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依旧冷战 我和他,无可避免地,面面相对。静滞着,伫立着,中间,隔着赤裸的空气和 混淆的爱恨。 我看见,犹豫、震骇、惊悸,最后归结成不忍,在他的脸上。 他的身体,微微地移动了一下。 如果他,肯向前迈一步,我便会扑进他怀里,拥紧他,让我的泪渗进他的肌肤, 渗进他的心底,把我的悲伤传给他。 然而他没有。他不肯。 我听见寂静。还有,我的泪。 龙心低头在口袋里摸摸,一转身——发现诺诺早已捧来毛巾,侍立在侧。龙心 看他一眼,不说什么,接过毛巾走到我面前。 他为我拭泪,细细地,耐心地。在我们相守的17年里,每一次纷争都是这样地 完结,可是这次——完不了。因为他的眼睛,困顿的,矛盾的,回避我的眼睛。毛 巾敷在我脸上,让人窒息的温热,我把脸埋在其间,良久良久。 “姐,姐夫,吃饭吧?”是诺诺为我们解了围。龙心如释重负,大声说:“吃 饭吃饭,我早就饿了。”顺势将我一牵,“吃饭吧,啊?” 上完汤,诺诺站在一边犹犹豫豫,龙心抬头瞪他一眼:“坐啊。”诺诺赶快坐 下来。我去拿汤勺,正好龙心也同时伸手,两人的手在空中,不及接触,我已经飞 快缩手,龙心也收回手。 三人围桌,都埋头苦吃,各人的寂静连成一片,笼罩在大家头顶,黑沉沉地压 下来。 第二天上午龙心上班后,诺诺问我与龙心是否已经讲和。 我苦笑:“依旧冷战。” 诺诺很困惑:“那你们昨天晚上在做什么?躺在一张床上相敬如宾?” 我给他一巴掌:“小小年纪,你说这种话!” 他敏捷地闪身:“姐,你才是白活了30年,你一点都不知道男人需要什么。他 这么多天才回来一次,你还不想办法拢住他的心,不等于是要他去跟别人。以他现 在这种身份,不说一呼百应,起码也是在超市买货,任挑任选。” 我恼怒:“那他就去任挑任选别的女人好了。” 诺诺冷笑:“你以为他现在在干什么?” 我顿时无言以对,勉强教训他:“诺诺。夫妻生活,除了这个,还有许多别的 东西的。” “是——”他拖长了声音,笑,“姐,你才是真肉麻。不为这个,你们结婚干 嘛?谈恋爱好了,男人要不跟你结婚光跟你谈恋爱,你答应吗?”急得不得了, “男人不回来睡,就完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忽然很泄气:“我爸爸。” “但是——”我不知怎么说。 我本想说:但是龙心不是那种人哪。可是,我真的有把握吗? 诺诺又问:“别的东西?什么?爱情,道义,恩义?姐,这什么时代了,还有 人讲这个?”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爱情了吗? 我觉得他说的统统是歪理,但是我竟然无法说服他。 我气馁,半天恼羞成怒,踢他一脚:“这种事情,难道我做得了主?” “你可以主动要求呀。” 我脸一沉:“开玩笑。我可是良家妇女。” 他嗤之以鼻:“良家妇女又怎么样?你等一下,”他冲向书房5 分钟,然后拎 了一本烂杂志出来,“看,男人要的女人是:客厅里的贵妇,厨房里的泼妇,卧室 里的荡妇。”颇得意,“我昨晚上才翻到的,现在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