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裴景睿一行人在进入成都城门时,便放慢了速度,一来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二来是往来的行人很多,如果马速太快,一不小心可能会伤了人。 “小湘,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小湘差一点撞上了人,幸好晔涵即时飞身下身,将马前的小 男孩抱走。 “小弟弟,可有吓着?这银子你拿去压压惊吧。”说着,她自怀里拿出一锭 元宝给小男孩,却在递出之际发觉小男孩动作有异,她立即向后退去。 裴景睿也察觉异出异样,立即飞身下马来到她身旁。“涵儿?” “小男孩知道自己的行动失败后,立即朝另一个方向奔去,怎知跑了数步之 后,他的身子一僵,整个人便倒在地上。 元令立即观看四周,果然让他发现有三个黑衣人在事迹败露之后,立刻窜巷 而去,于是他朝那小男孩走去,发现小男孩已中毒身亡。 裴景睿知道晔涵没有受伤后,才往元令走去, “人怎么了?” “禀公子,人已经断气,显然他们事先就对他下了毒,所以不管事成与否, 这孩子一样都会没命。”元令据实以告。 裴景睿对于元令的话仅是皱了皱眉,而晔涵在听了元令的话后,不禁倒抽一 口气,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 裴景睿明白晔涵一定是为此自责,他心疼地说:“涵儿,这事与你无关,别 为此自责。” “大哥。”晔涵想要压抑自己对小男孩死亡的伤痛,但方才活生生的人,却 在瞬间失去生命,教她如何能接受? 裴景睿走到晔涵身边,将她挽入怀里再飞身上马,同时交代元令,“找人把 这小男孩葬了。事情办完后,就到龙腾轩和我们会合。”‘ “是,大公子。”元令立刻去打点景睿所交办的事。 “小湘,”裴景睿唤回失神的丫鬟,“牵着小少爷的马跟着,我们先到龙腾 轩。” 裴景睿抱紧怀里的晔涵,策马前往龙腾轩。对于扶风贼这两日来对晔涵的伤 害行为,感到满腹怒气,他定要以最快速的方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 ☆ ☆ 甫抵达龙腾轩,裴景睿立即召来武玄门的大夫和蜀地各处虎跃门的门主,开 始筹备擒贼的计划。晔涵在裴景睿的安抚下,已逐渐平息内心的震撼。 “小少爷,太守大人派人来请你过府一趟。”小湘进议轩对晔涵说。 “这太守的消息也真灵通,小少爷到这里都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已经 来请人了。”虎跃馆的门主张鲁啧啧称道。 “张鲁,不得如此。”元令不悦地说。 “是,令爷。”张鲁立即闭上嘴。 “元叔,别斥责张叔,他是个直肠子,别无恶意。”晔涵为张鲁说话,又转 头对张鲁说:“张叔,以后说话小心点,别让对方下不了台。令人尴尬不安,对 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晔涵虽然年纪尚轻,但在待人处事方面,她自有一套方式 来安抚人心。 元令闻言点点头,他知道小少爷虽然对属下一向宽宥,但有错小少爷一定会 告诉他们,只不过不像他这般严厉。 “是,小少爷。”张鲁虚心受教。虽然小少爷年纪比他小很多,但小少爷处 事圆融,思虑周详且待人宽善,对方再怎么错,小少爷也不会令人难堪;加上这 几年小少爷处理裴家四门的商务,必会先征询各门主的意见,再作出最有利的决 定。小少爷是他张鲁除了裴景睿之外,第二个打从心底佩服的人。 晔涵看向裴景睿说:“大哥,晔涵先下去准备东西,待会儿便前往太守大人 府邪。 裴景睿点点头,“涵儿,”他突然唤住已走到门口的晔涵,“让元令陪你。” 她本想拒绝,但在看见裴景睿不容反对的神色,只好说:“是。元叔,烦请 到大门前等晔涵,晔涵好了自会前去与你会合。”说完,她随即转身离去。 ☆ ☆ ☆ 晔洒自太守府邸回到龙腾轩时,众人的会议早已结束,她向裴景睿大概说了 太守千金的情形,并请武玄门的药僮至山中采集各种药草,无论是有毒或无毒的 全都采回,但三日过后,仍找不出解药。 “哎呀! “小少爷怎么了?”一旁帮着分类药草的小湘 急忙问道。 晔涵看着从伤口渗出来的血滴,“没什么,只是被这草上的刺给刺着。”话 声方落,她的手突然被人擒住。 “大公子!” “大哥!” 晔涵和小湘同时喊出声。 裴景睿将晔涵渗血的手指含在口里,一会儿后,才松开她的手,“小心点, 万一这草有毒,只怕你还未为你解毒,自个儿也躺下来了。 “是。”晔涵红着脸低声回答,忽然想起这会儿裴景睿该在议轩,怎么来这 里找她?“大哥找晔涵有事?” “嗯。”裴景睿拉着晔涵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方才唐门派人送拜贴来, 说晌午过后要登门来拜访你。 晔涵疑惑地蹙起柳眉,“唐门的人要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裴景睿摇摇头,“贴子上没写,我想等他们来了自然就会知道。 “嗯。”晔涵应了一声。 “涵儿,”裴景睿轻抚着她的粉颊,“这几日你又瘦了,有机会就多歇息, 别累着了自己,好吗?”他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对于裴景睿的关心,晔涵不知该如何表示,只好回答:“是,晔涵会注意自 己的身子,请大哥放心。” 裴景睿对于她依旧这般敬畏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改正她,他想宠她、疼她, 但她对他总是警畏、恭顺,让他不禁有些气恼。 “涵儿,咱们很久没有一起谈天,不如一同用午膳,顺便聊聊最近的事可好?” 裴景睿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不容拒绝地拉着她的手走向饭堂。 两人边用午膳边聊,见晔涵比初到成都时更为清瘦,裴景睿感到万分心疼。 “涵儿,无心蛊的事就交给武玄门的大夫去可好?” 晔涵明白他不希望自己太累,但事关人命和自 己的责任,她实在无法说放 手就放手。“大哥,若 晔涵要大哥将擒拿扶风贼一事,交给虎跃门负责就 好, 大哥可愿意?” “这……”裴景睿明白晔涵是用这事来比喻她 的处境,但见她如此奔波太 守的府邸和龙腾轩之 间,他心中便很不舍。“难道你不了解大哥是舍不 得让 你如此劳累吗?”她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 意吗?非要他说得如此明白,她 才能了解。 晔涵对于他的话,心中不禁浮现一股暖流,更 是感激满怀。“我很感谢大 哥的关心,但是救人的 事,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如果我没有尽力,而 令 皇后和太守千金有何意外的话,就众人不责备 我,一样会令我终生愧疚,这不 是大哥所乐见的 吧!就像我知道大哥对于擒拿扶风贼一事也是抱持相同的看法, 不是吗?” 裴景睿当然能了解她的想法,因为他确实也是抱持相同的态度,所以他明白 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她放手的,于是他也不再勉强。“既然你这么说,大哥也不 勉强你,不过你可要答应大哥,多保重身体。” 晔涵点点头,正打算继续用饭,却发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往他身上带。 裴景睿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举著夹菜喂她,“多吃一些,你这几日又瘦 了不少。” 晔面虽然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但依然顺从地张口让他喂食。“大哥, 晔涵可以自己吃的。” 裴景睿笑她不解风情,“你就乖乖地让大哥喂你吃饭,也让大哥享受抱着你 的感觉可好?” 自从到了龙腾轩后,他们便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来是因为晔涵依然是男装打 扮,两个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或举上太过亲密,在众人眼中实在不雅;二来是两 人都各忙着自己的事,相聚的时间甚少,况且他们未将关系公开,夜晚也各自睡 在自己的厢房,因此裴景睿可是非常想念晔涵在他怀里的感觉。 晔涵由于初解人事,对于感情她又一向淡然处之,因此未能了解裴景睿的相 思之苦,但她仍是秉持着对裴景睿的服从,放松自己的身体任他搂抱和喂食。 这一顿午膳,不仅吃得浓情蜜意,更是情意绵绵。 午膳过后不久,下人前来通报,唐门的二爷与 唐二公子、四公子和五公子 登门求见。 “请他们到议轩。”裴景睿吩咐。 “是,大公子。” 晔涵和裴景睿在下人离去后,也起身前往议轩。 双方在见面后才知道,原来唐二爷两年前曾受 晔涵的救助,此番前来拜访, 一来是感谢晔涵当年 的救命之恩;二来是希望晔涵能为他的侄女看病。 晔涵尽管事情繁多,但人家既然已经登门请 人,她也只好答应。 裴景睿对于这种情形只有无奈地摇头,所谓 “医者父母心”,用在别人身上他不知是不是符合,但用在晔涵身上则有过 之而无不及。 “涵儿,”他在晔涵出门前唤住她,“大哥陪你去。” “不须劳烦大哥,晔涵去去便回。”晔涵背起药箱,在门口对裴景睿说。由 于元令正巧出门办事,因此她打算自己到唐门。 “刚才唐二爷曾说,敬将军这会儿在唐门作客,大哥找他有事,就一起坐马 去吧。” 晔涵知道裴景睿坐马车的用意是要她能乘机休息,便不再多说地同他一起坐 人备好的马车,一上马车她立刻被他拥入怀里。 “别说话,眼睛闭起来休息一会儿,到了唐门大哥自会叫醒你。”裴景睿拿 起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 ☆ ☆ 晔涵早就听说在江湖上唐门使毒的技巧堪称第一,但唐门解毒的高手亦不在 少数,她记得唐门的二公子唐军也是一位学医之人,为何他不为自己的妹妹治病 呢?晔涵心存疑惑,却也只是将问题放在心中,并没有开口问。 唐门现任门主唐汉天笑容满面地相迎,“久闻两位大名,今日一见,才知两 位果真如人所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裴景睿拱手回礼,“唐掌门过奖了,晚辈对您的大名才是如此雷贯耳,仰慕 已久。” 哗涵仅是有礼地说:“晔涵见过唐掌门。” “听二弟说晔涵贤侄曾救过他一命,又答应为小女治疗,老天真是感激不尽。” 唐汉天面带感恩的说。 “唐大爷这么说,晔涵真是受之有愧。晔涵学医本就是为了救人,所以唐大 爷无须挂意在心。”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不晓得唐姑娘此时便让晔涵看诊吗?” “方便、方便,但是……”唐汉天心疑了一会儿,才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小女自从得此怪病后,性情变得暴躁无比,常常对人怒目以视,尤其是来为她看 病的大夫,更是受到她无礼的对待,因此想请贤侄多担待。” 晔涵点头表示明白,随同领路的仆人离去,留下裴景睿与唐汉天和敬君安在 大厅谈话。 家仆领她至植有许多梅树的院子,“裴公子,里面便是小姐的房间,你要自 己进去或是我请丫头来带你呢?” “小哥,我自己进去即可。”晔涵见他面有难 色,猜想这唐小姐可能常为 难这些下人。 “那裴公子小心,小的下去了。”说完,家仆 便点头离去。 晔涵伸手推门而入。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我们小姐 的闺房。”一名丫鬟打扮的 姑娘,对着晔涵大喊。 “在下裴晔涵,是唐二爷请在下来为唐姑娘看病,不知唐姑娘此时方便吗?” 晔涵客气地自我介绍。 “不方便。”唐芸毫不客气地回道。 “既然姑娘不方便,那在下告辞了。”说完,晔涵迳自转身打算离去。 “站住!”唐芸大喊。见晔涵没有停下脚步,便冲到他身前拦住他,“谁说 你可以走的? “姑娘你说的。”晔涵神情冷淡地说。 “我没有说!”唐芸不悦地喊着。 “姑娘不是说此时不方便吗?既然不方便那就表示我可以回去了。” “我只是说不方便,又没有说你可以回去。”唐芸娇嗔道。 “姑娘,我是来替你看病的,如果你不方便让我看,或是不愿意让我看,那 我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又没说不让你看。”话甫出口,唐芸立即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心想如果 这个人敢取笑她,她一定要他死得很难看,但是晔涵一点也没有如她所想的笑出 来。 “那是在下将你的意思误解了,请姑娘原谅在下的粗心和无礼。不知现在可 否让在下为你看病了呢?” 唐芸本想拒绝,但她怕话一出口,这个裴晔涵又会转身就走,而自己对他有 种莫名的好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走,只好点头答应。 “那我们回姑娘的房间可好?”晔涵还是有礼的询问。 唐芸无奈地领着晔涵回房。 晔涵在进入房间前忽然开口:“两位唐兄弟不妨一并进来看看。”说完,头 也不回地走进屋内。 “二哥,走吧。”唐老大跃下树,潇洒地跟着进房。 唐老二虽然惭愧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但还是跟了进去。 他们一进房门便听见晔涵对唐芸说:“姑娘这病已有一年了吧。” “你怎么知道?”唐老五惊奇的问。 晔涵无视于唐家人的惊讶,语气从容的说: “从唐姑娘手肘上的伤口来看, 这茧皮有十来层, 就表示唐姑娘得病已有一年了。 唐老五点头不语,内心对晔涵深感佩服,难怪人 人称赞裴晔涵是少见的奇 才,依他看裴晔涵年纪应 该不会比他大才是。“裴兄弟,不知你今年贵庚?” “十七。 “你才十七?!”唐老五惊讶的叫道。 唐老二同样很惊讶,真想不到裴晔涵年纪如此轻,医术就这么高明。 “唐姑娘,你这个疽每好一次,至少隔多久才又发作呢?”晔涵问道。 “你不会自个儿看。”唐芸故意刁难。 晔涵冷冷地说:“唐姑娘若是不想把病医好,在下就此告辞,你们还是另请 高明吧。” 晔涵才起身,唐芸立刻慌张口说:“十天啦!” 唐家兄弟见自己的妹子慌张,两人都在心底窃笑。 晔涵转头对丫头说:“准备笔墨。” 过了一会儿,丫头取来文房四宝,晔涵研好墨,拿起笔边写边说:“阳症疽, 体内毒瘴聚集不散所致,病毒发红五日没有脓血,以此药方,金银花四两、薄公 英二两、生甘草二两、当归二两、天花粉五钱,水煎服两剂。 “但令妹这伤口已脓血奔溃,待我先为她去脓伤,留下药膏外敷,同时她也 必须服这贴药方,当归一两、黄蓍五钱、人参一钱、荆芥一钱、金银花二两、生 甘草三钱,水煎服两剂。见伤口好,继续上药,直至茧皮完全脱落,隔七日服前 药方,再隔一月再服一次即可。” “芸妹的病这样就能好吗?”唐老不相信地说。 对于唐老五的质疑,晔涵并没有生气。“其实唐姑娘并不是生什么大病,之 所以旧病不断复发,乃是体内毒瘴不散,而一般大夫仅看到外伤,所以只为她驱 除外伤和给外伤的药,却疏忽了唐姑娘体内的毒火,因此外伤虽好,内毒却每隔 一段时日又复发,如此周而复始,使这病看似疑难病症,实则不然,唐姑娘只要 依我方才开的药方服药,等病好了便不会再复发。” “原来如此,芸妹受苦了。”唐老天为唐芸这一年来所受的病痛之苦感到心 疼。 唐芸听二哥这么说,眼眶立即一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唐姑娘,晔涵还有一句话可为你驱病,希望你能谨记在心。” 个性急躁的唐老五好奇地问:“什么话?” “少生气,毒火熄;气温和,体自安。”说完,晔涵便告辞离去。 ☆ ☆ ☆ 晔涵和裴景睿离开唐门,与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敬君安和他的侍卫。 车外一阵喧哗,打断车内两人的谈话。 晔涵从裴景睿怀里坐直身子,“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下去看看,你在车上休息,别插手。”语毕,他起身下车。 晔涵并没有乖乖待在马车里,在裴景睿下车后她也随后而下,但她仅在一旁 观看,并不打算插手。 裴景睿本来只打算下车看看,因为他认为以君安和他的五名侍卫,对付这群 黑衣人应是绰绰有余,怎知对方来势汹汹,为了避免他们受到伤害,他便出手制 止这些拦路的黑衣人。 黑衣人发现有人插手,为首的人立刻高声一喊:“退!”不一会儿,六名黑 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的贼厮,有胆就别走。”敬君安打算追去,却被裴景睿所阻止。 “为什么不让我追呢?”敬君安问道。 “你确定能追得到人吗?而且对方的底细我们并不清楚,贸然追去只会令我 们陷入敌人的陷井,不如回去商计、商讨,再做打算。”裴景睿分析道。 “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他们一定就是那群扶风贼。”敬居安忿忿不平地说。 “我知道,有此之前我已碰过他们了,但是我尚未查出他们为何一而再、再 而三的狙击我。” “这我知道。”敬君安立即将自己探到的消息说出来,“前两日我派出去的 探于回报,听说扶风贼起了内讧,组织的名册流失,据传是落在你的手上。” 晔涵忽然开口:“看来这事显然对我们有利,不如我们回去再商计,也许我 们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莫非涵儿已有了主意?”敬君安瞅着晔涵,好奇地问道。 敬君安直瞧着晔涵,让裴景睿有些不悦,他不喜欢敬君安盯着晔涵,即使明 知敬君安只是好奇晔涵的话,于是不待晔涵开口,他就说:“回去调集人手,这 事我们再商计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