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隐身幕后 第二天早上被铃声惊醒时,天光尚是蒙蒙,我睡眼惺忪地接起:“喂。” “衣鱼!”一声大吼。 “哪一位呀?”我哈欠连连,怕吵了龙心,一手持了电话,边向外走。 “你昨天跟朱苑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谢景生语无伦次,声音里全是疯魔, 震耳欲聋。 我睡意全无。难道朱苑还是向他坦白了? 我百般运筹措词:“其实没有什么的,朱苑一时糊涂……” 谢景生哈哈大笑起来:“她糊涂,你可精明。衣鱼,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你要这样害我?”几乎是怨愤地。 我害他?从何说起。“朱苑到底怎么了?” “她割腕了。” 轰一声,电话自我掌中摔在地上。 她真的追随他,做一只没有明天的蝴蝶? 我愣了半晌,忽然不顾一切往回跑。“嘭”一声推开病房的门,龙心被我惊醒, 吓了一大跳地抬起头来。我呆傻在门口,涔涔落下泪来。 龙心挣扎着想要坐起:“衣鱼,怎么了,谁的电话?是爸妈吗?出什么事了? 衣鱼,你别哭别哭。我在,有我在。” 我颤抖地扑上去,握住他的手:如此宽大有力,仿佛阳光。我说:“龙心,龙 心,你不可以做伤害我的事。”含混得,我自己也听不清。 霎时间,如醍醐灌顶,我决定一切:防患于未然,从此终生,不会再给这男人 任何机会。 他只有我,我还不是只有他? 我考虑转院,彻底地将他们分开,由身至心。 医生答得干脆:“还不容易,往担架上一放,想去多远都可以。” 我赶紧问:“可是他的腿……他不会痛苦吧?” 他漫不经心:“像他这样的病人搬上搬下,哪有不痛苦的?”看我一眼,稍稍 改口,“不过可以先给他打一针麻醉。”犹豫一下,“你别以为我们是为了赚你的 住院费啊。他现在是康复期,应该以静养为主,何苦来兴师动众这里那里地跑,又 不是长征时代带着担架两万五千里,你有什么理由非要转院吗?” 我仓促地笑,“啊啊”两声。 不是不想一劳永逸的,可是——我用力咬咬下唇,我竟没法不投鼠忌器。 我重又在医院广发红包,仍旧丰厚,唯一的、小小的要求:不要告诉任何人— —尤其是她——龙心的情况,实在问得紧了,就说龙心病势沉重,生死未卜,—— 没错啊,谁能卜自己的生死?当然更不能让她来看龙心。 她的反应起初是坚决地不信,但是人人如此说,她终究不得不信,痛哭流涕, 甚至多次乘人不备,拖着一条打了石膏的腿,艰难地下床来找龙心,多半走不了几 步,就被护士们吼回去。只有一次,她居然一路摸到了病房门口,被诺诺挡住。 对美丽的女子,诺诺像与他同龄的所有男孩一样,温柔而耐心——却又多了一 份自己的坚持。把她一路送回自己的病房,又陪她坐了许久,叫她不要哭,为她擦 泪,真心地心疼她,安抚她,劝慰她,可是,绝对不答应她和龙心见面。——柔情 经典兼一夫当关万夫难开,诺诺实在是个人物。 诺诺后来对我形容她的哭诉及乞求。 我不为所动。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战争从来没有第二种面目。 她终于放弃了。最后只是麻木地靠坐在床头,神色恍惚,脸上的哀伤静滞如死 水。 我隐身幕后,看她一着儿一着儿地输掉,甚至不知道输给谁。仿佛我当初,看 着我的疆土一寸一寸地失去,甚至不知道是落入谁的手中。 我想我是恨她的——因为我不能恨龙心。 我非常疲倦。龙心恢复良好。医生告诉我:她其实已痊愈,可以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