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生什么事?」 孟姜在黑暗中向人发问,很显然,没人对她的问题感到兴趣,大家急着向外 逃命,这年代疯狂的恐怖分子处处可见,九一一不单单是戏剧。 孟姜被推挤得站立不稳,她的方向和别人不一致。 「不要挤,碰到事情不要着急,要沉着以对啦。」 她一面喊话、一面哭,她口口声声沉着,哪晓得她自己一点都不沉着。一个 矮胖身躯撞上她右肩,闷哼,她的眼泪成串垂落在胸前。 「呜……不要……不要这么莽撞,别人……呜……会受伤……」她越哭越凶, 还是忍不住长篇大论,说理说得起劲。 穿过人群,钟英铧听见孟姜的声音,噗哧一声,大笑。这个女人,特殊得让 人想捏一捏、掐一掐,弄清楚她的脑袋瓜里装的是米浆,还是加水奶茶。 「冷静!冷静!火灾的受难者多半是被挤死不是被烧死的,我们要记取前车 之鉴……」 孟姜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冷静,想说服别人冷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急切中,一只大手抓紧她的手臂,将她带离开。 「你是谁?你有没有带错人?我没携伴参加宴会……」孟姜反抓住对方的手 问。 人家不理她,直拖住她往前走,相形之下,孟姜的力量太小,何况对方高过 她一个头,光用身高压制,她绝对赢不了。 挣不开大手的箝制,孟姜低头张嘴想咬人,哪里料得到对方是神仙下凡,将 她每个动作算计在指掌问,手扬,把她想闯事的下巴拉往安全界线,也拉出她七 级脑震荡。 「说话,你是坏人吗?我知道了,你是强盗,快放开我!」 嘴上功夫用不着,拳打?没本事!脚踢?莫法度!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拉 离开大厅。 他们往哪里走,对不起,她不知情,对方的速度很快,让她在猜测他身分同 时,无法兼顾方向。 她被拉进楼梯间,楼梯很长,爬得她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是通道,孟姜不晓 得自己绕了多久,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仍然在饭店当中行进。 他们走得很快,孟姜脚上的高跟鞋没办法承受这种操练,在一声惊呼后,鞋 跟断裂,她整个人摔倒在地毯上。 嘶……噢……痛痛痛! 孟姜女的眼泪答答滴滴,流进黄河里……心苦、身苦,苦到底的孟姜女把心 埋进万里长城,成为千古奇迹。 「妳怎么了?」 对方终于开口说话,温文尔雅的低醇嗓音带出她若千联想,是他?是光采夺 人的太阳神? 不!丁爷爷叫他钟总经理,既然是总经理,绝不会去扮演掳人勒赎的坏强盗, 孟姜的主观认定中,坏人不是獐头鼠目,就该是猥琐奸诡,断无道理长出天使羽 翼,向人间抛洒光芒,所以钟总经理是好人,身旁的强盗不可能是他。 「我想,我的脚扭到了。」哭声缩小,但声音里的委屈很明显。 请别误解,她绝非哭累,更不是严重脱水,孟姜是担心强盗对自己的欠佳表 现不满,伸手一刀,她只能下地狱问问阎王缺不缺自来水。 黑暗中,「强盗」蹲在她身边,手顺着她的小腿往下滑…… 很暧昧,这种气氛不该出现于清纯少女和奸恶歹徒中间,一定是他的声音太 好听,才会引发错觉。 当强盗碰触到她脚踝时,孟姜痛呼一声,然后是一连串咒骂,完全忘记该迁 就强盗的满意度。 「你很差劲,我受伤你还那么用力!有没有想过别人会痛?痛的不是你的肉, 所以不要紧对不对?你只想自己高兴,没想过别人会不会生气,你们这种坏蛋全 是自我中心的怪家伙,不顾虑别人的痛苦,只想着自己的快乐,如果你多替别人 想,哪里会去当歹徒……」张嘴闭嘴,她叨叨说个不停。 钟英铧认识各种女人,清纯的、美艳的、感性的、性感的……就是没见过像 她那么啰嗦的女生。 「没那么严重,妳只是高跟鞋断掉,脚有点小扭伤。」 英铧吐口气,若非是家教太好,学不来对女人动手脚,他铁定二话不说,拳 头送出去几个再讲话。 「只是小扭伤?讲得好简单,我本来不会受伤的,要不是你硬拖着我走,要 不是你不顾我的意愿,我哪里会扭伤……」 「停,闭嘴!」 说着,他弯身抱起孟姜,这回,孟姜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普通坏人,普通 坏人没有那么高、肩膀没有那么宽、胸膛没有那么……舒服…… 当舒服两个字浮现时,淡淡的甜渗进知觉,偷偷地,微笑自动装置启动。 疯了、疯了!她居然因为坏人有一副好胸膛,就忘记他的残暴,坏人、坏人, 别忘记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啊! 他们仍持续往前行,孟姜的理智提醒自己,应该大声喊救命,可是贪图享受 的身体背叛理智,她情愿在他怀里多待几时。 至少、至少……被他抱着,脚踝不痛啊,如果他一火大抛下自己,脚踝、脊 椎和小屁屁都会遭殃…… 在孟姜说服自己享受无罪同时,她感觉男人开门关门,感觉自己被轻放在床 沿。 哦哦!码头到达,下船了可没道理再喊晕船,正襟端坐,她又是理智战胜感 情的程孟姜。 遇到歹徒守则一——不可以用激烈口吻和歹徒说话……至于刚才的唠叨、想 咬人的粗暴行动……唉呀唉呀不算数,抹掉,刚刚那个是无脑的程孟穗,不是有 智慧的程孟姜! 她把问题赖到二姊身上。 「请问,为什么会停电?」 口气温和、态度从容,很好,孟姜给自己的冷静打一百分。 「大楼被断电。」钟英铧的答案给得又快又准,他没打算向任何人隐瞒自己 的行为,就是丁进泰也一样,今天他的心情相当相当不好,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小 名源自一只流浪猫之后。 「你怎么知道?」孟姜又问。 「白痴才不知道。」 你看,回答多敷衍,他忘记自己是众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忘记基础形象 要费心保持。 「说不定是地域性停电,整个东区都停电,不单单是这栋大楼停电。」 「电是我断的,妳有意见?」 这坏人好嚣张,居然当着被害人的面坦承罪行!孟姜生气自己手边没有录音 机,否则一句一句录下来当呈堂证供,他就脱逃不了, 牙齿在抖,膝盖也在抖,十根手指头更是抖得连裙襬都握不住,当坏人不怕 被指认,原因只有一个——他打算杀人灭口。 她大着胆子问:「你为什么要断电?目的是什么?」 「我要妳脖子上的项链。」 「这不是我的,我只是模特儿,负责展示这条项链。」孟姜试着说道理。 「随便,我只要把项链拿到手,至于是从谁手里拿到,我并不在乎。」 腿伸长,他躺在她身侧,手支在后脑,他在等丁进泰找到人打开电源,届时, 他不会认为自己和孟姜还停留在饭店里,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取定女孩身上的 钻炼。 「你应该在乎,如果项链是我的,而你有充足的借口说服我主动送给你,你 就不算犯罪,将来更不会被法办,不会赔上未来。但项链不是我的,我自然不可 能把它送给你,强盗罪至少要被判十年罪刑。」 她的苦口婆心只换得他的简单回答——「哼!」 真摇摆,世界上怎有这种人?没有道德良知、没有羞耻…… 孟姜闷在心里的话尚未骂透,啪!电来了,灯亮了,孟姜的眼睛瞇了瞇,适 应光线后,她转头想看清楚歹徒的长相。 一看,啊……啊……啊……是他!居然是他!是她只见一面,就被迷倒的他, 是比吸血鬼伯爵还要有绅士风度的他,是…… 吸,再吸……鼻水滑得又顺又滑,像搭了三百六十度的水中溜滑梯,咻,三 秒钟见客…… 怎会这样,他彻底打坏她对坏人的想象,不对啊!他怎能将她的世界天翻地 覆,他怎能把她的认知当巴士底监狱一举推翻…… 呜,呜……在小小试哭两声后,她开始放开郁闷、嚎啕大哭…… 英铧冷眼看着孟姜,他不认为她能哭太久,女人的眼泪通常是为取得男人同 情的手段之一,只要他不为所动,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泪水可流。 拿起一本杂志,他靠在枕头上,好整以暇地阅读起来,背着他的孟姜没理会 他的轻松,自哭自的。 「呜……你是个堂堂总经理,为什么要做掳人勒赎的坏事情?想要钻石项链, 自己赚钱买不好吗?呜……何必用不正当的手段? 我不相信你的薪水买不起这种昂贵物品,光用你身上的那套呜……那套西装 就能换到了吧?」孟姜一路哭一路说。 她没说错,好眼力,他身上这套名牌手工西装造价不菲,拿来换她脖子上的 东西绰绰有余,要不是爷爷看重项链,他才懒得出马搞这场飞机。 「呜……除非你连西装都是绑票得来,否则呜……你没道理做这种傻事,对 不对?」 绑票换西装?她的想象力真好,依她的说法来估算,他的鞋子、轿车、房子 ……一样一样计,他可能得绑架半数台湾人,才能换得眼前的生活享受。 英铧的想法没写在表情上,冷冷的平板表情摆明没听取她的教训,虽然她说 的每个字都落进他心底,而且觉得……有趣。 孟姜的肩背哭得一抖一抖,她很卖力,不是随便敷衍两下的那种哭法。 「链子呜……我绝对不给你,这是为你好呜……也是为我好,项链戴在我身 上,我有义务好好保护它,而你,呜……身为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士,我没办法坐 视呜……坐视一个有大好前途的男人,呜……因一时贪念毁去终生,如果你用孔 武有力的身量欺侮我,硬要呜……把我身上的链子抢走,我当然没办法反抗,可 是一旦被人家知道这种事,呜……人家会说你以大欺小。」 孟姜的呜咽没阻止她的唠叨,顶多往后拖延几拍。 人家?哪个人家?小小二十坪空间里,唯二的人类是他和她,他不会批判自 己以大欺小,至于她?无所谓,反正她是受害者,情绪不稳属正常反应。 看看腕表,他不晓得丁进泰的手下有没有危机处理能力,如果能力不错,楼 下的义卖将照常进行,若能力不及,明天的报纸将有斗大标题——进泰企业的珠 宝义卖,因一场为时五分钟的停电被迫取消。 哈!事情进行到这里,爷爷还不乐得扔掉手杖又跳又笑? 几十年前的爱情争夺战,让好友成为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几十年后再开战, 不晓得匪死谁手? 不过,以Sammi 女士为爷爷紧张焦虑的神情做研判,他对爷爷的赢面看好。 「你知不知道,呜……丁爷爷找不到我,会很紧张,这条项链是他为初恋情 人准备的礼物,呜……今夜的盛会,他筹备许久,你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积极为了呜……为了完成年轻时的梦想而努力,你舍得破坏吗?」 她也听到一个四○年代的旧式爱情故事? 只不过,他们听到的爱情故事当中,男主角显然不是相同人物。 钟英铧耸耸肩,开始打起呵欠,这个女人的耐力比他想象中长,她已经哭了, 呃……三十分钟,不过她的唠叨倒也没想象中那般无奈。 电话响起,他接过,安静倾听对方声音,淡淡一笑。 丁进泰的事业成功绝非偶然,电话那头的眼线说,丁进泰面不改色地走向舞 台中间,撕下他留的纸条,无视众人对纸条上方「物归原主」的猜疑,宣布义卖 会开始。 聪明,将危害减到最低,明天,报章杂志上的标题,仍然是义卖会圆满落幕, 募得现金多少资助失学儿童。 只不过,丁进泰的沉稳让他得多留在饭店一个晚上。 「呜……你想清楚了没?你拿走的呜……不单单是一条项链,还是一位孤独 老人的梦想,呜……易地而处,假设他是你的亲爷爷,呜……你会这么残酷吗?」 问题是,是他的亲生爷爷逼他这么做的呀!当丁进泰的梦想和钟承意的梦想 发生冲突时,同样是一只脚踩进棺木的老公公,他该帮谁?废话,自然是钟意承, 谁教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直系亲属。 转过身,孟姜不再用「龙骨」对他。 红红的眼、红红的颊、红红的楚楚可怜,很少男人能对于她的可怜视而不见。 从小学时期开始,巷口卖葱油饼的阿桑,只要看见她红眼眶,就会心疼,就会煎 一块加大型葱油饼哄她别哭。 「呜……爸爸常说,一个人一生中,呜……难免会走到岔路,没关系,只要 有心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呜……相信我,我不告诉警察你做过什么事情, 我会将改过自新的机会送到你手中,呜……我说真的,不谌骗你。」 很好,连屠刀都出笼,要是他手中真有屠刀,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往她的脖 子抹几下,他很少因女人感到情绪波动,这女人让他破了新例,她哭哭哭,竟哭 出他的舍不得,哭得他想举臂将她眼泪拭去。 放下杂志,懒得假装,他紧盯她瞧,要不是她哭得好用力,要不是她的衣襟 湿掉一大片,他会觉得她的哭泣根本是骗人。 哪有女人哭起来那么美?红红的粉颊一路粉到脖子底,让人忍不住想往下窥 探;没有黏黏的丑鼻涕,有的是美美的双瞳水盈盈,恐怕只有琼瑶笔下的紫薇, 才有本领把哭的艺术发挥得这般淋漓尽致。 是得天独厚吗?他不晓得,不过,隐隐地,他有冲动想将她放走,连同项链 一起。 他的帅再度影响孟姜,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为一条项链毁去大好前程?可 惜、可惜,可惜他的未来,也可惜自己欣赏他的心情。 串串眼泪滑下,忙碌的小嘴张张合合,不肯放弃劝他改过自新。 「你愿意吗?」孟姜问。 跳过她的啰嗦,他直接听那句结尾,愿意?愿意什么?娶她吗?愿意啊…… 什、什么!愿意什么?愿意娶她?! 他起肖了吗?!多少女人备妥麻绳,等他一个不注意套住他的前程,多少年 来,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对于爱情如履薄冰,但求片叶不沾身,全身而退, 怎么一个爱哭的女人,随便哭几下,就把他的警戒心给哭掉? 「不愿意。」终于,他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答案,否定掉她所有努力。 「那……」 冷面,英铧瞪掉她的「那」和接下来的字句。 「闭嘴,妳口渴不渴?」 英铧的讽刺听进孟姜耳里,成为关心。是啊,好渴呢! 乎常这时候,她的笨笨二姊会递上一杯水,告诉她,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 路,这种劝人不哭的说法很可笑,但对于孟姜,每次都有效。 「这里有水吗?」她问他。 「有!」 英铧起身,倒水,终于走回原定计划。 原定计划是这样的——带走模特儿,用药迷昏她,拿下项链,每个步骤都计 划得相当完美,他只差没料到,绑到一个爱哭女人,没关系,只不过浪费了…… 两个钟头,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避开孟姜的眼光,他将药丸放入水杯里,摇晃两下,送到她面前。 孟姜没想过对于陌生男人需要多存一份怀疑,喝下水,三分钟,天旋地转。 「糟糕,我的低血压犯了……」摇摇晃晃,她扶住自己的头,自顾自地倒向 床侧。 她睡着了,美美的睡美人躺在床边,安详柔美,英铧伸手拿下孟姜脖子的项 链,然指尖一触上她光滑纤细的脖子,竟舍不得离开。 该一走了之的,却不晓得为什么,他有良心地把她在床上摆好后,又很没有 道理地留在旁边欣赏起她的睡姿,最后更没有理由了,他居然留在她身旁,搂住 她的腰,把她塞到自己怀里…… 两人双双睡着,哦哦,别问我为什么,我不晓得。 我只晓得,这个晚上天高气爽,没有秋蝉唧唧,但两人梦里净是美景。 睁眼、揉眼,孟姜没弄清自己身在何处,她伸伸懒腰,又窝回床里。 是房里的高级沙发提醒她,她不在家里面,是桌上那杯没喝干的开水提醒她, 昨天自己哭得很累。 两条线索,一点一滴把她的记忆拉到昨天,拉到阿波罗身上。 联想起什么似的,她将棉被迅速扯开,还好、还好,衣服整整齐齐,没被侵 犯的痕迹。 快速下床,房里、房外绕两圈,帅总经理兼歹徒不见了?打开门,关上门, 门没被反锁。 走到桌边,拿起纸条,上面简短写着——房费我已付清,妳打算什么时候离 开都可以。 没事了?歹徒放弃勒赎她? 她想到……手瞬地往脖子摸去。 啊!她的项链不见……死了、死了,没赚到丁爷爷的二十万,恐怕自己要掏 腰包赔上二十万…… 想到爱钱爱到死的大姊,她吸两下鼻涕,泪水狂飙。 她会被打死、绝对会被打死!怎么办?拿起电话,犹豫,放下……再拿起电 话,又犹豫……那个总经理歹徒为什么不直接杀她灭口? 「厚!我会被你害死,难怪大姊老说,看不到男人的存折簿,永远别对他放 下信任。我怎会临时低血压发作?我怎能在险地里睡得安稳舒适?古圣贤说,人 无远虑必有近忧,孟姜,妳看,忧虑横在眼前了,看妳怎么面对?」 就这样,她急得团团转,在不大的房间里绕来绕去,在喃喃自语近半个小时 后,她决定先洗澡放松心情。 洗完澡:心情放松了没?当然没有。 大姊狰狞的面孔在她脑海中咆哮——我不早说过世界没这么好康的事情吗? 在马路边走走就有人请妳去当模特儿?想想那些想要出名的女人,得躺上多少男 人的床,才能换得露脸的机会,当初我说可能是仙人跳,想骗妳们这些无知少女 的荷包,果然,没错吧! 「二姊的聘金还有一千九百多万……」 脑波间,可怜的孟姜小小声回答。 小小回答引来大大指责——不要给我动那笔钱的脑筋!妳怎知道孟穗不会被 退货?像妳这种花法,如果人家要我退九成半聘金,我要到哪里去筹钱? 我实在很倒霉,从小姊代母职父业,辛辛苦苦把妳们两个拉拔大,都二十几 岁的人了,还要事事叫我操心,先是孟穗动不动就给我哭回娘家,接着妳又给我 出事…… 大姊的哭调在孟姜心里绕,越绕越心惊,偏偏她没胆子装死,说不定丁爷爷 老早带保全找上家里要项链。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不管是狗头还是 笼头锄,切下去都是一样的切身痛。 下定决心,孟姜拨电话回家里,电话那头是大姊孟汶焦急的声音。 「妳跑到哪里去了?!」劈头一阵喊叫,不比孟姜想象中好几分。 「我、我……我被绑票……」 话出口,眼泪跟着出笼,狂泄泪水是她人生纪录中最丰富的一部分。 「什么?绑票!」 孟汶大叫一声,接着开始责怪自己,都是她,她不应该答应孟姜跑去当模特 儿,什么帮助家计、什么训练独立,全是废话连篇,果然出事了吧! 早知道自己是劳碌命,注定要独力带大两个妹妹,等她们平安嫁出门才能卸 下责任。她怎会让一个光鲜亮丽的名头给蒙骗过去?人家都说演艺圈黑暗,她怎 能铁齿,不听听老人言? 「告诉大姊,歹徒有没有对妳怎样?」 问这句话的时候,孟汶已经考虑到处女膜整型手术的费用问题。 自从她成功把既依赖又愚笨的孟穗,嫁给一个要求「聪明独立妻子」的有钱 男人后,她信心大增,认为把爱哭孟姜嫁给一个要求「开朗伴侣」的多金男子, 不是太难挑战,哪里晓得,孟姜给她出这种问题。 「没有。」孟姜摇头。 「没有?我指的不是他打妳、虐待妳,我是指、指……指电视台里面男女主 角抱在一起,然后亲亲,然后焦距拉开之后的点点点……事情。」孟汶想问得更 真确些。 「没有。」泪还在掉,孟姜的声音表情很容易教人误解,彷佛她很懊恼歹徒 没有对她做「点点点的模糊焦距事情」。 「没有?那就好。」孟汶松口气。「告诉大姊,那个歹徒呢?」 「不晓得,他把我扔在饭店里面,一个人跑走。」 「跑走?很好,他良心发现,决定不做坏事,我常说善人有善报,妳放心, 一定是老爸老妈在天堂保佑妳,没事没事。告诉姊,饭店在哪里,我拿钱去把妳 带回来,对了,姊到饭店之前,别忘记把饭店里的沐浴乳、牙膏、红茶包之类的 东西,统统打包整理好……」 「不用了。」孟姜闷闷回答。 「什么不用,那些东西是我们花钱买的……」 「我是说妳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妳身上有钱?哦,我懂,丁爷爷把薪资付给妳了?」 「不是,是坏人把饭店钱付清。」 「他付清?哇,这样说来妳碰到的不是坏人,是贵人,不但不要求赎金,还 把饭店房钱付清,孟姜,妳先不忙着退房,我马上过去,享受一下饭店的休闲度 假乐趣……」 「姊,我、我……」孟姜欲言又止。 「妳怎么样?说话别吞吞吐吐。」 「坏人把我展示的钻石项链偷走了。」 「钻、钻……」 倒抽气,钻字出现两次,孟汶眼角抽搐,嘴巴歪一边,和中风的征兆相似, 下一秒钟,咚……砰!电话悬空——她昏倒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