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缪力 缪力同志: 您好! 元旦那天接您电话,谈得很融洽,因此非常高兴。 我的九八年的写作计划,原打算写一部《军统局北京站站长徐宗尧传奇》,作 为青岛出版社《民国轶闻丛书》中的一部。前年和去年,我已经给他们写了两部, 今年这一部如果定下来,是第三部。但是这个选题刚报上去,还没定合同。这一类 作品,合同不订我是不写的,以免被动。因此闲下来就用扫描仪把我的旧作《括苍 山恩仇记》扫进电脑中去。这部作品,与中青的关系已经结束,如果日后有机会再 版的话,必须进行全面的修改。尽管这是在“文革”期间写成而唯一不沾“帮气” 的作品,但有许多地方今天看来还是有观点的错误。经过修改以后,就可以用修订 后的磁盘储存交印刷厂直接印刷了。这本是一件不急之务,所以接您电话后, 立 即放下这件事情, 把《海上花》、《九尾龟》、《济公传》三部改写本的磁盘找 出来,把各篇导读都润饰一遍,连同目录打印出来准备您派人来取。我的意思是: 请您先看一下我写的导读,以便从速作出是否组织人马从事这一“工程”的决定。 如果您拍板了,我立刻回绝作家出版社,并通知武汉把《济公传》的稿子寄过来。 我的打印机使用率太高,因此经常出故障,现在两台打印机都有毛病了,打得 不太清楚,请谅解。如果看了导读以后觉得还需要看看正文,那就只好请您交打印 室打印了。磁盘里的是 WPS文件,用WPS 和Word都能够调出来打印的。当然,如果 直接发到印刷厂去用方正出校样,还可以省一道手续。 一月二号我正在打印这些导读,有个在出版社当编辑的朋友来看我。他看了我 已经打印出来的文章,问我是怎么回事情,我大体上说了说。他当即提出要我把这 三部稿子都给他。这使我很为难。咱们之间虽然没有签订出版合同,但是电话中您 已经说得很肯定,我不能出尔反尔;再说,还有个先来后到。而最主要的原因,还 在于我的第六感官告诉我:与您共事,一定能够合作得很愉快。所以,我只能跟他 说:稿子必须先给缪力同志看,如果缪总最后决定不出,我立刻把稿子转给他。因 此,希望缪总拿到我的磁盘以后,运转的速度请尽量快一些,我好给人家回话。 如果您做出决定:不但上我的稿子,而且打算出成整套的丛书,那么,我还想 谈谈我下一部书的计划。 在我国的说部中,《金瓶梅》是一部奇书。论者都说这是中国现实主义小说的 鼻祖,也是写家庭生活和社会交往的开山祖师,连脂砚斋也说曹雪芹受《金瓶梅》 的影响很深,甚至说没有《金瓶梅》就没有《红楼梦》(所谓《金瓶梅》是《红楼 梦》的母亲)。但是历代又总是目其为淫书,因此也就成了禁书。解放以后,虽然 出过戴不凡先生的删节本,但只限于供应中国作协会员;原本影印本,则按级别供 应,只有官儿当得大的才有资格看,不是具有中国作协会员资格就能看到的。 “物以稀为贵”,越是买不到的东西越是名贵值钱。我手头的一部影印本,还 是请人从香港中文大学买来的,花了一百美金。 一九八二年我到宝文堂编说部删节本,就曾经提出删节《金瓶梅》的设想(当 然比戴不凡先生要删节得更多一些),而且与当时担任姚雪垠秘书的俞汝捷同志商 量过,他也表示有此兴趣,答应与我合作。但是领导层却认为出版署绝不会批,所 以连打报告的勇气都没有。今天我重提这样的要求, 不知道您能不能向出版署试 探一下。从道理上说:一部文学史上有名的作品,却又因为它是“淫书”而不许出 版;如果我们把它经过彻底的改写,变成不是“淫书”,而且是作为古本小说的一 种纳入“套书”中的,那么总应该可以“派司”了吧?──从“生意经”着眼, “套书”中有此一部,整套书都会好销得多,何况这部书确实也值得改写一下。此 外,人民文学出了删节版,证明这个“口子”还是可以开的,就看通过什么渠道打 开罢了。 此事如果能批下来,下一部书我打算改写《金瓶梅》;尽管我不是研究《金瓶 梅》的专家,但是我自信能把它改写好──在不伤及原故事情节的前提下,删除性 描写,并使语言规范化。 如果这一设想不能通过,则可以改写《风月宝鉴》或《花月痕》。这两部作品 都是描写“同性恋”的。《宝鉴》对戏曲艺人的生活和心态刻划得入木三分,但是 涉及的剧目太多,不是旧戏迷,有些情节几乎很难看明白,因此很需要改写。至于 第一辑出版哪几部书,那是要经过讨论、要改写者本人“自认”的。 此外,近十年来我一直在写《括苍山恩仇记》的第二部,书名暂定《括苍山风 云记》或《九死还魂草》,故事仍以我的故乡浙江省缙云县为背景,时代则从解放 前十年写到解放后四十年共半个世纪,主角是一个小商人,通过此人五十多年中三 起三落的坎坷遭遇,客观地反映近半个世纪来浙南山村甚至整个中国大陆的风云变 幻:解放前他投靠地方权贵,在竞选国大代表活动中替地方势力拉选票;解放后被 诬指为反革命,逃出家乡,隐姓埋名,四处奔波,逃亡中与友人筹集资金,开起了 工场,忽然摇身一变,又成了百万富翁,卜居上海,当起金屋藏娇的“寓公”来, 不料身份暴露,成了劳改犯,劳改中“娇娘”琵琶别抱,他在苏北劳改五年,出狱 以后所有财产都被“娇娘”侵占,不但变成了穷光蛋,而且被遣送回籍,成了被专 政的五类分子,在农村监督劳动。改革开放以后,再度经商,发挥他的经商才能, 成了县里第一个富起来的人。 此稿共四卷约八十多万字。写到一半的时候,顾志成向我约稿,说是她以前和 我合作得不愉快,一定要好好儿合作一次,我就把前四十万字的稿子给她,她把稿 子交给谭湘同志看──半部稿子,当然无法处理。一拖拖了好几年,我因为手头事 情太多,而那部作品必须精雕细刻,也不急于完成,所以一直拖到前年年底才写完。 正好青海人民出版社的总编辑王立道同志到北京来开作代会,他是知道我在写这部 “大部头”的,也看过前面的若干篇章,听说我终于完成了,一定要我给他出版, 我就让他把稿子抱走了。他回青海以后,自己和省文联主席先通读了全稿,认为不 错,决定采用,这才交给责任编辑正常运转。责任编辑和编辑部主任对这部稿子都 很感兴趣,但是发行部门的同志却没有信心,因为他们的发行渠道不畅,怕征订数 太小,要求找人包发。王立道同志打电话与我商量,正好湖南省新华书店所属的书 刊发行公司有个朋友在北京,我给他看了原稿,他认为第一版印一万套发行绝无问 题,同意包印包发,但必须在湖南印刷。因为湖南是全国的中心,发行方便,印价 也低。不料青海省出版局局长坚决不同意,因为西宁印刷厂有两千多工人,却长年 “吃不饱”,如果青海出版社的书拿到湖南去印,印刷厂就更难维持了。而湖南方 面则说在西宁印刷工价高质量低,还要加长途运输的费用,提高了发行成本,也不 答应,双方怎么也谈不拢。出版社的领导为此与出版局局长闹得很僵,最后青海省 出版局局长发了火下了死命令:哪怕不出这部书,也不许在湖南印刷。立道同志很 恼火,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也无可奈何,只能向我表示歉意。于是这部稿 子到青海去逛了一圈儿,历时一年,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这部稿子当然是我的力作,但是见仁见智,观点不一,不能强求,更不能听作 者自己吹嘘。我只希望您看看,与那三部改写稿同时处理。 谈得太多了,写到这里吧。恭祝 编安! 一九九八年一月三日夜 缪力同志: 您好! 给您打电话真难。打到公司,您经常不在;打到您家里,您的电话往往“拔掉”, 打不进去。您实在太忙。好在我的打印机修好了,看起来不那么别扭了,还是写信 吧。 昨天与您通话以后,八编室的奚跃华同志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您太忙,关于出 版“古本小说普通话改写本”的问题,必须与您商讨后才能决定,而您又实在没时 间,要我再等一个星期,大约春节前可以有结果。我只好等待。 元旦那天咱们通话,您说这是一个大工程,打算组织一个编委会来专门从事这 一工作。我对您这句话印象特别深。这说明您把这件事情当作事业干。但是昨天奚 跃华同志说:根据公司目前的经济实力和发行情况看,估计这一设想不大可能实现。 为此,我希望您多关心一下这件事情,努力促成才好。我身边有一些热心于通俗文 学的朋友,都关心、支持这一工作。如果贵公司能把这一“工程”纳入日程,愿意 从事于这一工作的作家,是很多的。 改写后的《济公传》原稿,已经从武汉用快件寄回来。十年前改写的东西,今 天看来,似乎不那么可取,何况这是纸上的原稿,不是电脑录入,因此这几天我集 中力量,把前面几回用电脑从新改写,以便节前咱们碰头的时候,可以作为“样品” 呈您审阅。 23号是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如果可能,我想到贵公司去与您面谈这些事情, 不知道那时候您是不是有工夫。22号晚上,我与您通电话,希望别把电话“掐掉”。 祝 工作顺利, 身心愉快!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七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