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们这样算不算冷战?双双不清楚,从小到大,他们从没闹翻过,所以双双 不懂得如何低头求和。 在颖川这方面,他认为是自己宠坏双双,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改变她的骄恣。 他们的相处机会更少了,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每天双双上学後,颖 川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下午他回家,她躲进屋里读书,碰了面,双双尴尬低头 回避他眼光,他则倨傲地等她主动认错。 他们这种情形持续超过两个星期,相对於颖川对她的冷淡,他和幸子的关系 发展得越来越顺利。 他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在客厅里谈天,之後一起到 书房讨论工作,而双双似乎完全被排除在欧阳家人之外。 弓著身子,双双缩在花坛边,抱住咪咪,它软软的身子、暖暖的肚子带给她 些许安慰。 月亮缺了一角,斜斜挂在天边,几点星辰,疏疏落落点缀。 “你在这里?怎么,听到我和颖川要到这里谈心,迫不及待来占个好位置搞 窃听?” 幸子的声音打扰她的沉思,抬起脸,圆圆的脸不过两星期,凹陷。 “我不知道你们要来这里。”勉力起身,双双抱起咪咪跛行。 “你的谎话太假,颖川可是在餐桌上邀我到花园散步的,你会没听到?” 她是没听到,镇日恍恍惚惚,她根本不晓得日子怎么过去。 “你到底想怎样?我不和大哥说话、我不见他,你要的我全照办了,你还不 肯放过我?” 双双怕她,一天比一天怕,这段期间,幸子扮可怜、耍手段博取同情,她的 高强本事,让全家上下用不谅解眼光看她,交手几次,双双连连惨败,她伯了, 她竖白旗投降。 “哼,我只不过和你一样,都是独生女,占有欲比一般人强,我决定要嫁给 颖川,就不容许任何人和我抢他,不管是公公、婆婆或小姑都一样,你要是识趣 的话,早一点替自己找到藉口,搬出这里。” “我为什么要搬?这里是我的家。” “你确定是?”幸子露出诡异笑容。 “你想说什么?” 隐隐地,双双强烈不安,退後两步,一个踉舱,她急忙扶住栏杆才不至於摔 倒,咪咪轻轻巧巧从她身上跳下地面,却不忍离去,它缩在双双脚边,与她甘苦 同在。 “最近我得到一个很特别的消息,听说你是弃婴,因为身体残障被亲生父母 抛弃,後来让欧阳家收养。终於,我理解婆婆为什么讨厌你,最可笑的湿,冒牌 货居然大声说这里是她的家,你想分得欧阳家名下财产吗?恐怕你得先问问我这 个大嫂肯不肯才成。” 弃婴?不,她说谎,工藤幸子一心赶她离开,手段用罄,竞连卑劣的谎话都 说得出口。龌龊!她不信她,不相信!“你的故事编得太粗糙。”别过头,双双 故意笑得好开心,仿佛幸子说了天下第一冷笑话。 “你不信我,去问问金妈妈啊!再不,问我公公婆婆,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 提供你事实。” “哈,事实?事实足你被我这个小姑打败了!就算我和大哥冷 战,他的心仍然在我身上;就算我们两星期不说话,他仍时时关心我,至少比关 心你这个分秒挂在他身边的未婚妻来得多;事实是你手段使尽,仍然输得一塌糊 涂,不得不去编织荒谬谎言,逼我离开家。对不起,我很少看韩剧,我不会让自 己变成蓝色生死恋的女主角。”双双虚张声势,她用骄傲隐瞒忧心恐慌。 “一个不敢看清事实的女人,我真替你感到可悲。要不要听听为什么当初公 婆同意收养你?那是为了替欧阳家做形象,你不知道公公有意思培养颖川从政吧! 想想,收养一个残障弃婴,能替颖川拉得多少妇女票……” “你说谎!” 双双胸口急速起伏,她捣起耳朵不听,但幸子笑声刺耳,她凑近她,一句句 不堪话语入耳。 “你哥哥姊姊找你很多次,他们想把你领回去,但那可不行,你一走,将来 这条新闻要怎么炒?不过,现在用不著了,工藤家族和欧阳家族联合起来,不是 一个普通的事业王国,颖川想从政,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不听,你说谎,你是骗子!” 双双用力推开幸子,使力过度,幸子摔倒,她自己也没幸免,往前跌去,她 的手掌膝盖撞在鹅卵石上,痛得龇牙咧嘴。 幸子夸张的惊呼声,引来本就要到花园和幸子碰面的颖川还有几个下人。 颖川抢身过来,双双以为他要来抱起自己,那么她有好多话要向他求证,有 好多委屈急於对他申诉……可是,并不,他淡淡看双双一眼,然後在幸子身边蹲 下。 “你有没有怎样?”他问幸子。 他的关心易主……情势不再相同,双双心灰意冷,寒意从脚底升至头皮,她 快冻僵了,可是再没有怀抱愿意收纳她。 “我没事。别怪双双,错在我,我没注意到她在花园看星星。”一串模湖话 语将双双人罪。 三思思是她在什么地方,你就必须退避三尺,请问,这条规矩是谁订的? “他狠狠瞪双双一眼。 那个眼神,是凌厉? 双双缓缓往後坐起,茫然望去。她落单了,所有人都责怪起她的任性,她不 再是大家的小公主。 “不要这么说,只要她的心情开朗,避开她,我愿意。”幸子楚楚可怜。 又说谎!幸子的话明明句句是谎言,她却把它们声声刻进心底。 是真的吗?她是弃婴?对欧阳家,她的功用是一则慈善新闻?零点的吗?她 的存在只为了突显他的从政形象。 不对啊!哥疼她,从她有记忆起,就是无条件宠溺,金妈妈的爱,啊英的爱, 突然,欧阳夫人的鄙视眼光闪过,双双想起,没有母亲会用这种眼光目的盾亲生 女儿吧!?更没有母亲会要求子女之间保持距离…… 那么是真的了……在幸子的满肚子谎言中,唯有这则是真确。 “你到底什么进候才要长大?”颖川怒问。 “我会长大吗?”双双直觉反问。 低头,她看自己的脚,他说过,刀子的左脚忘记长大,原来,忘记长大的左 脚能为人带来利处。 “少爷,双双小姐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你别同她计较。”金妈妈走来,蹲在 双双身旁,握住她冰冷小手。 “谁都不准扶她!她够大了,有本事犯错,就要有本事收拾后果。” 他一喊,金妈妈不得不松手,退后一步。 他要她收拾后果,怎么收拾,离开吗? 可以啊!但他为什么不要像工藤幸子一样,直接告诉她,她该滚出欧阳家门, 却要用冠冕堂皇的说词,来指责她的任性和不成熟? “颖川,是我不好,我真的不想因为我,把整个家弄得鸡飞狗跳,我希望大 家能和谐快乐,就像我没住进来以前一样。”幸子伏在颖川胸前啜泣。 该哭的人是她吧?可是她无权哭泣,因为错在她,她是千夫所指。 “这个家的鸡飞狗跳不是因为你。” 当然不是因为幸子,是她这个不属于欧阳家的外人,打乱他们的生活秩序。 缩缩脚,她冷得历害,要下了吧!圣诞夜里,卖火柴女孩没有家,只有静静等待 流星陨落,她才能自大飞往缥缈天际,触手幻想中的幸福。 颖川抱起幸子,转头面对双双。“等你想好说词,解释你的力,我在书房等 你。” 说词?她没有说词,她是暴力,她的确伸手推人,她是…… 是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是。 一缩再缩,她把自己缩进花坛边。 “双双小姐,你答应我要懂事的。”金妈妈搂搂她。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伸头,她忘记落泪,缺乏表情的小脸上, 刻划著深切寂寞。 “你问。” “我是弃婴对不对?” “双双小姐……你怎么……”她惊呼。 不用回答了,抬限,她从资深的佣人眼中得到答案。没错,她是! “这就是妈妈讨厌我的原因……”她喃喃自语。 “你不要胡思乱想,这里没人拿你当外人。”金妈妈急切说。 又如何,她的确是外人。“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她微笑,勉强。 许久,佣人们一个个离开了,金妈妈也在叹息声後走出她的视线。 这一想,她想很久,想到月亮偏西,想到晨露沾衣,她的心始终无法澄明, 几年的光阴在脑中一段段闪过,那些感情怎么可能是假意? 她分不清是头痛或心痛,只觉得疼痛将她紧紧包裹,她站不起来,真的,没 有矫情,不是装可怜博得同情,她是真的站不直身。 理所当然的身分没了,她的存在不再被需要,留在欧阳家,只会引发出更多 的争执纷端。怎么办?是不是消失,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仰望,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扇窗一道门,清清楚楚刻划她的童年,快乐的、 欢悦的、没有负担的童年眨跟过去,现实的人生摆到眼前,她——不属於这里。 清晨七点,她没上学,八点,颖川和幸了从家门走出,看见她蹲往原地。幸 子想走过来,却被颖川拉住。 哥还在气她?气她没为自己的暴力找到好说词?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之间 越离越远,贴心的感觉不在,他的爱有了新人。 她累了,又冷又累,偏过头,她想睡,不晓得等她睡醒,迎接她的是朗朗睛 空,还是失一意…… 双双把自己镇在房问里面两天,她不上学、不补习,不想见任何人。 颖川以为固执的她仍为那天晚上闹情绪,他不主动找她,留了时间空间,要 她自己想通。 第三天,她把自己整理乾净,走出虏门,用最冷静的口吻告诉父母亲,她想 见见自己的亲人,如果他们愿意,她会和他们离去。 双双的“懂事”让欧阳夫妇很快乐,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替双双安排亲人众会, 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收养问题。 於是,欧阳家的客厅里坐著欧阳夫妇、双双和三个年轻人,他们分别是双双 的大哥、二哥和姊姊——陆帼升、陆帼酸和陆吟访。 他们都还是学生,博一、硕二和大四,自从父母亲过世後,便靠著半工半读 维持生活。 之前,碍於欧阳颖川的百般阻挠,他们没办法见到双双,这回欧阳家的长辈 主动找上门?让他们惊喜万分。 他们围著双双,娓娓将当年困境道出——“当年,我们并不想把你送人,但 爸妈做生意被骗,欠下一大笔债务,不得不把你送出去,後来的十几年,我们日 以继夜工作,一心一意想把钱还清。”大哥帼升说。 “你在欧阳家这些年,他们常常在门外偷看你,看你进出坐大轿车,看你像 个千金大小姐般受宠,回到家後,爸妈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们,庆幸自己没做错, 只要你好,我们就快乐。”二哥帼酸说。 “我从五岁开始赚钱养家,口香糖、玉兰花、冰棒,能卖的东西我都卖过, 我们把赚得的每一分钱拿来生活,生活辛苦,但每个月底结算,知道债务又减少 一部分,全家欣喜若狂。”姊姊吟访说。 “爸妈常挂在口头的话是你们要好好念书,当了,总统或医牛,赚钱就不会 像我们这么辛苦,他们希望我们拥有高学历,而我们心里想的却是只有学校才有 高额奖学金,所以把书一年一年念下去。 爸爸很高兴,他们说老天爷公平,他在经济上亏待我们,却在我们的前途上 照耀光明。不过,他更常说的话是——你们在困苦的环境中,都能出类拔萃,双 双当了有钱人家的干金小姐,成就一定更加非凡。 双双,我们不在乎你的成就是否非凡,我们在乎的是你会不会看轻我们这些 兄姊,愿不愿意放下高贵身分,和我们相认。“帼酸说。 双双没回答,愣愣看著眼前亲人,很奇怪的感觉,才第一次见面,居然不觉 陌生,这是家人间独有的亲切? “一年前,爸妈把钱还清,我们在狭窄的客厅里面开家庭会议,决定到欧阳 家,恳求他们让我们团聚。 我知道这种说法太自私,你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你的感情、记忆都在这里, 硬要用血缘关系将你带走,的确过分。但这是我们的梦想,不管如何,我们都努 力朝梦想前进。 年初,爸妈去世,死前他拉住我们的手叮咛,不要忘记你,忘记我们全家人 的梦想。“帼升走到双双面前,拉起她的手说。 双双没想过自己会是谁的梦想,感动在心底蠢蠢欲动,那是她的亲人啊 “回来吧,缺了你,我们成就不了一个完整的圆。”吟访凑过来说。 “回来吧,再辛苦,一家人能在一起,都是最幸福的事。”帼酸说。 “我……” 确定自己身世後,双双由怀疑到惶恐,由伤心到接受,无数的疑问,困惑她 的思潮,她了解有些答案不能要,有些答案她不敢要,两天下来,她作了无数假 设,结论不多,只有一个——这个家,她再不能留。 庆幸的是,身分改变,她对哥的感觉再不能用变态形容。她没交过男朋友, 不晓得对大哥的感情是否叫作爱恋,但无论如何,只要她把心牢牢守住。即便是 暗恋,她也有了权。 见双双久久不语,欧阳夫人有点急躁,脱口而出:“双双,你还是跟哥哥姐 姐去吧,你在这里和幸子处不好,让颖川左右为难也不是办法。” 欧阳夫人的急切教人傻眼。双双在这里不受欢迎?那么之前,他们为什么千 方百计不准他们接近双双? “双双,我们虽然经济不宽裕,但我们一定会让你生活无虞。”吟访拉起双 双,想当场把人带走。 “姊……”她讷讷说。 “你喊我姊,你愿意承认我们?” “嗯,我很高兴你们要我,很高兴你们愿意接我回去,我会尽力当个好妹妹。” “意思是你愿意回家?”帼酸问。 “她不会和谁回去,她是欧阳家的人。”颖川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大厅门口, 他冷冷的眼光扫过厅里所有人,空气瞬地冷冽。 “哥……”双双走近他。 “你还叫我哥?好,跟我走!”颖川拉起她,在众目睽睽下,推开幸子,走 出欧阳家门。 他们很久没到这里了,这里曾是他们的秘密花园,满地的粉色野花,五个花 办围成圈圈,怯怜怜的一小点一小点,点点缀满山坡地,风吹,花矮,柔柔花办 随风形成波浪。 六岁的时候,她坐在草地上看颖川放风筝,她羡慕他能飞快奔跑;十岁的时 候,她在颖川身後看他作画,每张画中,她要求他画一个绑著两条辫子的小女孩, 画中女孩把手上的风筝放上天空。 之後,他忙了,忙工作事业,再没时间陪她拜访秘密花园。 “哥……我要走了,之前的事对不起,看在我不会再惹事的份上,原谅我, 好不好?” 双双鼓足勇气率先开口,他们之间再没有“以後”,她不要他们的结束充满 遗憾,她要回到过去,假装分离是迫不得已。 他脸色铁青,默不作声,冷冷的眼神遥望远方。 之前,他这号表情是留给外人欣赏的,在她面前,就算当不成阳光男孩。至 少称得上和蔼可亲,现在……他的温柔只限幸子独享了吧? 苦笑,怎么会……明明那么亲近的两人,加入新人,咫尺距离竞成天涯。 “这些日子我做了不少坏事,对不起。好不好?你原谅我吧!对不起、对不 起,对不起啦!” 她用起惯用的撒娇法,抓起他的大手东甩西甩,然後一个用力,他的手在空 中甩出一百八十度,她接住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偎上自己的脸庞。 他不在乎她做过多少坏事,他在乎的是,她居然没同他商量,就做主回陆家; 他在乎的是,要不是金妈妈一通电话通报,她擅自失踪,他要翻遍台湾,才能把 她挖回身边。 “你要走去哪里?”他投降了,为了她的撒娇。 “回我自己家里。” “你不承认这个住了十儿年的地方是家?” “哥……” 咬唇,她走近颖川,两手搭上他的肩膀,踮脚,在他颊边印上一吻。“对不 起。” 颖川别过头不理,双双绕到他身後,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间。 久久,两人都不动,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她的泪成形,滚入他的衬衫间。张 嘴,她轻轻哼起幼年时期金妈妈哄她入睡的歌曲。 月娘光光挂天上,嫦娥在那里住,你是阮的掌上明珠,仔细扶养你长大,看 你周岁,看你收涎,看你在学走……相片一大叠…… “哥,记不记得,你说我是你的掌上明珠。”她在他背後问。 时光往前推进十年,她和现在一样攀著他的背,瘦削的两条胳臂圈不起他的 腰,当时她问他:“哥,什么是掌上明珠?” 颖川回答:“明珠是种昂贵物品,掌上明珠的意思是一个人握在手心最宝贵 的东西。” 双双想半天说:“我懂了,我的掌上明珠是鱼鱼风钤。哥,你的掌上明珠是 什么?” 他没多想,反射回答:“我的掌上明珠是你。”说完,他蹲低身子,把她背 高高,他背著她迎风跑,银钤笑声串串。 她尖叫著:“哥,我要变成风筝飞上天空!” 那天,她没变成风筝,也没有飞上天空,她牢牢系在他背上,他乐於负担她 的一生一世。 想起过往,颖川叹气,低下身子,让她环住自己的脖子,自然而然的,他背 起她,於是她再度成为他的负担。 “哥,你还记得鱼鱼风钤吗?”双双问。 “记得。” 颖川两条长腿往山坡上走,交交叉叉,他说过要同她共用这两条腿。 “我不小心把电视柜上的陶瓶摔破,陶瓶上画有两条我最喜欢的小鱼,做错 事,我哭得震天动地,不准别人收拾满地碎片,还生气阿英,诬赖都是她的错, 任凭谁来哄我,我都哭不停。我想,我是真的被宠坏了。” 认真想想,他对她发火并没错,她是个既任性又不懂得体贴人心的富家千金。 颖川接下她的话:“我下课回家,司机车子还没熄火,我就听到你的哭声, 匆匆进屋,看见你两颗眼睛肿成大核桃。” 想起往事,颖川笑开,当时他气得想找人发作,双双手指阿英,说她故意把 陶瓶放在电视柜上面,害她不小心把瓶子弄破。 问消楚情况後,他了解分明是欲加之罪,双双却能振振有词,他不明白,明 明是坏得让人咬牙的女孩,他却总把她的行为看成可爱。 “一看到你,我就指著碎瓶子向你告状,直嚷阿英坏坏。” “我记得,你一边哭一边说:”鱼鱼死掉了。‘金妈妈慌了手脚,不晓得怎 么跟你解释坏掉和死掉不一样。“ “你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破陶片,告诉我:”鱼鱼不是死掉,它是长大了陶瓶 太小,住不进去。‘我问:“不住陶瓶,它想住哪里?’你说:”它想住在风里。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但光是鱼没死这句,马上止住我掉了两个小时的泪水。“ “那天晚上,我熬夜,把破掉的陶瓶一片片缀合起来,做成风铃。” 那个夜里,他没想过辛苦二字,满心想的是她第二天看见风铃时,大叫大笑 的快乐表情。 “清晨我醒来,发现鱼鱼竟然在我的窗口游泳,风一吹,它们和著节奏唱起 优雅旋律,我好开心,才一个晚上,鱼鱼就搬好新家。” 话说到这里,他们同时笑开,属於他们的共同记忆无数,再多的箱箧都装摆 不下。 “现在,你不希罕我的风铃了?” 颖川叹口气,从接到金妈妈的电话,知道父母样安排了双双和亲人查聚起, 他就克制不了,自己的怒气,停掉开到一半的会议,他不介意损失的金额有几亿, 只想立刻飞到她身边,阻止事情继续。 没想到,回到家,他竞听到双双要回到亲人身边去。 她的脸摩蹭著他卷卷的黑发,又浓又密的头发,是她脸颊最爱待的鸟窝。 “哥,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想你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我更爱你。” “你爱我的方法是离开我?”放下双双,他转身面对她。 “哥,对不起,我说不清楚,可是爸妈说的对,我不能一直黏著你,我终要 独立,而你,你会建立自己的家庭。” “这两者之间没冲突。” “怎么没有,你回想自从幸子住进我们家坐,发生过多少事情?” “除了你闹情绪,我看不出有什么大事情。”颖川否认。 “我们从不冷战的,可是,我们已经两个星期不说话,以这种情况发展,不 出两年,就算我不想离开,你都会要求我走。” 想起幸子的咄咄逼人,她们肯定没办法同处於一个屋儋下。 “我不会。” “好吧,你不会,若是你的妻子孩子联合起来问你选择谁时,你怎么办?会 不会左右为难?” 她和幸子不是婆媳,却有严重的婆熄问题,错在谁?错在她的看不清状况, 她始终以为他是她的独享包。 “你真的没办法喜欢幸了?”若幸子真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他不介意解除婚 约。 “哥,你很清楚,不光是幸子的问题,任何一个想接近你的人,我都会把她 当成假想敌,我霸道惯了,我老要求你把所有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能把属於我 的宠爱分享出去。你不也是发现任我继续,会越弄越糟,才开始对我严厉?” “你既然清楚,为什幺不要求自己改变?” “没办法,你把我宠上天,天太高,我跳不回地面。”双双投进大哥怀里, 抱紧他。 之前,她怀有恐惧,以为自己真是幸子口中的变态分子,自从知道和颖川没 血缘关系,她松下好大一口气,从现在起,她可以在心坐偷偷爱他,可以藉妹妹 之名,在身旁看着他,这佯她就心满意足。 “你总有藉口,算了,不改就不改,我不介意了。”如果幸子无法包容这个 无法无天的双双。他不勉强她留下。 “你希望我变成讨厌鬼?才不,我要改,我会改,我不要再骄蛮无理。” “你的改变方式是离开我?”颖川反问 “我的亲人希望我回去。我们分开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相认,何况,那是我 亲生爸妈的心愿。” 更重要的足,她再没有立场身分留在这里,坦然面对幸子的责难。 况且,知道身世,确定了自己不能公开爱恋,她怎还有本事留在这里。眼睁 睁看他和幸子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 “他们的心愿重要,我的心愿不重要?” “哥,我亲生爸妈去世了,他们一心希望我回去团聚,成为陆家人。” “当初是他们不要你的。” “他们有他们的困难,如果角色易位,我不一定做得比他们更好。哥……对 不起,我要回去。” 她想清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只有短短十几年,往後他们将有各自的人生, 与其停在原点,看他一步步离开自己,渐趋渐远,不如背过身,轻轻说声再见。 “不。”他反对。 “都在台北,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没错,都在台北,叫他们经常到家里,我不介意招待客人。” “哥,让我回去好不?”她在他怀里钻呀钻,一颗小小的头颅,向他耍赖。 “拜托拜托,再宠我一次,好不?” “你一定要回去?”他没反对过她任何一件事情,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 “拜托、拜托……哥,我好爱你……真的。” 耳朵贴进他的胸膛,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金妈妈说,小时候,她睡不著的 哭闹夜晚,只有趴在他胸前、听著他的心跳声,方能人睡。 “你会常回来看我?” 他不是计较的男人,但他不得不在这件事上讨价还价。 “一定。” “不会忘记我?” “绝对不会。” “不管任何事都会回来找我商量?” “恩,我保证。” “重大事情要由我作决定?” “没问题。” 他不说话了,双双知道事情定案,他又宠了她一次。 风在吹,花在舞跃,她的腿能不能正常都无所谓,她只要记得,他爱她,水 远永远。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