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厢有人暖玉温香在怀,忘了今夕是何夕;这厢有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六神无主团团转。怎么会这样?灵弄儿坐在床沿,不断地以湿巾擦拭丁剑飞额上 如泉涌般直冒的汗珠,不只是额,他全身上下就如同被雨水淋湿,只差擦拧不出 水来。 擦完额脸擦身体,上半身擦完擦下半……啊……手里拿着甫拧净、冰凉凉的 湿巾,灵弄儿瞥了瞥他因汗湿衫裤而粘附在身的下半身一眼。天,真是羞死人了。 灵弄儿赧红着脸,迅速移开目光,她决定腰部以下不理,反正只是湿湿粘粘 而已,不会怎样的。 可,怎么会这样?愈擦他愈冒汗,一盆冰水变热水。这是哪门子毒,怎地这 么奇怪? 刚中那只精巧特的红箭矢时,他是又紫又黑,待大夫将那箭拔出,流出来的 血也是黑色的,由此可证,他确实是中毒了。 但……灵弄儿边擦边看着全身由黑变红的丁剑飞。 “唔……热……好热……”床上的人不时地发出呓语。 这是中毒后的正常理吗?是?发烧是这种烧得快烧起来的模样吗?不知道, 对毫无医理常识的她来说,发烧这种普通人都知、都看过的小病痛,她却不懂也 没得过。真的,想她从小到大连个喷嚏都没打过,哪知发烧是会烧成何等模样。 灵弄儿沮丧不已,想唤个人来问问,又怕现在这三更天里大伙都还在睡,打 扰人家。其实她也可以去睡,因为大夫说了,他不要紧,只要按时服药,最多十 来天便可痊愈。 顶多当一个月废人!红衣女人嚣张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一个月废人是什 么意思?她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相信谁的话,是大夫,还是那放箭女子的话? “唔……热……”丁剑飞双目紧闭,一颗头颅不停地摇摆,一双想动又动不 了的手,无力地一张一握。 “剑飞,你怎样了?你到底怎么了嘛?”他受苦的模样,让她没来由得心疼, 心下一紧,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对不起……都是我……”都是她,如果她 听他的话,他也就不会因分心照应她而受伤,更不公躺在这受折磨。 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别哭!躺在床上的丁剑飞,想告诉她别哭,想伸出手擦去那令他不舍的泪珠, 可他办不到,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力,连眼皮也睁不开,好像这副躯壳不是他 的,还有那令他痛苦异常的燥热。他不是中毒吗?这燥热从何而来? 丁剑飞努力地想张开有如千斤重的眼皮,张开、张开,我命令你张开,我在 心里呐喊,弄儿别哭,你别哭啊! “剑飞,你醒过来嘛……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不乱发脾气……不调皮,你跟 我说说话……”灵弄儿抽抽噎噎地对她认为昏迷中的人说:“我好怕,你醒来陪 我说说话啊,剑飞……” 我也想,可睁不开啊!丁剑飞在心底无奈地呐喊。 看着他身上火红依旧,如泉涌的汗也依旧,灵弄儿只觉心里有个地方好痛, 好痛,痛得令她快呐喊过气。 她伸手抚着他的脸,饱满的额,飞扬的浓眉,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这儿, 应该向上扬的,她来回抚弄着他的唇,她还记得,他嘴角经常含着抹笑。 “笑一笑嘛!我喜欢你笑,剑飞,笑一笑嘛……”她哽咽得说不出任何话, 索性趴在他汗湿的身上,大哭了起来。 呵,真好!丁剑飞坏坏地想,此时是嘴不能动,要不他的嘴早笑咧到耳根子 去了。 “弄儿。”抱了一夜暖玉的人出现了。 “唔……”灵弄儿揉着眼睛,张开惺忪的睡眼朝来人望去,“大哥。” “回房去睡一下,嗯?”轩辕烈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温言劝道。 灵弄儿微微一笑,“不了,我不累。” 她悒悒不乐地硬挤出笑容来,轩辕烈看在眼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因她而有人受伤。上次是她和雷子扬的小心肝莫离溜 出府,两人中途分手,导致莫离被仇家抓走,还差点丢了小命。这次也是她,任 性离去,又不听话。 轩辕烈瞥了眼床上的人,气色还不坏,应该没什么大碍,“剑飞昨夜还好吧?” 想是归想,不过还是问问比较妥当。 “还好。”灵弄儿轻点了下头,随即有些疑惑地抬起眼,“大哥,发烧很痛 苦吗?” 痛苦吗?轩辕烈偏头想了下,“应该……不会吧。 ” “可是,昨夜剑飞发烧时很痛苦,一直喊热。” 嗯,可以理解,想必是高烧吧! “不断冒汗。” 这是必然的。 “那汗就像泉水一样。” 泉水?轩辕烈不解。 “一直冒,一直冒。”灵弄儿垂着头沉浸在昨夜的片段。 “等等。”轩辕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什么来着,汗如泉涌?” 她点点头,“大哥,这样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轩辕烈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忧心仲仲的灵弄儿。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一个人的汗假使如泉水般涌出,不出几日,就脱水回天上老家种田去了。 他用怀疑的眼光梭巡她那张无辜、极欲知道答案的小脸上。真不亏是深山里 的,轩辕烈无力地想,断情谷里难道从没人生过病吗? 见他不回答,神色又诡异,她心急地催问:“大哥,到底怎样?” “呃……”轩辕烈摸着鼻子,掩去心虚,“我也不知道,大夫怎么说?” 他的回答让灵弄儿的肩瞬时垮下,“按时服药,十来到即可痊愈。” 是吗?轩辕烈挑高眉头,坐在床沿边,按着丁剑飞的脉门。是有中毒迹象, 但应该不是非常剧烈的毒。 “大哥。”灵弄儿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伤了剑飞的人说,剑飞会当一个月 的废人,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烈轻蹙了蹙眉,沉思了会,还是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可是她一脸的担忧, 他摸了摸她略显苍白的脸说:“她在唬你,你也相信。” “真的吗?”她怀疑地凝视他。 “是啊。”轩辕烈虚应一声,赶忙别开头,“弄儿,你好好照顾他,大哥还 有事。” “嗯。”她柔顺地点点头。 “别把自己累坏了。”走到门口的轩辕烈,不放心地回头交代时,差点因眼 前的景象让他扭到脖子。 灵弄儿轻柔地抚着丁剑飞的脸,款款深情的目光里,似乎全印着床上的人。 小妮子开窍了,轩辕烈会心一笑。丁剑飞这小子,因祸得福,就不知当他醒 来得知时,是喜多还是悲多? 是喜于心上人终于回应他的付出,还是悲于往后那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乔老,寒冰神宫可有动静?”轩辕烈一边振笔疾书,一边问着立于桌前的 乔淮。 “没有。”大少的神情似又恢复往常,乔淮小心翼翼地打量低着头,专心写 信的轩辕烈。 他抬起头相着乔淮好半晌,皱了皱眉,“令狐可有捎讯回来?” “没有。”没错,是以前那个大少,乔淮提了半天高的心,此时完全地落下。 该死的狐狸!轩辕烈咬牙,抑下骂出口的冲动。虽然有把握寒冰神宫绝对不 不会动无悔一根寒毛,但那是他儿子,纵有百成把握,他也不放心,“子扬呢?” “三少和三少夫人目前人在洛阳。”乔淮回道。 “乔老。”轩辕烈起身,走到乔淮身侧,“派人尽速将这信送到子扬手上。” “是。”接过信,乔淮转身办事去了。 “等等。”轩辕烈忽地唤住已走出门的乔淮,“要各地的执事注意令狐的行 踪,一旦发现………”抓令狐抓得着吗?他想,“就说我要成亲,请他速回。” 这不是藉口,轩辕烈在心里补上一句。 成亲!乔淮张大嘴,惊愕地猛眨眼。别人或许会以为这是轩辕烈的藉口,可 他却认为这是真的,光看他对官荷心关心的模样,还有说到成亲时那肯定的语气, 想唬过他这老头,再十年吧!。 看着乔淮洞悉的目光,和离去前那高兴的表情,轩辕烈也知道他已猜到了。 知道了又如何?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官荷心。想到她,他的嘴角不 禁又上扬了。 昨晚,当她沉睡后,他本欲将她放上床让她睡得舒服点,岂料,人是放上去 了,可是那双小手,却是紧扯着他的前襟不放。好不容易一根根地扳开来,气都 还没松吐,又见她双手不安地乱挥,心生不舍下,他那双不听使唤的手,自动地 握住她的,就这样扳了又握,握了又扳,来回三四次,搞到最后,他干脆和衣躺 下陪她睡。 想到昨夜,轩辕烈嘴上的笑容更深了。 不知她醒了没?唉!清醒后的她,实在是不怎么可爱。 拉开门扉,轩辕烈轻吐一口气,举步往“烈火轩”步去。 “你醒了。”轩辕烈打开房门,就见官荷心坐靠在床边发呆,他走到她身侧 坐下,关心地问:“怎么了?” “悔儿。”她一脸忧伤地低喃。 “他会没事。”他偏着头看她。 官荷心苦涩地轻笑一声。 不过这声轻笑,听在他耳里,却成了怀疑、不信的微笑,他就这么不值得她 信任吗?轩辕烈阴郁地想。 “要救他很简单。”突生一计,他唇角微扬。 官荷心猛地抬头,希冀的眼光直直地瞅着他。 “只要我出手。”他看见她眼中闪着恳求,“不过……”忽略她的眸光,他 故意吊她胃口。 “什么?”她紧张中,不禁揪着他的臂膀。 耸耸肩,他不在乎地道:“无悔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费心费力去救他?” “他……”官荷心差点将秘密脱口而出,咬着唇,她将话吞下,“你昨晚答 应会救他的。” 嘴真硬!轩辕烈在心里轻叹,承认无悔是他们俩的孩子有这么困难吗?“昨 晚是昨晚,我改变心意了。”他别过脸不看她,再看下去,心一软,到时有再多 计也没用。 要说吗?官荷心的内心正在进行一场拔河大赛。说了,他会信吗?可不说, 悔儿怎么办?“他……”到嘴边的话,她硬是吐不出来。 嘿,有软化的迹象,不错,继续努力,轩辕烈的心在笑,可脸上却是一副 “关我屁事”的表情,“你有话要说就快说,没事的话我要走了。”说着,他真 站起来,偷瞄不打算开口的官荷心一眼,她真不愿说?算了!他伸了个懒腰,正 想开口说他要走了,这时耳边传来她轻柔、不确定地叫唤。 “等……等一下。”官荷心的手握成拳,紧张地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去, “我有话跟你说。” 哈!想通了!轩辕烈浓黑的眉全扬了起来,“说吧!我洗耳恭听。” 官荷心霍地抬头看他,她似乎听见他在笑,但没有,他的表情认真,没有一 丝玩笑。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她告诉自己。 呼,还好,轩辕烈轻吓了口气,暗骂自己不小心,他差点就被她发现自己在 笑。 又看了他正经严肃的表情好一会,官荷心长叹了一口归气,“他……”她抬 眼凝视着他,“悔儿是……你的儿子。”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小声、极无力。 “什么?我没听到。”他见她张大眼瞪他,赶忙装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你说得那么小声,我真的没听到。”他骗她的,习武之人耳力都特别好,何况 两人还靠那么近。 官荷心忿忿地瞪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以豁出去的心态,朝他的耳朵喊道: “无悔是你儿子!”没有她预肿兴奋或鄙夷的神情,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良久,轩辕烈唇边溢出一丝笑,“你终于承认了。” 终于?官荷心皱了皱眉,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纤手指着他,“你早知道了?” 他挑了挑眉。 “你故意的。”官荷心眯了眯眼,“你存心要我亲口承认。”她的脸瞬间罩 上一层霜。 哦!火山要爆发了,轩辕烈不点头也不摇头。 “为什么不说话?”官荷心咬着牙。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逼她承认,他可知她一旦承认后便要离去?他可知她苦 苦隐瞒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全为了他!为了他的名声,为了他的面子,所以她一再逃避,一再 闪躲。呵呵,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想找他不小心流落在外的孩子。 她呢?三年来所吃的苦、所受的罪全都白费了。她何苦来哉?他为什么不替 她想想?为什么? 无语问苍天!官荷心不断在心里呐喊着无数的为什么,瞬间,愤怒、伤心、 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然而最令她难过的是,失去了悔儿,她将一无 所有。 一无所有?她何时曾真正拥有过什么?有的也只是如昙花一现般短暂。没了, 她什么都没了,官荷心瞒眶的泪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纷纷洒下。 “你可以走了。”她转身背对他,“无悔是你儿子,信也好不信也罢,救与 不救都随你。” “荷心。”怎么啦?轩辕烈不知所措地看她由愤怒转为冷然,他可以面对她 的怒气,但她突如其来的冷漠。却教他心愤。 “你已经知道你要知道的一切,你可以出去了。”她好累,无力再去面对他。 只要一想到,往后不能看到他的日子,她的心就好痛。 “我……”他感到辞穷。 “出去!”官荷心的声音冰冷得毫无温度。 蹙着眉,他将她扳过身来,顿时,一阵无可抑止的的痛,如潮水般泛了开, 痛上了他的眼。 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潸然而下的泪是无声无息的,这是怎样的一种痛? 能让人痛到麻痹、痛到毫无所觉、痛到流泪而不自知。 “别这样,我不是要逼你。”他猛地将她拥人怀时抱得紧紧的,让两人之间 再无一点空隙,可心呢?心可是粘在一起? 官荷心毫无所觉地任他拥着。痛到不能再痛,所以她选择遗忘,忘了他,忘 了儿子,更忘了她自己。 “荷心,我只是想留住你。”轩辕烈俯头凝视着她,“荷心,看着我。”话 语里有丝惊怕。 官荷心是看着他,可惜无焦距、无生气,空茫茫的。 “荷心。”他拍拍她的脸。“别吓我。” “荷心。”他惊恐得连声音都在发颤,怎么会这样?!“醒过来,你给我醒 过来。”愤怒取代惊恐,他用力地摇晃着她,大声地吼叫,“醒过来,你听见没 有?” 谁在摇她?谁在她耳边大声地叫?官荷心慢慢地收回痛到飞出躯壳的魂魄, 神智清醒地对上他关心焦虑的黑眸。是他,他还在。“你还在这做什么?”她勾 起一抹嘲讽的笑。 醒过来了,轩辕烈放下惊怕,高兴地再度将她拥抱人怀,“你吓死我了。” 吓死他,可能吗?官荷心不去理会他不知为何的轻颤,“放开我。”她挣扎 着。 “不放,你是我的。”他霸道地宣布。 “我不是,放开我。”她怒意顿起,在他怀里奋力地扭动。 他加重力道,将她圈抱得更紧,“不放,不放,说什么都不放。” “放开。”官荷心吼了一声,突地张口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她认定他一吃 痛一定会放,然而顺着她的舌滑入的是满嘴的血腥味,她吃了一惊,随即松了口。 一抬头,她看到他布满阴霾的脸,深邃漆黑的眸逐渐加深,深到不可测。“对… …我以为你会放手。”他的眼神令她心悸。 “你可知,让阎王流血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轩辕烈阴侧侧地说。她那一 口,咬得是不痛,不过如果不给她点小小惩罚,那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阎王?官荷心一时反应不过来。噢,他的外号“烈火阎王”,不过……“什 么代价?”她怯怯地问。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怕,他此刻的表情是阴沉得可以吓 死人。 唇角微扬,他俯下头,“这个。”他欲吻上那令他朝思暮想了三年的唇。 在看到他唇边那一抹诡谲的笑时,官荷心已猜到他要做什么,待他低俯下头 时,更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她嘴一偏,她闪过他直落下的吻。 他顺势亲了亲她的嫩颊,在她耳边吹着气,“你是我的,别想躲,也别想逃, 你逃不掉的。” 霸气十足的呢哝软语,温热搔人心痒的鼻息吹拂入耳,官荷心只觉阵阵酥麻 传来,接着便全身乏力地任他紧抱。 轩辕烈满意地拥紧全身无力偎向他的娇躯,看着她染上红晕的容颜,半眯的 氤氲双眸和微启的诱人樱唇。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他再度吻上那发出诱惑的唇 口。 她无从抗拒,启开贝齿,任他予取予求。 “嫁给我。”他移开唇让两人喘息。 还陶醉在他深情的吻中,突闻嫁字,官荷心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为什么?” 为什么?她竟然间他为什么?他是想气死他吗?“答应我。”他不答,反以 蛊惑的声音催眠她。 “为了悔儿吗?”她不太确定地问。 “算是吧!”其实是为了他自己。 “我……”她想直接拒绝,但知道他—定会以其他手段来逼她答应,“这事, 待将悔儿救出来再谈可好?” 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让他万分的不高兴。想他堂堂烈焰楼大少,有多少名嫒 淑女想嫁他,偏她不将他放在眼里,好像嫁给他,她会很委屈似的。 想归想,恼归恼,轩辕烈可不敢表现出来,很无奈地点点头,算是答应她。 “还有,可否请你暂时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官荷心不安地看着他。 宣扬?说得好像他是个长舌男、大嘴巴,轩辕烈届届地轻点下头,“还有什 么?一起说出来吧!”她敢再说一个字,他一定会掐死她。 他闷闷的表情,让她突然想到官无悔做错事被逮着时的模样,令人发噱, “没有了。” 她还是笑的时候最迷人,不过,她在笑什么?“你在笑什么?”轩辕烈疑问 道。 “没有。”可她的嘴却忍不住愈咧愈大。 才怪!他心里才不相信。 黑暗笼罩大地,白天辛勤工作的人们早已沉沉入睡,只有一个人,她依旧张 大那双不知多久未阖上的眼,凝视着床上沉睡的人。 “剑飞,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灵弄儿痴痴地望着他。 弄儿!去休息,丁剑飞在心里喊着,别在这照顾我了,我很好,你去休息, 我不希望你病倒。 “你赶快醒来,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她喃喃地低念。顿了顿,她微一苦 笑,“从前在断情谷里,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婆婆每日的叨念,不懂姊姊为何每 日不育不语,只愿与花草为伍。现在我懂了,婆婆是关心我,怕我乱跑出事,而 姊姊是因为爱上不能爱的人,所以她封闭自己,宁愿面对花草。 “洁儿姊姊大我七岁,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爱上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轻 叹了口气,灵弄儿苦笑,“多好笑,她爱的男人竟带人血洗我们霁月庄,当时婆 婆正巧带着我和姊姊出外,因此逃过一劫。在多方查探下,才知是那人所为,而 姊姊在这双重打击下,从此不再开口说一句话。婆婆带着我们姊妹东逃西躲,就 怕给仇家发现,最后才躲到了断情谷。”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丁剑飞恨不得起身拥抱她,她凄凉的语气,让他也跟 她难过起来。 “我还记得我当时大约八、九岁吧!”她忽然转用轻松的口吻继续说:“在 霁月庄的我,被大家宠着,直到入了断情谷,凡事都靠自己时,才知自己原来什 么都不懂,只会玩。” “不过,”灵弄儿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什么都不懂, 连发烧也不懂,很笨是不是?” 你不笨!丁剑飞听得心好疼。 “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人提过,因为婆婆交代,要我忘了自己是霁月庄的人, 也忘了仇恨,婆婆她希望我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她哽咽的声音,让丁剑飞明了一件事,在她活泼顽皮的外貌下,其实是一颗 脆弱无助的心,她只想借此来报了家仇。 “我做到了。”她吸了口气,微哽的声半日再度响起,“却也因此害了我周 遭的人受伤,我不要这样,剑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不是你的错!弄儿,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要责怪你自己,不要, 丁剑飞激动不已,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动,只能任疼惜感啃蚀着他的心。 “剑飞,”灵弄儿伏趴在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声,“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丁剑飞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 “我喜欢你。”她一只小手爬上他的俊脸,来回地摩蹭着,“当你倒在我怀 中时,那顿生的惧意,让我以为将失去你,反覆思量下才知,这些日子在不知不 觉中,早已习惯有你伴在身旁。” 她喜欢他!她说她喜欢他!丁剑飞简直欣喜若狂,总以为还要等上许多日子 她才会开窍,没想到……哈、哈、哈,太好了。头一次,他认为当个病人其实也 不坏。 感觉胸膛上的人儿声音愈来愈小,他知道她累了、倦了,只是……身上那一 波波狂涌而来的热潮是什么?不会吧,她不过趴在身上睡觉而已,这样也会有反 应?这感觉和昨夜很像,那阵阵的热浪袭来,令他晕眩。 他知道他又要开始全身下大雨了,可是他不要方入睡的她又醒来帮他擦这擦 那,那令他更加难受。 怎么办?谁来救救他!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