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她说:“我想去唱歌。” 在我的反对下,米米还是去上海参赛了,出钱资助她的人,是赵海生。 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米米在机场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千万莫生气等她 凯旋,随即就关了机。我赶到赵海生的办公室,那是我第一次去他的公司,我在 公共汽车上捏紧了我的拳头想,我一定要当面告诉他,他也许有权决定我的一切, 但米米的将来他却不能,他无权,无权!路上很堵,公车摇了半天才到站。我赶 到他公司楼下的时候他已经下班,带一个女人正在上车。 “噢,吉吉。”他神色稍有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又指着旁边的美女对我说:“我太太。” 原来他有太太。 我喘着气:“米米……”忽然就失语。 “米米有她的理想,你为什么不让她去试一试?”赵海生微笑着说,“你放 心,我派了人陪她去,保证她安全回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他。 “对不起,吉吉。”他说,“这是米米的意思,我要尊重她。” 赵海生美丽的太太一直微笑。 我转身就跑,他没有跟上来。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收拾好我的东西,准 备离开。我知道赵海生没做错什么,他有太太,我早该想得到,他为米米做这一 切,无非也是为了我。但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想领这个情。他没有错,一 切的耻辱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的,我感觉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就差断的那一刻。 我只知道,我必须走,不论如何,走掉,永远不再回头。 我把箱子合起来的时候门打开了。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赵海生。 他快步走过来,在后面圈住我,问我:“吉吉,你要去哪儿?” 我不说话,眼睛叭嗒叭嗒往下掉。 “你走不掉的。”他把我的身子掰过去,逼我面对着他。 “看着我的眼睛。”他命令我。 我不敢,却只能与他对视。 “你是我的女人,”他说,“从你十四岁的那年起,你就应该明白,你今生 今世只属于我一个人,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不然,你可以试试 的。” 第二天,我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决定去推销我自己的画。 那是一间不大的画廊,就在我们学校的旁边,画廊的名字叫:最初。 写得典雅古朴的两个字,小小的挂在那里,不经意你都会看不见。我抱着我 的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有个小姑娘走出来问我:“要买画吗?这里的画都是美院的学生们画的, 又好看,又便宜。挑一挑吧。” “不是。”我说,“我想来卖画。” 她把我手里的画拿过去,端详了一阵,摇摇头说:“你这种类型的画,怕是 不好卖啊,来这里的买画的人都是学生,送男女朋友,要浪漫一些比较好呢。” 我的那幅画,我叫它《一只不会飞的鸟》。不美的少女,鸟的身子,红唇似 血,黑发如瀑,插一朵淡白的菊,她抬头看着诡异的夜空,眼神里是绝望的孤单。 倒也是,这样的画,我怎么能指望有人欣赏呢。 我正要从她手里收走我的画,另一只手从我的头顶上拿走了它。 “我买了。”取走画的人说,“请问多少钱?” 我抬头看,拿着我画的人是个男生,高高的个子,很黑的眉毛,戴了顶鸭舌 帽,冲我坏坏地笑着。我觉得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于是 呆在那里。 “请问多少钱?”他第二次问。 “噢。”我有些慌乱地说,“您看着给吧。” “一块钱够吗?”他扬起眉毛问我。 这真是个“不错”的价格。不过想想,有知己也不错,总比被人丢到垃圾堆 里好。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像是怕我后悔似的,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 递过来给我。我摊开我的手心,那枚硬币掉进来,晶亮的,在手心里跳一下,不 动了。 “谢谢噢。”男生好像很开心,他拿起画,吹了一声口哨,跟我挥挥手,走 掉了。 就这般,如做梦一样,我卖掉了我的第一幅画,挣了一块钱,连画纸钱都没 收回来。 那晚我躺在床上,捏着那枚硬币,想那个强行买走我画的奇怪的男生,我真 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真的。但我也真的是想不起来了。我在一张纸上画他的模 样,那张脸在笔下越变越清晰,吓得我赶快用笔把它涂掉了。 我把那枚带有体温的硬币塞到枕头底下,愿意相信它是一枚幸运之币,或许 我的生活会因此而有转机,新世界面对我哗的一下拉开窗户,此夏吉吉从此非彼 夏吉吉。 呵呵。 米米走红,真的是在一夜之间。 她在那次歌手大赛中得的是季军,不过冠军和亚军均没她好运,借着超常的 人气,她很快推出自己的个人专辑,成为歌坛炙手可热的新一代小天后。我从报 上看到关于她的新闻:出身富贵人家,三岁学琴,五岁练舞,七岁第一次登台演 出,十岁随母亲出国深造…… 扯淡。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