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夜
夜幕降临。我打着哈欠,用脚拨弄着一块石头。劲用大了,石头滚入马路中间,
几辆车从它上面飞驶而过,我懒懒洋洋地望着,黑色的轮胎不能把它压成粉碎,但
明早扫地的清洁工一定会把它装入垃圾车。这就是它的命运,本来它可以在那棵梧
桐树下生活得挺好,但谁让它遇上我?而我刚好又这么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吴兰在我身边晃晃悠悠,离我有一尺的距离,所谓咫只距离便是天涯,此话一
点不假。我就愣不知道这位吴兰大小姐心里在想些啥。刚从一家小面馆出来,又花
了我七元五角钱,她说她吃不下任何东西,我只好变着法子往她肚子里塞东西。女
人怎么这么难侍候?好心好意叫面馆老板在那碗面里多放了一个鸡蛋,可她偏就不
吃那玩意,说从小就不爱吃。难怪身体会这样极度贫血,这还不是没吃鸡蛋营养不
良给闹的?又叫老板换了碗清汤寡水的面,也就吃了几口,又把筷子放下,说看我
吃就饱了。姑奶奶,就是想笑我吃相难看像头猪,也不必说得这么含蓄婉转吧?我
早上中午光想着逗你开心,喂你吃饱,可是一粒米也没有下肚,昨夜那不花钱的晚
餐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一天下来,光厕所俺就上了足足三趟。头有点晕,脚步有
些浮,我回过脸冲吴兰笑:“你想去哪?”
吴兰默不作声,脸色仍然很白,好半天,挤出一句话:“王二,我给你添麻烦
了。”
这话说的倒是,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不必计算时间就是金钱这个概念,光已
花出去及可预见的经济损失,估计就已接近二千,我咽了口唾沫,努力地让自己的
心不那么痛:“是啊,这麻烦还不小。幸好能用钱搞定,用不着去抛头颅洒热血。”
吴兰的脸微微红了下:“什么时候你才能有个正而八经的样?老是嘻嘻哈哈,
谁知道你嘴里是真是假?王二,你这样,会让女人没有安全感的。”
心中涌起阵恍惚的明悟,我低下头,看脚底:“过一天算一天,过日子就是和
尚敲木鱼,女人所要的那如兰似麋的安全感,只是佛祖面前一柱香。青烟袅娜,能
把那玩意当真吃下肚吗?”
吴兰咬紧嘴唇:“王二,我知道你能说,我也说不过你,不过今天真要好好谢
谢你。对了,共用去多少钱?我给你。”
怪不得我就觉得心一直吊在半空中,总感觉有什么事不踏实,人约黄昏后,月
上柳梢头,原来我等的就是这句话。长长地,用力地吁出口气,我刚想露出笑容,
忽然想起她正在身边,这个笑容却是万万露不得,于是嘴角在咧起的那一刹那凝固
了,是笑还是哭?
妈妈的,我都成了泥塑罗汉,迎面走来那两个女人竟然咯吱一下笑出声,她们
赶紧用手掩口,从我身边迅速溜过。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她们在不断回头,以为
我的职业是小丑。做小丑,笑容有,花开水长流,又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只会有二
种人,一种是知道自己是小丑,还有一种是不知道自己是小丑。但总而言之,都是
小丑,只不过分工演出角色略有不同。吴兰却有点慌了,忙把手过来:“王二,你
哪里不舒服?”
钱没回来,那自是哪里都不舒服,我啊了几声,用手托起腮帮子:“也真邪门,
好端端脸部肌肉竟会抽筋?”
“我给你揉揉。”吴兰说着话,人就靠过来,手指头在我脸上一捏一放,确实
舒服。一股女人特有的体香泌入鼻孔。怪哉,前天都没有这么好闻浓烈,莫非是被
点滴给打成这样,女性荷尔蒙多了?我赶紧把她的手拿开,光天化日,这一男一女
就在大街上来这个,未免有伤风化,看见不?路边这两个小男孩正傻傻地看直了眼。
我朝他们撇了下嘴,小子,好生学着吧。
吴兰看见我朝他们挤眉弄眼,乐了:“你可真逗,像个小孩。”
我拖长声调:“小孩干净呀。你看看他们的眼睛,里面又亮又黑,多么纯洁;
你再看看我的眼睛,里面简直就是一大砣狗屎。”我在两个小男孩面前蹲下:“告
诉叔叔,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伸手欲牵他们的手,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一
片树叶从头顶缓缓落下,……眼看着我的手就要握住他们的手,一个女人忽然出现
在我与他们中间,声音尖锐而且惊慌:“你要干什么?”
女人反手就把小男孩们抱住,眼睛里面满是猜疑。
笑容再一次凝结在脸上,有些尴尬,我喃喃几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站
起身,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去。吴兰在一边都快笑不起腰了:“王二,你饶了我吧。
跟你在一起,我真的要笑死了。”
“笑死了最好,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自己的笑声中告别人间。”我没好
气地应道。
吴兰还笑,边走边笑。这下我可就不依了,路边有个电话亭子,我顺手就将吴
兰抱起,像拎一只小母鸡,就地一转,进了亭子间。还没等她说什么,嘴已重重压
在她的唇上。天色已暗,我贪婪地把舌头伸入她嘴里,准备与她的舌头大战三百回
合。她呜哑几声,挣扎了几下,就不再抗拒,身体来回扭曲,渐渐开始应和。
她把口水吐到我嘴里,我再把口水吐回她嘴里,她当然毫不客气又吐了过来,
我没办法那只好咽下肚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松开嘴,奶奶的,嘴唇都麻了。
我用手指轻轻地压在她唇上:“舒服吗?”几个行人正在电话亭外打量着我们,
目光有些奇怪。我朝他们一瞪眼,这意思是说,没见过男人和女人亲嘴吗?交钱交
钱。果然他们立刻就跑了。我微笑着,目光又重新落回到吴兰脸上,她的胸脯一起
一伏,她的脸色完全成了腓红。上帝啊,请赐予我荣誉,我终于成功地让她变回一
个真正的女人。我捏紧拳头,心中激动万分……想当年小学毕业前夕,我终于宣誓
加入整整盼了五年的兴趣小组时,那光荣的小红花最多也只让我的心潮澎湃了五千
分。
吴兰的眼泪掉下来,嘴唇哆嗦:“王二,你不要骗我,好吗?”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骗你干吗?我温柔地让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来回蠕动,
要让女人晕头转向,就得让她们的身体开始燃烧。
吴兰忽然张嘴把我的手指含了进去,她用舌头轻轻舔着,注视着我,眼睛里全
是柔情。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指缩回,这是什么玩意啊?吴兰的目光已经迷离,身子
软软地瘫在我怀中:“王二,说爱我,好吗?”她呢喃着,脸酡红,额头发烫,不
会又是病了吧?
爱?这词怎么听起来这么滑稽?我咳嗽几声,不让自己笑出声。爱?这只应该
是在琼瑶阿姨书上生长的植物,这从人的嘴里吐出来,是否有点不大恰当?我小心
翼翼问道:“吴兰,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你额头好烫啊。”
吴兰用力把我抱得更紧了,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我偷偷拈起一颗,放入嘴里,
看起来这么晶莹透剔的东西,还真是又咸又涩。
“王二,我上你家住好吗?我不敢回家了。”吴兰说着话,她把头整个埋在王
二胸膛,此刻也只有这里能让她觉得温暖安全。他是个好人,更是个好男人。我爱
他,他爱我吗?
吴兰仰起脸,她看见王二一脸茫然,好像魂儿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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