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龚钢铁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车影,脸上一片疑云,终于取出手机,打开后,痛苦 地犹豫一下,拨通吴小红电话,道:“……吴局,我是龚钢铁,周建设已经坐出租 车离开城区,对,飞机场——车是红色桑塔纳,车号是江A-67663。” 龚钢铁说完,又慢慢关掉手机,怅然地立在那里,表情有一些悲壮和痛苦。龚 钢铁的心绪格外复杂,这让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不是一直想拿下周案吗?不是早就 盼望捉住周建设吗?可是,这一天来到的时刻——检察官光荣使命完成的时刻,怎 么反而高兴不起来呢?甚至有些失落和伤感……这又是为什么呢? 当他回到看守所,站在监墙上,看着哨兵游弋的墙头,看着狭窄的天井,以及 天井里活动着的犯人……他的那种感受更加强烈,他就那样长时间痛苦而寂寞地望 着下面。 吴小红在接到龚钢铁的电话后,马上与公安局取得联系,寻求他们的帮助。她 在电话里对公安局刑警大队王队长说:“……麻烦你们一定守好通往机场的高速路 ……是红色出租车,桑塔纳,车牌号是江A-67663!” 吴小红的车子疾速向月江机场高速路而去。她要在月江机场上演一部瓮中捉鳖 的好戏。为此她激动不已。 她又一次扑空了。 此时,周建设乘坐的出租车已经驶出城外,准备上高速公路路口。 这时,周建设不愠不火地对司机说:“师傅,向右拐,我们去浦东机场。” 司机犹豫着,面露难色道:“浦东?老板……你换个车吧。” 周建设取出一沓钱放在司机身边,问:“4000,够吗?” “够……够了,老板。” 车子立刻打开右转向灯,向另一个方向驶去。周建设从兜里掏出两张机票,在 手上掂了掂,把其中的一张扔出车窗外…… 周建设的出租车在去往浦东机场的高速路上狂奔不止。 车上的周建设平静而又自信。 吴小红在月江机场第四次扑空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 她盛怒的情形一如她8年前恋爱时,遭遇到牛明的那次试探性欺侮一样,怒不 可遏。其愤怒程度足以一次性摧毁了牛明的男权主义的气焰。 吴小红无奈地请求发布通缉令。 通缉令对周建设毫无用处。他机票上的名字是“王子野”。 在浦东机场进行安检时,周建设递上自己的机票、证件,安检员接过机票,看 了看,又抬头瞟了眼“王子野”本人,然后瞧了眼旁边一张写着“犯罪嫌疑人周建 设”的字条,略微笑了一下,放行了。 周建设也向安检员微笑一下,向里边走去…… 周建设一手提箱,一手拿登机牌,向停机坪上的国际航班走去。 周建设在走进飞机舱门时回了下头,轻蔑地一笑,就如向送行人告别一样,抬 起右臂在头上挥了挥。 两个工作人员莫名地望着他…… 他跨进了机舱…… 5分钟后,飞机离开地面。周建设始终侧目望着下面,城市在他的眼里越来越 小,世界在他的眼前越来越大。就是在1000米的高空,他还富于想象地朝看守 所的方向望着,他仿佛看到了龚钢铁焦急而丑陋的面庞。 有一架飞机确实引起了龚钢铁的注意。其实他在10分钟前就产生了一丝不安。 第六感觉告诉他,狡猾的周建设不会轻易就范。果然,他在一分钟前接到了吴 小红的电话。此刻,他仰头望着万里晴空。 天井中的犯人也出于好奇而仰望天空。 那是一种壮观、热望的场面……此时天空已纯净如洗。 这一天对于月江检察院的人来说,又是个郁闷的日子。 跟龚钢铁一样烦闷的还有肖眉。但是,肖眉通过陪同文娟母女在公园里的尽情 玩耍,郁闷已经有所缓释……此刻,艳阳高照,在游人如织的公园里,肖眉乘坐的 过山车正飞驰而下,溅在脸上的浪花伴着欢乐的叫声,让肖眉暂时忘记了烦恼…… 于兆粮副省长在这天上午也开始烦闷起来,因为女秘书把一封要紧的信交给了 她。信很短,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于阿姨,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周建设。” 脸色顿变的于兆粮立刻拨打周建设的手机,“没有开机”的回音令她大惊失色。 于兆粮犹豫几分钟,又拿起电话,心存侥幸地拨打周建设办公室的电话。 那边,检察院正在搜查的肖兵接起电话,连“喂——”几声,没有回音,他认 真地看着来电显示器。 左娜问:“谁的电话?” 肖兵答:“于——阿姨。” 于兆粮放下电话,沉重地陷进宽大而柔软的老板椅里。 一个寒冷的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随着泰隆公司巨大腐败案件侦破工作的深入,市委市政府的邱局长、林处长, 还有所有金融上市机构的主要领导共30几位中高层党员干部,都已被检察院依法 立案查办。“泰隆案”——老百姓也称之为“周建设案”的告破,在月江市的政治、 经济乃至文化界,都无异于石破天惊,天撼地动…… 检察官龚钢铁的工作就要恢复了,但是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天上午,他 如一个家庭主妇,去菜市场买了许多蔬菜、鸡蛋和鱼,然后向母亲家走去。 龚钢铁要抓紧时间尽一下孝道。他要给母亲烧一顿可口的饭菜。龚钢铁在厨房 里一边做饭,一边忍住不让鼻子发酸。 中午,于兆粮疲惫地回来了。 于兆粮洗过手,走进餐厅,看见大都盖在盘下的一桌饭菜,毫无食欲地掀开看 看,唤道:“张姨——怎么做这么多呀!” 这时,龚钢铁端着一碗汤走进来:“妈……我让张姨走了,她家里有些急事。” 于兆粮拿盘子的手僵在途中,怔怔地望着儿子。 半小时后,于兆粮的轿车停在了省委大楼前的停车场上。她疲惫地从车上走下, 望着长长的台阶,她站在那儿定了定神。她第一次觉得这段路是如此的漫长,她似 乎感到走完这段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当她起步向上攀走的时候,她的 脚步很快,一如往日的风风火火,保持了昔日的神采。 于兆粮在走进会议室时环视了一下与会的领导,并冲省委书记和省长点了点头, 然后她步履沉稳地走向纪检书记和政法委书记间的空位,坐下。这是会场中惟一一 个空下的座位。于兆粮又看了眼坐在外围座位上列席的公、检、法部门的负责人, 心里便全明白了。 会议室中的气氛异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