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项尔彦从来不曾像这两天这样焦躁不安。 自从周六早晨他离开于奷奷那儿回来,冷静纷乱奔腾的情绪后,他再去找她, 却无论按再久的门铃就是没人回应。 以为她带妹妹出门游逛,怎知当晚她的屋子是暗的。 想着也许她们只是回老家,隔天就会回来,没有她中部住处住址的他只能忍 着熬着,哪里知一个白天过去,另一个午夜又降临的现在,对面屋里的灯光连半 次也没亮过。 两天,他居然两天没有奷奷的消息! “该死的!”他暗吼的捶向阳台护栏,郁闷的望着对楼。 坦白了冒充的事后,就这样一声不响的消失?奷奷当真只是以替身的身份在 与他周旋,事情揭露便摆明不需奉陪的躲得远远的?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回答他的,依然是双眼所及那一片教人不安的漆黑。 心中猛地滑过一个念头,他踱进厅里,拿起话筒迅速拨下按键,怎知等了半 天,就是没人接应。不得已,只好又输入另一组数字。 在他等待不耐烦时,另一端终于传来模糊沙哑的声音 “是哪个半夜不睡觉的……” “小江现在在哪儿?”项尔彦低沉的声音急促抛下。 “尔彦?”邵继奎好几打的瞌睡虫全跳走了。还好刚刚“浑蛋”两字没出口, 不然明天肯定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伺候他。 “小江家电话没人接,你知道他人在哪?” “前几天他女朋友说想出国玩,他便不怕搞垮事务所的丢下满档工作,跟女 友跑去国外晃荡了。你大半夜的找他做什么?”邵继奎疑惑不已。 “联络他,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我要你和他在我和奷奷的结婚证书上 签名当证人。” 邵继奎震惊得险些摔下床铺。“真的假的?就算决定要和于奷奷结婚,也不 用十万火急的在半夜找小江吧?” “别问那么多,反正赶紧将小江找回来,要不我若扣不住奷奷,讨不到老婆, 到时我们几个永远也别联络了。” 电话被切断,邵继奎有好片刻回不了神。 尔彦的意思是要伪造结婚结书?! 要“扣”住于奷奷?正常人是用“娶”的吧?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嘴里虽然喳念着,邵继奎手倒也没闲着的抄起电话簿,准备开始打电话找江 文智。 尔彦刚刚是说“老婆”是吧?他这个人不当一回事的话从不会挂嘴边的,可 见他对于奷奷的态度已经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他和小江要是置之不理,让尔彦错 过他认定的老婆,他们这三剑客的难得友谊,可能真的要说拜拜喽。 歹命,他和小江还真是交友不慎! 黑夜的这一边,项尔彦不知好友对他的碎念,只是站在阳台,双目仍旧锁着 对面的满室幽黑。 让人生气的小女人,竟然想逃开他? “小笨蛋,你连下辈子也没机会。” 暗夜的沉寂催人人梦,怎;奢于奷奷躺在床上硬是辗转难眠。 “姐,你还没睡吗?” 背后响起轻问声,她惊讶的翻过身子,在昏黄的灯光里对上妹妹张眨的大眼, 轻拂她额际,她低低反问:“不是睡得好好的,怎么醒了?” “我是突然醒的,然后就听见你翻来覆去的声音。姐,你是不是在想未来姐 夫,所以睡不着?” 身子微微一颤,她半垂眼脸的说:“别再喊什么未来姐夫,赶快睡。” “姐姐跟项大哥发生什么事?这两天都不曾听你提起他……” “拜托,别提他。”于奷奷心慌意乱的侧过身。 这两天她努力的想忘记项尔彦,无奈愈努力,他的身影愈如丝藤般缠着她, 妃妃此刻怎还净提起他? “姐,你这样我和爸妈会很担心。”于妃妃爬坐起来,担忧的说。 于奷奷微震,还没开口,于妃妃的话又成串逸出“这两天姐没说什么话,爸 和妈问起项大哥的事时,你都用看起来一点也不自然的笑摇头带过,再问你朋友 发生什么事,你也只是摇头……今天下午我们本来该北上的,你却突然说明天会 向公司请假,要在家多待几天,还要我别再去狂傲打工,我要知会项大哥,你又 说不用,还有刚刚……” 略微停顿下,她低声再问:“姐和项大哥吵架了对吧?难道你决定就这样不 理项大哥?我跟爸妈都好喜欢他耶!姐姐不喜欢项大哥了吗?” 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楚,于奷奷缓缓坐起身面对妹妹。“这不是喜不喜欢 的问题,而是……” 天!她该如何说明她和尔彦这一段原本就不该有交集的阴错阳差? “算姐姐求你,让我再冷静些时候,再告诉你全部的事,好吗?”她现在的 心还是好乱好乱。 于妃妃又看见她眼里的阴霾。这两天就算姐姐只是在发呆,清澈的眼里也常 像现在这样浮现不该有的忧郁,她都快不认识这个一向开朗的姐姐了。 “晚安,姐也早点睡。”重新倒人枕中,于妃妃将房里的黑夜全都留给她。 现在也只能在心底祈祷,未来姐夫赶快发现她留的字条,赶快赶来…… 于奷奷依旧没有丝毫睡意,轻悄的踱到窗边。 望着月光稀淡的夜空,她的墨维又教不该想念的身影占据。 姐姐不喜欢项大哥了吗? 她不由凄楚的轻撇唇角。若能不喜欢,她还会让混乱的心情如此折腾自己吗? 只可惜她的喜欢又能如何?尔彦要娶夜欣了啊! 她不懂,为何在她坦白自己情非得已的假冒身份后,尔彦随即就表示有意娶 夜欣?难道他之前对她的关心呵疼,全只是因为她是“于大干金”? 她想问,可她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问?何况夜欣本来就是那个该和尔彦相亲、 相恋的真命天女,不是吗? 黑夜仍然沉寂,没有半点声响回应她沉重的思绪,只有不觉逸出的低低叹息, 牵引出她心底隐隐的抽颤。 “尔彦……”她无声轻唤,知道自己今晚又无法将他忘怀了。 上班时间,项尔彦没到公司,反而直往钰清公司赶去。她昨晚没回住处,应 该会直接来上班才是。 怎料事与愿违,她的同事说她请了一个礼拜的长假。 “请假?可恶!真要躲我躲得彻底吗?” 走过长廊的项尔彦闷闷地低头喃念,没注意迎面走来的伍振铨。 伍振铨讶异中不觉紧张起来。老实说,他从没遇见过比项尔彦更令人感觉压 迫的人。 “呃,你好。”稍微犹豫,他还是出声招呼。 好?“我哪里好……是你?”这小于几时冒出来的? 伍振铨不由得微往后退,项尔彦刚才那一瞬间的皱眉,还真是乱有威胁性的。 “奷奷请假,你怎么会来?”话说完,他不禁懊悔起来,他该点个头就离开 的,怎么糊里糊涂就进出这一句? 项尔彦眼神一凛,“是你帮奷奷请的假?” 他连忙摇手,“不是,电话是另一位同事接的,你是不是和奷奷……”瞧见 项尔彦眼神又闪过一道犀利,他忙又摇手道:“你别误会,我是因为奷奷很少请 假,而你又在这里,所以才会直觉以为你们发生什么事。” “我需要奷奷中部家里的地址,你有吗?”没时间理会伍振铨还不算差的直 觉,他只想赶快找到奷奷. “有,在办公室,你……” “别问那么多,抄一份给我,还有,别告诉奷奷我跟你要住址的事,万一你 走漏沮息让我找不到人,我会将你之前迫奷奷的账一并算回来。” 伍振铨听得一愣一愣。这个人要人帮忙竟还出言威吓?可是谁教自己的气魄 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所以—— “你稍等,我回办公室拿。” “谢谢。”这是项尔彦第一次发现,这小子人还挺不错的。 伍振铨呆怔半下,才点头往办公室走。想不到老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的项尔 彦也会跟人道谢?他突然觉得,其实项尔彦好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可怕。 只是不知道,他和好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取得奷奷台中的住址,项尔彦便一路驱车南下。 他几乎全程都用最高速跟狂飙疾驰,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只想尽快赶到目的 地,带回一心避着他的小女人。 经过一段足够教他焚心扯肺的费时奔驰,他终于依着地址来到空气建筑尽皆 纯朴的乡镇。 将车转入一条幽静的巷道,他仔细地梭巡门牌上的号码,直到将车停在一栋 雅致的砖瓦屋前,他听见自己长长的吁气声。 “就是这里了。” 没看见屋里有人出来,项尔彦略微犹疑,还是决定不出声的进人大门敞开的 屋子。与其发生让奷奷听见他的声音而躲起来的可能,他宁可选择冒昧失礼的直 接进屋。 只不过不见半个于家人时,他稍缓的心情又开始焦躁,下意识往屋内跨步的 同时,心也愈绞愈紧。 难不成他扑了空,奷奷不在这里?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于奷奷正完成清洁工作,慵懒地坐在原木地板上,靠倚 着墙壁阖眼休息。 连续两天的无法好眠让她的身子疲累不已,可她今天还是忙了一个早上,因 为惟有借着不断的忙碌,她才能让自己没时间胡思乱想。 此时的她好希望就这么带着疲惫沉沉睡去,什么也不用再想…… “奷奷?!” 静极的空气里划人一声低唤,于奷奷柳眉微蹙,没有睁开酸涩的眼。 别让她再想他,就连声音也不要! 项尔彦一颗急得发慌的心总算停止烦躁的摆荡,慢慢平稳下来。 终于见到她了,这个占据他所有思念的小女人。 轻轻地坐近她,恋恋凝视她娟美的容显好半晌,他忍不住俯身攫住她软柔的 唇办,以最亲昵的方式直接传递他的想念。 于奷奷恍惚的神志轻轻漪漾。不是不许自己再想他吗?怎么昏沉里却如此真 实的记起属于他双唇的柔魅温度? 搂过她,他依然眷恋的舔舐她的红唇,寸寸品尝令他想望的柔美滋味。 她迷恍的意志忽地清晰,这有力的环抱以及醉人的气息,怎会逼真得仿佛尔 彦就在…… 顿张的美眸霎时瞠住,“尔彦?你——” 他含下她愕讶的惊呼,大手轻扣想退后的小脑袋,灵舌执拗的缠索她逃闪的 柔嫩丁香,使坏的挲吮她敏感舌尖。 她不由自主地战栗,所有的抗拒全瓦解在他挑起的情欲里,眼皮缓缓阖上, 不自觉的圈上他的颈子,情难自抑的回应他。 项尔彦放柔了他的吻,却将驯化的怀中人儿搂得更紧,和她唇舌交缠得更绵 密,在彼此就要透不过气时,才难舍的松开她。 刚柔相和的喘息,一时间起伏的呼应着。 “为什么一声不响的跑掉?”轻捧她嫣红小脸,他粗嘎的问。 迷乱的心绪在瞬间滑退,于奷奷慌乱的推开他,急往后退。“你这是什么反 应?”他不悦的要捞回她。 “别过来!”她踉跄的爬起,移到小方桌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不说一声就消失?”他敛着脸走向她,该回答问题的是她! “你……走开,你找错人了。”她惶乱的绕着桌子闪避他的追逼,他不该在 这里的,为什么…… “可恶!” 项尔彦低吼着。一把抓抱起就是有本事把他惹得情绪失控的她,越过想将其 劈成两半的桌子,将她抱坐在约一个人高的看物柜上,让她没办法闪躲他。 “坦白你的身份后,你就一走了之,现在居然还说我找错人?!” “我不懂,你还要我怎么样?你都已经要娶夜欣,我走不走对你又有什么关 系?”他双手紧扣她的腰,动不了的于奷奷只能无助苦楚的瞅问。 “说什么!我昏了头娶于夜欣干吗!你到底在跟我扯什么!”这小女人非要 把他逼疯不可? “喂我扯的是你!”她觉得心底的痛又隐隐晃开,“已经叫家人向于家提亲 的你竟还矢口否认?如果你今天来是想让我难堪,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请 你离开,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项尔彦的脑子有两秒的时间停滞混沌着,而后—— “我的天!老妈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他低呼着,忙不迭的拿起腰上手机直 拨韩国。 弄错了弄错了,不是那个什么于夜欣,他要的是“小心!”他惊吓的揽住趁 他不注意时挪到置物柜边缘,正想往下跳的于奷奷. “拜托你先乖乖的,让我专心讲电话好吗?”他将她抱下来,锁在自己怀里。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可是见他皱眉听手机的模样,于奷奷就是很自然的停止 挣扎。 “真是!怎么没人接电话?” “放开我。”既然没人接他电话,她可以继续挣扎了。 “奷奷——”一个疏忽,她挣离了他的怀抱,闪到一张高脚椅后,项尔彦不 得不收起手机,急走上前。 “听着,这全部的错误都是因为你隐瞒身份引起的,我妈以为你就是她当初 为我安排相亲的那位于家千金,所以才会打电话给于家,这样你明白吗?” 她怎么可能明白?“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伯母会不晓得?” “因为我跟我妈说要将你订下来是在知道真相之前,没想到接下来就冒出一 大堆问题。” 于奷奷一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跟他妈说要“订”下她于奷奷? 一抹凄苦笑纹点上她唇畔,“还好你发现得早,也还好伯母不知道我的存在, 你们项于两家还是能结为很好的亲家。” 所有的不满,霎时从他眼底眉间扩散至额际隐然浮动的青筋。 “该死!” “你做什么……哇啊!” 不等她说完,项尔彦寒着脸定近她,并且粗鲁的拉开挡在两人之间的高脚椅, 拦腰横抱起她。 “做什么?放我下来。” “休想!”他不容妥协的直往门口走,“我要把你绑回台北。” “你当你在绑架?我不要回台北厂她惊慌的踢动双脚。 “由不得你!”他惩罚的收紧她腰上的双臂,“我们的结婚证书已备妥,证 人不久后亦会签好名,你是我项尔彦的妻子,我说了算!” 于奷奷这回惊愕得连脚都忘了踢,“结婚证书?妻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半夜。”他继续往客厅里走。 “昨天半夜?”她像听见天方夜谭似的揪着他的衣襟,“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事我决定就好。”想逃开他?想得美! 天啊!什么跟什么?于奷奷脑子乱糟糟之际,猛地瞟见进屋的人,她想也不 想的大喊,“爸、妈,救我。” 于家客厅里有零点零五秒的鸦雀无声,接着—— “未来姐夫,你终于来啦!” “尔彦,稀客稀客。” “真高兴见到你呢,尔彦。” 于奷奷只差没昏倒。爸他们没听见她的求救声吗?居然无视被尔彦钳抱住的 她,只顾着笑咪咪地跟他打招呼? 项尔彦没忽略她挫败气恼的娇俏神情,忍住笑,从容的回喊,“伯父、伯母, 妃妃。” “未来姐夫的动作真慢,我还以为你看见我留的字条后会马上赶过来。”于 妃妃埋怨得很高兴,没想到她和爸妈到姨婆家回来就看见未来姐夫,这下姐姐的 失神恍惚有救了。“ “你留的字条?”项尔彦和于奷奷同声疑问。 于妃妃搔播头,尴尬的看向姐姐,“因为姐没跟未来姐夫说一声就走,有点 不对劲嘛,所以我就偷偷将写了张这里电话住址的字条塞到他信箱。” “好哇,你出卖我?”于奷奷忍不住嗔瞪她。 于妃妃急急喊冤,“才不是,人家是担心你,谁知道未来姐夫今天才来。” “这两天我根本没开信箱,是到奷奷公司问了伍振铨才赶来这里的。”项尔 彦不免懊恼起自己竟心烦到忘记去开信箱,否则也不用多受两天的相思折腾。 于奸好只能在心里轻叹,出噗她的人又多了一个。 “没关系,人来了就好,坐吧。” “爸,什么坐吧?你应该叫他放我下来才对。”于奷奷反对的喊。这人到底 要抱她抱到几时? “妈觉得尔彦这样抱着你很好啊。”叶银苹满意的看着登对的两人。 “我也这么觉得,爸咧?”于妃妃很当一回事的转问老爸。 “嗯,不错、不错。”于岩笑着点头附和。 “天啊!”于奷奷简直快抓狂。怎么她的家人一遇上项尔彦,不论何时都是 这种一面倒的局势? 还有这个说什么都不放开她的男人,竟然笑得可恶又迷人,现在到底是什么 情形? ‘’伯父、伯母,很抱歉我不能久留,我和奷奷有点误会,要立刻带她回台 北。“ “我不……唔!”腰上大手猛然使力,于奷奷低呼,旋即以纤指捂嘴,只因 她读出他眼里的警告讯息——下一次我会用吻的。 讨厌,他会说到做到的! “那就赶快回去,有误会愈快解决愈好。”于岩笑笑地催促。 “年轻人有话好说,别闹别扭。”叶银苹慈蔼的接口。 “我去帮姐姐拿包包。”于妃妃一溜烟冲进房里。这次她决定留在这里,暂 时不跟着北上当电灯泡。 “爸、妈……”于奷奷好不容易插得上话,那个不怕手酸硬是抱着她的霸道 男人却倏地抛出一句比她更快的话—— “伯父、伯母,我有资格做你们于家的女婿吧?” “那当然、那当然!”于岩夫妇几乎是不经考虑的脱口,且笑得阖不拢嘴。 这么优秀的女婿自动送上门,岂能不要! “听见了吧,我们回家吧。”多了未来岳父母的承诺,项尔彦就不信怀里小 女人能赖到哪里去。 于奷奷错愕得哑了口,只觉脑子一阵混乱。 爸妈居然连零点一秒的考虑都没有,就答应尔彦做他们女婿?而且尔彦最后 的那句话听起来好像怪怪的。 天呐!她和尔彦的事不是还没解决吗?怎么她觉得事情愈来愈乱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