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母獒卓嘎游了过去,半死不活的江秋帮穷,用最后的力气张开嘴,咬向了 小母獒卓嘎,咬住了小卓嘎前腿上的布条。父亲大喜过望,赶紧拽紧了布条,往 后退去。 大灰獒江秋帮穷体重至少有八十公斤,但是它漂在水面上,使劲一拽它就过 来了,过来了一米、两米、五米、十米,父亲丢开布条,走过去从脖子上搂住了 它。 大灰獒江秋帮穷睁开了眼睛,泪水哗啦啦的。 一心想着营救父亲而在群果扎西温泉湖中累垮了的大灰獒江秋帮穷,一动不 动地在雪地上趴卧了五六个小时。父亲一直守着它,守它的时候父亲靠在雪丘上 睡着了,是狼崽的尖叫惊醒了他,他看到江秋帮穷已经站起来,正要感激地伸出 舌头舔一舔小母獒卓嘎,却把小卓嘎身边的狼崽吓得吱哇乱叫。 小母獒卓嘎用前爪刨挖积雪,很快刨出了那封信,叼起来就走。狼崽跟了过 去,似乎害怕把自己落下,紧趱慢趱地来到了小卓嘎身边。父亲追不上它们,就 回头对江秋帮穷喊道:“拦住它们,江秋帮穷快啊,快过去拦住它们。” 大灰獒江秋帮穷跑起来,其实在父亲喊它之前,它就已经跑起来,但它跑得 不快,毕竟它是把自己在群果扎西温泉湖中累垮了的,五六个小时的休息不可能 完全恢复。眼看两个小家伙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江秋帮穷停下来,用滚雷似 的声音咆哮着,咆哮中充满了痛恨、愤激和警告,完全是见了强劲的死敌才会有 的那种声音。 父亲听出来了,小母獒卓嘎听出来了,连狼崽也靠着天生的敏感意识到变化 正在发生,危险就要降临了。 弯月似的脊线上,是一些锯齿状的排列,在每一个凹下去的齿豁里,几乎都 有一双奓起的耳朵,耳朵下面是眼睛,那些阴森森、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奔跑而 来小母獒卓嘎和狼崽。 大灰獒江秋帮穷首先感觉到了局势的严峻,本能地朝前跑去,耸立到小卓嘎 和狼崽前面,想用自己的肉躯护住同行的伴侣。这时候,它和狼群的距离已经不 到一百米,这股狼群就是领地狗群曾经追撵到烟障挂的狼群中的一股,它们是西 结古草原的狼群,活动在野驴河流域,直接参与了咬死寄宿学校十个孩子的事件。 八十多匹狼中至少有四十匹是壮狼和大狼,群集的残暴和潮水般的凶恶以及和雪 灾一起沉淀而来的饥饿之勇,那是谁也无法阻拦的。 江秋帮穷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和小母獒卓嘎以及狼崽,昂扬地挺起威风八面的 獒头,骄横十足、目光灼人地瞪着雪梁上的狼群,脊背上的毛波浪似的耸起来, 又像雨泡的麦子一样倒下去,然后是鬣毛的动荡,耸起来,倒下去。 父亲走到了大灰獒江秋帮穷身边,生怕失去它似的揪住了鬣毛。江秋帮穷深 情地靠在了父亲身上,蹭了蹭痒痒,它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在人身上蹭痒痒,蹭 得格外认真仔细,就像它对人发自内心的抚摩,轻柔而抒情。然后,它回过头来, 朝着父亲龇了龇牙,看父亲不退,它就用头顶了一下,又顶了一下。 父亲的眼泪出来了,他揪住江秋帮穷的鬣毛不放,大灰獒江秋帮穷冲了过去, 冲向了狼群的伏击线。 我的不怕死的父亲,我的一心想保护小卓嘎和江秋帮穷以及狼崽的父亲,这 时候站在了鲸鱼似的雪冈上,脚踩着锯齿状的脊线,叉腰而立。他的左边是大灰 獒江秋帮穷,右边是小母獒卓嘎。他们瞪视着狼群,狼群也瞪视着他们,大灰獒 江秋帮穷跳起来拦住父亲,一头顶过来,差一点顶翻父亲,然后转身咆哮着扑向 了狼群。 狼群哗的一下骚动起来。 麦书记和丹增活佛商量后决定,分兵三路,一路是麦书记、梅朵拉姆和丹增 活佛,丹增活佛以为麦书记和梅朵拉姆必须得到保护,而有能力保护麦书记的只 能是大家眼里法力超群的他;一路是班玛多吉主任、藏医尕宇陀和身强力壮的铁 棒喇嘛藏扎西,尕宇陀和藏扎西一个有医术一个有力量,都可以照顾受伤的班玛 多吉;一路是夏巴才让县长、索朗旺堆头人和齐美管家,头人和管家比谁都熟悉 西结古草原,加上夏巴才让身强力壮,他们应该是最强大的一路。剩下的活佛喇 嘛以及索朗旺堆家族的人,都平摊在了三路中。 没有再罗嗦什么,大家尽快上路了,一路向东,一路向南,一路向西。雪梁 连接着雪梁,脚印缓慢地延伸着,渐渐远了,三路人马互相看不见了。狼嗥就在 这个时候悠然而起。 先是一匹狼的嗥叫,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匹狼回应了一声,能听出它们一匹 在南边,一匹在东边。接着,狼嗥便多起来,有时候,不同方向的狼会一起唱起 来,而且音调居然是一致的。嗥了一阵就不嗥了,悄悄的,连风的脚步声也变得 蹑手蹑脚。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