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华丽的傅府处处是一片喜洋洋的景象,大红的喜字更是随处可见,今日是傅 府几年来的大喜事呢!今天正是傅家的独生子──傅昕纴的大喜之日。 在京城,傅家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喜筵自然也是办得风风光光的。 光是府外的一百桌流水席就要连办个七天七夜,由此可见傅家对这个独子的重视 程度,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可以来分享他们傅家的喜气。 然而洞房里却是静悄悄的,完全不受外头的干扰。 傅昕纴穿着大红袍,意气风发的走进他的新房,一身喜气的他更显潇洒,听 说今日不知哭倒了多少为他倾心的名门闺秀。 虽然他没见过他未过门的妻子,有听说城北的赛家千金是位秀外慧中的美人, 就这样凭着媒人的那张嘴,和他爹的亲自鉴定,就这样把他一生的幸福给定了。 一向无欲无求的他对于妻子的人选,原本就没什么苛刻的要求,只要素雅宜 人即可;在他经商的闲暇之余,偶尔和他吟上一首诗或对对句子,日子倒也算是 逍遥快活。 抱持这种想法的他,在这讲求门当户对的时代,亲事自然也就交给爹娘决定。 一对火红的喜烛摆在桌子的正中央,带着淡淡酒气的他跨进房门,反手将门 带上。 ‘娘子,让你久等了。’带着微簿酒意的傅昕纴轻声的说。 闻言,新娘子的头垂得更低,她轻轻的移了身。 看她这样子是害羞地说不出话来,那纤瘦的体型正是他最欣赏的,加上外界 对她的评价那么高,更让他期待见到这小娘子。 他的娘子赛玉朴芳龄一十五,和他相差八岁,八、发还真是个好数儿!他喜 孜孜地拿起桌上的喜杖,缓缓地掀起了新娘的盖头。 ‘啊──我的妈呀!’ 一声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也粉碎了傅昕纴的绮想。 只可惜这声凄惨的叫声只有两个人听到。因为傅昕纴怕吵,所以特地选这间 离主厅最远的厢房住,再加上所有的下人为了要给少爷一个清静的花烛夜,正都 识相地在前厅忙着。这府邸前前后后加起来好几甲地,前厅的人根本都听不到他 的这声哀号。 ‘你、你是谁?’傅昕纴被吓得语无伦次。 一张画得比纸还白的脸、血盆大口、一圈蓝蓝的眼眶,粗黑的两条眉毛…… 等等!不仔细瞧还以为那是两条黑色毛毛虫趴在上面呢!这是张属于‘人’的脸 吗? ‘贱妾是您今儿个刚娶过门的妻子呀!’她张着血盆大口笑着。 ‘什么?’ 从一掀开喜帕后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感觉让他不 得不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的新婚娘子不但长得恐怖,声音也凄厉得吓人,而且身上还有股怪味儿! ‘呕……’爹是打哪儿替他找来的亲事? 古人还说什么丑妻胜空房,眼前这不就是个例外? 很好!这个新婚的妻子送给他的见面礼,就让他将整夜吃的东西,一古脑儿 全吐了个精光,看来往后他还得用餐后两个时辰内别见到她才成。 傅昕纴蹲在花圃边吐得快虚脱,还不忘自我解嘲一番。 赛玉朴赶紧跟着奔出来服侍吐得快昏厥的他,经过几番折腾,两人终于手忙 脚乱地‘处理’完毕,坐在床上的两人没人先开口。 ‘相公,你会不会休了贱妾?’她低着头询问。 ‘不、不会,容貌的好坏并不代表一个人的所有一切。’他没想到传言竟是 如此失真,而爹的眼光竟是如此糟糕。 人既是他聘花轿娶进傅家门,他就要负起责任,妻子再丑也终究是他的妻; 百年修得同船渡,虽然这个妻是万年也难得,他还是决心对她不离不弃。 赛玉朴抹着厚厚粉的脸上看不出有何变化,但双手已经将帕巾扭绞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能够勉强适应这张花脸,和一屋子奇怪味道,心想 大婚之夜他该‘完成’的大事,相信在她出阁前娘家应该都向她明白了。 唉!为了一脉单传的傅家,他也只好咬紧牙,忍着点! 傅昕纴心意已决便站起来踱向桌边,正要吹熄烛火前,赛玉朴粗嗄的声音再 度响起。 ‘相公请等等,贱妾忘了给您奉上热的洗脚水,贱妾马上为您端来。’ ‘娘子不必麻烦了,夜已深了我们就寝吧!’只要熄掉烛火就眼不见为净, 在黑暗中瞧不见对方的容貌,他应该能够‘完成任务’吧? ‘相公,这洗脚水凉了,贱妾给您换上热的,请您等一等,贱妾随后就到。’ 她在端洗脚水时,动作粗鲁地将一些水溅到他的脸上,她赶忙提起袖子擦拭他的 脸。 奇怪!那股刺鼻的味道又更浓了。 傅昕纴止住异息强忍著作呕的感觉,还好能吐的都在刚才都吐得差不多了。 ‘娘子,春宵一刻千金,我们还是……’ 傅昕纴话还没说完,便被赛玉朴粗嗄的声音给打断。 ‘相公,在贱妾家乡有习俗,如果新婚之夜,相公如果没有洗到娘子亲手打 的热水,他们有一方便会残疾的,所以……’ ‘好吧,你去吧!’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经她这么一搅和,什么决心也都消 失得无影无踪。 在她走后,傅昕纴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整个新房充斥着浓浓的怪味,这是 什么怪味?怎么他从来没闻过?他开了窗让外头清新的花草香飘了进来。 ‘她知道有热水的厨院在哪儿吗?’ 轻柔的风吹进了新房,这种初夏的微风吹得人是心旷神怡,折腾了一整天的 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相公,起床洗脚了!’ ‘唔……现在是什么时候?哇!鬼呀!’ 睡眼惺的傅昕纴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放大的大花脸直立眼前,离他还不到一 个拳头的距离,因为还来不及适应那张‘鬼见愁’的面貌,他吓得大叫出声。 ‘相公,现在是三更刚过呢!’赛玉朴的神情自若,一点也不为刚才他的惊 吓感到羞辱而难过。 ‘大半夜的洗什么脚!’傅昕纴微怒地说,他看看窗外,天都还没亮呢。 他最无法忍受别人在三更半夜吵到他,所以他的房间坐落在整个傅家最远的 后院,也离膳房特别远。 ‘刚才贱妾不是说要给您端洗脚水的吗?’她笑吟吟的端着热水。 ‘我什么时候叫你去端洗脚水的?你该不会为了找个热水,就大半夜的在府 里绕?’半夜里那花脸虽然看起跟鬼没两样,但是单身的他已经有了归宿,心中 有股温暖的感觉产生,从今天起她便是他的妻了。 ‘是呀,贱妾给您洗脚。’她小心翼翼的揉着他的脚。 ‘嗯,好吧,不过娘子,这些事以后交代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可别累着了。 ’生得一张丑脸又不是她的错,木已成舟,他自然也不便从面容上挑剔她,只要 以后大家好好相处也就罢了。 他温柔体贴的话语让低头帮他洗脚的赛玉朴感动万分。‘相公,您真好!贱 妾能嫁给您这样的夫婿,真是贱妾三世修来的好福气,一定是祖上积了八百年的 德,烧了千万年的好香,呜……’ 听到她这么难听的哭声,傅昕纴的睡意全无,索性起身端详着他这丑妻的面 容。这可是要和他共处一生的女子,势必要学着习惯她与众不同的面容才行,天 呀!还真不是普通的恐怖,泪水使得厚厚的斑驳脱落了些许,样子比原来的花脸 更令他毛骨悚然。 这上苍还是真会捉弄人,一个女人没了一张可人的容貌,好歹也给她个好嗓 音吧!两者皆不具,终其一生是得不到丈夫宠爱的,而他的妻子偏偏就是这种可 怜的女人。 ‘娘子,你脸上的粉是不是可以涂得淡一点?’傅昕纴别开目光,不再正视 那张大花脸,也许没了那五颜六色可能不会这么吓人。 ‘是,贱妾下回会抹得淡一些。’赛玉朴恭敬地福身,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诡 谲并没有让他看见。 ‘娘子,你我从此便是夫妻了,毋需如此客套。’ 他话一说完后,两人便默默地坐在床边,初睡醒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 什么来处理这尴尬的场面。 ‘相公,我们……’她将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不一会儿便慢慢地挨到他的 身边,还以翘臀用力地挤了他一下。 傅昕纴吃了一惊,转头往旁边望来,赛玉朴的大口正以他的嘴为目标凑了过 来,这打算行周公之礼的意图十分的明显,见状他吓得是冷汗涔涔,这会儿灯火 明亮……该怎么办? ‘娘子,夜已深了,你也快些就寝吧!’情急之下,傅昕纴拉起大红的鸳鸯 被蒙住头,佯装已入睡。 新婚之夜,他们夫妇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度过了。 ※※※ 论起赛玉朴的才华…… 屋外细雪纷飞,屋内点着几盆的炭火也算去除了些许的寒意,在傅府的书房 内,傅昕纴与赛玉朴难得的会在大白天碰到。 他平时要忙铺子里的事,即便回到家中,赛玉朴也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要 不是今日刚起下雪,恐怕她也不会在家。 ‘娘子,我听说你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女,可为何不见你舞文弄墨的?不 知今日娘子可否为我提提笔?’傅昕纴斜坐在窗边。 每回见到她总是一身奇装异服,让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上哪儿请了个戏班 子到府里表演呢。 ‘这……提笔?哦,如果相公要看的话……贱妾就找贱妾一手调教出来的小 玉来画好了。真是的!看画就看画,还说什么五、六的。小玉──你在哪儿呀? ’赛玉朴扯开嗓门大喊。 傅昕纴被她的‘魔音’震得头痛不已,忍不住捂住双耳。 每天她都用这种令人震耳欲聋的喊法,难怪声音粗嗄得比杀鸡还难听,真不 明白赛府怎么有办法调教出这么一位‘出色’的千金? 到今天为止她还搞不清楚什么是舞文弄墨,每次都以什么五、六的代替;要 她多读点书,竟将书本当成枕头趴着睡起觉来,这不打紧,还留了满桌的口水, 将一本好好的书给‘浸淫’成了一叠废纸。 ‘小姐有何吩咐?’在大老远的小玉都能听到这似招魂的声音。 ‘姑爷要看画,你就将平时我教你的那套,随手写几个字或画幅画。’ ‘好大的口气,娘子,我对画的涉猎可是不浅,你可别班门弄斧才好。’ ‘相公,您刚才不是要看画吗?怎么现在又要小玉拿斧头?是要她表演劈柴 吗?你到底是要看小玉画画还是劈柴?’赛玉朴显得有点气恼。 傅昕纴哭笑不得,他怎么会有这种妻子?每次对谈不到两三句就会出现这种 的鸡同鸭讲,如果哪天她做出焚琴煮鹤的事来,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小姐,姑爷是要看画。’掩嘴偷笑的小玉一点也不怕主人生气。 ‘那你还不快点把平常我教你的功夫,拿出来露两手!相公,您可要睁大眼 睛看清楚呀!’只差没加上打锣,她的叫喝声活像是在卖膏药的江湖郎中。 ‘是!’小玉抚了抚快笑岔的胸口,认真的提起笔来。 她秀气细致的脸庞和一旁浓妆艳抹的赛玉朴,还真是天壤之别。 过了一会儿,一幅‘寒梅天雪’就这么活灵活现的摊在他的眼前,一旁还加 了卢梅坡的诗──‘雪悔’点缀其间。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真让人不敢相信!只不过是赛府的一个小小丫环,竟能在他面前随手挥毫便 成一幅画,诗和画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画虽火候有点不足,算不上是极佳的作品, 但此图比起字摊上画的布局要来得高明多了! ‘小玉,你的画如此洒脱又不失真,墨色也十分均匀。是出自哪位名家的指 导?’傅昕纴认真的问小玉。那个教她画的人肯定是一大名家,她画的图一看就 是经过长期训练的,他很好奇是哪位高人,能将一位丫环指点到如此境界。 小玉正想要开口回答却被赛玉朴用俏臀往旁边一挤,小玉被狠狠地挤到一边 去,失去平衡的她差点跌倒,还好被傅昕纴给一把扶住,可小玉脸上的笑意丝毫 未减。 傅昕纴有点不悦。妻子动作粗鲁是无所渭,但要以不伤到别人为原则,反观 小玉的文静更显得她的粗俗无礼。 ‘当然是贱妾教的,要不是贱妾教她,凭她赛府一个小小的丫环,怎么会拥 有’这种才华呢?哈哈!‘她得意地双手往腰上一叉。 又来了!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震耳欲聋的笑声,即使以两手捂住耳朵也抵 挡不了阵阵催命似的笑声。 ‘娘子,我问的是小玉。’傅昕纴无奈的揉着额头。 他要是再被这种可怕的‘魔音’继续地残害下去,离他去‘苏州卖鸭蛋’的 时间肯定是不远了! ‘姑爷,小玉的这一幅好画,的确是整日跟在我们家小姐身边耳濡目染学的。 有一回小姐画了这幅画提了这首诗,小玉见了好生欢喜,小姐便一笔一画细心的 指点,小玉也练习画了数十个月才有到今天的小成就。’小玉的神情真诚至极, 让人看不出是在说谎。 小玉端庄的仪表、从容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妻子这种主人的丫环。 ‘哦?既然娘子你有这么高深的绘画功力,能将一名丫环训练到这等笔法, 那就有劳娘子你也当场挥毫,给为夫的开开眼界吧!’ ‘画……画?’赛玉朴的脸色丕变,原本滔滔不绝的嘴竟也口吃了起来。‘ 相公,不是贱妾不画而是……贱妾的家乡有个习俗,对!就是习俗,出嫁的女子 在出嫁一年内不能动笔,要是动了笔……’ 家乡的习俗?又是习俗!她老是拿习俗来搪塞。 傅昕缝压根儿不信他家的‘火鸡母’会有这么高超的绘画本领,连个普通的 对答她都会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她怎么可能会画画!倘若她真的会画,依她平时 自大又爱自夸的个性,只怕早就红遍京城了! 傅昕纴早忘了他爹就是以这种的传闻,才娶她进门当媳妇的。 不过,这赛府还真奇怪,小姐是一副市集卖菜小贩样,而陪嫁的丫环却比一 般的富贾千金还要多才多艺,难道不怕赛家小姐被比得一文不值?抑或是小姐和 丫环玩身分对调的游戏?也不像……每回主仆两人的对话是那么地自然,他妻子 那股浑然天成的千金气势也不是作假能装得出来的;要不,就是小玉这丫环是因 家道中落被卖为奴的千金? ‘动了笔会怎么样?’再编呀!就不信她还能编得出什么鬼话。他就等着看 赛玉朴要怎么圆这个大谎,只要她老实地说明白,他可以既往不咎。 他定定地望着赛玉朴,即便她脸上扑满了厚厚的粉,也要将她脸上所有的变 化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动了笔就会……生不出子嗣的!’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庞,让赛玉朴口吃起 来。 ‘那你还是别动笔了吧!’傅昕纴铁青着脸,她的欺骗让他动了气,衣袖一 挥忿忿的离去。 这回答更证明了她不会作画的事实,这与他只能隔在门外听琴、对诗的道理 是一样的,没想到他娶的不只是个没内涵的女子,竟还是个爱说谎的大骗子。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与她提到琴、书、画了。 ※※※ 说起惹是生非,赛玉朴可称天下第一。 ‘傅昕纴、赛人丑女,你们给我滚出来!’ 干员外火冒三丈的在傅家门外吼着,一点也没有六旬老人的苍老,看来有点 像回光返照……不,是老当益壮。 一听到那总是被邻里用来描述妻子容颜的称呼,傅昕纴虽然不悦,也勉强忍 下怒火,反而面带笑容。 ‘是干员外呀,今日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你家的媳妇儿一天到晚在街坊间胡言乱语,也没瞧过或听过你教训 过她,我只好自己上门来“告诫”她!’干员外忿忿不平地说。 ‘她这回又说了些什么?’这个‘又’字他不知说了几次。 ‘她竟去告诉东街那个比你家那口子还要好事的贾好欣,告诉她我长“痔” 的事,害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街坊全都笑掉了大牙,你说!你要我怎 么出门去见邻居。’那该死的丑女,不躲在家里反省,还一天到晚四处吓人,竟 敢将他长痔疮的事传得众所皆知。 今儿个以前他也是笑着听那些闲言闲语的人,怎知那些闲语的矛头竟会指到 自己的头上!亏他以前还是笑得最捧场的那一个。 ‘干员外对不住,刚刚您说的事晚辈实在听不懂,您的那颗“痣”有什么不 能提的?’傅昕纴完全无法理解,干员外脸上那颗长了根长毛的大痣,原本就是 众人皆知的,这又有什么好让人笑和值得他气呼呼上门理论的? 其实仔细一看……那颗痣,还真是有点不雅。 ‘姓傅的,你是真聋还是假聋,竟跟你家的那个丑八怪一个鼻孔出气地羞辱 我,再怎么说我和你爹也是“相交”了好几十年的好友,今天我要替你爹教训你 们这对不知敬老尊贤的夫妻。’所谓相交,不过就是在生意来往时偷点品质、少 点斤两;还有抢了几十笔原属于傅家的生意,好歹大伙儿都同是住在京城的点头 之交! ‘干员外,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虽然干员外的人品并不怎么好, 可两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着实想不出两家还会有什么问题。 ‘相公,干员外要借的蒸笼来了。’赛玉朴从厨房里搬了个大蒸笼出来。 ‘你们!’干员外气得快要吐血。 他刚刚明明是说真聋和假聋,她竟好样的!给他搬出了个大‘蒸笼’出来。 赛玉朴将发了霉的蒸笼交到干员外手上,还不忘耳提面命一番:“干员外, 用完了别忘了洗干净再拿来还呀!还有这个……‘ 气呼呼的干员外捧着蒸笼,还来不及反应时,也不知她是打哪儿拿来的臭布 条,便直接往干员外的其中一个鼻孔塞。 ‘干员外,你不是只要“一个鼻孔”出气吗?我已经帮您搞定了!您大可不 必谢我牺牲了一条裹脚布,反正那块又旧又破的也正要拿去丢了。还有,不好意 思,最近没有产“香蕉”所以下回再补了!’ 她会补他一门口的香蕉皮,滑死他!老不修竟敢来告她的状! ‘我的美德可是众所皆知的呢,呵呵!’ ‘你!’干员外见到罪魁祸首正想破口大骂。 可她却咧开那血盆大口一笑,接着脸上那层厚厚的粉一片片地剥落,还有她 身上的那股浓烈怪味,混着塞在他鼻孔里的臭味。 天呀!女人家的裹脚布竟在他的鼻孔里! 好臭呀! ‘从此傅干两家……不往来!呕……’干员外一说完,掉头就走。真可恶! 他竟会人也没骂到,公道也没讨回,还被塞了条裹脚布。 ‘干员外,我想是误会一场……’ 任凭傅昕纴再怎么喊,也不见干员外回过头来。 问题是越来越复杂,从干员外脸上的痣、东街的贾好欣,到蒸笼、裹脚布, 演变成傅、干两府从此交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从头至尾都在一旁看,还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妻子不但又跑出去‘ 为非作歹’,还当着他的面前‘残害’邻里,而他不但没将上门来理论的干员外 安抚好,反而将事情越搞越乱,看来要向干员外解释这场误会,是难如登天了。 这赛玉朴靠着三言两语就能弄成这种局面,还真不容易! 本来,他是该拿出一家之主的魄力来生气的,但任谁看到这个场面都会觉得 好笑的,可怜的干员外居然要忍受那个在大老远就闻得到臭味的裹脚布。 ‘哈!敬老尊贤你也配,为老不尊才是真吧!’赛玉朴双手不忘叉在腰上, 中气十足地喊着,粗嗄难听的声音响彻街弄。 ‘娘子,可否告诉我,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早已习惯她每次在和邻居对骂时,口才特别流利,有时候还会令他昨舌地来 个引经据典,他发现最近她惹事的次数越来越多,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真的为人 打抱不平,还是玩上瘾了。 ‘是干老爷偷摸人家的屁股。’她说完后,还不情愿的嘟起那张血盆大口。 每次她惹了一大堆的事情回来后,她的相公总还是以那种不愠不火的口气问 她,害她好愧疚。 傅昕纴皱起眉,按住发疼的头。这干员外是瞎了眼吗?怎会去摸他娘子的… … ‘娘子,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误会,这一定是误会! ‘相公!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傅昕纴捂住两耳,‘能不能请娘子你小声点?’ ‘我说……干员外去摸了人家城东贾好欣的屁股。’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 说。 ‘哦……这下我明白了,你这次又是为了要替弱小讨公道?’ 赛玉朴欢喜地点点头,傅昕纴笑着看她。 他竟觉得此时充满正义感的她,比平时可爱多了,脸上厚厚的粉虽然还在, 看起来确实真的变得可爱了。 傅昕纴端详那张小小的瓜子脸,大而闪着晶亮的双眸、挺而正的鼻梁、丰厚 的樱唇;这分明就应该是张眉清目秀的脸,虽然眉毛有点……浓,但也不可能会 这么恐怖,还有……那张嘴应该也没这么大,为何要刻意将自己涂成了一张的花 脸?要是去了脸上的五颜六色,那会是什么样的容颜?他越看越失神…… ‘等等!你刚才说干员外去摸……’傅昕纴一脸惊讶。 ‘城东贾好欣的屁股。’赛玉朴认真的接话下去。 那更是不可能了!就算是干员外真的瞎了眼,也不可能对那个‘威名远播’ 的贾好欣出手的。 ‘干员外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当然是绊到颗石子,才不小心摸到的!要是他敢故意,我们肯定将他以前 年轻时偷拿隔壁陈家嫂子的亵裤,还有偷看李家少奶奶洗澡的事,统统都抖出来! 看他往后在京城怎么混得下去。’她正义凛然地揭发干员外过去的丑事。 她一身充满活力的光芒照得人眼睛睁不开,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一点丑陋的样 子,反而像个火球般耀眼。 可惜此刻傅昕纴的心不但没被温暖到,反而凉了一大截! 他平时应该没有做什么不堪的事,有把柄落在这两个出了名的大嘴巴手上吧? ‘干员外的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会知道他的陈年往事?’ ‘秘密!’ 傅昕纴失笑出声。 城西的张溪熙得了性病、城南的梅华碌爱逛青楼还早泄、城北的黄牛骠在外 想偷包个小妾不成,还反被仙人跳……整个京城大大小小有关男人的糗事,仿佛 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最令他棘手的是,这还不是她到处乱放话而闹大的,她都 辩解她只是告诉一个人这些秘密,是城东的贾好欣要胡乱放话,她能拿她怎么办! 诸如此类的事,从她嫁进傅府就一直层出不穷…… ------------ 转自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