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一夜了! 明知觉飒夜未必会由大门进屋,但叶观云仍旧缩坐在窗角边,哀伤的看着大 门。 为什么不回来?不是答应她不会丢下她一人吗?为什么?她哀伤的黑眸缓缓 滑下两行泪珠。 一夜的恩爱,换来的竟是一室冷寂,叶观云不懂,不懂他的一去不回是代表 什么意思。是因为在乎却无力挽留,所以选择避而不见?还是目的已达成,她已 毫无价值,所以不告而别? 不!不会的,他不会对她这么残忍,这儿是他的家,他一定会回来。 但她有多少时间可以等?扶着墙慢慢的站起身,看着窗外愈来愈暗的天色, 叶观云知道,时间不多了。 夜,回来吧!就算不爱她,就算不留她,至少他也给声祝福,让她能坦然面 对明日的婚礼,让她走得毫无牵挂。 她的腿无力的滑坐在地,泪落得更凶了,以为夜至少有那么一点在乎她,原 来只是在敷衍,只是在弥补凤凰所犯的错。 是她太傻?还是他太绝情?明知不可为,却偏偏硬闯进这不属于她的情网, 她是不是很活该,自讨「情」字之苦,只是,这苦太酸、太涩,令人难以下咽。 夜愈来愈深了,他真的不回来,真的狠心不再见她? 好想他!叶观云阖上痛苦的眼,任止不住的泪奔流。她终于知道何谓一日不 见如隔三秋。 天知道她这三天来是怎么过的,每天不是想他,就是念他,茶不思饭不想, 连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他,脑中想的、心里念的,全是他的人、他的影,这样的她 该如何面对婚礼,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过了今晚,她将是别人的新娘,他们就真的没有机会再续情缘了。如果,夜 肯开口要她留下,她会毫不考虑的点头,只求能永伴在他身侧。 只是,如果也只是如果,夜是不会开口的,她知道。他不但面冷,心也冷, 一种超乎她想象的冷,冷得彻底,冷得绝情,冷得令人心寒。 缓缓的起身,叶观云如缕幽魂般,无神的走进觉飒夜的房间,那曾令她销魂 蚀骨的地方。 看着那张让她由女孩晋升为女人的大床,叶观云无法克制的痛哭出声,抚着 他躺过的枕,思念他的心霎时如万箭齐穿般的发痛。 这是什么?抚枕的手突地摸触到一张不该出现的卡片,叶观云慌忙的赶紧打 开床头灯,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看清了那张卡。 不!夜不会这么做,他不会!她颤抖的手再也拿不住那张小卡,任其掉落。 「不……」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回来过,却放下大门的电脑磁卡就走,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他难道不知 道她在等他?他难道忘了今天是最后一晚。 她迷蒙的泪眼凄迷的瞪着地上的磁卡,他……他知道,所以才回来放磁卡的。 「你……真的这么狠心,这么绝情?」叶观云哽咽的自喃,无法诉尽心底的 哀痛。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玩完了就走,连七日之约也不顾。 拾起地上的磁卡,叶观云开始着手收拾她带来的衣物。 他不爱她!不,他从未真正的在乎过她,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迷路的孩子, 不过是他打发时间的伴侣,一个用过即丢的性伴侣,而她竟爱得不可自拔。 傻呵!傻得将他的玩心当真心,岂料真心换绝情,他是否在暗地嘲笑她的无 知? 站在房门口,叶观云终能体会凤凰的心了。 爱一个人没有错,错在她们爱上的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一个残邪、冷酷至 极的魔鬼。而爱上一个魔鬼注定要心碎,注定是悲剧。 带着残碎的心,叶观云走出这带给她欢愉,让她认识激情却也让她尝尽心碎 的地方。 教堂的钟声缓缓响起,但祝福有情人成眷属的钟声,此时听在身着新娘礼服, 手捧白花的叶观云耳里却有如丧钟。 回到詹家的她,任詹显盛叨念不休,陈艾琳冷嘲热讽,任化妆师、发形师随 意摆弄,任人将她塞进礼车带到教堂。整个过程她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就像个 娃娃,一个没有生命、灵魂的木偶娃娃。 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有感觉?她的手被身旁的准新郎葛庆祥掌握着,叶观云 无神的看着眼前主婚的牧师,浑然不知牧师在念些什么。 「新娘,你愿意嫁给身旁的男士,让他照顾你一生一世?」牧师有些尴尬的 再问,他从没碰过发呆的新娘。 叶观云仍无所觉,毫无反应。 「新娘,你愿意吗?」主啊!救救他吧!他快问不下去了。 一旁的葛庆祥见情况不对,以手肘撞了撞发楞的叶观云。 叶观云猛然的回神,刚巧听到牧师重复又问的那句,「你愿不愿意?」 「不。」很自然的,叶观云拒绝答应。 她的「不」声,不大不小,却足够传进早已竖直耳朵,等待答案的一堆亲朋 好友耳里。 霎时,教堂哗声四起,大家皆为新娘的拒婚议论纷纷。 议论声传进已是铁青脸的葛庆祥耳里,让他的脸由青转黑,羞辱的怒火攻得 他肥短的身材开始抖动,一记杀人的厉眼狠狠的射向同样也跳着两簇火苗的詹显 盛。 而詹显盛在接触到葛庆祥的眼光时只是歉然的不断点头,以示道歉。 随即,葛庆祥打了个手势,要詹显盛摆平叶观云。 詹显盛知道婚礼若毁,詹家也会跟着玩完,葛庆祥不但不会帮他标得工程, 还会动用商界的力量,冻结一切和他有关事物,将他拒为往来户。而他将落得身 败名裂,甚至破产。 「观云……」他一脸的慈父像,詹显盛才开口就被断然的拒绝。 「我不嫁。」叶观云甩开葛庆祥的肥手。 「你……」葛庆祥的黑脸霎时涨成猪肝色,叱咤政商界的他曾几何时受过这 种侮辱。 「我不愿意,我后悔了。」扯下头上的白纱,扔掉刺目的捧花,叶观云吼完 后,提起裙襬往外冲。 她要去找夜,她要告诉他,她爱他,不管他接不接受,这辈子她都跟定他了。 「子权,拦住她。」詹显盛气得大吼。 葛庆祥的脸在见到叶观云离去时转为阴沉。「不用拦了。」脸都丢尽了,真 的娶她进门只会让他成为众人笑柄。 「不用?」詹显盛心头不祥顿生。 「这种野妇,没资格进我葛家门。」 「但是……」话才起头,就见葛庆祥扭动肥短身躯,转身离去。 「葛老,那我们的协议呢?」詹显盛不死心的追上。 葛庆祥微微回头,「哼,没有婚礼,哪来协议。」说完,便带着一身的怒意 离去。 完了!真的完了! 为了这项工程,他向银行贷款的一亿元资金已全部投入准备中,而公司陆续 进的货货款还未清,这下他该如何偿还这笔巨额的债务,对以前的他来说或许简 单,调得到头寸,但现在呢?还有人肯伸出援手拉他一把吗? 破产两字震得詹显盛脸色发白、全身无力。该死!这一切全是那个不知好歹 的小杂种害的,他怒气冲天,跑向在门口拉扯的叶观云及詹子权。 「放开我。」叶观云被詹子权由后抱住,动弹不得。 「你冷静点。」这七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杂种,贱货!」伴随着难听的辱骂声是一记又响又亮的巴掌声。詹显盛这 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 叶观云的脸被打偏,血自嘴角流出,明显的五指印在她白晰的颊上,她的心 像突然被骂醒,她竟妄想留在觉飒夜的身边,一个狠心抛弃她的人的身边。 「爸!」詹子权惊呼,忙不迭的将呆楞住的叶观云护到身后。 「住嘴,这没你讲话的份。」詹显盛面色狰狞的喝斥,丝毫不替儿子留面子。 「爸,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有事回家再说。」詹子权心想,不管如何,在公 众场所又打又骂的总是不得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有事等回家关上门再谈。 詹显盛看着四周未散的好奇人士,也明白儿子的顾忌。破产是一定的,但面 子还是要顾。 「哼!」重重的哼了声,詹显盛抓起被詹子权藏在身后的叶观云,一路往外 拖。 回到詹家,詹显盛用力的将拖在他身后的叶观云甩到地上。「你这该死的贱 杂种。」他狠狠的一脚踹上叶观云的肚子。 而叶观云没有反抗,没有哀号,只是抱着头。 「婚事是你亲口答应的,为什么临头来却反悔?」他的脚再度踢上没有反抗 的叶观云。 「爸,别这样。」詹子权上前劝阻,他怕柔弱的叶观云就此被活活踢死打死。 「你滚开!」詹显盛推开儿子,「死到临头了,你还帮这贱种说话,你知不 知道我们就快破产了?」 「爸。」他知道,只是这一切能怪谁,全是爸爸太贪。 「你别再替她说情,要不然我连你也打。」遭逢巨变,詹显盛已濒临狂乱、 崩溃。 要他不管怎么可能,詹子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叶观云的眼后放弃, 只因她的眼无神的像死了般。 是的,她是想死。詹子权非常确定从她的眼中得到了这样的讯息。他知道观 云想放弃生存,只求一死,同时她的眼神也透露出哀求,而她的哀求,是求他别 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让她就这么死去。 为什么?他以眼神询问她,他要答案。 然叶观云无神的黑瞳却只是无焦距的看着他的方向。 「去死吧!你这个贱种。」 詹显盛满腔的涛天怒火,全化为愤怒的拳脚,毫不留情的落在地上缩成一团 的娇弱人儿身上。然一拳重过一拳的将无反抗的叶观云打得遍体鳞伤,可就不见 她哼半声,而这点更是加深了他的怒火,使他更加加重落下的拳头,和踢踹而出 的脚。 看着叶观云像沙包又像皮球般的任人捶打踹踢,詹子权纵想陪她放弃生存也 看不下去了。 「够了!爸,你会打死观云的。」詹子权顾不得会被无眼的拳脚揍到,将叶 观云护在身下。 詹显盛打得手痛、踢得脚酸,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原地狠瞪着地上的两人。 「你给我起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踹开儿子,拉起瘫在地上的叶观 云,「走!」 他将她拖到地下室,然后把她像狗般的关在一只特大的狗笼里。这笼子,是 他以前养狗用的,后来狗儿死了,本想丢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待在里面,没我的准许,不准出来。」他这话,是说 给跟来的儿子听的。 「爸!」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观云,她是人不是狗。 詹显盛不理他而转身上楼。 詹子权看着铁笼上的钢锁,再看了眼动也不动的叶观云,他知道观云不会理 他的,但他却不能放任她不管,他要去帮她弄钥匙来。 地下室袅,阴冷、潮湿又黑暗。 被关在狗笼里的叶观云不知是否伤得太重,连动一下也没的,自詹家父子离 开后便静躺在那。 突地,一声细微的开门声后,是怕人发现的关门声。 「观云。」詹子权打开手电筒,轻声叫道。 叶观云动也不动。 他走近铁笼,仔细的审视侧趴着的她,「观云,你没事吧?」睡着了吗?怎 地都不动?詹子权担心的伸手进笼轻推她。 还是没反应!詹子权慌了,「观云,你怎么了,说话呀!别吓哥哥。」 笼里的人儿依旧无动静。 「观云,醒醒!快点醒来。」詹子权恨不得将整条手臂都给伸进去。 叶观云非常轻微的颤了下。 没死!感谢老天!詹子权心喜的红了眼。「你还好吧?」他的宝贝,竟被爸 爸伤成这般,教他既心痛,又为爸爸的作为不耻。 叶观云忍着巨痛,缓慢的撑起身看向他,「子权哥哥。」她叫得无力又无奈。 「对不起,哥哥……无能。」他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看她被打,他比她更 痛。 「不!」她摇头。不关子权哥哥的事,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 「别这样,你出去的那七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悲凉,让詹子权想起 了那曾出现在她房里的男性嗓音。 「没事!什么事都没发生。」要她说什么?说她与人共赴巫山,还是说那不 爱她的男人,得到她便抛弃她。 「别骗我!观云,我了解你,如果不是出了事,你绝不可能临时改变决定。」 他激动的摇晃着铁笼。 恻然的勾了勾唇,叶观云垂眼忍泪道:「没事,真的,我只是突然想通了, 不想将大半辈子陪葬在一个垂死的老头身上而已。」 「不,这不是原因。告诉我,观云,说出来哥哥替你想办法。」不管如何, 他绝对会将观云救出来。 「原因我说了。」她知道骗不过詹子权,但说出来又能如何?夜不爱她啊! 「观云……」 还待问个清楚,却突然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詹子权看了叶观云一眼,关掉 手电筒快速的闪进阴暗的死角。 他才躲好,那开门之人就出声了。 「呵呵,你也有今天。」陈艾琳开了灯。 瞄了眼款步而来的陈艾琳,叶观云移开视线,心知她来,不过是打落水狗罢 了。 「不理我?」陈艾琳妖媚的笑了下,走到铁笼前,「如果你跪着求我,我可 以叫你叔叔放了你。」 叶观云轻蔑的睇了眼,不屑的哼道:「免了。」这女人心肠奇毒无比,哪会 那么好心。 「不要拉倒。」反正她也是随口说说,哪会真替叶观云求情。「啧啧啧,看 看你,一身的狼狈。」嫌恶的看着叶观云沾满血渍的白纱,突然陈艾琳像发现新 大陆般叫了起来,「哎哟,看看,你看你那双眼,含怨带愁,分明是为情所扰。 哼,原来是有了男人,难怪要毁婚。」 「你说什么?」叶观云咬牙切齿,生怕陈艾琳再出惊人之语。 「说什么?」陈艾琳咯咯的掩唇娇笑,「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何必非要道 破呢?」 愈说愈离谱。她不怕让琳姨知道,但就怕躲在暗处的子权哥哥知道,她已伤 他太深,没必要再加深他的伤口,若让他知晓她竟爱上一个认识不过十天的男人, 教他情何以堪? 看着叶观云忿恨的眼,陈艾琳不在乎的耸耸肩,「你不该回来的。」眼儿瞪 那么大有用啊!又伤不了她。 她也不爱回来!叶观云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想法。 「就算是显盛叫你回来,你也不该回来。」她早就跟显盛说过这贱种是个扫 帚星,他偏不信。 叶观云冷然带恨的黑瞳燃着一股无以名具的怒火。 「当年,匆匆把你送到南部,是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别想赖在詹家妄想分 一杯羹。」 叶观云黑瞳闪着轻蔑嘲讽,「对詹家我从来不曾有过妄想。」她才不奢望叔 叔的财产。 「我知道你不希罕,」陈艾琳环胸睥睨的看着笼里的叶观云,「但我可希罕, 当年若不是我硬将你改回原姓,今天,你仍是显盛的女儿,仍旧可以分得财产。」 陈艾琳尚不知她的美梦将成泡影。 「你说完了?」叶观云冷然的黑眸有着轻视。 「你在赶我走?」陈艾琳佯装一脸的惊讶,「哦,太好笑了,一只关在笼里 的狗竟在赶主人。」 叶观云怒火再生,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握紧拳头。 「哼,好好的待在狗笼里吧!你这遭人遗弃的可怜虫。」陈艾琳说完,扭着 腰缓缓的往回走。 遗弃!叶观云霎时觉得心在滴血。是的,她是遭人遗弃,而她竟还想去找他, 她真的太天真、太无知了。 听到关门声,詹子权再度现身,他走到叶观云面前,看着她痛苦的眸、悲伤 的脸。瞬间,他懂了,刚刚琳姨所说的全是真的,而不是胡乱猜测来的。没错, 只有为情烦恼,为爱伤神的人,才有那种眼神,就像……他。 「这七天你都和他在一起?」詹子权的语气有点哀伤、有点苍凉。 「子权哥哥……」叶观云此刻只能在心里祈求他别再问。 这算什么?默认?苦涩的笑浮上詹子权的唇,「放心,我不是那种为爱不顾 一切的人。」他不是吗?他在心里自问。 他是!叶观云无语,只是更哀伤的回望。 「虽然你的未来没有我的存在,但我依然保有你这么多年,够多了。」不是 他的,强求也无用。 「子权哥哥……」叶观云哽咽了,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再见往日温文、尔 雅的哥哥。 「什么都别说。」詹子权痛苦的摇了摇头,「告诉哥哥,那男人叫什么,哥 哥去替你找他来。」 找他?找到又如何,那男人救得了观云吗?还是自己私心想会一会这赢得观 云芳心的家伙究竟哪点比他强?詹子权虽然如此说,但心中不免有了疑问。 「没用的,没用的……」叶观云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离开了夜的家,又将那张磁卡折毁的她要上哪找他?她离开时迷迷糊糊的, 连他住的地址都没记下。 人海茫茫,上哪找去?更何况他又是…… 「观云,你不说怎么知道没用。」她太小看他了。詹子权微愠的喊道。 「找不到的……再也找不到了。」如果夜也刻意的避着她。 泪湿的脸悲痛的埋入双掌中,叶观云痛哭失声,借着泪来纾发她此刻悒郁哀 痛的心。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泪落如雨下,叶观云一想到从此再也看不到觉飒 夜,一颗心就不能自己的发痛揪疼。 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他。 ---------- 晋江文学城