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了
夜色渐浓,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路过人民公园时,我看见那老人正从门房里
探出头,对一男一女吆喝着什么。他会继续活下去,因为对他来说,活着就是很好,
不管是如何地活。他没有看见我,就是看见了,想来也已记不大起来。城市在黑色
虚空中慢慢飘浮,在城市广场那个位置,一朵朵焰火正在绚丽开放。今天是什么日
子?应该是元旦。我加快脚步,我要回家,牛起留给我的家,而且吴兰所有的东西
都已经搬到我房间,她是个孤儿,这世上只有我是她的亲人,我要回去与她朝夕相
处。我快步走着,李雅君与石梅一定还在等我吃饭。这么久来,可也真是难为了这
两个小女孩。
刚刚走到楼梯口,几个人影抬着东西冲了出来,闪避不及,正撞了个满怀。还
没等我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跑远了。有什么事值得这样匆忙?
就是赶着去死,那也大可不必。
嘴边浮起微笑,我上了楼,忽然听见石梅那跌跌撞撞的声音:“哥,你不能这
样,会天打五雷劈的啊。”
出什么事了?心又跳了起来,我三步并成两步。
石梅已奔下楼梯,见着是我,放声大哭:“王二哥,我哥把那套音响抢了去,
说是要借去听听,准又是拿去卖钱了。”
“哦,这样呀。”我想起那个腼腆的男孩,想起那道充满贪婪的目光,笑了笑
:“你哥要,给他就是了,反正也值不了什么钱。”
“可这是牛起哥留给我们的东西。”石梅的眼泪又掉下来。
“如果一个东西,别人觉得更有价值,他要拿去,就让他拿去吧。再怎么说,
他是你亲哥哥,牛哥不会生气的。”我低声安慰着石梅:“对了,李雅君呢?”
石梅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来:“她还没回来。”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我去接下她,她不会是在酒吧吧?”
石梅的声音有些哽咽:“王二哥,你就别问好吗?她过一会就会回来的。”
心头蓦然间掠过重重阴影,这些天,李雅君的神色一直不大对劲,她发生什么
事了?老天爷,她们是我的好妹妹,你不能再让我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的嘴唇开始哆嗦:“石梅,你慢慢讲,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哥会帮你想办法。”
石梅嚎啕一声,扑入我怀里:“哥,他不是人!”
“别急,好妹妹,他是谁?”
“派出所的周所长。前些天,他们到酒吧来,喝醉了酒,硬要小君陪他睡觉。
说若不陪他睡觉,就把我们的笔录送到学校去。我不想活了。”石梅呜呜地哭着。
“那时你在看病,不够钱付医药费,医院说要赶你出来。我与小君到处去借,可都
借不着,小君就答应了那个姓周的,那姓周的事后就给了小君五千块钱。”
“你们没去找我单位?”
“你们单位上说你这不属于医疗保险范围,不能开这样的特例。”石梅的哭声
越来越大。“今天那姓周的又来找小君了。”
我是只狗,我是畜生,可天底下竟然还会有比畜生还不如的家伙?
努力地不让自己再瘫倒在地,心口一阵绞痛,我闭上眼,眼里有着泪水,我不
能让它滚下来。
“好妹妹,为何要这样对我?没钱治不就没钱治?”
“小君她说你是牛哥惟一的兄弟。”
我默然:“好妹妹,别哭,我们上去等小君回来。”
石梅一直在哭,我没有作声,默默地吃完她为我和小君做的饭。我进了牛起的
房间,墙壁上有张他的相片,我冲他笑了笑,兄弟,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我又进了自己房间,拿起吴兰的相片,端详了会,然后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她
在笑,笑容灿烂。
我下了楼,在商场挑了把刀,自从吴兰死螅我就喜欢上它们了。现在的商场什
么都有卖,或许过不了多久,光屁股的男男女女也会有得卖了。我在售货小姐殷情
的笑容里把刀往拇指上轻轻一划,血流了出来,没过几秒颜色就从鲜红变至漆黑。
这把刀的确锋利,让人满意。售货小姐老打着寒噤,有点想不通,在开有空调的商
场,她也会觉得冷?也是,那个老人曾经说过,最可怕的便是人心,它当然是冰冷
的?br/>
慢慢地走向派出所,那里灯火通明。
在大门口我遇上了几个公安,我在脸上迅速堆起笑容:“你好,请问下,周所
长在哪里?”
一个下巴铁青的汉子扫了我一眼,有点不耐烦:“我就是,什么事?”
老天爷,你终于肯开眼。我笑得更灿烂了:“周所长,有个朋友叫我给你带句
口讯。”我把头凑了过去,手腕一翻,把刀拨出,对着他的软腰处狠狠捅去:“牛
哥叫我向你问好。”
刀光一闪,金属碎裂。刀尖撞着了什么?我一个踉跄。等回转身,下巴铁青的
汉子已掏枪在手:“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他的声音在颤抖,他在害怕
什么?我看见了他腰间那块褐色枪套,上面有个刀眼,正在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
我对它笑了笑,然后扑上前。
枪声响了。
我微笑起来。
牛起,我的好兄弟;小兰儿,我的爱人,从今以后,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永远永远也不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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