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
吴兰整整一天都是晕头胀脑,耳朵里,眼睛里,嘴里,甚至连鼻子里飘动着的
都是王二身上的味道。吴兰是单位上的出纳,桌子上那一叠厚厚的会计凭证就遭了
罪,没有哪一张能够顺顺利利完成党和国家交给它们的光荣任务,不是这个数字写
错,就是大写弄成了小写。更令吴兰傻眼的是,她在给领导付出差费补助时,愣就
把那一千元当成一百元,手脚麻利地数给领导。领导纳闷啊,这钱生钱,也不会有
这么快速度眨眼间就老母鸡变鸭吧?便把那多出来的九百块钱递回去,眼睛里满是
疑问。吴兰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站起身,结果手又不争气,把领导放在桌上的不
锈钢水杯给打翻了,水溅了领导一身,而且不巧的是刚好全给淌在下半身,这就好
像是领导的那玩意在撒尿时不能瞄准方向,领导的脸顿时就猪肝红了。吴兰把那对
不起三个字翻来覆去说了十几遍,忙抓起张纸,想帮领导拭开衣服上的水渍,手伸
在半路,人又呆了,那被水打湿处就是领导双腿间鼓鼓囊囊的地方。领导把吴兰的
手扒开,皱起眉,弯腰把杯子拣起,没说什么,拍拍身上的水珠,走开了。吴兰的
眼前忽然又晃过王二那玩意,赶紧猛摇头,想把这东西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浑身
上下一下子就到处都似有蚂蚁在爬。
下了班,回了家,开了房门,吴兰是一路小跑地冲向卫生间,水从头顶淋下,
并伸出无数柔软的触角。吴兰在这水流温热的抚摸中,长长吁出口气,这才觉得稍
为好过了些。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吴兰把淋浴棉狠命地在自己身上来回
擦动,皮肤上很快就出现一些红痕,但又迅速地在水流下淡淡隐去。吴兰的心神渐
渐恍惚,在浴盆里躺下,闭上眼,任那水流在身上轻轻地飘来荡去,她开始回味昨
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她真的无法相信昨夜那个疯狂的女子会是自己。自己是怎么
了?为何会在那么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感到溶化?不仅仅是某一处,而是全身,全身
的每一个细胞,自己整个的身体都不可抑止地投入到那溶化之中。脑海里又闪过王
二的笑脸,这笑脸就如闪电般再次击穿她的心灵,她深深地呼出口气,再吸气,然
后把头埋入水底。她渴望清醒。她有过男人,虽然不多,也是几年前的事,但在记
忆中,她却因此认定了男人只是个自私到了顶点的动物,对于那些男人来说,把自
己那硬梆梆的东西弄软,也就万事大吉,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躺在他们身下的女人
在想什么,有什么需要。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像王二这般。吴兰狠狠地想着,这个
叫王二的男人真是只魔鬼,他好像就能知道自己每一寸肌肤在想什么,在说什么。
吴兰身体在水里飘了起来,一片叶子在风中,一缕云彩在天堂,阳光洒落,那片叶
子的颜色青翠欲滴,那缕云彩已渐然通体透明。吴兰从水中仰起脸,嘴里发出含糊
不清的声音,也许柳含是对的,女人的确离不开男人,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她想柳
含结婚这个事自己能够理解。女人离开了男人,还会是女人吗?吴兰的脑海里像过
电影般飞快闪过与柳含在一起时的种种情形,蓦然间,下身处就传来阵巨大的空虚,
像电流般把她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把水珠拭干,披上浴袍,走出卫生间。她看见
了柳含,她似乎已在门口站立多时。柳含有她房间的钥匙。
没有言语,只有动作,柳含的手轻轻滑入她浴袍里,吴兰还没有反应过来,柳
含已一直吻了下去。这个世界是柔软的还是坚硬的?吴兰咬紧唇,她仿佛看见了王
二正在嘿嘿地笑,他的嘴唇充满力量,也溢满柔情。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他征服了
自己。吴兰的手指无意识地插入柳含的头发中,她拼命地绞动手指,她的身体又开
始哆嗦,发软,变热。她听到柳含低低的声音:“小兰儿,来,吻我。”
俩人到了床上,四肢互相纠缠,水在海面上跑,风在草尖滑,柳含不断发出梦
呓般的声音,吴兰好像又进入已往那个熟悉至极的梦里面,可是无论她如何尽力,
如何卖命,她忽然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原地踏步,她就是无法向前跑去一步,
烦躁感猛然间就充满心田。吴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正骑在自己身上的
柳含,她的唇渐渐发白,柳含原来那么香甜的舌头,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条
蛇,滑腻的,凉凉的,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叫出声来,但她还是失败了,她近乎于
粗暴地把柳含从身上掀开,她望着柳含的脸脑袋里一片空白。
“你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小兰儿,是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柳含轻轻说
着话,手又伸了过来。吴兰没有动,任她把自己抱紧。她真的有些糊涂了,怎么一
夜之间,这世界就完全变了?那个该死的王二!吴兰在心底咒骂了声,也伸出手去
试图抱住柳含,可这样轻易的动作,她再也无法完成,柳含的身体很白,像堆棉花,
可不管你如何用心用力地去抱它,它们仍然只会是轻飘飘。吴兰把柳含的手再次推
开,默不作声下了床,身体开始僵硬。
“小兰儿,你怎么了?我这不是赶着来向你道歉了?”柳含也下了床,从后面
抱着她。
吴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最本能的反应,下意识抓起那两只手往身后就是一
甩。
“你怎么了?”柳含的声音有些变了。
“不干什么,你都要结婚了,为何还要来找我?”
“我爱你呀。”
屋子里有面很大的镜,两个女人正光着身子站在它面前。很好看,但有种说不
出来的味道。吴兰皱起眉头。在镜前我们能看得见真正的自己吗?你看镜子,镜里
的那个影,你可知是不是“自己”?若是,那你在哪?站在镜前的你又是不是你
“自己”?是不是有两个“自己”?若有了两个,又如何会是“自己”?若那影不
是你“自己”,那为何你哭,它也哭;你笑,它也笑?它若不是你“自己”,又会
是什么东西?它若不是什么东西,你又会是什么东西?
吴兰的脑袋里已成了一大团乱麻,她深深地吸气,然后一字一字吐出来:“你
爱我?你爱我,为何还要去找个男人结婚?”
“小兰儿,我这么久心情一直不大好,所以也没告诉你缘由。你别生气了,好
不好?我告诉你,我找的那个他,那东西硬不起来,是个先天性阳痿呢。我之所以
要结婚,是因为单位上要分房,结了婚,我就会有套三室一厅啊。本来昨天我就想
对你说,可你说有了男朋友,把我给气坏了。其实你有没有男朋友,我会不清楚吗?
也怪我,这段日子忙得稀里糊涂,就没认真想你的话。小兰儿,我们不再说气话了,
好吗?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说来可真逗,那个男人还真以为我喜
欢他。你说男人,也真他妈的虚伪,自己完全没有那个功能,还敢结婚?我要是个
好女孩子,这辈子岂不就是被他给耽误了吗?”
吴兰有些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柳含咯咯一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啊?”
柳含是医生,但这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吴兰更奇怪了,她也是在前天忽然就
听到柳含要结婚的事,当时就觉得天要塌了,看见个酒吧就进去了,她与柳含最喜
欢听的音乐就这是曲《化蝶》,每次做完爱后,柳含总会抱着她说,下辈子一个做
梁山泊,另一个做祝英台。昨天晚上,柳含来找她了,刚好她就在王二这酒吧附近
逛街,便约在这酒吧见面,天晓得没说两句竟然越弄越僵,最后柳含气嘟嘟走了,
自己也与王二上了床。
“我无意中在男性科看到这个人的病历,当时也只是随手翻得好玩,忽然就想
起单位上分房这事,正愁得没法可想,眼前就这么一亮,未婚,银行职员,小兰儿,
你说这难道不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吗?我当作不晓得这事,病历上有他家的地址与
相片,我下班就上了他家门口等,看着他走过来,就故意在他面前摔上一跤,这狗
屁男人还真的乐颠颠跑来。得了,再抛个媚眼,向他吹几口气,也就搞定。我故意
说陪他上床,他紧张得不得了,这次推下次,下次再推下次,还没认识半个月,就
催着我赶快结婚,估计他是盼望着一个老婆来帮他遮羞吧。”
柳含笑得是乐不可支。“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晓得自己要面子,
要老婆,而完全不理会女人是什么。我正想着,跟他结婚后,你来我这也就方便多
了,姐妹串串门,相信别人也不敢多闲话。就是让他看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
若敢说三道四,我就让他一辈子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柳含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在咬牙切齿。吴兰一哆嗦,她怎么这么工于心计?这
么厉害?自己为何从来就没有发现?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王二?吴兰还真没有想到
事情原来是这样充满戏剧性,富有喜剧色彩。她呆呆地看着柳含。
“我有个朋友叫吴香,与你同姓。”柳含顿了下:“当然她不知道我们这回事。
她是个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骚货,贱货!”
柳含的眼睛里冒出愤怒的光,看样子,她觉得吴香这种生活方式是在给天底下
所有的女人丢脸,随时准备去主持正义。
“不过她对付男人倒有一套。我问她在报社有没有熟人,想在那登个结婚广告。
她马上就为我办妥这些,现在只等我这定下结婚日期。找了个姓孙的主任,本来做
个这样的广告,行价要六千元,她陪那老头睡了次,就成了一千块。”
柳含伸手抱住吴兰:“小兰儿,我把这广告做得大大的,就是要让这全世界的
人对我们不再有任何闲话。以后,我帮你留意下这种男人,今生今世,我们就可以
快快乐乐做一辈子的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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