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所有的办法全用过,根本没用。”坐在小英面前,馥词搅动杯里的蛋蜜 汁。 “你用过什么方法?” “我用我的贤慧,你相不相信早餐我给他吃什么?” “愿闻其详。”对于Boss被修理,她有高度的八卦兴趣。 “现打苦瓜芹菜汁和杂粮吐司夹蛋。” “天呐,你真狠。”拍拍手,小英给这个和自己智商齐高的女人打高分。 “点心是黄豆芽豆花不加糖,中餐便当有蔬菜面和芭乐番茄,下午茶是五谷 米浆和海珊瑚蒟蒻冻,晚餐丰盛一点,生菜沙拉、炒青菜、蒸鱼和大骨清汤。” 她以为他忍耐不了多久,没想到他的耐力超乎想像的好。 “要是这样子还甩不掉男人,那么他……” 话在小英肚子里绕三百六十度,“天赐良缘”四个没出口的字眼,怕刺激馥 词太深。 “我买了苜蓿芽箱、培养盆,自己种有机蔬菜,向他表明长期抗战的决心, 绝不是短期演戏。” “你的辛苦,我了解。”小英对她深表同情。 “我甚至忍痛花两万五买猫和狗,一天到晚在他们面前说思心话——亲亲宝 贝,妈咪爱你们,爸比也爱你们呦;小睿睿不可以欺负词词,你不乖我要告诉爸 比,晚上不念故事书给你们听哦? 他除了第一天有表现出受不了之外,第二天起,他居然全盘适应。最可怕的 是,他竟然说从不晓得养小动物这么有趣。 他跑到微风广场,买全家福衣服,两件狗衣猫衣,两件同款式上衣,星期日 下午,我们穿着这些衣服出门遛猫遛狗。 天!你不晓得那些异样眼光落在我身上时,我真想一头撞死。你会不会觉得, 他根本就看穿了我的把戏?“她越说越火,彷佛从头到尾被戏弄的人是她自己。 “会吗?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他的智商不可能赢过你我。” 要演戏应该派小英出马,她是那种说谎不晓得为什么要脸红的女人。 “对啊,他是个没大脑的富家子弟,我又不是最近才认识他,从我认识他开 始,我就知道他是小白。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最近我老觉得他不像他外表那么 简单。” 喝掉蛋蜜汁,她又点了一杯,和一盆烤鸡翅、海鲜披萨和牛小排,弥补最近 过度健康的肠胃。 “除了食物和狗猫,你……” “我做了、我做了,我保证我统统做过,我在他面前掉泪像流开水;我乱发 脾气,为了他要和你们去吃消夜;我动不动就要求他为我做这个、做那个:我逼 他交出现金和信用卡,规定他一天零用钱不可以超过五百元;我还、还……还天 天都告诉他,我好爱他。 小英,你不是说,那位偶像歌手才一顿晚餐就让他把她甩了吗?为什么我花 两星期还甩不掉他?“ 吐长气,宇文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挑战。 她说“她爱他”?小英笑笑,她总算明白为什么BOSS最近笑得那么畅怀,基 于道德良知,她该告诉馥词,Boss的现金比她想的要多很多,她根本控制不了他 的消费行为,但为了保住自己的薪水,她决定不让友谊凌驾在良知上面。 “我想……你还不够任性和歇斯底里。”小英说。 “任性、歇斯底里?什么意思?”馥词已经觉得自己一辈子当中,从没有像 这些天来的蛮横无理了。 “他喜欢你太久,认真算算十几年的时间,搞不好你还是他的初恋情人,在 这种情形下,你要做的努力可能不只这些。” “非要逼我跟他上床,牺牲到最极点?”横小英一眼,馥词不认为这是个好 办法。 “思……还有一个方法——言情小说。” “言情小说?” “对,你回去看看言情小说,打开电视欣赏肥皂剧,然后用里面的负心主角 来影射他、指控他、鞭笞他,有心取闹,就闹个过瘾吧!” “有效吗?” “试试罗!” 小英偷走她一块烤鸡,不怀好意地笑开,要知道女人想在社会中冒出头不容 易,要点心机手段是……可以被允许的啦! 躺在床上,馥词没空煮饭,打电话要宇文睿带回来。 接到圣旨,宇文睿高兴得大叫大跳,晚上他要好好槁赏自己的胃,电话一通, 五星级饭店的三干块套餐订两份,专车送达,他到家时候热气蒸腾,正新鲜。 晚餐很愉快,小睿睿和词词被楼下小孩借去玩两天,没有“小孩”在家,气 氛很愉快。 洗过澡,宇文睿照例偷渡到她床上,搂住馥词纤腰,闻着她淡淡体香,他喜 欢她身上的味道,不喜欢Kitty 过分甜腻的沐浴乳香,幸好她只用过一次,可见 得连她自己也无法忍受。 “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放下书,馥词怒瞪他。 他被瞪得莫名其妙,下意识松手,他猜测她将出新招。 “你怎么了?”指指她红红的眼眶,他比谁都认真。 “为什么?”冷冷三个字,她误以为自己是苦海女神龙。 “什么为什么?”宇文睿看见馥词的努力,计画给予她热烈鼓励。 “为什么男人的心不久远?为什么男人重欲不重爱?为什么你们痛恨责任就 像憎厌死亡?为什么你们有权利玩弄女人?”馥词的语调节节高升,一句比一句 尖锐。 若在平时,你拿同样问题问馥词,她会耸耸肩,云淡风轻地回答你——男人 本来就是脑子长在下半身的动物,想控制他的人,得先学会控制他的二弟。 但今天她不能云淡风轻,她要学偶像歌手,一次解决。 “你说的人一定不是我。”五指平伸,他下意识发誓。 “不是你?你居然敢睁眼说瞎话?!是谁说过他有十个女朋友?是谁大言不 惭说自由交往无罪?知不知道为了你的自私,伤害多少女人的真感情?也许你要 替自己找借口,说她们都不是我的真爱,可是为了真爱伤害那些假爱,你的良心 何安?”指住他的鼻子,她戏剧性地破口大骂。 “馥词……你会不会说得太严重?我在找真爱,她们也在找啊,如果我不符 合她们对爱情的幻想,她们也不愿意继续和我见面。” 讲过好几次,馥词不是演戏的料,但看在她那么努力的份上,宇文睿觉得自 己有义务配合。 “你确定自己不符合每一个女人的幻想?你确定没有半个女生会在你拂袖而 去的同时,不受到难堪伤害?你怎么可以这样振振有词,认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憋住气,眼眶泛红,馥词记住小英的提醒——歇斯底里,她要努力歇斯底里。 “想谈爱情又害怕受伤害,根本不可能。” 恋爱是种冒险性活动,没人敢保证在爱情当中,谁不受伤害,就像他和馥诃 这场,他不也是伤痕累累。 只不过他不怕痛,他从伤痛中走过、从伤痛间学习,然后发誓,自己要赢得 最后胜利。 “所以你能理直气壮伤害别人?男人都这样想,因此外遇合理、欺骗正确, 谈爱情非得受伤害,所以女人统统活该,谁叫她们没事找男人谈恋爱?” 扩大、扩大,再扩大,她硬把芝麻问题扩大成举世震惊事件,把小说中的男 主角问题投射到宇文睿身上,逼他承认错误全是由他引起,他该为全世界男人会 犯的错误鞠躬下台。 “我没有这样说。”冤枉哦,律师果然厉害,他永远不要当她的对手。 “问题是你心里这样想啊,因为男人的喜新厌旧,丈夫外遇,妻子不责备丈 夫,却去怒掴第三者,告她妨碍家庭。 男人谈够爱情,拍拍屁股要走,借口爱情消失,感情变质,算来算去都是女 人的错,是女人不懂得维持恋爱感觉;你们把问题全推到女人身上,逼女人去为 难女人,你们……实在好坏……“ 她一路说,一路哭:心底偷偷怪自己,生姜抹太多,下回要用蒜头代替。 “馥词,对不起。”够肥皂吧,他居然向她说对不起,呵呵呵,他找到退休 后的二春事业——当编剧。 “你的对不起有几分真心?成龙生了小龙女,向媒体记者认错,还不忘提醒 一句——我犯了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因为是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所以这种 错就不算错了,对不对?”她哭得好用力,认定歇斯底里是吓跑他的最佳利器。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当然没有,全是我的不对啊!说!你是不是在心底生气,偷骂我不该多 愁善感想太多,认为我不该无聊到乱哭一通,更不该拿小说里面男人的丑态来指 责你,但你有没有想想在这之前,你曾经告诉过几个女人——对不起,我对你没 感觉?” 糟糕,眼泪没抹好,辣的感觉染进眼睛中间,她哭得欲罢不能。 “我懂了。”三字出口,他语重心长,这个口吻让馥词回想他出国念书前,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满肚子大作的文章未出笼,泪停,她结巴:“你说你……懂?” 凝肃气氛代表他要离开?代表从明天开始,她不用敷芽菜、不用养猫狗,她 又可以穿回灰黑色套装、戴起丑陋眼镜,当她的女强人,回复三个多月前的规律 生活? “馥词,你等我一下。” 宇文睿交代一句,两条长腿大步交叉,走出她的房间。 气氛诡异。她成功了吧?他要收拾行李回美国? 迅速抽出棉被下的姜片,馥词冲到浴室里,急着将眼睛里的异物冲掉。 关掉水,面对镜子,她发现自己没有预估中的快乐。 为什么?她解脱了不是?从镜中看到自己,红眼睛、红鼻子,她的眼泪当中 有几分真心? “馥词。”宇文睿在门外叫唤。 “我洗脸,马上出来。” 泼湿脸颊,馥词拿起毛巾胡乱抹一把,宽宽大大的厚毛巾……那是他的,上 面还有他的气味。 这些日子,她在他的专属气味环绕下睡得安稳舒适,她不再半夜惊醒,想起 自己还有多少功课公事没完成,他的从容率性多少影响她的生活。 从来没想过两个人的日子,他就这样闯进来,没估计她的想法心态,没打算 她是否反弹,这回宇文睿比以往更强势,他做主她的生活、做主她的快乐,他做 主了本来由她自己做主的一切一切。 直到她惊觉不对,惊觉自己在许多时候默许了他的过分,然后藉由一大堆荒 谬行动企图赶走他……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她竟然犹豫起来? “馥词?你掉到马桶里了吗?我不介意进去救你。”他语带愉快。 这个人永远都不懂得烦恼吗?彷佛天下事全困扰不了他。若换成是她,在考 出那种烂成绩时,她会跳楼自杀;高中上不了第一志愿时,她会上吊自杀:在出 社会没本事自己找到出路时,她会挖洞活埋自己。 换言之,她要是宇文睿,她已经死掉若干次,可是,他依然活得那么愉快? 他一定不是正常人类。 “我马上出去。” 推开门,馥词跨出浴室,他拿着一叠面纸等在前面,见她出门,勾起她的下 巴,一点一点将她额问、颊旁和纤细脖子上的水珠拭去。 “你不擦干,容易生病。” 她本想顶他——你为什么花这么多精神注意这种小事?把精神放在自己的人 生规画上不好吗? 可是想到他即将离开,将出口的话咽回去,凭心说,她伤他的次数太多。 “要不要喝水?早上我煮了一锅洛神花茶,在冰箱内。”馥词提议。 “你说过八点后不能进食。”他提醒她自己订下的规炬。 是啊,话是她说的,可他就要走了,放纵一下,没关系吧。“今天破例。” “好,你等等,我下去拿。” 目送他出房门,馥词坐在床沿,床铺上,宇文睿打开的档案画面呈现眼前, 这是…… 是照片档,很多她国中时期的照片。 第一张,她坐在菜摊里面看书;第二张,她从公车望向窗外、她在座位上背 单字;第三张,她站在台前对全校师生演讲……几十张照片,是她从不知道存在 的画面。 照片最后,他用标楷体打出一行字——我希望有一天,她专注的眼神落在我 身上,我愿回给她相同的专注。 眼眶微微泛红,这回不是生姜作用,而是打心底感动,他对她的认真……她 无言。 第二部分是她高中时期的,这些照片她有印象,全是那个和宇文睿当她的面 讨论她生理期的司机江伯伯拍的,几次她想跟他要照片来看,但碍于骄傲,她始 终没提出来,几年后,再度看见照片里的宇文睿和自己,她不禁笑开。 尾端仍然是一行字——思念是最累人的事,但对我而言并不,在我的思念里, 我拥有她的娇艳笑颜。 “偷看!我要告你侵犯隐私权。”宇文睿取闹她。 放下水壶,他倒来一杯红色液体,递到她眼前。 “里面全是我的照片,我才要告你侵犯我的肖像权呢!”她在他面前向来鸭 霸得可以。 “好啊,我让你告,然后我告你诈欺我的感情:你再告我不顾意愿,闯入你 的生活圈;我再告你……就这样子,我们两个纠缠一辈子。” 正视他,馥词态度严肃。 “宇文睿,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唉,如果我有本事解释清楚,就不会犯下前面十个错误。” 他居然会叹气?她一直以为无奈不是他认识的情绪反应。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在美国念书期间,追求过十个女生。” “你说过了。” “她们都有共同特征。” “什么特征?” “她们都有一个部分像你,或者眼睛鼻子像、或者声音表情像,其中我花最 多心思,追得最辛苦的是一个偶像歌手,当时她还未大红,我花大笔金钱把她捧 红,可是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就没下文。”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你,你不会在餐桌下面勾引我的小弟弟,不会用性暗示口吻告 诉我?你对我很满意。” 这就是偶像歌手被FIRE的理由? 天!今天晚上感动太多,她没办法再承受,泪滚下。 他捧起她的脸,看着泪湿莲花,她是他的维纳斯。 “没有人在小学就谈恋爱,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喜欢你。很多人 说年少的感情经不起时间考验,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却以等比级数增加。 到最后,我到你家提亲,你哭着骂我坏人,说我是你最讨厌的臭男生,还说 恨我。 我真的吓到了,不明白自己的喜欢就算不能换得相同的感觉,也不至于换来 恨,可是当时你是真的恨我。“ 他剖析自己的伤痕,一条条,在眼前清晰。 “我……很对不起……”她真心诚意。 “你没有错,是我一厢情愿,就像你常说的,我是天之骄子,要什么有什么, 根本不懂得别人的拒绝,所以我出国,试图冷淡对你的感觉。” “你成功了吗?” “如果成功,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猜,我把你害惨。” “没错,你是把我害惨……” 他的声音低醇、他的表情迷人,他愈来愈低的唇办吸引她所有注意,这是他 第五次吻她,却是她的第一次全心全意。 没去计较他的强迫,没去清算他和多少女人接吻,单单纯纯享受他带来的心 悸。 这个吻很美好,美好到她不愿意就此结束,于是她回吻他,想在他的吻中获 得更多沉沦…… 感觉很好,不管是他在膜拜她全身时,或是他进入她、带动起两人节奏时, 她都觉得美妙。 当然,没有经验的她,多少有不适,但他是个耐心男人,他一点一点带她进 入亘古旋律。 在那个醉人旋律中有优雅、有激昂、有陶醉、有不能忽视的拨酵爱情…… 夜半,她累瘫在他怀问,他裸体起身,走到客厅里,拨打电话找小英—— 明天,将是他们新关系的开始。 “游馥词,你给我起来!” 严肃的声音出现在梦中,馥词微笑,她当惯好小孩,才出轨,连作梦都会梦 见长辈出面制裁。 翻身,她把自己翻进宇文睿怀里,他长长的手圈住她的腰,一圈两圈,圈出 她层层安全。 越来越喜欢待在他宽宽阔阔的怀间,坏习惯养成比培育好习惯容易十倍,她 认同苟子,相信人性本恶,只有不断制约,才会让人不致沉沦脱轨。 “我叫你起床,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良心先生,不要装声音,你明知道我最怕爷爷。” “她怕我?你们这对父母听看看,怕我都敢和男人在床上乱搞,要是不怕我, 伊会变成什么样子?!” 重重的拐杖声敲击地面,馥词倏地从梦中惊醒。 门口……哇哩咧,全家出动,一、二、三……连同小英和宇文睿家的爸妈, 十几个人将她家房门挤爆。 过度震惊,馥诃吓得不能动作,两颗眼珠子僵在眼眶中央动也不动,是中风 的前期征兆。 “Boss早安,Boss爸和Boss娘到台北,想看你把总麟经营得怎样,我顺道把 他们带过来,我在外面碰上、碰上几位游小姐家的长辈,于是请他们一起上来。” 小英吐吐舌头,Boss叫她闹事,却没要她把场面搞这么大。好吧,她承认自 作主张,可是她真的很期待Boss赶快结婚,菁英小组中可以新增一位女性成员。 厉眼扫过小英,小英全身颤栗,他只叫她去带来馥诃父母,可没要她连馥词 家里的阿拉和自家长辈也带上台北。 “爸妈,对不起,你们先请游爷爷、游奶奶到客厅坐一下,我们马上出去。” “好,你们整理整理,我们到外面等。” 一回头,十几位长辈严肃的表情迅速换过,是喜气洋洋、是喜上眉梢,也是 喜不自胜——家里的老姑婆有人要,简直比中乐透更值得骄傲。 “怎、么、办?”语言中枢受损,馥词的话接不成串。 “没有怎么办,你把所有责任统统推到我身上,说你身不由己,说我强迫你, 你一点错都没有。”这会儿,他成了有肩膀、有担待的时代好男人。 宇文睿及时伸出援手,馥词感激涕零。 “我们昨天晚上……” “我的感觉很棒。”宇文睿接下她的话。 “我……” 要承认吗?真的是不错啊,若不是长辈来闹场,她很乐意继续维持这层微妙 关系。 不语,馥词垂眉,门外的世界让她忧心忡忡。 “别担心,一切有我,快起来,不要让长辈在门外等太久。” “好。” 馥诃仰头望他,他不像他,像……凯撒大帝、像屋大维、像强人……崇拜油 然升起…… 棉被下,她握握他的手:棉被上,他亲亲她的额,他们是同一军,彼此互相 打气。 他先起床,套上睡衣,再为她挑来一套全新洋装,然后背过身让她进入浴室, 体贴她的尴尬。 进浴室前,馥词回眸一眼,说他不是好情人太过分,可是……她厘不清自己 的感觉。 馥词进浴室,宇文睿奸商笑容扬起——赢了,胜利将近! 二十分钟后,他们手牵手走出客厅。 见到他们,游家爷爷板起脸孔,沙发和餐桌椅全坐满人,宇文睿和馥词并肩 站立。 妈妈抢在前头,拍拍爷爷的背,先讲话:“阿爸,麦生气。” 爷爷瞪妈妈,别过头不说话。 游爸爸挺身管教,为了让宇文睿这半个阿兜仔听懂,他刻意用国语说话。 “阿词,当初你要上台北念书,我怎么告诉你的?你把我讲的话全忘光了?” 叹口气,很逼真传神的语重心长。 “没有!” “你守规矩的话,为什么随便和男人躺在床上?我们是老了,可是还没老到 看不清楚状况。” “阿词,不是大伯不支持你,你虽然长大独立,也不能败坏家风,这种事传 回咱们乡下,我们还要不要做人?” “阿词,这件事是你做错,不管读再多书,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贞节,你随便 跟男人上床,往后还要不要嫁人?你知不知道没结婚的女孩子死后,不能进入自 己家里的祠堂,你想当孤魂野鬼吗?”大婶加入教训行列,好笑的是,她连馥词 的身后事也念进去。 的确,比较起家族里其他女生,她是离经叛道。 她坚持念大学、坚持不相亲、坚持住台北,她的坚持或许在别人眼中是理所 当然,但在他们传统保守的家族中,她严重鍮矩。 满屋子亲戚对馥词的贞节进行审判,她不晓得到最后,自己会不会被绑上木 桩,点火烧死?再不关进猪笼里,抛进河水中,当河伯生生世世的新娘。 “馥诃,你要知道,当初你想到台北念书、工作,全家人都反对,只有我一 个人支持你。现在你发生这种丑事,要我怎么对你爷爷、奶奶,和家族里头的长 辈交代?”妈妈在大家的眼光中站出来发表演说。 “妈,对不起。”低头,这群人当中,她对母亲最有罪恶感。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会负全责。” 宇文睿挺身,把游馥词护在身体后面,锐目横过小英,她缩缩身,恨不得捧 捧Boss家的神主牌,庇佑平安。 “你打算怎么负责?”游父问。 “我会娶馥诃。” 他要娶她?馥词抬眼,望住他坚定表情。 不会吧?昨天她的歇斯底里把他逼得半退,而且他们上了床、说过我爱你, 这些东西都给足他能量说再见。一个不在预料中的意外,居然逼他负起责任? 当年,她被逼着嫁给宇文睿的不舒服感出现,压缩在框框里,她猜他和自己 一样快窒息。 “是吗?你不会只是随口说说,我们一回去,你就逃回美国?”大伯对宇文 睿没有好脸色。 “我父母亲会和你们一起回去,由你们商量结婚日期、准备结婚事宜,到时 候,我会把馥词带回南部结婚。”宇文睿说。 “你说话算话?万一你东拖西拖,拖嘎阮阿词大肚,我们的面子要摆去叨位?” 爷爷厉声问。 “阿公啊,安是多年老厝边,我来做保证,半个月内一定给少年仔结婚好否?” 宇文睿的父亲站出来扮白脸,拉拉两位老人家,他笑望游馥词父母亲说: “亲家,他们年轻仔有很多话要讲,我们先回去,挑到好日子,马上筹备起 来,到时,我保证阿睿不敢说话不算话。” “好啦好啦,阿爸,这间鸟仔笼那么小,我们全挤在这边也不是办法,先返 来去。”大伯同意,然后一屋子人纷纷撤离。 游馥词免除一场浸猪笼危机,却让想逃的宇文睿绑上四只手脚、倒吊。 望眼宇文睿,他像祭台上的神猪,明明是苦的,还要咬着橘子装快乐,说不 来的五味杂陈在馥词心头,酸酸的部分是同情,苦苦的部分是戚同身受,涩涩的 则是很多很多舍不得。 他看她、她望他,四目相交。 忽然,在没有生姜帮助的情况下,她嘴角抽动、眼睛眯眯,泪滚下,一串串 ……江水东流,奔腾泛滥……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