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陈仁辛戴着老花镜不停地翻阅着放在他面前的几大册卷宗,并不停地往一个 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昨天晚上他就翻了大半夜,待他看完所有案卷,他气得恨 不得破口大骂,他本是一个谦和不容易动怒的人,现在他实在按捺不住他心中的 愤怒了。蒋红兵所说的两件案子都存在着不同问题,特别是蒋红兵下面的一家作 为被告的公司的案件简直就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而这起案子的审判长就是高 新民。 陈仁辛拿起内线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一个女同志接了电话。他说:“我是 陈仁辛,余天君在不在?你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在搞调解?就是在开庭也 要停下来。”陈仁辛火了,对着话筒吼了起来。 余天君一边往上推着眼镜,一边不停地擦着汗。 “这是冬天啊,你擦汗干什么,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陈仁辛阴 沉着脸说道。 “我,我……”余天君不知该说什么,他仍不停地擦着汗,其实他额头上早 已无汗可擦。 “站在那儿干啥? 还想长高啊,坐下来讲,”陈仁辛指指沙发说,“余天君, 你来法院多少年了?” 余天君不知陈仁辛啥意思,又不敢看他,嘴里念念有词地算了一会,才说: “有十九个年头了。” “你也算是一个年轻的老法院了,来法院的年头比我还长啊!你是1984年进 院的吧。” 余天君点点头,说:“是的!” “是不是通过法律业大获得了大专文凭,后来又通过自考取得了本科文凭? 现在又在读在职研究生?” 余天君又点点头,说是的,是的。 “你应该很精通法律吧。”陈仁辛看着余天君。 余天君点点头,说是的,发现不对劲,马上又摇头说谈不上精通。他不知道 陈仁辛表扬他还是揶揄他,看他那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有好事也轮不上他。 “谈不上精通?我看你很精通法律啊,你不仅精通法律,还灵活运用如何钻 法律的空子。” 余天君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将手中的那张餐巾纸打开后又合上,合上后 又打开,反复着这个动作。 “这件案子是不是你办的?”陈仁辛把手往办公室桌上的卷宗一拍后说。 余天君朝陈仁辛办公桌上望了望,没有看清。他不知陈仁辛说的哪个案子, 心里没底,莫非是天源公司那个案子出了问题? 不会呀,那案子的卷宗还没交档 案室呢,再说那案子也不会出问题呀,天源公司给的钱又没经过我的手,是吴律 师送给我的,吴律师是我的生死朋友,不会告发我的,难道是去年办的新源公司 的那承包案?也不会呀,与吴律师联手了很多次了,没有出过一次纰漏呀。 “你还愣在那儿干啥? 过来看看。”陈仁辛又火了。 余天君起身,将手中的那张餐巾纸放进了裤兜里,走到陈仁辛办公桌前。陈 仁辛将卷宗转了一个相,让余天君看得清楚些。 一看是华岳集团下面子公司华岳商贸城的那件融资租赁合同纠纷案,他便放 心了,他将往下掉的眼镜朝上推了推说:“是我办的。” “你是怎么办的?这案子怎么会这么一个结果?”陈仁辛又拍拍卷宗。 “我,我,我……”余天君不知怎么说下去,一连说了三个“我”字。 “我什么?既然是你办的,那你说说为什么会办成这样? 本来是商贸城欠别 人的,你们反倒说别人欠商贸城的,天地良心啊,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陈……陈院长,这……这案子虽然是我办的,但我……”他停下来不说了。 “但我什么,既然是你办的,难道还与你无关?我记得跟你谈过一次,有人 反映你胆子挺大的,与某些律师打得火热。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法院的,你知 不知道外面评了十大黑律师? 你还知不知道外面给我们中院评了十大黑法官?不 知道?真的不知道?好,权当你不知道吧,你知不知道那十大黑法官是哪些人, 也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十大黑法官中你榜上有名,你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别 人就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会跟你们算账的。其他不说了,你 说说这案子是怎么回事,你坐到沙发上去。” “我能不能看看卷子。”余天君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案子我记不太清楚了。” “看吧!你是不是翻哪儿做得有漏洞是不是?” 余天君随便翻了翻,最后翻到判决书正本,看了一下判决结果后便将卷宗放 到陈仁辛办公桌上,然后坐到沙发上才说:“陈院长,我承认自己有缺点,有错 误,在外面反映也不太好,辜负了您的期望。” “不是我的期望,是人民的期望,你是人民的法官。”陈仁辛喝了一口茶后 说道。 “是的,辜负了人民的期望,但外面的传言与事实其实是不相符的,我承认 自己在外面吃过饭,到娱乐场所唱歌、洗脚、按摩等等,但我并没有收过当事人 一分钱,我对那些贫困弱者还资助过不少。” “那你还是人民的优秀法官? ,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有没有问题你自 己清楚,我和党组一班人心里都清楚,好,别扯远了,说说这个案子吧。” “这个案子我是承办人不错,但我的意见不是这个结果,这个意见是合议庭 的意见。”余天君边说边观察着陈仁辛的表情,他慢慢地说着,“其实,我和小 廖都不同意这么判的,但审判长这么认为,我们也没法,后来这案子还复议过, 这都有记录的。” “既然是这样,省院为什么会维持?”陈仁辛脸色缓和多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省院的人也没下来调查,我以为这个案子会改判的,但 不知怎么维持了,上诉后不久,结果就下来了。”其实余天君知道里面有猫腻, 但他没有说。 “你保证你没得好处?” “我用人格担保,党性担保,我只出去过一次,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回来了。” “审判长是你们要求的,还是他自己要求担当的。” 余天君不说话了,他怔怔地望着陈仁辛,在陈仁辛又催了他一声后,他才说 :“是他自己要求担任的。原来我们是要陈庭长当审判长的,不过,那时候,陈 庭长正好在党校学习。” “行了,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就此打住,你也不用到处去说,一旦出了什 么纰漏,我惟你是问。” “您放心,陈院长,我会守口如瓶的。”余天君边说着边逃也似的往外走。 当他走出去后,又转过身来,将陈仁辛办公室的门掩上,这才离开。回到办公室, 他按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唠念着:老子尿都快吓出来 了,虚惊一场,幸好,我没在里面伸手,否则,真有好果子吃了。他暗自庆幸, 当时,他是有想法的,还专门将华岳商贸城的老总通知来,说他为这个案子出了 不少力,在领导面前说了不少话,他的意思是想敲那老总一笔,但那老总胸有成 竹似的,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知道肯定是他们做通了审判长的工作。一想 到审判长高新民,他便打消了那念头。苍天有眼啊,没有让我失足在这个案子上。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