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那张美容卡,龙心的意见:“你不想去就扔了。”声音在证券报的背后。 我满腔的滔滔宏论全部交通堵塞,我不甘心:“我说的不是一张卡,我说的是 ……”又泄了气,“龙心,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他搁下《证券报》——却又拿起《金融时报》:“你说。” 什么叫干瞪眼?像我现在对着报纸怒目以视吧。只是一张纸,却是我们之间的 一堵墙,他在墙里,我在墙外——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 却被无情恼。 我忍气,下声,低低道:“龙心,你不觉得,最近我们之间谈话的时间越来越 少了吗?” 他又换一份报纸:“嗯?” “龙心,”我轻轻唤,“龙心,”我伸手扯开了他的报纸,“龙心!” 被重重摔在桌面上的大沓报纸像受惊的大鸟翅膀一样翻拍,他眉头紧皱:“衣 鱼,你烦不烦哪?你要说什么就说,就那些家长里短的屁话,还逼着人家听?” 那报纸简直像直接掼到我脸上来一样,我冲口而出:“什么叫屁话?夫妻之间 谁还跟你谈天下大事,不说家长里短,还说什么?” 他沉喝一句:“这就叫屁话。这种家庭妇女的是是非非,还说得那么带劲,亏 你还大学毕业。” 一句刺中我痛处,我跳起来:“我自然是家庭妇女,每天当你不花钱的老妈子, 做饭洗衣拖地,不是家庭妇女是什么?”心中忽然一阵酸楚,我说不下去。 龙心已霍然站起,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好好,你有道理,我不跟你 吵。”门“咣当”撞上。 ——我若追,我便是阿霞了。 那张美容卡仍在桌上,按电影里经典镜头,我应该扑上去,恨恨几下手势,撕 得粉碎。 但是我没有,我不迁怒于人,更不迁怒于钱,所以我去了。 被小姐花容失色的:“可惜,你这么好的皮肤,就是没保养好……”给惊呼得 垂头丧气,心甘情愿地被涂了一脸火山泥,还被迫听左邻右舍如电视连续剧般精彩 的家庭故事。 我的左邻正生鲜热辣、声情并茂地讲述她与丈夫之间的战斗。 “……我怕他?!他敢怎么样?他摔东西?我也摔,反正是他的钱,他不心疼 我更不心疼!他动手?我就敢动菜刀,看谁的命更不值钱。他只要出去跟那个小婊 子鬼混,我就揍儿子,揍死那个小婊子养的,看他是要那个小婊子还是要儿子!… …” 我险些笑出声来。 注:她第一句话中的“小婊子”是丈夫的情人,第二句话中的“小婊子养的” 却是指自己的儿子,骂成一起,简直不知道她口诛笔伐的“小婊子”究竟是谁。 她继续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我告诉你,男人就是贱,你越让,他就越上,你 要是狠,哈,他屁都不敢放了。女人哪,就是不能太好……” 她突然转向我:“你说是不是?” 我连忙:“对,对,对。”唇角不禁含笑。 她如遇知音,愈发眉飞色舞:“你不晓得现在的年轻姑娘呵,青天白日呀,就 敢跟别个男的在人家屋里鬼混。我打麻将回去,开不开门,我就晓得有鬼,把我弟 弟——就住我楼下——喊过来,踹开门进去。打。若不是那个鬼拦我,我把她踹到 街上去……” 我听得大乐。她的声音却忽然黯淡下去:“年轻是不一样些啊,一身的白肉… …” 她低头看向自己中年的身体,颓废的胸,傲然的小腹,腰间梯田般一层层鼓起。 ——她是这样悍猛,誓与婚姻共存亡,却仍然输在时间的翻脸无情里。有人赢过吗? 古今情场,到底有谁,是真心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