人……阿鲁受不了的想推开窗,跳出去。瞥见加菲身旁的男人,他 睁大眼,仔细一看,哀嚎了声。死了!加菲要“犯上”了,要被参一本,他们就 可以准备“跳槽”啦。虽说这一行的升迁管道就是“跳跳跳”,但他目前在立捷 待得还算愉快,不想这么快“跳”啊。 美力用力一拍桌子。“你干嘛老是跟我作对?” “作对,有吗?你不要往脸上贴金啊。”她们只是刚好犯冲而已。 谈起“脸”啊,加菲眯起眼,瞪大眼睛在美力脸上瞧啊瞧的。突然,她神秘 兮兮笑问:“美力……” “干嘛?” “你恋爱了吗?”她拉住想跳窗的阿鲁。“阿鲁,我跟你赌。” “我不要。”阿鲁拒绝。不管加菲要赌什么,他都拒绝,反正她绝不会让他 赢。 美力被问的莫名其妙。“恋什么爱?” 加菲摸了摸她上了厚厚一层粉的肌肤。“美力,我建议你去补充一些维他命 C,睡眠不足对女人是很伤的。”怪了,怎么一总部那票女人个个都春风满面, 活像用了SKⅡ,独独这女人像掉了毛的孔雀?她没有受到“关照”吗? 美力脸色大变,拍掉加菲的毛手。“你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加菲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她死到临头,她怎么一点预感都没有? “算命的说我会长命百岁耶。” 不只是算命这么说吧。阿鲁苦笑。加菲会长命是大家公认的,祸害遗千年… … “那算命的有没有跟你说你今天会踢到铁板?”美力环着胸,准备看加菲惊 慌失措的模样。 她望了望四周。“咦,铁板在哪里?我只踢到了一块老豆腐,没看见什么铁 板啊。” “哦,是吗?”美力向坐在她对面,改用叉子用餐的男人道:“Sir ,你看 见了,让我来介绍一下,坐在你身边的这位就是我们立捷鼎鼎有名的毒舌快嘴。” “谦让谦让!”加菲顾着耍嘴皮,根本不在意阿鲁频频向她打Pass. 在公司里有资格叫“sir ”的“房间族”可不多,想起刚刚弄掉了人家一根 汤匙,她把盘中尚未用过的汤匙递给身边的男人。“刚弄掉了你的汤匙,不嫌弃 的话请用我的。” 在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刀叉,好整以暇的看着 加菲,不伸手去接她的汤匙。 蓝眼睛的陌生人! 想起姚姚上回传的八卦,加菲立即猜出这外国男人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杰格?西蒙,那个一总部的小白脸——虽然他脸是不怎么白,但 把一总部那票娘子军收服的服服贴贴却也是事实。大家都在猜他的“治军有方” 究竟是用了什么“方”?结果公投以“美男计”胜出。 加菲维持她用来应付陌生人的一号笑容,不惊不慌。“Sir ,我的手很酸。” 妈的!他到底是接不接? 杰格仔细打量着身边这女孩。她的活力似乎源源不绝,一身青春朝气令人移 不开眼光。他看着她,却问美力:“Alice ,你吃饱了吗?” Alice 是美力的洋名。 美力意会过来,拿起身后的皮包。“我吃饱了。” 杰格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那就走吧。” 他拉开椅子站起来时,不慎撞到加菲的手,恰巧把她手上的汤匙撞掉,回头 看了一眼,有样学样。“对不起,弄掉了你的汤匙。” “算你走运!”美力匆匆追上,离开时还“临去秋波”瞪了加菲一记。 他是故意的!果然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货色。加菲回过头,一声不吭的开 始吃起午餐,她可不打算虐待自己的胃。 阿鲁担心的看着加菲。说实话,他刚刚很担心加菲会冲动的扑上前做出什么 不可弥补的举动。管人家是老板还是上司,她生起气来是不管那么多的。 “加菲……”她怎么还吃得下饭? “嗯,干嘛?” “你不生气吗?”瞧她一副风平浪静,是修养变好了吗? “你以为呢?”她头也不抬的对付盘中那块难缠的鸡排。 “我?我怎么会知道。”他跟她同组做事,可不希望天天面对她的怒火啊, 他是无辜的。 “阿鲁,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吗?”嗯,豆子有点硬。 他怕。但堂堂男子汉怎能这么窝囊。加菲比他足足矮一个头,她能对他怎么 样?“我怎么会怕?你是我同事耶。”他刻意提醒她同事之谊,拜托她千万放他 一马。 “那不就得了,快吃吧,吃完还得干活呢。”对,现在不能想太多,手上的 Case先完成比较要紧。 “喔。”阿鲁食不知味的吃着盘里的食物。他发誓他绝不再和加菲出来吃饭, 免得消化不良。 时间在刀口上快速消逝,对广告人来说,一天二十四小时永远嫌不够用。 加菲忙着为喜饼公司设计企业CI(企业识别)、撰写广告文案和脚本制作。 阿鲁忙着设计新包装以及宣传海报的打稿。姚姚领着新进撰文到处采访立捷的 “传奇人物”,编写立捷的公司月刊。冯哥带了一群制作去拍平面广告。还有其 他人以及其他的其他人,每个人都认真的为自己的理想努力打拼。 说来也怪,原本没碰过头的人,在有了“第一次”以后,往后竟不免在各个 场合、时机,不期而遇。 半个月前与人在“午时餐厅”的不欢而散,当晚,加菲回家睡了个觉,醒来 后就想不起来有什么事值得她记住一辈子。她把不愉快忘了,在电梯遇到杰格时, 还主动和他打招呼。 立捷跟一般公司上班时间不太一样。他们是朝九晚六,但加班到大半夜的人 比比皆是。 做广告的,平常看大家晃来晃去,上班时间打屁、吃零食、聊广告经,看起 来很轻松的样子,其实那通常是因为一件Case的创意不是随想随有的,大多数人 非要等到截稿时间逼近,也就是他们称之为“死期到”的时候,才心甘情愿压榨 脑汁,拼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把创意从脑袋里“挤”出来。 他们走路想、吃饭想,连睡觉也想,一颗脑袋几乎没有停止思考过,如果有 好事者针对广告人做个调查,“意外死亡”可能名列十大死因第一。因为他们在 走路或开车时往往不够专心而酿成祸事。 早上八点钟,人还不多,加菲为了赶Case,早早到了公司。没想到有人跟她 一样早到。 在电梯关门前,她硬挤了进去。“十八楼,谢谢。” 里头就只有一个人,这人穿着简单的白棉衫、牛仔裤,踏了一双帆布鞋,高 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墨镜,看起来很酷,手上却不搭调的提着热热的豆浆和烧 饼油条。 加菲赶早,忘了买早餐,食物的香气唤醒她的饥饿感,她很难叫自己不去想 像那散发着香气的早餐有多么好吃。 电梯里三面都是镜子,镜子里的每一个加菲看起来都像馋鬼。 咽了咽口水,十八楼转眼已到,她却没出去,直跟着这男人一路爬到十九楼。 电梯开门,她吊着他的手臂跟他走了进去。 男人走进他的专属办公室里,拉开百叶窗,让晨光透了进来照亮室内。扭开 音响,切换到某个频道,美好的早晨音乐从音箱里流泻出来。 取来一个马克杯,倒进一半热腾腾的豆浆,又将烧饼油条分成两份,男人拿 走了一半,迳自吃将起来。 加菲这不懂得客气为何物的小女子,想当然耳,也就毫不客气的拿起马克杯 和另一半烧饼油条,大方的享用。 三两下吃完了,她拍拍屁股滚下楼,没打一声招呼。 隔天,她同样早到公司,同样在电梯关门前挤进去,里头居然又同样站了一 个男人,这回他手里拿着两盒牛奶、两盒凉面。加菲饥肠辘辘,再次成为悬在他 手臂上的一缕幽魂,跟着男人回到他的办公室,看他拉开百叶窗,取走一半的食 物,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吃。 加菲吃饱了,喝足了,又拍拍屁股走人。 妈的!这种好习惯是会让人上瘾的。事不过三,她决心不让自己再白吃白喝 第三次,但从此,很神奇的,她的桌上每天都放了不同的早点。 她只负责吃,不问谁买的,反正放在她桌上就是要供养她,要不然干嘛放呢? 至于是什么人放的,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然而她总算也不得不承认,蓝眼睛那个人其实还满好的。只是不晓得他的态 度为什么前后不一? 为什么那一天在“午时”不收下汤匙? 公司采电脑化作业有几个好处,上班可以打混,电脑内建的ICQ 方便传讯又 不会让人发现他们在“暗渡陈仓”。 对方回讯居然这么传来:因为那把汤匙是餐厅的。 猫昏倒在键盘上。这男人在想些什么呀?又不是要他把汤匙带走。 讯息轻扣她的主机位置:为什么二总部和一总部的人马冰火不容? 想了想,她回讯:因为人生太无趣。 许久,他回传:职业病还是创意? 她又回:职业病,不算创意。 “加菲,给你看一样好东西!”姚姚大喊。 加菲关了视窗,推开键盘,窜到她身边。“什么东西?” 姚姚打开邮件,里面附加了一张图档和一份文件。 是一个男人的近照。“楼上的CD真上相。”姚姚赞赏道。 “偷拍的?”看那角度取的不正,加菲猜。 “再瞧瞧这个。”姚姚打开文件档,里头详细列了一些关于照片里男人的资 料,包括他的生日、兴趣、嗜好、专长、喜好颜色、星座、血型……等。更重要 附注一点是,“他未婚”——这三个字还特地被Mark起来,闪闪发光。 这些是流传在女性同仁间的秘密邮件,不公开给男性知道的。 女人心中总有一套品评男人的价值标准。以前觉得无聊,现在倒觉得还挺有 趣的,她不禁多瞄了几眼。 原来新任CD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啊。看来最近公司里的女性同胞都要去护发了, 这也算带动美发业的经济发展吧。他是AB型天秤座,兴趣是阅读与运动,超炫的 是,他居然有滑翔翼飞行的教练执照。 果真人不可貌相。 加菲悄俏回到座位上,重新打开电脑萤幕,愣愣地发起呆来。飞,是什么感 觉呢? 十九楼男厕,三、五男人边解放边聊天。 “业务部的陈经理你认识吗?” “就是那个鼻子尖尖的,屁股翘翘的——” “别提他那鼻子了,可怜喔,他鼻梁歪了。” “歪了?怎么回事啊?” “据说是被一个女人打歪的。” “哪个女人这么凶悍?” “就是二总部最酷的那一个。” “那个靓妹?” “还不就是那个靓妹。” “听说是为了一桩案子,两个人意见不合,已经闹到上头去了。” “意见不合就打人?以后谁还敢跟她合作。” “就是说嘛,长的那么漂亮,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没女人味你还去追她?” “啊,那是,那是一时糊涂……”死要面子的男人!其实加菲的活力和爽朗 性格迷死他们一票人。 论起人们爱好八卦的程度,男人其实和女人不相上下,这不是性别问题,谁 说只有女人喜欢当三姑六婆呢? 杰格站在厕外,厕所里,男人们的谈话一点一滴尽数传进他的耳里。犹豫片 刻,他还是走了进去。 正在解放以及暗中比大小的男职员聊得天花乱坠,谁也没特别去注意谁进来 了。依然故我的大谈女人经。 “公司的女同事漂亮归漂亮,但欣赏就好,最好别有想要钓来当老婆的念头。” 某甲如是言。 某乙附议道:“没错,有道是”兔儿不吃窝边草。“,看看我们自己的工作, 谁不时常加班到半夜,要娶了个老婆也是广告中人,谁替咱们等门,准备热腾腾 的消夜?” 某丙感叹道:“可我们平常这样忙,哪来时间去外头把美眉?”还不是只能 吃吃“窝边草”,再不然,就只剩“回头草”了。 说着说着,厕所内的男人纷纷感叹一声。“唉!时也、命也、运也。” 话题又转到陈经理被打歪的鼻梁上。 这年头,披着绵羊皮的老虎特别多,这群男人有义气的彼此提醒对方,千万 别落入了母老虎的圈套。 女人嘴里口口声声喊着走出自己的一片天,要两性平等,其实哪,那只是她 们吃定男人的借口罢了。她们出门要男人接送,约会要男人付钱,粗重的工作丢 给男人做,自己只是安逸的在一旁等着享受,虽不到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 但也相去无几了。 男人啊,仔细想清楚吧,若没有当妻奴的本钱,就千万别被爱情冲昏了头, 看紧自己的荷包,莫让口袋里的麦克麦克变成女人的私房钱才是上策。 美丽的女人都有刺,还是站远远的闻闻香就好,否则哪天被打断鼻梁的就是 自己也说不一定。 类似的传言持续在每一间男厕里发烧,到了黄昏时,“陈经理”这件马路消 息已经被传的荒腔走板。 其实,真相是—— “他摸我。” 加菲站在杨约翰的办公桌前,像一个被迫忏悔的学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加菲,把事情说清楚。”陈经理把这件事提报上头,上头又把这件事丢给 他处理,要他看着办。以加菲冲动的性格,这很有可能是加菲的错。他不得不审 慎考虑。 “那只猪——” “别用”代号“。” 加菲清了清喉咙,开始细说从头: “好吧,今天,我和陈经理一起去向客户提案,陈经理有事先离开一下,办 公室里就剩下我,那只猪——那家喜饼公司的广告经理说他不满意我的Idea,要 我重新提案,我问他哪里不妥需要修正,他居然说只要我让他摸一摸,就可以一 个字都不用改,否则我就算再提一万次他还是不会满意,我还没甩他一巴掌,他 那对猪蹄就摸了过来——妈的!我是什么人,当然当场就送他一记锅贴,附带过 肩摔,结果把他摔进医院里。他却告诉陈经理,只要这件案子是我负责,他们就 拒绝采用,陈经理回头跟我谈,竟说:”这件Case丢不得,摸一下就能解决的事, 你为什么不让他摸?“……杨sir ,你怎么说?”她紧握双拳,情绪仍然非常激 动。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本还以为是加菲和陈经理意见不合,才会…… “加菲,这件事不管如何,你还是不应该动手打陈经理——”动手打人的总 是不对,即使是别人理亏在先。 加菲脸色倏地刷白,转身就往外走。 “加菲,回来!”杨sir 急忙叫住她。他还没说完啊,这女孩子实在太冲动 了。 加菲当作没听见,回到座位上,也不理人,冲出办公室,谁都拦不住。 冲到电梯口,电梯正好开门,里面的人走出来,一见加菲,惊慌失色的护住 自己的脸。 “别打我、别打我。”他不想才刚填好的鼻梁又被打断,这暴力女实在太可 怕了,他还想活着回家见老婆。 陈经理畏惧的抱着头,谁知加菲连看都不屑看他一眼,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上, 她冲进电梯里,按下关门键后,整个人掩面蹲了下来,双肩颤抖着。 她缩在电梯角落,脸埋在膝盖上,吸鼻子兼打嗝,发出像猫咪喝牛奶因呛到 而难受的声音。连打了几个嗝,肩膀颤抖的更加剧烈,原本紧按住电梯关门键的 手失力的滑下,她掩住嘴,拒绝让梗在喉头的脆弱轻易逸出唇。 是的,脆弱。她不是在笑。 一双大手迟疑的搭上她的肩,她惊讶的回头,一颗泪水在同时不听话的滑下 脸庞。 妈的,为什么他们总是在电梯里相遇啊?她不要这种时候有其他人在,尤其 是这个人。 伸手捂住他的眼,声音破碎:“你什么都没看见。” 杰格轻轻地拥住她僵硬的肩膀,轻拍她的背,用极轻极温柔的声音安抚她的 情绪。“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体温渐渐温暖她的心头。 “不要安慰我。”她吸着鼻子道,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没有安慰你。” “很好。”她趴在他大方出借的肩膀上,呜呜地哭泣起来。这是个不会说话 的肩膀,她可以很放心的暂时靠一下下。 杰格不发一语的将肩膀借她,片刻后,他蹙起眉。她把他肩部的衣料都哭湿 了。按下一楼的按键,电梯开门后,他拉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她往外走。 “跟我走。” 出了公司,夏天的热风迎面袭来。他们沿着人行道走,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 路,转了好几个弯,加菲气喘嘘嘘的拖住他的脚步。“太……快了。”这家伙以 为她腿跟他一样长啊。 杰格缓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阳光把她没有防护的脸晒得发烫,小巧挺立的鼻尖沁出了几颗细小的汗珠。 哭过的眼,有些红。 已经不哭了。 没有放开她的手,他牵着她走进阴凉的骑楼里。“肚子饿不饿?” “饿。” 他拉着她,转进一条巷子里,找到一家有冷气开放的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 哭泣使她元气大失。加菲抿着嘴不说话,待老板将牛肉面端上桌来,她便埋 头苦吃。 呼噜噜吃完最后一条面,喝干了汤,放下碗筷后才想到要问他:“你凭什么 自作主张帮我点牛肉面?”也许他并未想到那么多,但在台湾有些人是不吃牛肉 的。 杰格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精炖的肉汤。“你看来百无禁忌。” “你又不认识我。”他们的关系很奇怪。从第一回见面到现在,除了曾经在 电脑上聊过几句之外,他们几乎没有正式谈过话,就连她白吃他的早餐,她也没 跟他说一声谢。 严格来说,他们不算有交集,他归他一总部,她归她二总部,没有兵戎相见 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休说他们之间竟似有存在着某种默契,她虽从来没去掩饰 这个发现,但也从未特别在意过。 看来她习惯把事情轻描淡写的简单化。 “你不也不认识我?”他反问。 加菲甩甩头。“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认识他干嘛?又没有好处。 “那么,是不是认识也就不重要了。”说着,又捧起碗喝了口汤。 “你狂妄喔。”他说话的语气令她无端感到熟悉。手中的筷子游戏的敲着桌 面。 她鼓起脸颊的可爱动作逗笑了他。“彼此彼此。” 筷子差点脱手飞出,加菲愣了下。他说,他们是……彼此彼此?简直胡说八 道。又甩甩头,注意到杰格拿筷子的姿势相当正确,不像一般老外用筷子时往往 掉东掉西。看着那条被他紧紧夹住的面条,一股窒息的感觉包围住她,好似她就 是那条白白的面,被他手里的筷夹住了尾巴。 邪门!扔下竹筷,她说:“我要走了,没带钱,谁点面谁垫。”吃霸王餐也 不过如此。 她忘了她为什么会跟他出来,也忘了问他为何带她出来,只觉得填饱肚子后 心情大好。 “慢走。”杰格仍在吃着他的面。其实,他本来就是为了吃面才下楼的,遇 见她只是碰巧。 而这碰巧,让他万分讶异的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并非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坚 强,她也会哭,而且哭得很令人不舍。不过更令人讶异的,恐怕还是她自舔伤口 的复原速度吧! 捧起汤碗,喝了口精炖牛肉汤,他对台湾的牛肉面情有独钟,感谢几年前来 台小住时亲友的热诚招待。 透过热气腾腾的汤雾,看见她拍拍屁股,吹着口哨离去,一点不留曾经悲伤 的痕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人生就是这样子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孑然一身的灵魂啊, 是否早习惯了飘泊的滋味? ------------ 转自POOH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