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阿季死了 原来粉红股不过是乡镇企业股,与国有企业的红筹股相对应。我说:“咦,那 应该还有金股:高科技业;银股:金属产业;绿股:农业;蓝股:海洋业……” 龙心大笑:“你要做总理还得了,把个股市弄得五颜六色的,那我还不如回家, 看看老婆衣柜里的花衣服就算了。” 正笑闹,忽听电视上一个男声铿锵:“昨日警方采取行动,扫荡了一个地下赌 场……” 我漫不经意瞟一眼。 “……近日警方得到准确消息,有境外黑社会渗入我省,在小河市设立地下赌 场,严重危害社会治安。昨日警方采取行动,一举查获该赌场,收缴巨额赌资三千 万元及各类赌具,抓获大量参赌人员。在搜捕过程中,发生枪战,击毙两名主要犯 罪嫌疑人……” 电视画面上,大门里满是被警察推拥而出的参赌者,男人大都掩面低头不语, 女人则张皇地哭叫着,而霓虹仍在夜色里,一环一环寂寞地开屏,瞬间全熄…… 龙心问:“衣鱼,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定了定心神,站起来:“空调太足了吧。”惊呼,“呀,我昨天回去洗衣服, 忘拔洗衣机插头了。诺诺,你照顾姐夫,我赶紧回去一下。” 我拍了半天门,无人应声,信手一推,门竟是虚掩的,我不禁后退一步——朱 苑还是小偷? 门里一片幽暗,仿佛大雨降临前的黄昏。我不敢入内,只高扬声喊:“朱苑, 是你在吗?我是林衣鱼。朱苑。”是投石入深谷,良久,一无回响。 我犹豫地把门稍稍推开了一点,目光曲折,经过小小吧台,博古架,圆茶几, 一个急刹车,丝绒沙发上那一堆旧布似的东西是什么? 朱苑就那样仰躺在沙发上,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是空的,只是幽幽的两个洞, 深不见底。那盲人一样的眼睛。我怕起来,轻轻唤:“朱苑。” 扑到墙边,在桌脚按开了大灯。 一室雪亮,朱苑大睁着的双眼却没有一丝变化,颧骨高突,松弛的长裙里,是 她瘫痪般软弱的身体。几日不见,她便瘦了。过半天她,对着空气喃喃:“阿季死 了。” 我说:“我看到电视了。你有没有事?你当时在不在场?” 她低低地说:“他死了。”忽然坐起身,抓住我摇撼:“他死了呀,阿季死了。” 她全身颤抖,喉头发出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声音,我以为她马上要嚎啕大哭,却 原来是在笑,笑得双肩直抖,笑得不能自抑,掉下泪来,眼中炯炯放光:“死得好, 真好。” 我慌了,搂住她,不知不觉,学了电视词汇:“你要是很难过,你就哭一场吧, 哭出来就好了。” 她推开我,冷笑一声:“难过?衣鱼,我昨天去是给他送钱的。” 我“啊”一声,不知是怎样一回事。 朱苑的声音迷惘恍惚,非常吃力,仿佛追记得十分模糊,又仿佛太清晰,历历 在眼前,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还是,开口向我借钱。我们在东湖边的百鸟林。那 天,天气很好,鸟儿啁啾,绿草如茵,他在那时候说,要退出赌场,做一个正正经 经的生意,然后和我……只说后悔认识我太晚,没有养成攒钱的习惯,又说吃吃喝 喝的朋友太多,能真心相助的太少,他倒不怕受苦,只怕委屈了我。我听着听着, 心就一点点往下沉,明知道是个陷阱,还是身不由己要往里跳,我问他要多少钱?” 一口气说下去,朱苑的生命好像就维系在这一口气上。我非常地不忍,揽她入 怀:“朱苑,不要想了。” 她自管说下去:“他跟我翻脸。他说他可以去干苦力,可以为钱去杀人,可以 ……” “他要多少?”我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