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单恋算不算是一种恋爱?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偷偷爱着一个男人算不算犯 法,会不会以偷窃罪被提起诉讼? 小时候,读过一本童话书,里面说有个叫月下老人的神仙,专门帮世间男女牵 红线,被红线绑住的两个男女便会结成夫妻。 我想,大约是地球上人口过剩,工作量早已远远超过月下老人所能负荷,才会 让他频频出错——让我寻着线跑啊跑、追啊追,追到尽头,才发现线的另一端没有 系住任何人。 我怅然地对着空空的线头,不知道是该把手中红线剪掉,断了情、断了意,还 自己一颗自由心,还是勇敢地追逐他的背影,硬把线绑在他身上,向全世界宣告, 他是我的爱恋。 小语望着镜中的自己,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颊进酒窝是整张脸中最迷人 的焦点,说她娇艳动人?不至于,现在满街跑的漂亮女子一大堆,说清丽还比较接 近。 她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不瘦也不显丰满,很中庸的一个人,就像她的性格, 不特别受欢迎,也不讨人憎厌。短短的黑发没染上半分颜色,是俗话里的清汤挂面, 没办法,她才刚从以升学率挂帅的女中毕业。 小语拼了命,让资质子平的自己以末班车之势,考上“他”的学校,就是为了 更接近他。 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想想——嗯——那是她初三,他大一,爸爸的 事业开始一帆风顺,让他们一家五口住上了这一带的高级别墅时的事情了。 搬来的第一天,她在顶楼眺望夕阳,假装自己是站在城堡上方、迎风而立的白 雪公主,然后一条被夕阳拖得好长好长的身影突然跳进她眼里,她就发现自己爱上 了他。 爱来得莫名,却是历经三年仍然不曾改变,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改变。 只不过——好可惜,她的爱恋只能是单恋,因为在他心中住着一个公主,而那 个公主不叫陆小语。 他爱了公主好多年,不曾动摇过,或者他同她一样,这一辈子都不再改变。 若这叫痴情的话,他们的痴情指数一定很相近。 唉——要是她的单恋对象不要那么固执,也许她的胜算会大一点。 想想看,喜欢白雪公主的王子还被灰姑娘偷偷喜欢着,那会是什么情况?灰姑 娘大概只能继续被后母荼毒,继续和老鼠当朋友吧! 小语知道,他在公主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她。于是,看着他爱她,看着 他写给她的满满一抽屉情书,望着他凝视她时的深情款款,听他诉说对她的爱,编 织着属于他和她的未来—— 小语参与他所有心事,然后,她关起门来偷偷掉泪,好像有点笨,却改不了这 份痴傻。 拿起发梳,一次一次梳着头发,想把它们梳得乌黑柔亮、闪闪动人,无奈,固 执的头发就是不肯合作,总在发尾处略略往上翘起,就像她固执的心,固执地守候 她的爱恋。 想问,要到哪一天她才会死心,不再去追求这份没希望的爱? 陆小语会回答:“去问问我的头发吧!哪一天它肯抵抗基因遗传,让自己平平 顺顺,我就用力去扯断手上那根没有终点站的红线。” 死心?到目前为止,她找不到放手的理由,因为她的爱没有妨碍任何人,也没 有杀伤力——所以,为什么要放弃呢? 何况古人还说了不少睿智的话,在背后支持她呢!比如,守得云开见月明,近 水楼台先得月,戏棚下是久站的人—— “小语,硕侨来了!你要不要下来?”陆妈妈扯着嗓子从楼下往上喊。 总是这样子,只要硕侨一到家门口,她就会扯着喉咙喊叫,忘了该摆摆贵妇人 温柔婉约的姿态。 陆妈妈喜欢江硕侨的程度不亚于自己女儿,对他,她老是存了一点非分希冀, 希望哪一天这个尔雅斯文的大男生成了她那个长不大的女儿的护翼。 “好!我马上下来。”陆小语用力再刷两下头发,对镜中的自己一笑,把带着 蓝色的忧郁送进心底最深处。 明知道他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她,她仍然兴高采烈地学起袋鼠的前进方式,一路 蹦下楼梯,跳到他身前。 “你忘了自己是个人类,两条腿是用来交叉行进的?”硕侨笑着拧拧她的鼻子。 这些年的努力,小语成功地让他把她当成“自己人”,从不避嫌地疼她。 “偶尔使用别的运动方式也不错,免得太久不用,忘记了跳跃这项本能。”她 挑挑眉头回嘴。 “走吧!”他笑笑不理,对她的歪理他一向是包容、包容、再包容。揽住她的 肩头,向陆妈妈道声再见,把小语往外带。 八月,天正热,她坐上他的车子,把炙人的太阳关在门外。 “大学生,要什么礼物,告诉我,我送!”他笑着拍拍她的头。他习惯对她亲 昵,从不避讳,好像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不缺东西啊!”摇摇头,侧着脸看他,他真的很好看,眉好浓、鼻梁好挺、 宽宽的唇、宽宽的胸怀——好想好想窝进去,再不出来。 “送你一套小礼服,让你在迎新舞会上穿。”他专心开车,不曾回头望她。 迎新舞会?那种公主和王子,罗密欧和茱丽叶相识、相爱、相许的舞会?喘口 气,轻轻地低头窃笑,颊边小酒窝不小心泄露出她的欣喜。 灰婚娘还是有一点点机会的,是不? “不如——你在迎新舞会上当我的舞伴,就算送了份大礼。”有一点大胆、有 一点主动,她捂住狂跳韵心脏,怕它乐到顶点主动罢工。 “你有企图?”趁着红灯,他转头望过来。 是啊!是有企图,企图他在舞会上爱上自己,然后拿起玻璃鞋四处寻找她的心, 有点痴人说梦,却是最真诚的梦。 “当然有企图啰,你在学校里那么红,只要能在你身边站上一晚,我铁定也会 跟着沾光,说不定第二天成堆的鲜花、情书和王子,就在我的面前排队。” “这么小就想交男朋友?”他笑着腾出一只手,揉乱她那头半长不短的桀骜头 发。说话有口头禅,那么他这个揉人头发的动作,应该算是“手头禅”了。 “我早熟嘛!而且别忘记,你的心上人——丘宜棻小姐,正好是我的同班同学, 她可没大我多少。”甜甜的笑容在唇边漾开,苦苦的酸涩却染上她的心头。 在爱上他的隔天傍晚,他走到她面前定定站住,她还以为丘比特的箭射穿了两 人的温热心脏,还以为自己从此爬上公主宝座。可是他却拿出请她转交的信笺。 低着头,咬咬唇,死盯信封上舶名字默读,她拉起勉强的笑容对他说:“你想 追我们班班花?” “没错,想了好多年,第一次付诸行动。希望能够成功。”他温文简短地说。 “把‘第一次’、‘希望’寄托在我这个不相干人身上?风险很大呦。”下意 识地,她把信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她就能把他贴在心头上,再撕不去。 “我相信你!”他说得笃定。 就是这句信任,让陆小语从此成了他们两人的桥梁,虽然她藏私地把信多在身 边摆上两个日夜,但最终,仍为他传达了爱意。 三年,扮演三年的爱情邮差,传递着两人间的情,催化了两人中的爱——而自 己,仍然只能是单恋。 “在想什么?”硕侨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 “在想——我要是有幸跟你这位大帅哥跳舞,会不会被你们学校的美女乱刀砍 死?”小语笑得夸张,只为掩去掉人回忆里的苦涩。 “小语,很抱歉,我已经答应宜菜当她的舞伴。”硕侨歉然一笑。 是啊!怎忘记宜棻也考上T 大,而且还是以高分录取的。 “你们准备公开?”这个舞会是专为王子宣布他的王妃人选而设的吧! “丘爸爸说过,只要宜棻考上理想大学,就不反对她交男朋友。”他笑笑。 又是那抹叫人心醉的笑,这一生,叫她怎能忘得了这样的笑容? “那——我这个‘障眼法’可以功成身退了。”小语轻喟,转头看向窗外。 结束了吗?他们之间只有的“一点点”关系将要结束了,是吧? 唉——怎能不结束,他们两人都要公开面对外人了,哪还需要局外人的“帮助”? 挡风玻璃再也派不上用场。 “这三年多来,谢谢你。”又碰上红灯,他停下车,转头对着她,脸上淡淡的 笑意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敲开心上人家的大门,往后要看你自己了。”振作一 笑,她知道脸上的酒窝儿绽得不甚自然。 下车,走向丘家,按下电铃。丘妈妈开了门,接着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宜棻 出现,挥挥手,道再见,她把宜棻领到侨哥哥车上,亲手把她交到他手上。 “老样子,七点钟在这里集合,我送你回去。”硕侨对小语说。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回去,你们好好玩。”她眼睛睁得好大,怕一眨动,眼 里的雨会自动飘下。 “做事要有始有终,就算是最后一次请你帮忙,也要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去。” 宜棻体贴地握握她的手。 有始有终?他们之间已经要划下终点了吗? 不要!抗拒这个“终”的念头,小语忙摇头,急急说:“不用了,我今天要和 朋友去看电影,不回来这里,我会在七点前回家,你们别扭心我。” 不敢回头说再见,提着脚步往前跑去。三年了,她总是拐进同一条巷子,等着 他的车子离去。 忘记了当年是怎样撒下这个谎言,只依稀记得,当时为了不想坐在后座、不想 看他们两情依依,于是小语哄骗他说,自己有朋友住在这附近,然后躲进巷子,等 他车子驶远,再到附近一家咖啡厅坐着,等到七点整,走回原地,帮他送回他心爱 的女子,最后,再由他载她回家。 车子离开——小语走出巷子,捂住疼痛的胸口,想哭却没有肩膀可依靠,只好 独自吞着泪,让心脏兀自去疼痛。 和母亲僵持着,陆小语手拉着行李箱的一边,妈妈拉扯着另一边,说什么都不 肯让她收拾行李。 “小语,我说不准你搬出去!听懂没?”妈妈的声音有着坚持。 “我都上大学了,就不能享有一点点自由吗?何况学校有宿舍可以住,我上下 课方便嘛!”她喘着气,看向母亲,不理解她的担心。 “不要乱吼,你忘记自己犯气喘吗?像你这种三流身体,搬出去谁来照顾?” 虽然几百年没再发病,可那么一次意外,就让陆妈妈吓破胆,三不五时就拿此 来做文章。 拜托,她只不过和感冒病毒交情好些而已,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 “我会照顾自己,妈,我十九岁了,不让我独立,你能保护我到几时?”叹口 气,扔下皮箱,转身背对母亲,不想看她那张微微抽搐的脸。 “家里离学校又不远,硕侨可以天天送你上学,我就弄不懂有什么理由让你非 搬出去不可。” 她不懂的事才多咧,比方侨哥哥的车是宜棻的专用车,并非用来载她这个闲杂 人等;比方家里离学校虽不远,可一路上,看宜蔡靠在他肩上有说有笑的模样,就 会叫她刺目心伤。 “侨哥哥是侨哥哥,我是我,你不要老把我们混为一谈。”转过身,恼怒地盯 住妈妈,她眼中的“非分”膨胀得太快,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你们小两口吵架了?难怪他好久没上我们家带你出去约会。”妈妈自言自语。 “我们不是小两口,也没有吵架,你不要把事情想偏!”她快气炸了!告诉过 妈妈几百次,她怎还是把他们两个配成双。人家有心上人,你女儿算哪棵葱?也只 有你把我当宝,在别人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不是小两口,那他干吗每个星期都约你出去?说他对你没有好感才怪。” “妈,我们这叫正常社交,和你们那种拉拉手就算毁清白的年代已经不同了。” 撇撇嘴,小语不再说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变成老古董了?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不管怎样, 我就是不准你搬出去。”她扔下皮箱,和她抗到底。 “你高兴我要搬,你不高兴我也要搬!总之,我搬定了。”叛逆是独立的第一 步。 “你搬出去,我马上切断对你的经济供给。” “无妨,我不介意去打工。” “我、我——好!我说不动你,我去找说得动你的人来。”妈妈甩上门走出去。 小语铁了心,就算妈妈去搬来爸爸、爷爷、奶奶,她还是要搬出去,她再不要 和他比邻而居;再不要在校门口看他们亲密地上下车;再不要让他们不经意的身影 闪过她的眼底……就当她是蜗牛好啦,她要安安稳稳地躲在壳中,眼不见心就会 “静”了吧! 擦掉不小心滑落的泪水,坐在镜前,她告诉自己,既然是单恋就该把伤心好好 收拾起,不让任何人看到。 整理好一大包行李。好笑的是,行李箱中居然有大半是他送的生日礼物,泰迪 熊、芭比娃娃、HelloKitty——每一年的生日礼物,他总是送洋娃娃给她。 不知道在他心目中,她是否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或者是他根本懒得花心思 来探究她真正想要的? 不管如何,他的礼物让她从一个不爱玩娃娃的女孩,变成喜欢娃娃的大女生, 满屋子的故事书被娃娃取代,他改变了她的嗜好。 抱着去年他送的陶瓷娃娃,两个小小的男女娃娃对笑,笑得灿烂、笑得开怀。 今年他没有再送她生日礼物,因为——她已经“功成身退”,对他而言,她已经没 有实际用途了。 “小语,对不起哦!最近比较忙,忘记帮你选一份生日礼物,告诉侨哥哥,你 想要什么礼物?”左手摇摇男娃娃,假装成他在对她说话。 “没关系,你能记得我的生日,我就心满意足了。”再摇摇女生娃娃。 “真的?你真的不会生我的气?”她装男音,装得不伦不类。 “我当然不生气,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侨哥哥呀!”要她发嗲也难得很。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你可以对我放心,因为我永远只爱你。” 他——就是对她太放心,才会对她视而不见的,是不是?刚想至此,她立刻大 力拍了自己脑袋瓜一记。 白痴!陆小语是个宇宙无敌大白痴,几年几月几时几分几耖,你哪一只眼睛瞧 见他把你放在心上过? 没有!他从未把你放在心上!既然无心,又何来的“放心”?垂下了肩,她把 枕头压在头上。 好烦!烦什么?烦自己太无聊,无聊到去模仿情人间的白痴对话—— 叹口气,换过姿势,她把两个娃娃紧紧抱在胸口,用棉被把自己埋起来。 暗暗的密闭空间带给她短暂温暖,心中假设这是他的怀抱,加上两个小宝宝, 她在棉被下组织起温馨的小家庭。 房门开启声扰乱她的白日梦,吸吸鼻子,她隔着棉被对外大喊:“我说要搬就 是要搬,谁都不要来劝我!” 讨厌!他们不知道单恋很可怜吗?干吗还要勉强她天天对着看得到、吃不到的 “肥肉”大流口水?天地不仁、人事不慈呵! 捂住耳朵,不想听到任何劝说。 棉被缓缓被拉开,她闭着眼睛,满脸倔强。 “小鸵鸟,张开眼睛。” 硕侨的声音在耳际响起,那种带着温情的斯文声音蜜渍了她的心。 她张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大大的黑眸显出几条红丝,然后越来越多—— 水漫过眼眶,表面张力把泪水凝结成滴露状,把嫩滑的脸颊当成溜滑梯。一路畅快 到底。 “和陆妈妈闹脾气?”他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 “你的胸膛可不可以借我靠一靠?”厚起脸皮要求,她想自己的脸皮一定比芝 心披萨还要厚上几公分。 他没多说话,直接把她揽进他宽宽厚厚的胸怀,溺爱地轻拍她的肩膀,真真实 实的温暖,和棉被的感觉有极大差距。 泪水一滴滴地掉个不停。抱住怀里的娃娃,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两个小宝宝, 她像牢牢抱住自己的梦。 “小语,想不想和侨哥哥谈谈?” 他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凝结了她止不住的泪。 “要谈什么?”停住啜泣,却停不住喉间的哽咽。 “谈谈为什么要搬出去住;谈谈为什么有这么多委屈?谈谈开心的小语,几时 变成忧郁的小人儿。” “我妈去跟你告状?”狐疑的眼神猜测着他的心思。 用食指勾起沾满泪的小脸,他好笑地用面纸帮她擦去湿濡。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想不想和我谈谈委屈的发源处?信不信我是消灭委屈 的一流高手?” “谁告诉你我有委屈?”伸手偷偷环住他的腰,闭起眼睛,假装不经意。 “如果没有很大、很大的委屈,小语是从来不哭的,不是吗?” 他说错了,小语是很爱哭、很爱哭的,只不过她怕别人担心、怕秘密泄露,所 以总是偷偷躲起来哭。 “我没有委屈,充其量只不过有一点点少女的蓝色忧郁。” 他嗤笑一声,少女的蓝色忧郁?“我可不可以再问问,少女的蓝色忧郁从何而 来?” “一定要知道?”别过头,她咬住下唇,有点讨厌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定!”他从未对她这般坚持过,这个坚持来得莫名其妙。 “好吧!”他都不怕万劫不复,她替他操什么心!这年头已经没有太监这官位, 所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句老话,早被时代潮流淘汰。 “我恋爱了!”一咬牙,她投出一枚核孑弹。 “真的,是谁?能不能告诉裁?”他把她推离自己三十公分外,脸上净是欣悦。 他在乐什么?高兴吾家有女初长成吗?笨蛋,她和他又没血缘关系,就算她当 上皇太后,官位也封不到他头上。 她想吐露“迷恋他”的勇气,却被他喜滋滋的笑容给打败,叹出胸间浓浊的二 氧化碳,她再度把自己“很无耻”地塞入他怀中。 “没用的,我爱他、他不爱我,我们永远都搭错线——”想再掉掉泪,冒充一 回林黛玉,可是他的怀抱太温暖,暖得她整颗心全被幸福涨满,再也寻不到伤心的 感觉。 九月天贪恋温暖?她的大脑皮层铁定被联考给磨坏。 “是单恋?那个有幸得到小语芳心的男人是谁?”拍拍她的背,他喜欢当她的 支柱。 有幸?要是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男人”时,不晓得还会不会觉得“有幸” 这个形容词用得恰当。 “我是不是很倒霉?第一次懂得何谓爱情,却惨遭滑铁卢,甚至连个第三者都 卡不上位。”大大喘口气,仰起脸,她儡着笑对他说:“等哪一天,我当上名正言 顺的第三者后,一定告诉你他的大名。” “你决定要一直待在他旁边,等待他有朝一日知道你的心?” “他有个心仪的女人,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拿瓶盐酸去玩泼墨画,把人 家美女给毁容?没用的,现在植皮手术很发达;还是,去玩玩挑拨离间的小把戏? 拜托,我的智商又不及人家高;嗯,把生米煮成熟饭硬赖上他?算了,这个时代已 经没有男人迷恋处女情结。想想,我能做什么?找个整型医师把我和那位女主角的 脸换过来?不可能,这比买架航天飞机把自己送到火星去烧烤还困难——” 她不由自主地列出一堆假设,再把那堆烂假设送进垃圾焚化炉。 “你有自己的可爱处,何必为一个男人将就?”拍拍她的背,他真不习惯带有 蓝色忧郁的陆小语。 “我再可爱他都看不到呀!我努力读书就会考上好学校,我努力学舞就能上台 表演,我努力写稿就能写出好作品——惟独在爱情上,不管我多努力他都视而不见, 你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不是真理,对不对?” “天下男人何其多,太执著不见得是好事。”他轻叹。恋爱中的女子最难敲醒 —— “我无能为力啊!爱上就是爱上,再也更改不来——就像你,不也是执著?只 不过,你比我星云,你的爱情有回报,我的爱情仍然缥缈。侨哥哥,有没有一种针 药,可以从胸腔打进去,直接戳进心脏中央,然后心脏就安乐死亡,但我仍然可以 呼吸、可以活下去,不会让周围的人替我担心?” “小语你听我说,有一天你会长大,会遇上真正爱你的男人,到时再回过头来 看看这一段,你就会觉得,这只是因为年少。”他试图劝说。 他试图把话说得轻松,却仍伤害了她敏感的心。 严肃地推开他,陆小语拧着眉,似宣誓、似告白地对他说:“也许我很迷糊, 也许我很笨,可是我很清楚,我的爱终其一生都不会变,他对我来说,不会只是 ‘一段’,不会只是‘年少’,他是我的‘永远’和‘全部’!” “小语,一生是很长很长的,存在着很多或许——” “我不爱听你说这些!我爱他、我爱他、我就是爱他,我要爱他一生一世,就 算他的眼里从没有我,我也要花一辈子时间来爱他;就算他的生命不容许我介入, 就算我会因此一世孤独,我依旧要爱他。”她背过身,气愤地拿起枕头扔向墙壁。 他怎可以轻视她的感情?她只是想在世界的一个角落单恋着他啊!这犯了谁、 碍了谁又欺了谁吗?凭什么要他来劝说她“放弃”? “好吧!不说这些。”他扳过小语的身子面向自己,安抚地拍拍她的脸。 猛抽口气,她稳住脱轨的情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冲你发脾气——” “没关系,不过女孩子家要温温柔柔的才会让人怜惜,学学宜棻的懂事体贴, 她从不闹孩子脾气。”他笑笑,把手搭上她的肩,仿佛她是个任性无理的小孩子。 一记苦笑投射在她眸中。她离他的“喜爱”更远了,除非有本事把自己变成丘 宜菜,否则在他心里,陆小语永远都达不到及格标准吧! 话题绕回原处,硕侨说:“别让陆妈妈担心了,住在家里好吗?要是觉得上学 不方便,我来接送你上下课。” “又要接送我,又要接送宜棻,你不怕忙翻?” “没办法,你执意要搬出去,我对陆妈妈难交代。”摊摊手,他习惯把她纳入 自己的责任范畴。 “万一,佳人误会你,我的罪过岂不太大?” “放心,宜棻知道你是妹妹,不会乱吃飞醋的。” 妹妹?她当妹妹的经验还嫌少吗?她顶上有两个哥哥,不想再多他一个,可他 硬霸着这位置不放。 “谁规定你要跟我妈交代?我又不归你管辖。” “我答应过陆妈妈,要是你非得搬出去,恐怕我得到你住处搭帐篷,确保你的 身家安全。算我拜托你,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他软言相求。 她哪经得起硕侨这样?叹口长气,无奈地点点头,搬出去的事已成泡影。 “真乖,有赏!快去洗把脸,我带你出去挑生日礼物。前几天我太忙,忘记你 生日,很抱歉。”他面有赧色。 拼命摇头,能有今年的生日礼物,她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跳起身,她冲进浴 室梳洗。 “我带你去吃法国料理好不好?”他在门外问。 “好啊!要有小提琴演奏的那一家!”她一边擦脸一边接腔。 “没问题,你换一套衣服,我去打个电话给宜棻,邀她一起去。” 镜子里,小语上扬的唇角倏地掉下来。对着镜中人,她再次提醒自己,她的单 恋不该带给人困扰。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