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青年(2)
“小玉啊,我说你好端端怎么不在舞厅做了?唱下歌陪人跳下舞,轻松自在,
自己有玩,又得钱进账,多么妙不可言。只恨此生不是女儿身。”我继续咂嘴。
“在那种地方游来荡去久了,有点腻,感觉自己就像个孤魂野鬼。”刘玉双手
磨擦着酒杯:“再说舞厅现在的小女孩子越来越多,头发金黄胸脯高耸,两条腿蹦
迪不知多来劲。现在的人越来越早熟,愣就是让那些黑心的食品制造商给坑了。还
以为自己观念开放,可与这些新新人类一比较,真还是土得掉渣,有时三言两言都
不用,只须你们男人递过去个眼神,跟对暗号似的,就不仅陪舞还陪上床,有的甚
至纯粹是来找乐,连钱都不收。”刘玉喝了口酒,又继续说道:“男人都恨不得全
世界的女人都心甘情愿在他们面前飞快脱光衣服,像我这样只陪人唱下歌跳下舞的,
还会有多少钱挣?”刘玉摸了下自己的脸:“与那些小女孩子是没法争了,人老了,
皱纹都有了,年轻就是资本。再说好歹自己也算是念过点书,说话哪敢那样没一点
羞耻地发嗲?想想还是与陈烟一起来做点事,这样也有种实在感
。”刘玉向我伸出手:“来,给根烟,抽抽。有点闷。这些天也真是累得够呛。”
我把烟点燃递过去,嘻嘻笑着:“小玉,下海就下海,干吗半琵琶半遮脸?除
了遇难的,你看过有穿着衣服在大海里游泳的吗?那些小女孩子虽然胆大,可你弓
马娴熟,又怎么会一个怕字了得?”
刘玉啐了我一口:“呸,王二,你可真是十足一个王八蛋。下海?下什么海?
你以为我出来卖,做鸡啊?我告诉你,在女人面前说话得有点分寸,别给你个竿子,
你就非得让自己去变成只猴子。”
“冤枉啊,小玉大人明鉴,俺王二只是说谁从娘肚子里蹦出来都是赤裸裸一丝
不挂这道理啊。再说这海,哪里不是海?你和我现在也正坐在海的中央呢。”
“王二,你少给我贫,我不吃你这套。”刘玉有点恼了,自己没有作鸡,可在
舞厅混的那段日子又与作鸡有多大区别?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自己还是很
有原则,并没有乌七八糟与男人上床,说起来眼前这位王二或许会不信,牛起还真
只是她第三个男人,而另两个男人一个是在学校,另一个则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只
是这样的话说来也没多大意思,刘玉眼前晃过牛起与陈烟的影子,她无法弄清楚自
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与牛起认识,是在舞厅,为什么会与他好到一张床上了?
刘玉自己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牛起那时所做过的事与其他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跳舞吃饭然后是玩,要说什么爱与不爱,那好像也谈不上。刘玉总是不能忘掉学校
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也许之所以会与牛起好上,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相貌
有点相似。刘玉苦笑起来,男人与女人上过床后,心思多半也就到别处去了,渐渐
地牛起越来越少找她,她也无所谓。牛起毕竟不是他,而他却早也死了。
“小玉,你别生气,王二给你陪不是。你这样凶,以后怎样找男人啊?”我呵
呵笑着,人都是好逸恶劳,谁也不例外,比如刘玉吧,说句良心话,一个堂堂大学
生,尽管分配不尽如人意,但真想去要找件文员之类的事做,怕也并不会很难,为
何要去舞厅混?还不是因为那又有玩又有钱进。不过她现在竟然会去与陈烟一起来
做业务,这可是大大出乎我意料:“小玉,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说真话,你
看不起那些作鸡的?”
“都是女人,哪来这么多看得起看不起?人只是自己没落到那种地步,才会嘲
笑别人不知廉耻。”刘玉皱起眉:“现在的舞厅也就越来越像个没挂牌的大妓院,
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在那里混了。我也说句真的,王二,你是公务员,不管怎样说
也饿不死,你可知道像许多工厂里的人是如何过活?”
靠,刘玉怎么了?忧国忧民?与我一般,被牛起与陈烟刺激成这样?
“我原来工厂里的许多姐妹就在干这个。有的还是自己老公包接包送,你说可
笑不可笑?要吃饭呐,两夫妻没别的本事,就只好卖这个了。上个月过去的一个姐
妹在舞厅遇上我,张口就问我做了多少生意,你说我还好意思在那再混下去吗?”
刘玉眉头拧成结,看样子,她是满肚子辛酸要找人倾诉。
我嘿嘿一笑:“有得卖那就算不错,还有不少人连卖都没处卖。比如我们男人,
没饭吃又没本事,又放不下脸皮去当乞丐,那只能是去死。还是你们女人好啊,松
松裤带就可搞定。”
“王二,你嘴里可否多积点德?你们男人不也可以去卖?现在的鸭可比鸡值钱
哪。”
“那也是小白脸干的活计啊。你看看哪位胡子拉茬的工人老大哥能干这活?下
岗女工不流泪,快步走进夜总会。陪吃陪喝又陪睡,工资连翻好几倍。下岗男工不
回头,手拎两块大砖头。碰见大款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小玉,你摸着良心说
说,下岗女工和下岗男工哪个更累?不仅可能掉脑袋,最起码还得有那胆量去吼一
吼吧。每个男人都能干这活吗?所以嘛,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只须松裤
带,生男却要掉脑袋。”
刘玉朝王二又一瞪眼,没再说什么,这家伙从来就没个正经样,什么样的话到
他那再转出来都要变个味道。王二其实说的都没错,正因为这是个男性社会,所以
女人更容易卖上点钱。而男人与男人之间不存在更多买卖,多是你死我活残酷竞争。
我又笑:“小玉啊,过去有个孔子曰,今天我也来个王二曰。嘿,脱下裤子是
卖,穿上裤子还是卖,只要你有得卖,你就必须去卖。权财娱人,文章娱人,美色
娱人等等真有高下之分吗?我看没有。对了,你听说吗?今年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奈保
尔说他最要感谢的人是谁?”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渍从嘴边滑下,我用衣
袖擦了擦。
“你可真够臭美,还王二曰。”刘玉有点开心了:“哦,那个人要感谢谁?”
“妓女!”我用力摇摇头,这些有着暧昧名字的酒就像是一些有色饮料在肚里
直晃悠。“所以说人生就是一妓女。”
“你这个逻辑还真是狗屁。”刘玉咯咯笑出声:“王二,你还看那些东西?天
哪,你骨子里还是个文学青年?”
“靠,文学青年这一大砣狗屎只能砸在牛起头上哩,不是俺,俺只是羡慕那些
钞票。牛起给我吹了三天法螺,说妓女的重要性必然性不可抗拒性。我看他下辈子
准想投身妓女这古老而又伟大的行业,再为下个世纪的什么奈保尔奉献出他喷香肉
体。”
刘玉都笑得弯不起腰了:“牛起知道你这样说他,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鼻孔
流血。”
我趁热打铁,脱口而出:“说不定他现在就与陈烟滚在床上七窍生烟鼻孔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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