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在数日子,天天数、夜夜数,就此爱上了计数。 还剩下七百三十天、一万七千五百二十个小时,就到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到那 时候他没结婚,就愿意退而求其次,迁就平凡的我。到那时,我就会是全宇宙最幸 福、最快乐的新娘。 我用全副的耐心等待他,就算他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习惯我,我就会用 尽我全部的爱情相待,直到他习惯我的爱、接受我的爱。 有人说爱人辛苦、被爱幸福,我要说他们都弄错了,即使仅是在角落偷偷爱着 他,我也尝到幸福滋味,所以只要有爱,不管是爱人或被爱都是幸福的。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也过,东窗已白孤灯灭。 情爱是结,甜的结、酸的结、苦的结,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死结通通结在心头上, 叫人忽喜忽忧、忽悲忽喜——总说世人痴,谁晓得不痴枉为人? 夜过了,天际鱼肚泛白,七百二十九天,我们约定的日期剩不到两牟—— 趴在桌上,小语缓缓合上眼睛,进入梦乡,今天天气很晴朗,会是个艳阳高照 的好日子。 好吧,等睡得足足的,走一趟侨哥哥的事业王国,看看比女人更有魅力的“名 利”长什么模样。 坐在办公椅上,硕侨扯掉领带,微笑地看着馨红。 她完美无瑕,醉人的曲线烘托着雪白的肌肤,让每个近身的男人心神荡漾—— 江硕侨不主张在办公室里取乐,但今天不同,翻开报纸和各大杂志,江氏集团 在这期的商业评比中,排行全球企业的前一百名,这功劳来自于他,他有权犒赏自 己的辛勤,有权在自己一手创造出的王国里狂欢。 他轻轻一笑,迎向她。 “你知道你有几天没来找人家了?五天!整整五天耶!害我早也想晚也想,都 相思成疾、瘦了一大圈了。”噘起红滟小嘴,她的娇俏赛过那些清纯玉女。 是的,她是他的新宠,维持整整三个月、尚未下台的新宠。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馨红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因为,她已经远远超过其 他女人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因为他的热情一如初识、不曾或减,所以,她相信,她 会在这场婚姻争夺战中取得最后胜利,把这个人人想独占的金龟婿钓回家去。 的确,廖馨红是个十分有本钱的女人,扣除她美丽动人的外貌外,她圆滑的社 交本领、良好的家世背景,这一切都让硕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就此定下来。 魅惑一笑,他带着邪气的笑容让她的心跟着抗沦,这样一个男人——教谁能不 心动? “侨哥哥,我来了。”对讲机里忽地传来小语的声音。 硕侨猛烈一震,收敛起心神,匆匆一句——穿戴整齐,他立刻转头面向门扇。 他只松开领带,手一提马上恢复原状,廖馨红就有些狼狈了,剪裁合身的衣服 和半卸下的内衣想要恢复原状,没那么容易。所以,小语闯进门时,当场看到了最 新流行内衣展。 “董事长,对不起,我告诉这位小姐您不见客,可是——”李秘书拼命点头说 抱歉。然而垂下头后,她狡猾地低笑着,这女人想把堂堂汉侨大楼当成宾馆,也得 问问她这个秘书同不同意。 “你下去吧!”赶走李秘书,他却赶不走小语的视线。 她直直盯着正在穿衣服的廖馨红,一张脸红得透透,嘴巴怎么都合不拢。两道 目光看着廖馨红不疾不徐的从容姿态,小语的脑袋快呈缺氧的中风状态了。 “小语。”他连连唤她几声,却怎么都拉不回她的注意力,弄到最后迫不得已, 他把她一把揽进怀里,大手压着她后脑勺不让她转头,用自己宽宽的胸膛充当起屏 风。 “馨红。整理好你先回去,晚上我再过去找你。” 背着硕侨,廖馨红不满地瞪过他怀里的小女生,踩起高跟鞋,叩叩叩地往门口 走去,临行前没忘记抛下一句——等你哦! 等门密密实实关上后,他才松手把小语放掉。 硕侨横抱着胸,靠在办公桌前,闷声问:“对刚才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小语苦着一张脸,无奈地顾左右言其他:“她的身材相当相当好,我想问她, 我现在吃木瓜炖排骨还有没有用。” 感想?她惟一的感想就是想一头去撞死在墙上。他的心不爱她,连身体也不爱 她—— 一直以为,假设不能独享他的心,至少他的怀抱是专属于她的,可现在,“假 设”死掉了,他的怀抱,她连使用的权利都稀少得可怜。 “你不知道在进别人房间前,要先做什么事情吗?”他给了第二个提示。 “焚香沐浴吗?下回我会记住。”她无头无脑,随口敷衍,连想都不多想。 “小语,你刚刚的行为很不礼貌。”他忽略过她的胡扯,导入正题,“第一, 你没敲门;第二,你直盯着人家看,丝毫没顾虑到别人的感受。” “哦!下回记得了。”记得不要随随便便找上门来,不要随便扭开锁码,不要 把女人宽衣解带、男人就地做爱,当成天大地大的疯狂事。 小语揉揉眼睛,把尚未成形的水珠挤掉,挑张椅子整个身子瘫下来,她的腿发 软、无力支撑,知道他风流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一回事。 她的心从地壳这端掉到地心,在还没被高热融掉之前,又落入那端的海平面快 速冷却,在迅雷不及掩耳间,她的心脏做了一次畅行无阻的高低温之旅。 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大气再都没啦!蹲下身,对上她的眼睛。 “怎么啦?”撩开她的头发,露出她一张莹白小脸。 好多年没仔细看过小语,今日一见,他发觉小语已经长大,不再是印象中脸圆 圆的小可爱,黑白分明的灵活大眼、粉嫩嫣红的菱形小唇,她也有了勾引男人的本 钱。 “没什么,纯粹心情不好。”双手环住他的颈子,她的脸选择窝在他心脏的正 前方。 “工作不顺利?”他坐起身,宠爱地把她抱在膝间,任自己的心脏为她播放她 熟悉的旋律。 她不语。她的心情只会为他不好。 “‘他’——不爱你?”从没想过这句话自他口中说出来,会有泛酸的一天。 “他又没爱过我,哪里来的爱不爱?”她好笑地道。总要得到了才会懂得失去 的落寞,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她凭什么学人家失恋? “没关系,他不爱你,还有好多好多好男人都想争着爱你,我来帮你介绍几个 青年才俊怎样?” 他的安慰却起了反效果。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能告诉我糖果不好吃,我就买饼干给你好吗?爱情是 无法取代的,不是吗?爱情是‘过尽千帆皆不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不是 吗?你自己都试过,证实你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女人,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宜棻在 你心中挖掘出的空洞,为什么还要随随便便塞个男人给我,然后告诉我,他们都是 好男人?” 她不懂,真不懂,默默爱一个人犯法吗?为什么人人都要把她推出去?妈妈要 她去相亲、哥哥要分绍朋友给她,连他也要把她外销。 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咬得唇泛白、咬得青筋浮动,她霍地推开他!站起身, 就往门外走去。 “小语!”没想过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他及时拉住她的手,把她再带回自己 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这些。” 听他连声的抱歉,小语酸了心,眼泪颗颗掉落,像自然涌出的地下泉水般源源 不绝。 “侨哥哥——我不要爱别人,我只要他、只要他,就算他看不到我,就算他不 爱我,都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只要能偶尔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想想他, 我就会觉得好幸福,我不会去要求不该得的贪心,真的不会!”她倾全力保证,她 从不想带给他负担啊! “我懂。”他拍拍她的背,想拍去她满心的委屈。 “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可这种关心让我好累。我只想要支持,好多好多的 支持,让我在这场辛苦的爱恋中,有个能休憩、疗伤的肩膀。” “我懂,以后不会了,不会再有这种多余的关心,只会有好多好多的支持。” 他举手发誓。 那年,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单恋,只觉得那是年轻女孩的幼稚梦想,今天听了她 这番话,真正懂得她的爱情是无可取代,那男人——很幸运。 “谢谢——有你的支持——”够了,她心满意足。 “那,不哭了,好不好?”柔声问。很久以来,他已忘记怎样对女人温柔了, 温柔?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好,不哭!”她用手飞快抹去颊边泪水,“侨哥哥,你以后——可不可以— —”她支支吾吾。这种要求是否会强人所难?她好迟疑。 “你说,不管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他对她的要求一向慷慨。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一堆女人乱搞,那——很脏,也很不道德——”说完,她 的脸红成柿子,稍一捏将会流出红色汁液。 “没问题,谁让我的小语是现代贞德拥护者。”他一口应允。他一向疼她超过 一切。 “真的?那刚刚那个女人——”含泪作非分要求。 “她?她不算,她是和劲电子的董事长千金,也许会是你未来的大嫂。”他把 脑中想法说出来。 “你要娶她?”小语的音调陡然拉高八度。晴天又出现霹雳,打得她头昏目眩, 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吗?怎么霉运全缠上她的身。 “有这个打算。”他点头承认。爱情?玩过一次就够了,再玩就显得太过幼稚, 现在的他没时间也没心力在爱情上消耗。 “为什么?她长得很美,她的家世良好,除此之外呢?她爱你吗?你也爱她吗?” “她能满足我的‘需求’。” “需求”?是啊!男人的思考模式和女人的不太一样,女人的守身如玉会让男 人的思考系统出现混乱。 跌坐在沙发上,她缩起双臂,寒冷直透心底。原来,除了一个丘宜棻,天底下 还有无数个“丘宜棻”挡在他们两人当中。 这是不是叫做“天涯海角无尽处”?他们中间横亘着天涯海角呀,叫她这不擅 游泳的女生怎么横渡? “小语——”她的沉默让他心焦。 “如果——如果——我爱的男人终于看到我,可是却发觉我不能满足他的‘需 求’,我该怎么办?” 现在她知道自己错误出自何处,他对宜棻因爱而性,他对红内衣女郎因性而爱, 不管过程如何,她们都算走对了爱情路,只有她,偏挑出一条抵达不了的暗巷,当 然会走不到他心中。 见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硕侨“扑哧”一声,笑得前仆后仰。 “傻小语,你担心过度了。”如果“他”看得到她,“他”就必须教会她满足 彼此的“需求”。站在大男人的立场上,他认定这种事情,雄性动物要负大部分责 任。 “你说,我该不该未雨绸缪,该不该先锻炼好技术,以备不时之需?” “你、你说什么?”他感到有点消化不良,一口胃液哽在喉中,酸得人头皮发 麻。 “总不能‘知识’到用时方恨少吧!好不容易他认同我,却又因我的技巧不良, 惨遭淘汰出局,到时若功亏一篑、功败垂成,我会椎心刺骨、痛彻心肺。” “你的意思不会是——” “我要找几个人,帮我训练一下行房技术。”她不要抱着“错失良机”的遗憾 终老一生。爱他这条路上已经有过太多遗憾,她不想让后悔霸占住她的下半生。 “陆小语!”他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把她的魂魄给震出躯壳外方三公尺,“你 在说什么鬼话,女人可以随便和不三不四的男人上床吗?” “是哦!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如果得AIDS怎么办?那,侨哥哥——”她露出 有求于人的谦卑表情望着他。她是认真的! “不要看我。”他拒绝她的“肖想”。 “你——经验丰富是不是?好友有难,要两肋插刀,义助一番的,是不是?” “我不会跟你发疯,我还不想让陆妈妈乱刀分尸。” “所以,你宁可看我和‘幸福’擦身而过,也不肯帮我?” “我要是真这么做,就不是帮你,而是害你。”他猛摇她的肩,想摇出她脑袋 的暂时清醒。 “你执意不肯?”她走上前,捧住他的大脸,强迫他在她受尽委屈的小脸前思 考。 “没得商量。”扭开头,这时候她的委屈不管用。 “好吧!不勉强你。”她垂下双肩,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114.一会儿就 接上线,“你好,麻烦帮我查查‘我爱红娘’征婚社电话。” 对方还没查出号码,硕侨的大手已经一把抢下话筒,霍地挂上。 “你搞什么鬼?”他暴吼。 “我只是想找人帮忙。人家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这近邻既帮不了我,除了找陌 生人,我哪还有办法?”她答得理直气壮。 “你气死我了,贞操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看得这么淡薄?它是婚 姻的信任基础,不可以说扔就扔!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贞操是保障婚姻的不二法 门,不能轻忽!” “刚刚那女人没把贞操看得有多重,不也钓到你这个好男人?我不明白,为什 么留下它,才会保障我的婚姻幸福?”她摇摇头,问得困惑。 若是他因性爱上她,她只会感激,不会舍不得那珍贵的第一次。 “你想气死我吗?告诉你不准、不行、不可以,你就乖乖照做!懂了没?”他 鬼吼鬼叫,情绪大大失控,就算在面对事业危机时,他都没这样失控过。 她猛地摇头,不想配合他。 “不准摇头,你给我听清楚,如果你没结婚前真和哪个男人上床,就别再来找 我,我再不认你!” 他认过她吗?认她是什么?妹妹、朋友、恩人、邻居——总之,他的认定和她 想被认定的身份不一样。 “走!我带你去吃饭,看看喂饱你,你的脑筋运转会不会比较正常。”他不容 置喙地拉着她往外跑。 现在要是有任何一种方法可以驱散她脑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就算再荒谬,他都 会去试试。 小语失眠了,正常人的睡眠时间是晚上十点到隔天早上七点,而她的睡眠时间 则是从清晨六点到下午四点,可她已连连失眠好几天。 每每一闭上眼,那个穿红内衣的女人就对着侨哥哥招手,每每一闭上眼,结婚 进行曲就马上在她耳边响起。清晰的影像中,侨哥哥挽着别人一步步走过红毯,然 后一阵扯心裂肺的痛楚迫得她不能不睁开眼,告诉自己那是噩梦。 她决定出门走走,让身体的疲累和心理的成正比。 走进书店,一排排的书目在她眼里全成了江硕侨三字,眨眨眼,想挥去眼前的 幻影,却是徒然。 叹口气,她放弃看书,走出书店,黑压压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蒙蒙细雨。她 犹豫着,要不要冲入雨帘跑回家?算了,反正不赶时间,等等吧!何必弄得—身湿。 雨越下越大,细细雨丝成了斗大雨滴,敲在地上发出震耳噪音,这会儿更走不 成了,她的犹豫再度让她进退不得。 她常常犹豫、常常下不决定,所以她的爱情在犹豫过八年后,仍然要拱手让人。 童昕提醒过她要积极,但她又怕——怕这一积极,她连他身边都待不下去。 心惶惶然,她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全黑的奔驰车在对面车道停下,小语的视线被下车的身形抓牢视线。 是他!脚不由自主地踩出骑廊,但雨模糊了她的视线、雨声掩盖了她的呼唤。 小语拼命拨开眼上的水珠,想看清认明,可雨水偏偏乐于和她作对。 不管了,她穿越人行道,不介意雨水淋湿身体、浇出寒意,执著的意志只想证 实那是不是他。 她在奔驰车旁的法式餐厅前停住,从落地玻璃窗往里望,视线搜寻过每一张男 男女女的脸,笑着的脸、皱眉的脸、没表情的脸——然后,她看到他了,证实了真 的是他。 他正在里面和那位xx电子的千金小姐用餐,他们看来很幸福、很愉快,融洽的 气氛插不进一个浑身狼狈的外人。 转过身,小语面对车水马龙的马路。然后呢?她自问。 证实了是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跑到他面前对他说声哈哕,像以前一样撒撒娇, 说她饿昏头,不请自入地侵占他们的独处? 可——做了这些又如何?他仍是要娶别人,他仍是不爱她,不是吗? 当第三者,她没条件;当破坏者,她缺乏杀伤力,这样的她凭什么来捍卫自己 可怜的恋情? 雨下得更大了,她想起那段他刚失去宜棻的日子,她陪着他走,不断不断走, 走过大道走过小巷,走过晴天、走过阴雨,走过好的、不好的回忆。她静静听着, 分享他每一寸心情,那时候的陆小语是多么幸福。 现在,他身边有了另一个聆听者,再也不需要她了,懂事的人会默默离开,可 是执著的她选择留下。可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音乐从附近商店传出,歌声一字字敲击着她残破的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爱情不是我想象 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 更别说怎么遗忘 站在雨里 泪水在眼底 不知该往哪里去 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 不停疯狂找寻你 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还是该勇敢留下来 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 可不可以都重来 重来吗?不!就算是重来她仍旧会爱上他、恋上他,她学不来后悔呀! 呆呆想了多久,她不知道,浑身都被雨水淋湿,望着雨,沉重的水把她的心淋 得更湿、更重。 “小语,你怎么在这里?” 硕侨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眨眨眼,想确定声音是不是来自他。 “我——”我的后面要接什么?她想不出来,浑浑噩噩的头脑里找不出自己站 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这时候能够昏倒多好,她就可以不用面对一堆找不到正确解答的考题了。 “该死!你全身都湿透了!”他在她耳畔怒吼。 这不是疑问句,可她自然而然地蹦出答案,“我忘记带雨伞。” “我知道!”他拉着她,把她塞入车中,打开暖气、用他的西装外套把她牢牢 裹起,然后扬长而去,完全忘记车外头还有一个打扮入时、风华万千的女人,她— —也忘了带雨具。 这回她真的生病了,吊上点滴、打过针,硕侨坚持要她住院观察。因他认定, 坐在轮椅上的于优照顾不了重感冒的小语。 他把工作带进病房,手上没停过、嘴巴没停过,他的忙碌不需要别的事情来作 证,可是,他还是留下来了,为了他的小语留下来。 一个最忙的看护和一个最忙的病人,他们搬来小柜子充当书桌,两人各据一方, 他为新企划案忙、她为故事的尾声忙,滴滴答答的键盘声从两个人的指尖流泻出来。 护士小姐进门,帮她换上新点滴。不认同地对小语说:“病人不应该工作,要 好好休养,病才会好得快。” “我的工作进度已经落后很多,再不加油会被开除的。”那几天为了他,她写 不出半个字,现在有他陪着,情绪正好,此时不写更待何时。 “到时我办一个出版社给你,你爱几时交稿就几时交稿,看谁敢开除你。”硕 侨没抬头,盯着计算机屏幕说话。 “你也不对,你是来看护病人的,怎么也把工作带进来,你们打算占多久床位?” 护士小姐没好气地对硕侨说话。 小语回了句:“我们不出院你会被院长骂吗?没关系,我家侨哥哥会开一间医 院,请你去当护士长,到时要不要让病人出院,权力都掌控在你手中。” “你们两个?唉——”怪病人再加上怪看护,谁能拿他们奈何? 硕侨笑开,抬头对她说:“护士小姐,这病人跟其他病人不太一样,她很固执、 非常固执,你要是不顺着她,她会气得心脏病发作,到时转送加护病房会更麻烦。” 花钱的大爷都坚持了,她这小小的护士能说什么?“随便你们,不过吃过午饭 要记得吃药。” “好!我一定记住。”小语合作地点点头。 “还有,记得十二点一定要准时吃饭。”临出门,她不放心地又转头叮咛。 “遵命,护士小姐!”硕侨关上计算机,站起身,遵照办理,他把小语的计算 机也作了相同处置。 打开饭盒,他和小语一人一口,很快把整盒饭吃光。 “你吃这一点点够吗?” “等午睡过后,再找人帮我们送下午茶来。”他拿起小语擦过嘴的纸巾就往嘴 上抹两下,然后避开针管,躺在她身侧,和她共享一个枕头。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算不算“芙蓉帐暖度春宵”?小语心中暗自窃喜。 “侨哥哥,你在这里照顾我,会不会延宕公事?” “你在怀疑我的工作效率?”侧过身,凝望她的眼睛,那水盈盈的瞳眸像一潭 深水,诱得人不由自主地想动手探勘。 他喜欢和她这样接近,这种接近让他很安心、很放松,他喜欢弥漫在他们中间 的淡淡幸福感,像夏夜中绽放的茉莉香,叫人心旷神怡。 “不是,我的意思——” 他截下她的话,“我喜欢和你一起工作,那会让我紧绷的情绪变得松懈,不知 不觉就把事情完成。” “我也是,和你一起做事,看到你认真专注的表情,我会督促自己更努力。” “好吧!既然如此,若你改得掉夜间工作的坏习惯。我就在办公室里摆一组桌 椅,让你写稿,以后我们一起工作,好不?” “真的假的?安排我到你办公室里?万一,那位某某电子的千金小姐来找你, 我在旁边你岂不是很不方便?” “你不懂得回避吗?”他用手指送她一个爆栗。 “我干吗回避?就地隐蔽就成啦!说不定还可以从‘活体实验’中学到不少高 超技巧。何况她来、我出门,几个回合下来,别人不就知道你在做坏事了。” “你这个小坏蛋!” “我不坏,只是好奇,要是你肯教我——” “想都别想!”他一口否决她的提议。 “好啊!不想,做就是了。”她闭起眼,一鼓作气,把柔软的唇凑上他宽宽的 唇瓣。 香香甜甜的滋味闯入他的知觉,他有短暂的迷惑,忘记身前的女人是谁,他放 不开她,她的唇线优雅完美,没有涂上红滟的唇膏、没有人工合成的香味,她的唇 是自然的甜蜜。 辗转吻着她的柔软,他的手环上她的身子,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仿佛 她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他轻轻吸吮、吮住她的心、她的思考、她的爱—— 他的吻像春风、像文火,一寸村腐蚀了她的意志、一分分吹散她的悲愁,她不 自已地陶醉在他迷人的吮吻里。 “嗯——” 一声嘤咛把硕侨拉回现实,天!他在做什么?她是小语、是妹妹啊!忙松掉她, 却又不舍推开她的身子,硕侨把她紧紧抱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尴尬。 “侨哥哥,怎么啦?”不是很美好吗?这和她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一样美丽浪 漫,为什么说停就停?是她不够吸引人吗? “没事!病人要乖乖睡觉。”他粗嗄着声说。 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我是柳下惠——他不停地暗示自己,不停地深呼吸, 直到冲动平复,直到他又记起他是她的侨哥哥。 “侨哥哥,我觉得——”她想说话,却猛地被他捂起嘴巴。 “你没有感觉,没有悸动,只有和你最喜欢的男孩接吻,你才会有感觉。”他 不断地重复这些话,把它们当成必考重点,强要把它们灌进她的脑海里,“知不知 道?懂不懂?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有。”她顺从地说。 “很好。”他安下心、喘口气,再次把她的脸压在胸口上。 “可是——”她还有话说。 “可是什么?” “可是,那是我的初吻——”算了,初吻就初吻,不给他还要给谁?不计较了, 窝在他怀中,享受他淡淡的体香,谁知道这个怀抱还能让她窝上多久? “喔!”他呻吟,头痛毙了。 他居然夺走小语的初吻?在他心目中,小语和未成年少女代表的意义相同,这 样的他——和xx之狼有什么差别?头痛、头痛——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