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纵使被角头混混砸摊、恫嚇不准做生意,邬梅还足不畏惧恶势力威胁,照常 开工。 认真思索事情经过,客人吃了花枝羹拉肚子的那天,恰巧和苏慧岚登门入室 的时间符合,想必足她在食物里动了手脚,慧岚这么做的原因,为的是要地生意 做不成吧! 摆摊是家中最大的经济来源,说什么她也不会屈服。 显然,她太过天真—她的坚持,终究斗不过对方有心的打压。 那些角头混混不但每天滋事,还让她连摊位都租不成、言她无法营业,甚至 还找上她家,扬言要伤害她家人。 慧岚的诡计得逞,她无力反攻,只能退守。 她破打得浑身瘀紫无所谓,可是怎么也不能让至爱的家人受到伤害,为了捍 卫家人安危,她上网另觅房子,并在最短时间内迁徒。 当母亲相弟弟问起原因,为了不想让他们操心,部只是轻描淡写带过,没有 解释太多。 安置好家人後,邬梅在附近市场打听是否有摊位出租,继续卖花枝羹,得到 的消息都是否定;眼见每月偿债的日子就要来临,收入非但大幅锐减,反而还— —搬家乡花了一笔费用,而父亲近来病情又丙加重,精神更加耗弱…… 接踵而来的事件令她心急如焚,无所适从,心头感到无比沉重。 邬梅木然的枯坐在昏暗的房间,回忆如潮水汹涌而来,冲刷著伤痕累累的心。 庞大的压力、连日来的不顺遂以及埋在心底的痛,让她再也忍不住,脆弱的 无声哭泣。 这真是个伤人的世界,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使再怎么努力,仍无力改 变殁酷的现实,就连赔上—颗“真心”,也得不到丝毫回应与爱怜。 讽刺的是她每个月那么认真辛苦工作,所赚得的钱竟比不上出卖感情、附赠 肉体後所擭得的千万分之一。 数千万买断她的感情,究竟,算不算一场公平交易?! 是她高攀了呵,他是万人之上、身价无可估计的总裁,而地只能卑躬屉膝、 笑脸迎人的招呼客人,糊一口饭吃。 他是众人崇仰的君王,一个口令、一个决策,都足以撼动商场。 她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仅能恪守本分的辛勤工作,水远不会有翻身之日、 不是她喜欢贬低自己,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有突破困境的决心,但途中荆棘密 怖,终点却在看不的遥远前方。 她累了,想休息,偏偏後头又有洪水猛兽追赶——放弃吧!闭上眼睛任凭荆 棘缠身、任凭猛兽吞噬,未知的终点说不定只是一片荒芜。 她真的真的筋疲力尽了…… 桌面上平放著巨额支票,兑现它,金钱方面的烦恼便能迎刃而解。 噙著婆娑泪眼,邬梅拿起支票,明明就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为何竞如此沉甸? 他既然给得毫不吝啬,她也无需客气,於是擦乾泪痕,把支票相存款簿收进 包包里,茫然出门。 处理一份接苦一份的公文卷宗,纵使天天工作满档,辜允朕还是感到心头若 有所失,好像遗失了珍藏的宝贝,身体是疲惫的,心怎么都填不满,浮躁的情绪 挥之不去。 他抛下笔,起身走到观景阳台前吐纳新鲜空气,随後燃起一根烟,不自觉跌 入回忆的洪流。 自他有记忆以来的点滴、求学的过程、第一次恋爱、到公司实习、结识《禁 忌场》的四位好友,还有遇见“她”—那个让他挂心的女人。 生命中的女人来来去去,她们美丽娇艳、风情万种,却没人能在他心里逗留 超过半年、捉住他的心,她们离开时,他从不挽留,反而还感到自在。 可是“她”不同。她有著花一般清新纯丽的外表,却和小草一样生命力强韧。 第一眼并不会想采撷她,但看著她不畏风吹雨打、屹立不摇的生存著,想保 护她的感觉就油然而生,而且越来越强烈。 想起她,辜允朕的心情蓦地烦乱起来。 哪—嘟—嘟—桌上的内线骤然响起,中断他的思绪。 捻熄烟蒂,按下接听键,高特肋平板的声音不疾不徐的报告。 “总裁,银行来电,说有个名叫「邬梅」的女人,拿著一笔你私人名义的六 千万支票,汇入她户头。” 六千万支票……不久前,他确实开了一张六千万支票,不过,却是借给急需 周转的好友聂雅爵。 为什么开给雅爵的六千万支票,会转移到她手中?一团疑云在脑中盘旋,与 其任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亲自找她问个清楚。 辜允朕拢起剑眉,困惑至极。半响,他缓缓开口:“把人带过来。” “是。”高特助停滞了几秒。“王轻理半小时後会把人带到。” 辜允朕轻应了声,接下来的时间,他再无心工作,暂抛下烦重的公事,终於 有了见她一面的理由…… 票还没轧进户头,竟被当贼一样拘留在银行里,让邬梅手足无措、如坐针毡。 “那张票有什么问题吗?”她怯怯的问银行经理,扭著十指,心中忐忑难安。 梳著油头的王经理,上下打量她朴素的穿苦,态度轻藐。“那张票哪来的?” 他逼近她,压低音量道:“是骗来还是偷来的?”字里行间净是侮辱。 邬梅别开头,面有愠色,不理会他莫须有的指控。 “哟,还要大牌?”五经理嗤哼。“你现在後悔也来不及了,我已经通—— 辜总裁,他马上就会来见你这个小偷。” 她陡然一窒,眸中掠过慌乱,喃喃自语:“他来了?” 他冷笑几声,以为她作贼心虚,自以为是的指责。“怕了?敢偷辜总裁的票,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没有偷!”邬梅气呼呼的反驳。“那是……”话冲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她明白,哪怕她说破嘴,也不可能有人相信,她的确认识他们口中伟大不凡 的辜总裁,而那张巨额票款则是支付他一夜风流的帐。 “别告诉我是辜总裁给你的。”王经理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票我不要了,让我离开。”她起身意图逃避。 “想溜?!门都没有。”王经理粗鲁的将她推回到椅子上。 邬侮不肯妥协,再度尝试突破他的围堵,却又被他狠狠揽到地上。“呜……” 王经理看她摔得狼狈,居然觉得痛快。“辜总裁要我无论如何都要看住你, 你休想离开。” 她睁大眸子,以为死了的心,猛地揪得好痛好紧。 他出尔反尔想收回支票就罢了,可是,她无法接受他授予特权,让别人藐视、 侮蔑她。 卸下“女主角”身分,没有利用价值後,他对她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办不到, 还任意糟蹋她。她早清楚他是冷酷的,连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妹妹都能冷淡以对, 更遑论她这个需要上网竞标男人充当男伴的会员…… “我要走、让我走!”她愤怒的大喊,不想再相他有任何瓜葛。 “你不准走。”王经理十分“尽责”的看守她,完全将她当成犯人看待,不 假辞色、态度奇差无比。 邬梅三番两次都被他撂倒在地,仍改变不了离开的决心,於是和他拉扯起来。 她的不驯令王经理大为光火,遂动手掴了她一耳光,以暴力制伏她。“敬酒 不吃吃罚酒,活该。”他啐道。 她的右颊一阵火辣,浮现鲜红指印,泪水在眼眶打转。咬苦牙,倔强的不让 眼泪流下来,企图维护最後一丝尊严,再抬起头,她傲气的眼对上一双暗黑的鹰 眸,心情竞意外平静。 哀莫大於心死。 见到“威震集团”总裁大驾光临,标准势利眼的王经理随即像只哈巴狗,迎 了上去,只差没伸出舌头、摇尾巴。“辜总裁您来了。” 辜允朕的注意力,全落在那纤瘦的身子上,视他为无物。 才半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大圈,彷佛风一吹就会将她拦腰折断,一股怜惜油 然而生。然而那双总是澄澈的眼睛,此刻正散发著……怨怼?! “好久不见。”刻板的开场白依旧,低醇的声调,有著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浓 稠情愫。 “我不想见你。”邬梅垂下眼,挨打的发烫脸颊,提醒她所受的屈辱。 她的冷漠与疏离虽令他不悦,但更在意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那道沭目惊心的 红痕。他跨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退後一步,回避他的碰触。 一旁的王经理没想到这个寒酸的女人,竟然认识辜总裁,不禁背脊发凉,脚 底抹油打算开溜。 “站住。”他鬼祟的举动,被辜允朕逮个正著,深不见底的黑眸燃烧著怒焰。 “呃……辜总裁……有何吩咐?”王经理的声音抖得厉害,有不打自招味道。 “不要告诉我,那是你的杰作。”他的音调略略提高,语气是肯定的。 王经理头皮发麻,低声下气的模样,与先前凌厉的姿态判若两人。“谁叫她 想离开,我不是故意的……” “很好。”他的薄唇忽而勾起一抹如鬼魅般森冷的笑容。“我最痛恨有人未 经我同意,便擅自动用属於我的东西。” 他的话很直接,却也教人费猜疑。 “不必演戏了。”邬梅冷冷的打断,她不可能再对他暧昧的言语心动,傻得 认为他对她有好感, “滚出去,这笔帐我会跟你算。”辜允朕沉声命令。 王经理不敢再多做逗留,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会客室。 见识到他的霸道与自信,邬悔突然心生畏惧。如果他要对付她,她恐怕连一 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凭宰割。 “你也是来找我算帐吗?”她嘲讽的问,心口苦涩不堪。 他蹙起眉,凝睇她瘦削憔悴的面容,内心翻腾不已。“算帐?”沉吟了下, 微头首。 他的承认,将她的心打入十八层地狱。她牵起千斤重的嘴角笑得凄楚,深沉 的痛让她无法言语。 辜允朕克制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没忘记要解除疑惑、厘清缘由,“支票 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邬梅杏眼圆睁,错愕的瞪著他,仿佛他说了什么解读不了的外星语。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冗长的缄默。 他叹了一口气,首度为一个女人放下孤傲的身段。“小梅,回答我。”简短 几个字,将他无奈的心情表露无遗。 “你要我问答什么?”她哽咽的低吼,泪又重新占据发疼的眼眶。“伤得我 体无完肤、没有退路,对你有什么妤处?!” 她甘心奉上身心,即使输得一败涂地也怨不得谁。但他利用她,给了她甜头 又很心收回,彻底践踏她的自尊,她早该体会到——她爱上的,毕竟是一匹狼呵。 必要时,会将人啃噬得尸骨无存,而她这头自投罗网的猎物,自然逃不过被 伤害的命运。 辜允朕眉间的摺痕更深,语气幽幽的驳斥。“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别说的那么动听。”邬梅气急败坏的回击。“你不告而别,事後又派人送 支票想打发我,现在却反悔想把钱要回去……把人耍著玩很有趣吗?” 她的每句责难都大言过其实,编派的罪名亦过於严重,他担待不起。“我没 有派人送支票给你。”他坚决否认。“那是误会。”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没做过的事也不可能屈打成招。 “不管什么误会,我都不想跟你有关系。”她竟害怕听到他的解释。深怕自 己坚定的意念动摇,而无法自拔。 “不想跟我有关系?”辜允朕眯起鹰眸,表情变得危险。“但我们曾发生过 关系,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他故意提高音调,直言不讳。 邬梅面颊酡红,气恼他的不正经。“那是一场错误,不该发生的错误。”那 一夜的温存,是两人感情的催化剂,却也是她心头沉重的负荷。 这些他用在女人身上的台词,听起来原来是这般刺耳且令人发扛。他蓦地撇 唇苦笑。他可以一如往常潇洒转身,可是她娇荏的身躯、哀伤的眼神,却绊住了 他离占的步伐。 “对我而言,却足最美好且难忘的一夜。”他第一次麦达真正的想法与感受。 饱含情感的告白,原来没想像中困难,一点都不恶心。 “你不必再演戏了……”她忍了许久的泪终於溃堤。“我不会再相信你的甜 言蜜语……”她泣不成声,警告自己的成分居多。 辜允朕霎时笑了。“小梅,你任生我的气。”凝眸瞅著她梨花带泪的睑庞, 他胸有成竹道。 “我恨你,我不想见你。”邬梅陡然一悚,飞快推翻他的猜测、违心之论说 久了,终有一天也会成真……她这么对自己说。 他敛眉,不发一语,默默的盯著她,研判她话中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她强迫自己抬头挺胸,不准逃避,然闪烁游栘的目光,早泄露她爱慕的心事。 他决意试探,套出她冶漠的原因。“没有爱过,怎么会有恨?” 她垂下眼帘,心漏跳一拍。 “你气我的不告而别,是因为你在乎我。”他咄咄逼人。 邬梅拼命摇头,急欲逃开他身边。他身上的烟草味,像大军般朝她汹袭来, 数她节节败退,几乎无法喘息。 “而我,也在乎你……”他醇厚的嗓音如陈年好酒,使人迷醉。 “不要说了!”邬晦慌乱的打断他深情的表白,心跳失序,乱成一团。“我 们是不可能的。”每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疼痛呐喊。 “有什么不可能?!”辜允朕知道症结已然出现,继续引诱她谢出真心话。 说完,他哑然失笑。怎么角色、台词全反了?他竟从加害者成为受害者…… 对她的好感,何时累积得这么深厚,他的潇洒和不羁,此刻全然派不用场。 “给我—个理由,—个放弃你的理由?”他的口气有浓浓的倦意。 听到他的允诺,邬梅无比低落,矛盾、挣扎压住心口,痛彻心扉。 “门不当户不对,本来就不该有交集。”她不敢妄想飞上枝头重温凤凰梦。 “是吗?”池淡淡的低喃。“我明白了。” 他的口气让她心慌意乱。 “好好保重。”临走前,他在她的额际落下—吻,当做最後纪念。 他转身的瞬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爬满了她的脸颊。 他就这样走出她的生命,却从未走出她的心房,她仍将自己困锁在深不见底 的思念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