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餐厅只有周建设和龚钢铁在相对而坐。见龚钢铁喝光一杯酒,周建设马上给他 倒满,他举起酒杯,感慨万千地说:“有了今天的事,我这一辈子……不说了。” 和龚钢铁碰了一下杯,“为今天化险为夷干杯。” 龚钢铁举起杯没喝,放下杯子,叹口气说:“建设,我有一件事,算我钢铁求 你了。” 周建设愣住了。 龚钢铁接着说:“我参观了你大楼里的娱乐城,也看到了你的小剧场,我希望 你以后对我母亲冷淡些。” 看着龚钢铁带着恳求的样子,周建设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伤感地说:“有了今 天的事,我应该对于阿姨比往日更好,我是个孤儿,我没机会孝敬父母,我一定要 像你一样孝敬于阿姨。” 周建设说完,龚钢铁把杯子蹾在桌上,生气地站起来说:“你是在害她!”他 站起来,走到窗前。 轮椅上的文娟在另一个房间里一边逗孩子玩,一边仔细地听着外面餐厅里的对 话。 周建设望着窗前龚钢铁的背影,说:“你如果把我当兄弟,你就会说我比你更 有孝心!” 龚钢铁生气地转过身说:“你心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着拿起搭在椅背上 的外衣,开门走了。 周建设没有去送他,怔怔地坐着不动。文清端着菜走进来,见龚钢铁不在餐厅 里,愣了一下,问:“龚大哥呢?” 周建设平静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他早点回去和家里人一块儿聚聚。” 文清放下菜。 周建设接着说:“文清,明天你就去会计师事务所报到,叫你姐来吃饭。” 文清隔着走廊喊:“姐,吃饭了,把萍萍抱过来。” 夜晚,商贸大厦财务办公室灯火通明。所有的工作人员案头都放着一堆账本, 财务人员埋头工作着。 周建设与抱着账本的马光明匆匆走进周建设的办公室。他们进来的时候,文清 正站在办公室里看墙上周建设、文娟与女儿的照片。见周建设有些焦急的脸色,文 清问:“姐夫,有什么急事吗?” 周建设没有说话,马光明把一打账本和计算器、算盘等会计专用物品放到桌上, 走了出去。 周建设严肃地对文清说道:“就是今晚,关系着你姐夫从明天开始,是一个普 通的公司老板,还是市里、省里独一无二的亿万富翁。这些账,是这几年宏安的核 心,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让我放心。今晚,你把这进与出给我走平,你走出来一 千万,你姐夫就多出一千万,你走出来五千万,明天你姐夫的资产就多出五千万。” 文清有些惊恐地看着周建设。她觉得,周建设在灯光下说话的样子,跟白天看 到的一贯平和的做派有所不同,现在他的脸色有些惨白,眼角眉梢偶尔会透出一丝 狰狞。 周建设见文清看着他发愣,就坐下来,接着说:“姐夫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账 目走得好,明天肉联厂和玻璃厂的资产可能就是姐夫的了。” 文清胆怯地坐下来翻着那些账目,犹豫地说:“姐夫,我刚毕业,从来没具体 做过。” 周建设给文清倒了一杯水,把水放到桌上。态度坚决地说道:“没做过也得做, 天亮必须做完。明天一上班,市里、省里就来人检查、封账。” 文清有些为难地说:“姐夫,能不能再来一个有经验的会计师。” 周建设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鼓励她说:“文清,这些账不能让第二 个人插手,姐夫知道你是财经学院的高材生,你肯定能做好!”说着,关门走了出 去。 文清为难地翻着账本。马光明在其他的房间来回走动着。 文清在周建设的办公室里忙到半夜,放下账目表,走进卫生间,不停地在用清 水洗脸,然后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走出来时,周建设正在办公室里认真地看一本名人传记。文清又翻开一页账 目,愣在那里,抬头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周建设。见周建设仍在专心地看书,文清小 心地拿起计算器算了算,惊愕了一会儿,走到周建设面前叫了声“姐夫”。 周建设抬起头来,见文清额头上都是汗水。 文清紧张地说:“姐夫,我有点怕。” 周建设把书扔到一边说:“你看你,做一个账就把你吓成这样儿!” 文清说:“我听都没听过这么大的数目。” 周建设站起来说:“现在不仅听了,见了,还做成账目了,这样你就长大了, 成熟了。” 文清只好又转身回去,动作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手里的计算器掉在地上也没 发现。周建设捡起计算器,放到文清面前说:“不要怕数目大,就怕你数目做不大。 也许过三年五载,这个城市的经济命脉都在你姐夫手里了,那时再让你做账你 怎么办?你难道要被吓死吗?“ 天亮了,公司财务人员陆续离开办公室。马光明面带笑容地在门口对他们说: “大家辛苦了,今天的加班费按两天算。” 他凑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会计跟前,悄声问:“全部完成了吗﹖” 老会计说:“万无一失。只要工商、税务部门不故意找事。” 马光明说:“工商、税务好说。” 到了电梯口,马光明一摁开关,电梯没有反应,抱歉地对大家说:“电梯停电 了,大家再辛苦一下,走楼梯吧。” 文清的工作还没做完,她揉揉眼睛,又去卫生间洗脸。回到桌前,再次拿起笔 时,手有些哆嗦。她用力掐自己的手腕,又揉太阳穴,刚洗过脸,汗又冒了出来。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在一个账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巨大的数字。这一笔仿佛用尽 了她全部的力气,笔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 文清叫了一声“姐夫”,虚脱地倒在地上。周建设赶紧把文清的账本收好,接 着大声叫来马光明。两人在楼梯间轮换着背文清下楼,到了楼下,两个人都已经大 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这是一部美丽而又令人激动,乃至荡气回肠的小说,或者说,它是一部完全来 自生活与时代的撼人写真。作家以其大手笔抒写了社会转型时期,关于人性和感情 的裂变…… ■龚钢铁对检察长肖凤山说:“反贪局一连收到几十封揭发周建设长期贿赂工 商局邱局长的检举信,检举邱对周建设上交的假账不闻不问,使几千万国有资产一 夜之间流入了周建设的泰隆集团公司。” 他们把文清抱进车里,周建设发动了轿车。他们来到最近的一家医院,急救人 员闻讯出来,把脸色苍白的文清放在推床上,给她戴上氧气面罩,推进了急救室。 周建设和马光明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女医生走 了出来。 周建设急忙迎了上去。医生摘下口罩,有些不解地说:“醒过来了,你们干什 么了,把她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